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四位主任居然跑到了食堂來吃飯,以前就算是副科長也不會來食堂的,管委會是個富得流油的單位,托關係走後門的人都快把門檻踩爛了,請客的人都排著隊,當領導的那裏有那個時間來這裏就餐。食堂裏立時變得鴉雀無聲靜悄悄的,誰也不想在領導們的眼睛裏落下不好的印象。高建彬看了看食堂的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每張桌子可以供十個人同時吃飯,米黃色的桌布上麵壓著玻璃板,和酒店也差不到那裏去。

章國瑞笑著說道:“我們的食堂一次性可以供五百人用餐,廚師也是專門聘請的,一日三餐標準都很高,絲毫不亞於三星級酒店。飯菜的種類也是很豐富,營養口味搭配的很合理。”高建彬問道:“管委會固定有多少人在食堂吃飯?”章國瑞說道:“我們管委會有嚴格的規定,中午時間所有的幹部職工除了有特殊情況或者是工作需要以外,都不能回家,必須在食堂就餐,至於早餐和晚餐則沒有這樣的限製。”

高建彬笑了一下說道:“看起來我們的領導幹部們都比較忙,沒有時間在食堂吃飯,為了工作都確實太辛苦了。”誰都聽得出高建彬說的這是反話,章國瑞等人聽到了領導的評論簡直是有些無地自容,人家說的是他們作風散漫不遵守規章製度,其實呢這個情況他們也是知道的,作為管委會的主要領導者他們的確是應酬比較多,至於那些科長處長們為什麽不在這裏吃飯的原因,也是心知肚明的。[]

章國瑞說道:“高書記請放心,我馬上讓辦公室下發文件整頓管委會的風氣,以後誰要是想出去的話,必須事先請假。”高建彬擺了擺手說道:“這樣的事情可不是靠著製度就能約束的,想找出個理由來那還不簡單嗎?我並不是反對領導幹部在外麵交際應酬,如果是真的為了工作那就應該表揚,但是有些事情要是過了度就不好了。”

吃完飯後高建彬剛離開,章國瑞就拍著桌子把紀檢書記叫到了辦公室,說道:“我平時看來是對大家過於放縱了,就連高書記第一天上班都出這樣的紕漏,規章製度就形同一張廢紙,誰也沒有拿著當回事,這讓高書記看到了心裏怎麽想?錦上添花的人沒有看見,出幺蛾子的人倒是一大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帶頭搞特殊化,上行下效!有些同誌就是有了問題全推到領導的頭上,天塌下來還有領導頂著,今天我們在高書記麵前丟了人,他們以為法不責眾是不是?紀檢部門也不要坐在辦公室裏當大爺,馬上對今天沒有按規定到食堂吃飯的領導幹部進行記錄,都問問他們幹什麽去了,該處分的就處分該警告的就警告,以後誰要是沒有正當理由再出去,發現兩次就予以辭退,組織紀律都跑到哪裏去了?”

被章國瑞批得頭昏腦脹的紀檢書記也是一肚子委屈,偏偏他還不敢還嘴,章國瑞說的的確是事實,管委會的一把手第一天上班,中午所有的下屬領導幹部們都不見蹤影,要是高建彬疑心重的話,還以為這是幾個副手搞出來的文章,要知道高建彬可是背景過於強大,深得省委省政府領導的喜愛,是原市委書記張文華的嫡係愛將,要關係有關係要能力有能力,想要和他鬥那算是自己撞到槍口上了!這些管委會的領導幹部們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要不然也不會在這樣的單位任職,但是在南江省誰能有這個膽子和省委書記、省長兩位老板過不去?

其實高建彬還真的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想這樣的問題,他正在辦公室合計著如何在招商引資洽談會上打響這一炮,上午和章國瑞等人的談話那就是他的敲門磚,想必大多數的開發區都是滿篇的優惠政策,都把投資上看的像是活祖宗,隻要人家肯來投資,千方百計也要給人家鋪平道路,還設什麽限製,這樣的思想如何能夠與人家的意圖形成正比,今天你可以為自己利益的驅動而損傷國家的利益,明天你同樣也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損害投資商的利益,這是多麽淺顯的道理,為什麽很多人就是搞不明白呢?高建彬聽到很多開發區鬧出的笑話,堂堂的國家政府單位居然被騙子耍的團團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當飛機降落的時候高建彬的心跳突然加速了,對於他來說那個夜晚是永遠都沒有辦法從記憶裏抹去的,現在第二次踏上滬市的土地,有所變化也是很正常的。這次的到來他沒有通知任何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業和工作,自己能夠處理的事情盡可能還是不要麻煩別人。這次定的還是滬市最高的金茂大酒店,巧的是他還是住的上次的房間。舒舒服服洗完澡以後就給秦海通打了個電話,秦海通語氣裏顯得挺高興,說道:“建彬同誌來得正好,明天早上吳副總理的專機就會抵達滬市,市委已經接到了國務院辦公廳的通知,關於副總理要接見的各地開發區管委會領導名單也已經通過了審核,老弟的名字我可是排在了第一位的。估計明天中午的時候你就會接到商委的電話。”

