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最後的包袱,二人一前一後,步履極快,轉瞬就奔下樓來,出了醫院大門。

丁龍招招手,一輛軍用吉普,便從不遠處的杉樹下,快速啟動,朝這邊開來。

吉普車的大門打開了,丁龍轉身就跨了上去,方欲招呼張立君,卻見張立君立在雪裏,舉目東望。

“老張,上車,別耽擱時間,咱們速戰速決,黃觀、周明方願意在醫院待正好,到時會上少了他們,咱們更好行事!”

丁龍現下心中一片火熱,早已迫不及待要徹底摧毀薛向!而這種迫不及待,竟不再是為了從前的邀功領賞,而更多的竟是為了自保!

因為丁龍心中也恐懼了,若是他早知道那位貴人和自己一番交往,竟是為了唆使自己對付另一位貴人,他丁某人是打死也不願為之的!

眼下,後退無路,唯有奮力向前!

“好像是賀廳長的車,老丁,快下來!”

張立君簡直喜出望外,他焉能不知道賀遂是哪邊的人,前次劉目中合同他和丁龍踩了薛向一腳,背後全是這位賀廳長意識的體現。

眼下賀遂到來,絕對是一位強援,不僅能在花原其他一眾委員中,造成不小的傾向氛圍,更重要的是,想必劉目中這回再不會隻顧打鼾死不睜眼了吧。

丁龍一聽是賀遂,立時跳下車來,他自然比張立君知道賀遂是誰的人,可以說他丁某人和薛向成今日之水火形勢,這位賀廳長“當居首功”!

因為當初,正是這位賀廳長穿針引線,讓他丁某人結識了吳公子!

丁龍下車這會兒,東邊的那倆小吉普已經來得近了,甚至不用像張立君那般瞅車牌,丁龍便認出那輛車來,因為他坐過,正是省政法委副書記、公安廳長賀遂的座駕!

不待賀遂座駕停穩。丁龍、張立君便一前一後小步奔到了門邊,緊接著二人,便幫著拉開了車廂右側的車門。

因為,按慣例,賀遂正該坐此位置!

車門剛被拉開。丁龍。張立君就傻眼了。

因為步出車門的竟不是賀遂,而是方麵大耳、氣宇軒昂的馮京馮部長!

馮京竟也不衝二人招呼,直愣愣就下得車來。

丁龍、張立君下意識地回了個微笑,和一疊聲地問好。可那微笑卻是比哭還難看。

“丁專員,立君同誌!”

忽然副駕駛車門開了,步下個中年漢子衝二人打著招呼,正是丁龍、張立君苦苦等候的賀遂!

“不請自到,驚擾了吧!”賀遂笑著步上前去。和丁龍、張立君依次握著,“說來也是巧,我下花原,半道上碰見馮部長了,他恰好下蕭山考察,大雪天的,馮部長的車子出了點兒問題,就坐我的來了,所以改了馮部長的行程。沒通知同誌們,耽誤了同誌們的接待工作,我在這兒,給二位道個歉啊!”

賀遂這番話說得極有水平,內涵也極是豐富!

首先。他在這番話裏,介紹了馮京為和同他坐一輛車而來,畢竟看丁龍、張立君這目瞪口呆的模樣,若不解釋清楚。沒準兒這二位還得疑心他賀某人是否臨陣改弦易幟了。

再者,含蓄刺了下馮京。因為。他倆確實是半道相遇,也確實是馮京車子出了毛病堵在了半路上,但相遇的時間就大有問題了,竟是淩晨五六點的樣子,在距離花原還有四五十裏的位置相遇了。

當時,兩人相遇時,就不知道尷尬成什麽樣子了,因為都知道彼此所來何為,而且還注定是對頭。可偏生馮京車壞了,賀遂還拉不下臉不捎上他,因為無論怎麽說馮京也是省委主要領導。

而此刻,賀遂當馮京的麵兒說馮京是下蕭山來考查的,可有半夜出發,下地方考查的麽,天上還飛著鵝毛大雪,真有這樣盡職盡責的組織部長?

“張立君同誌,薛向現在在哪兒?”

馮京懶得跟這幫人玩兒彎彎繞,上來就開門見山。

細說來,馮京這會兒心情真是惡劣到了極點,因為賀遂是得了某人信息,知道紀委審訊科出了問題,所以,就直奔了醫院,壓根兒就沒繞道地委,馮京在車上,便從賀遂得到了一鱗半爪的情況,當時,就驚怒交加了。

張立君瞅著馮京的黑臉,著實有些驚駭,畢竟省委主要領導發怒,那威勢實在驚人!

“馮部長,薛向在醫院呢,受了毆擊,現在正昏迷不醒呢!”

