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殊途如何同歸
陰暗潮濕的山洞中，她小腿骨折動彈不得，麵前是燃著的篝火，她靠著山壁看著往火堆裏扔枯枝的人，笑道：“你說你是不是禍害？本公主自打遇到你就沒做過一件順心的事兒。
打個獵都能掉下山崖，陸之軒，你說你是不是生來克我的啊？”
陸之軒一身白衣也染了不少泥土，臉上髒兮兮的，束發的簪子也不知道掉在了哪兒，墨發披散，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她越看心裏越覺得好玩，從來都見慣了這人清風明月的樣子，這樣落魄狼狽倒是頭一回見著，與其說是幸災樂禍，不如說是新奇。
這種感覺就像把一個高高在上的謫仙從雲端拉下塵埃中一樣。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她繼續道：“你說你這人也是奇怪，我掉下來就掉下來了，你鬆手就是，做什麽要同我一起掉下來？傻不傻？”
陸之軒丟樹枝的手一頓，背對著她，冷聲道：“當著那麽多大人的麵，臣這一鬆手，隻怕謀害皇嗣的罪名就定下了！”
哦，原來如此，就說這人怎麽會那麽好心陪著她一起掉下來。
山中夜裏氣溫降很多，為了騎馬她穿的是一身紅色騎馬裝，很幹練但也很清爽，加上掉下來時被峭壁上的樹枝勾破衣服，根本就擋不住洞|口吹進來的風。
冷的打了個寒顫，她不停的搓著手沒話找話的同陸之軒道：“愛卿啊，你說你家中無父無母，鎮遠將軍是你養父是嗎？那能不能說說你是怎麽成為他養子的？他那一家子都是舞刀弄槍的武夫，怎麽教出你這麽個握筆杆子的怪類來？”
陸之軒沒理她。
“不過，我聽說鎮遠將軍的小女兒同你感情很好是嗎？你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吧？你任翰林學士一位也差不多一年了，鎮遠將軍就沒說要把女兒許配給你之類的？”
“殿下！”陸之軒終於回頭看了她一眼，幾乎是咬著牙的一字一頓道：“夕兒是臣的妹妹，殿下不要辱她清白！”
什麽叫辱她清白？
她隨手撿起一塊小石頭砸進火堆，‘劈啪’一下崩出點點火苗，火苗落在陸之軒的衣角，留下一個燒破的小|洞。
陸之軒臉色更臭了，她揚著下巴嗤笑道：“讓你對本公主沒個好臉色，既然你不喜歡鄭夕風，那等本公主回了宮，就立馬把她許配出去怎麽樣？”
陸之軒站起身，火光太盛，她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聽到他清冷的帶著怒氣的聲音：“殿下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你生來貴命，什麽都不需要做，什麽都不需要說，每天醒來就有人幫你把一切都辦好了。
細想來，你不過就是比別人幸運，投生到了帝王家罷了，倘若你不是生來富貴，你覺得你還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殿下，別人的命對你而言如同兒戲，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但是，臣奉勸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壞事做多了總會有報應，夕兒的事情不牢殿下費心！”
自打倆人議政殿認識，這是他第一次除朝政外同她說那麽多的話，隻是因為她踩到了他的尾巴，為了那個鄭夕風，他在警告她！
她抬頭笑顏如花：“愛卿此言不假，本公主就是生來貴命，所以注定你們隻能跪拜於我，怎麽辦呢？再不甘你又能怎麽辦？
倘若本公主就是要把她許配出去，你又能怎麽辦？為人臣子，你隻能認命，不是嗎？”
陸之軒應該很生氣，她能看到他緊握在袖子裏的手，如果她不是公主，如果他不是太死板的遵守臣子之禮，怕是下一刻，那拳頭就會落在自己臉上吧。
她低下頭，雙手環胸抱緊自己，希望這樣能暖和一點，她想啊，這人真是討厭極了，連一句玩笑話都聽不出。
“陸之軒，我開玩笑的，朝政繁忙，我每天要忙的事情那麽多，才沒有心思去管一臣子之女婚嫁如何，你那般在乎她，想必以後她一定能嫁給自己的如意郎君。”
最後，她還是先低了頭，寒風還在吹著，她把頭埋在臂彎中，閉上眼睛不去看陸之軒的神情，難得一次單獨相處，再弄得劍拔弩張的，怪沒意思。
好半晌，她才聽到陸之軒的聲音，他說：“如果殿下願意，不是不能像夕兒一樣。”
她輕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她想，這話也隻有陸之軒敢這樣同她說了，可惜了，鄭夕風終究是鄭夕風，她宋瑤終究是宋瑤。
從一開始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殊途如何同歸？
..................從這場夢中醒來時，她還覺渾身冰涼，睜開眼是雕花的床頭，身上的被子也不是熟悉的牡丹被，坐起身，入目更是陌生至極。
房間門大開著，能看到落日的餘暉，她坐在**愣了一會兒，記憶最後自己是在‘迎客樓’，這又是在哪兒？
正想著，門口進來一人，宋肆意揉了揉發疼的眉心，問道：“清風，這是哪兒啊？”
清風見她醒來，趕緊走過去，扶著她下床穿鞋，回道：“這兒是丞相府，您喝醉了，遇到了屠甫找茬，是相爺幫的忙。”
額，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喝酒果然誤事，宋肆意甩了甩頭：“陸之軒呢？”
醒了就不好再待在人家家裏，況且天黑後宮裏就下了匙，到時候進宮可不容易，起來洗了把臉，醉酒後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一點。
清風遞給她擦臉的錦帕，輕聲道：“相爺在前廳會客，公主是要現在回宮嗎？”
擦完臉，宋肆意才細看了下自己誰的房間，很是整潔，東西也很少，應該是客房之類的地方，她道：“嗯，是要回宮，陸之軒在見誰？方不方便打擾？不方便的話跟管家說一聲也一樣。”
“.......是葉澤葉將軍！”
宋肆意正要邁出去的步子停在了那兒，她回頭看向清風，眉頭緊皺：“你說誰？”
清風道：“相爺大人在前廳見的客人是剛回都城的葉澤葉將軍，公主，您要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