高建彬笑道:“這次能見到吳副總理,還真是要多感謝秘書長,我知道接待副總理是第一要務,以秘書長的重要性肯定是事務繁忙的,等到這次洽談會落幕之後我好好請請秘書長。”秦海通哈哈大笑說道:“這句話聽起來倒是很舒服的,能夠得到上帝之手的表揚,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了,我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隨時保持聯係,老弟先在滬市到處走走看看,有什麽需要我出麵的就直接給我打電話!”站在窗前看著滬市的景色,高建彬還是不敢相信自己也曾經那樣的瘋狂過,但是想要讓他忘卻似乎是不太現實的。他決定晚上再到那個舞吧去看一看,是不是有那樣的緣分,萬一出現奇跡呢。

就在他看到太陽落山想要出去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拿起來一瞧是張文華的號碼,連忙接起來說道:“張書記,有什麽指示?”張文華笑著說:“你現在住在哪個酒店,我和盛州開發區的領導們也到滬市了,今天晚上也沒有什麽事情,我們一起到外灘去逛一逛怎麽樣?”高建彬說道:“我住在金茂大酒店,也是有這個打算晚上想看看外灘,來到滬市不到那裏去逛逛,算是白來了一場。”張文華於是說道:“那就不要猶豫了,我們在黃浦公園的門口會合。”既然張文華提出來了,高建彬無論有什麽天大的事情都會先放下,這位老領導對他可是有著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因為張家,他在秦海通的眼睛裏就什麽也不是了。

外灘是滬市最有名的風景線和觀光勝地,全長一點五公裏,有著很深的曆史沉澱,也是國人永遠不該忘記的地方。高建彬打車趕到黃浦公園的時候,張文華和女兒張瑾萱正在門口等他,看到高建彬過來了,張瑾萱笑著說:“本小姐對滬市的旅遊景點可是比你們熟悉的多,今天晚上就免費給你們當導遊。”高建彬笑道:“居然還有這麽好的事情,我倒是有點不敢相信。”

張瑾萱笑得很甜,說:“今天晚上的開支全部算在你的頭上!”高建彬叫起撞天屈來說道:“滬市的消費我這個小幹部可是負擔不起的,一個月就那麽三瓜兩棗的,你這導遊可是不便宜!”張瑾萱撅著嘴說道:“你這那還像一個男子漢說的話,扣扣索索的倒是像個農村的小媳婦,把海州市領導幹部的臉都丟盡了!”張文華在一邊聽得實在是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著說道:“你這丫頭說話也是沒譜,一有點事情就上綱上線的擴大影響,幸虧當年你沒有生在文革時代!”

沿著情人牆慢慢地走向新開河,張瑾萱說道:“這麵牆實際上是建在空箱結構的防汛牆上,由14萬塊七彩地磚和花崗石鋪成,觀光台上有32個半圓形的觀光陽台,一會我們上去看看。”張文華說道:“這次到滬市有沒有聯係秦海通?”高建彬說道:“下了飛機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但是明天吳副總理要來滬市參加開幕式剪彩,所以滬市市委特別的忙碌,我就定在閉幕以後再請他。”

張文華笑道:“秦海通這個人辦事滴水不漏,大局觀和分寸都把握的很到位,所以就得到了市委書記鄭文建同誌的看重,其實秦海通為人還是通情達理的,交往一下對你沒有什麽壞處。上次的事情你處理的很好,秦海通的評價非常高,看起來你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自身的思維和做事方法變得成熟了很多,有資格向更高的層次進步了。估計兩會開完之後你就會被選舉為副市長。”

高建彬有些驚訝的說道:“張書記,我倒不是說不想當副市長,隻不過感覺有些過早了點,我還想著在東部新區搞一個五年發展計劃,實現東部新區的農業改革與經濟騰飛齊頭並進,等到真正完成的時候我才有信心去當好這個副市長。明年就是兩會的時間,我都沒有把東部新區的基礎工作完成,那麽多重要的戰略規劃,我要是到了市政府,擔心以後的銜接會出現問題。”張文華說道:“其實你的思路是正確的,我也不讚同這麽快就把你提到副市長的職務上,可是這是陳省長的意思,我現在的身份也不好替你拒絕,這個人的性情可是非常高傲的。”

