第31章 那時初見

元福靜靜聽著,他知道,宋璋隻是想找個人說說這些過往,他隻需要聽著,不需要發表什麽自己的看法。

果然,說完這些,宋璋對著那畫又是一陣凝望,仿佛是透過畫回到了十七歲的時候,然而,年華如流水,逝去了就是逝去了,再怎麽追都追不回來。

同著年華一起逝去的,還有年少曾經的喜愛和仰慕。

收回看畫的目光,他舉步走到禦案後麵坐下,淡淡問道:“又出了什麽事?她又怎麽了?”

“長公主聽說您把東西給了七公主後,很是生了一番氣,一大早就把殿裏所有人都趕了出來,隻留了清月在裏邊伺候,還算安靜。”

“昭華殿呢?”

說到昭華殿,元福迅速抬眸看了眼宋璋的臉色,然後垂目道:“那邊就熱鬧了很多,賢妃一大早就去拜會了.......”

將昭華殿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個清楚,就連宋肆意訓誡秋菊的話都一字不差的回給了宋璋。

說完後,元福又是抬眸迅速的看了眼宋璋,見宋璋還是剛才那表情,一時也猜不透這皇上心裏想的什麽,“皇上派去那邊的人說,七公主對清風她們很是看重,儼然已經成了心腹之人。”

宋璋倒不意外,他道:“繼續監視著,另外,告訴未央殿那邊的人,該找的地方繼續找,不管用什麽辦法,必須給孤找出來。”

元福應了一聲退下。

這樣過了幾天安靜的日子,宋肆意難得落個清閑,也沒說要出去走走,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畫扇都快看不下去了。

這日吃過早膳,眼看宋肆意又要回寢殿躺著,畫扇急急拉著她的袖子道:“公主啊,咱做人有點抱負行不行?不要和豬比肩啊,您這樣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對身體非常不好。”

宋肆意打著哈欠撥開畫扇的手:“小扇子你膽子大了啊,敢說本公主是豬,你等著啊,等我睡醒了再好好罰你。”

說著又要回寢殿睡覺。

畫扇急的攔在前麵:“公主,您不如現在就罰奴婢,反正奴婢今兒是不會讓您回去睡覺的。”

宋肆意也想說不睡就不睡,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近日就是覺得十分困乏,明明晚上也睡的很早,可第二天起來還是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有種怎麽睡都睡不夠的感覺。

就像現在,耳朵裏聽著畫扇的聲音,腦子裏渾渾噩噩,渾身乏的倒地都能睡著,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小扇子,你來把我搬到**吧,我困的不行,眼睛都睜不開了。”不是開玩笑,她說著話就往畫扇身上倒了下去。

似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很多從前的事情,還夢到了久未夢到的故人,故人皆是舊時模樣。

然後她夢到了一人,長身玉立,穿著一身絳紅色狀元袍,頭戴花翎,俊極雅極,端是一副讓人魂牽夢繞的臉。

天啟五年,議政殿中,她坐在垂簾之後,一邊和滿朝文武打著太極,一邊同宋璋說說笑笑,恰是那時,元福領著那屆的三甲進殿。

朝暉灑滿議政殿的殿前,那人走在元福身後,一身絳紅色狀元袍,廣袖輕揚,臉上表情淡漠的讓人覺得難以靠近。

他昂首闊步走的很是自信,身後是光芒萬丈,耀的人眼生疼,那個時候她想,這樣的人怎麽能屈居人後,他該是受人敬仰,讓人望而生畏的啊。

她看著他,看的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宋璋清咳一聲,她才回過神,再轉眼,滿朝文武已經在憋笑了。

第一次引以為豪的厚臉皮沒有管用,她覺得臉上有點燙,好在簾幕深深,旁人看不見就是了。

殿下那人已經開口:“新科狀元陸之軒,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沒了?

她等著他的叩見,可是那句話之後,他就再不說話了,她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宋璋最是了解她,溫言提醒新狀元:“皇姐剛才還在說今屆狀元文采斐然,這一見,皇姐,覺得可好?”

她緊緊盯著下麵跪著的人,那人也抬起頭,幽黑的眸子裏是顯而易見的不屑,隻消那一眼,她就明白了,這個狀元討厭自己,不,應該說,極其厭惡自己。

垂下眸子,她淺笑:“嗯,確實很好,皇上,讓他起吧。”

那便是她同陸之軒的第一次見麵了,她是牝雞司晨的長公主,他是滿身驕傲文采斐然的狀元爺,她欣賞他的才華,他厭惡她的欣賞........後來,她同宋璋商量之後,給了他翰林學士的位置,讓他負責修書撰史起草詔書。

再後來,天啟六年的七月,她給了他丞相之位,讓他受百官敬仰,給了他足夠的身份,不過,也是因為他有這個能力。

便是那時起,他處處與她作對,朝堂之上倆人總是不歡而散,她時常覺得自己就是給自己找了個不痛快擺在朝堂上,不是沒說過廢掉陸之軒,但那不過是氣話。

陸之軒擔任丞相期間,錯少功多,可以說就沒什麽錯處,無論多難的題交到他手上,他總是能解決的很好。

衝著這一點,她就沒有理由廢了他。

夢境戛然而止,她睜開眼睛,腦子依舊昏沉的厲害,淡青色的窗幔悠悠蕩蕩的懸在頭上,殿中很是安靜,撐著坐起身子,胳膊一軟差點又要倒下。

斜刺裏一隻手臂扶住她的肩膀,耳邊響起清冷淡漠的聲音:“慢點,莫摔著。”

她心中一驚,抬眸看去,餘暉透過打開的窗戶灑金大殿,那人眉眼還是初見時淡漠,她嗓子發緊,還是問了一句:“陸之軒?怎麽是你?”

夢醒時分,睜開眼睛見到的第一個人,為什麽會是你?為什麽偏偏是你?

陸之軒沒有回答,將她扶著坐好,又拿起軟枕墊在她腰部,讓她靠在軟枕上後,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那裏端起一晚湯水。

宋肆意看著他的動作,目光往寢殿外看了看,頗是不自然的問道:“畫扇呢?清風呢?她們去哪兒了?”

陸之軒端著碗走到床邊,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淡道:“她們在外麵候著。”

完了又補一句:“你不必如此怕我,我不會怎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