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李永壽剛要爭辯,忽然瞥見桌子上擺著一把嶄新的手槍,嘴巴立刻乖乖閉緊,無可奈何靜待下文。

“這邊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李若水用食指輕叩桌麵,心中沒來由一陣絞痛,緊跟著深呼吸一口氣,稍稍恢複平靜後,又沉聲補充,“二叔,我也不想強人所難,但必須要試一試!你是當局者迷,所以覺得若渝必死無疑,可你別忘了,他是鄭孝胥的孫女,鄭禹的侄女!”

“哎呀,我的親侄兒!你說的對,你說得全都沒錯,可當初跟著日本人一起抓住她的,就是從蔓粥過來的偽警啊!” 李永壽雙手抱著腦袋,如喪考妣。

“此一時,彼一時,並且事在人為。”早就料到對方會如此反駁,李若水冷笑著補充,“當時軍統那邊活動的太頻繁,而且又出了叛徒,所以除奸團才會被鬼子連根拔起。而如今,連負責人曾清都已經犧牲了,日本人當然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緊張,隻要我們和鄭家配合的好,救出若渝,也許可能性不大,但保住她的性命,卻未必很難!”

“隻是保住她的性命?那,那倒是未必沒有希望!”雖然心中有千萬個不願意,可李永壽卻突然覺得李若水說的有些道理。畢竟當事人是李家未過門的媳婦!之前鄭若渝被拉出去陪綁,而後又被拉回去的事兒,他也聽說了,並且為鄭家的勢力,暗暗吃驚。

“所以,我才說,事在人為。 ”李若水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繼續低聲補充,“有錢能使鬼推磨。那日本鬼子,也不是鐵板一塊……”

聽聞一個”錢“字,李永壽立刻神經質般從地上跳了起來,放聲大哭,“賢侄,二叔沒錢了!家產還在你爹手裏,我又幫你送了好幾次次貨,平日家裏和公司開銷也都很大……”

“那些貨,我都給過你錢了,至少,沒讓你賠本兒!” 李若水輕輕一拍桌子上的勃朗寧,低聲反駁,”而這回,錢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出!你要的隻是,替我出麵而已。”

“不要我出錢,真的?小麒,你,你有錢麽?我可是聽說,八路那邊……”李永壽又驚又喜,啞著嗓子試探。作為一個“萬事通”型的人物,他對根據地的情況也稍有了解,故而根本不相信李若水能拿出錢來。

“我爸的錢,自然就是我的,我把財產都交給你,不就算是我也出了一份嗎?具體出多少,你自己看情況安排。” 李若水微微一笑,滿臉自豪。

李永壽這才回過味兒來,對方玩的又是“毛驢鼻子上掛胡蘿卜”的把戲,趕緊揮舞著手臂,連聲抗議,“小麒,這一招你都使過好幾次了!你再用下去,還不如直接給我個痛快呢!而且,即便這個法子可行,你也得先從你爸,我大哥那掏出真金白銀再說。否則,就算我把手頭所有積蓄就算全砸進去,也填不滿日本人的胃口!”

“李叔不必著急,你和李大哥的錢不夠,還有我呢!”一個聲音突然屋子角落裏傳出,聽起來好生熟悉。李永壽又被嚇了一跳,急忙轉身,卻隱隱約約,隻看到一個輪廓。

“哢……” 對方非常體貼地拉開了電燈,照亮了自己幹淨的麵孔。

“你,你,你是袁二爺的侄子。怎麽,怎麽可能,你,你前幾天剛給日本人拍……” 李永壽立刻認出了此人的身份,倒退著用力擺手,“小侄袁無隅,見過李叔。”袁無隅瀟灑的微微彎了彎腰,又挺直身體補充道,“小侄兒的確給日本人做事,但小侄也是李哥的生死之交。他的媳婦落了難,小侄總不能像外人一般看熱鬧。二叔,你說是不是?!”

“對,對,一定,一定。”李永壽的背後,一片哇涼。心中暗道,怪不得“敗家子”這當口兒,還敢回北平。原來連給日本辦事兒的大象影業,也是八路開的!

“錢,我不會讓李叔出一文,並且做好了,李叔你肯定還有賺頭!” 袁無隅最擅長跟李永壽這種人打交道,索性開門尖山,“冷家翼那老小子之前想謀奪我袁家的產業,反而賠光了老底。大柵欄那邊有幾個鋪麵兒,最後落到了我手上。我一個拍電影的,哪有功夫去打理。索性轉給李叔,價錢你隨便開!”

“那哪成,那哪成!”沒想到袁無隅一出手,就讓自己賺到飽,李永壽立刻勇氣陡增。一邊客氣地擺手,一邊小聲補充,“君子不奪人之所好。咱們兩家乃是世交,你把鋪麵低價轉給了我,若是讓袁二爺發現……”

“這個不用你擔心。”袁無隅笑了笑,非常自信地解釋,“袁家內部各派係壁壘分明,隻有對外時才會團結一致。二叔他有他管他的袁氏影業,我管我的大象。明著跟你說了吧,天津那邊的電影院,目前大部分股份都在我名下!隻要李叔你用心辦事,想買走一些股份,咱們爺倆也能坐下來慢慢商量。”

“這……” 李永壽聞聽,心中勇氣更濃。

誰都知道,越是世道不好,越需要醉生夢死。電影院在最近幾年,肯定都是下金蛋的母雞。不需要多少投入,產出就源源不斷。

“此外,小侄最近要跟潘淑華小姐再合作兩部影片,不知李叔你是否有興趣投資?” 袁無隅的聲音,繼續傳來,帶著無法抗拒的誘惑。

“有興趣,當然有興趣!” 刹那間,李永壽商人本性完全暴露出來。再也不去想招惹了日本人懷疑的下場,搓著手,大聲答應,“小麒,賢侄,需要我怎麽做,你們倆盡管說話。”。

“那咱們就這麽定了!”袁無隅笑了笑,又向李若水看去,後者則衝他讚許地點頭。

“一言為定!”李永壽大聲回應,緊跟著轉臉看向李若水,拍著胸脯大聲保證,“大侄子,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若渝他是你的媳婦,也是我侄兒媳婦。二叔要是保不住這個侄兒媳婦,以後,就自己卷了鋪蓋,去上海當寓公。從此北平商界,再也沒有你二叔的名號!!”

李若水這人嘴上一套心裏一套,麵無表情的站起來,語氣突然變得陰冷無比,“二叔,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的話,甭管將來日本和中國誰勝誰負,我敢保證,你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