聽到兩人又開始談論工作,張瑾萱真是有些無可奈何,她的老爹一看到高建彬那話題就扯到官場上,還不如她自己去找高建彬出來還會好一些。看著外灘的燈光與江麵相互輝映,張文華說道:“年輕的時候我曾經來到過這裏,坐在江邊和幾個朋友盡情的放鬆,喝著啤酒吃著燒烤,那個時候的情景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外灘還是外灘我還是我,可是現在的心境永遠不能倒流,有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是得到了還是失去了,這個衡量的尺度應該怎麽去計算呢。以前的時候我們那群人是想說就說想做就做,遇到喜歡的女孩子就上去死皮賴臉的追求,那時候朋友的友誼是純潔的真誠的,沒有什麽雜質。現在算是當官了,說話的時候都要在心裏思量個幾次,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人與人之間呢也不再那樣坦誠了,朋友也是越來越少了。”

張瑾萱有些不滿的說道:“今天晚上開開心心的出來看外灘,您發的哪門子感慨啊?要是隨著時間和地位友誼就會變質,那麽所謂的朋友就不會是真正的朋友,這多麽簡單的道理。”張文華有些慈愛的看著女兒,笑著說道:“丫頭,你才多大的年齡,怎麽會理解其中的意味,有些事情不親身經曆是永遠不會明白的。”轉過頭對高建彬說道:“走,我們找個地方喝點啤酒吃點燒烤,重溫一下當年的時光。”張瑾萱高興地說道:“我早就有點餓了,可是見你們聊得那麽起勁,我也就沒有說,我今天晚上本來是要看風景的,結果呢倒像是參加了政治局的會議。”高建彬微笑著說道:“餓壞了我們的小公主那可是天大的罪過,這樣吧,今天喝酒燒烤都算在我的頭上,怎麽樣?”張瑾萱得意地說道:“這還差不多,算你還有點紳士風度,本小姐接受了!”

就在高建彬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吳春楊副總理的專機抵達了滬市機場,商務部長餘勇建和國務院辦公廳的領導同誌陪同抵達,中央政治局委員、滬市市委書記鄭文建和市委副書記、市長曹嚴昭,率領滬市全體常委領導到機場迎接。高建彬是被電話叫醒的,昨天晚上張文華酒興大發,拉著高建彬喝了不少的啤酒,要不是張瑾萱攔著,兩個人就直接在人家燒烤店喝倒了。老板既然有這個雅興,當下屬的自然是要舍命相陪,剛開始的時候喝得有些反胃,不過三瓶酒下肚那話匣子就打開了,酒喝到肚子裏也沒有了什麽感覺,能夠回到酒店還算是比較幸運的。

高建彬很不情願的接起了電話,一個聲音渾厚的男子在電話裏說道:“高建彬同誌,我是滬市商委的主任關向叢,王副總理將在一個小時後接見與會的部分開發區領導幹部,請你馬上趕到黃埔賓館,憑著工作證和身份證與我們等候在前台的工作人員聯係,千萬不能耽誤了時間。”

高建彬連忙說道:“謝謝關主任,我一定準時到達。”洗臉刷牙一套工序做下來隻用了幾分鍾,高建彬看著大街上的車流量暗暗叫苦,千萬可別遇上堵車,要知道滬市堵車的圖片時常出現在網絡上,一堵就是一兩個小時,能把人給急死!高建彬上了出租車就直接對師傅說道:“送我到黃埔賓館,要是你能在半個小時內趕到我給你三倍的車費!”司機師傅聽到這句話立刻精神大振,還好天隨人願,用了四十分鍾趕到了賓館。

這次等候接見的開發區領導幹部有二十多位,基本上都是正廳級領導幹部,有像是高建彬這樣的副廳級還是少數。在會議室等候的時候,雖然大家彼此之間都很陌生,但都是處理人際關係的高手,相互就開始交談閑聊,能湊到一起也是個緣分。高建彬忽然發現有一件很尷尬的事情,他居然沒有印名片!

他隻好笑著對幾位和他交換名片的領導說道:“小地方的沒有見過世麵,聽到能見到副總理,來得匆忙把名片落在賓館裏了。”身邊的人都理解他的小失誤,實際上大家都有這樣的心情,隻不過是表麵上看起來談笑風生,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而已。作為一個廳級幹部,想要見到國務院副總理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就算是省委書記和省長也見不到幾次,今天算是莫大的機緣了。

金陵開發區的主任就說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我昨天晚上得到通知後,淩晨兩點多才睡著,也就是睡了三個小時就睡不著了,一直坐在椅子上抽煙等待著通知,這輩子居然能得到國務院首長的接見,也算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這次來滬市可以說最大的收獲就是今天的接見了,至於招商引資工作能不能取得成效那是後話。”羊城開發區的主任在一邊說道:“我也是深有同感啊,為了這件事情我又重新研究了一下我們開發區的招商手冊,等到忙完的時候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