回答馮京的卻不是張立君,而是從醫院門前的樓梯上,急步而下的黃觀。

原來,丁龍一言不發,匆匆離去之後,黃、張二人便知拖刀計被識破,雖料不準丁龍此去何為,卻隻得在此地等候馮京到來,至於搶走薛向雲雲,二人何等遠見,如何會行。

就這麽著,兩人先到病房瞅了薛向一眼,便尋了一處視野開闊之地,靜等馮京到來。

這會兒,馮京剛下車,便被在高處的黃、周二人瞧見,這就急步趕了過來。

嘩!

馮京身子顫了顫,虧得侍立一側的陳波濤,一把扶住了,沒準兒馮京真能跌倒在地。

“昏迷不醒?瑪麗隔壁的,真是好大的狗膽兒,老子昨夜念著念著怕你們花原紀委的人亂來,還特意打了電話說必須毫發無傷,今早來尋人,你他m的還敢下如此狠手,真當我馮京是病虎,傷不得人?”

此刻,馮京真是恨毒了眼前這幾人,心潮洶湧之際真恨不得把這丁、張二人給生吞活剝了。

好容易穩住身子,馮京鐵青了老臉,轉過頭來,狠狠盯著張立君,終於說了他到地後的第二句話:“張立君同誌,你很好!”說罷,調頭就衝快步行來的黃、周二人行去。

張立君簡直驚呆了,因為一省大佬的城府該有多深,簡直就是不可測度的,通常這類大人物絕不會在公眾場合表露情緒,更不提這種對下屬直如惡言的舉止。

或許“你很好!”算不得什麽惡言,甚至還是一句褒揚的話,可方才就是傻子,也聽出了馮京一字一頓說出這三字的時候,是包含了怎樣的怨毒和憤恨!

“老張,別愣著了,想之何益,不若奮勇向前!”

馮京去後,賀遂緊步跟上前去,丁龍招呼癡楞當場的張立君一聲,也大步跟上前去!

…………

雪白整潔的病房內,依舊飄著淡淡的蘇打水味道,四位美護一夜未眠,此刻精神卻好得出奇,一個個芳姿妍態,亭亭玉立地侍立在病床一側,一雙美目瞧瞧在這一屋子人身上打量,心頭更是萬分激動。

說起來,這四位也沒法兒不激動!瞧瞧這一屋子人,除了兩位主治專家,官職最小的竟是在醫院內一手封天的蘇院長,在往上,地委大佬,除了陳書記,排名前幾位的全到了,更誇張的是省公安廳長,省委組織部長也到了。

這等大員,這四位小護士恐怕是一輩子也再難親見吧!

一時間,四位美護心潮湧動之際,又思忖起了病**那位俊俏青年的身份,聽說是個犯官,可這麽點年紀能當多大的官兒呢,撐死了一個副鄉長,可一個副鄉長值得這麽多大官為他著急麽,縱是四位美護芳心成麻,也想之不通!

病房內的空氣很壓抑,壓抑的原因自然是此處官位最高的馮部長又發怒的結果。

原來馮部長到病房後,立時指示已經差不多驚成小雞崽兒的蘇院長,再次檢查、評估薛向的病情,顯然一個昏迷不醒,是絕對難以讓馮部長滿意的。

因為馮部長已經打算稍後像軍委匯報薛向的情況了,縱使萬劫不複,也沒辦法了。

畢竟眼下的情況不比昨夜,昨夜馮京想的還是憑一己之力,救下薛向再說,好挽回自己的麵皮。

可今日一見,薛向竟成了這般模樣,麵皮已經算是被張立君之輩扯得粉碎,更何況薛向已成如此情狀,馮京就是有天大的膽兒,也決計不敢向薛安遠隱瞞了。前者相隱,還算情有可原,今次再瞞,絕對是罪無可恕,況且,想瞞也未必瞞得住。

是以,馮京需要此刻薛向最清晰、全麵的身體情況報告,要不然待會兒匯報時,薛安遠一問,他馮京也答個昏迷不醒,保管能把薛安遠氣瘋!

可誰成想,兩位頭發花白的大白褂一翻檢查後,竟還是匯報了個“昏迷不醒”,連病情、傷情都說不清楚。

馮京立時氣急攻心,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接下來的場麵,就陷入了死寂,一直死寂!

“咦!”

滿場沉寂了不知多久,忽然一聲短促的驚訝,打破了這讓人發慌的死寂!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左下首的那位嬌俏美護,以手捂嘴,雙眉驚恐,俏臉漲紅!

“小廖,注意體統!”

蘇院長差點兒沒驚瘋,立時疾言厲色地嗬斥了一句。

誰成想這嗬斥方結束,小廖上首的美護竟又發出一聲“咿呀”,氣得蘇院長都快癲狂了,正待喝罵,那美護竟連著說出一串話來:“快看快看快看,他眼皮在動,眼皮在動誒,要醒了,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