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你的眼睛(1/3)
“不要去！”周行之急切的聲音驟然響起。
救人要緊，我沒理會他的勸阻，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還沒到男人跟前雙腳就離了地，我又撲棱兩下，發覺自己被雲客揪著衣領提了起來，他笑裏藏刀：“你想做什麽？”
“不想做什麽……”我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機智地回答，“覺得那瓶子裏的東西肯定很好喝，而且喝了能夠忘記煩惱，多好呀，一時心急了就想搶過來也喝一口。”
“是嗎？”
“是啊。”
雲客修長的手指拂過柔順的長發，眉梢微微揚起：“這個星期忘憂水是他的，過段日子就會輪到你了，不要急，慢慢來。”
最後三個字他故意說得很慢，更給了我一種綿裏藏針的感覺。雖說之前周行之確定地告訴我雲客隻是一個跑堂的，但就算是個跑堂的他也畢竟是隻妖，我一介凡人在他眼中不過是螻蟻一般，隻要他一個不樂意，我分分鍾就能被捏死。
就像現在我隻能賠著笑：“對對對，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剛才就是腦子一抽腿腳也不聽使喚了，所以冒冒失失的。還望雲客先生諒解。”
雲客麵無表情地掃視一周。
那十幾個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霎時間我覺得自己都快被點燃了。
“不懂規矩！”
一個人嫌棄地開始吐槽，其他人也爭相附和，說得最為起勁的是先前那名主動跟我搭訕的女人。
這麽一來我特別尷尬。
好在雲客揮了揮袖，這才終止了那些議論和吐槽，他把我放下來，拍了拍手說：“你既已經知錯，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不行！得給她一點顏色看看！不能就這麽便宜了她！”十幾個人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有點懵逼，暗想如果他們再這麽慫恿下去，我這條小命可能就真的擱在桃花源裏麵了。
然而雲客畢竟是雲客，麵對眾人激動的神色，他瞥了我一眼然後說：“不必了，畢竟都是我請來的客人，既然來了桃花源大家都要和氣，塵世間那些思想枷鎖就都拋棄了吧。”
完全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可是我居然下意識地和其他人一樣點點頭表示讚同。
那個喝了忘憂水的男人臉色紅潤，腳步也變得輕盈起來，先前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換成了燦爛的笑容。
雲客對此十分滿意，一甩寬袖大步流星地走到人群中央拍了拍手：“各位，今天的宴會正式開始。”
起初我還在想這裏隻有桃花，連一張桌子都沒有，該怎麽舉行宴會？接下來雲客寬大的衣袖在空中一揮，立刻就有七八張石桌憑空出現，每張小圓桌的旁邊還附帶有四個石凳子。
桌麵上滿滿當當地擺放著各式小碟子，桃花糕桃花餅什麽的比比皆是，還沒有走到跟前就有清香撲鼻。每個人都隨之興奮起來，急切地坐在桌子之前開始享用美食。
從先前魅惑的歌聲導致的胡思亂想，到喝了忘憂水的男人再到現在的桃花宴，我早就明白這全都是妖術
，所謂的桃花源不過是術法幻化出來的，而這滿桌的佳肴也一定不像表麵上一樣美味，指不定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所以就在大家大快朵頤吃得很嗨森的時候，隻有我正襟危坐看著一桌子賣相奇佳的美食無動於衷。
那些人可能覺得我奇怪，因此沒有一個人肯和我在同一張桌子，我倒也樂得自在，嗅著那香氣舔了舔嘴唇，拚命抑製住去吃一口的強烈衝動。
“怎麽不吃？”雲客矮身坐在我旁邊，距離我如此之近，以至於我能看清他臉龐上的絨毛。
除了周行之之外，我還真不習慣和其他男人離得這麽近，於是趕忙挪了一個位置，剛坐下又覺得距離不夠遠，幹脆坐在了他對麵。
雲客啞然失笑：“居然怕我？”
“不是怕。”我心一橫又把周行之搬出來，“之前和我一起那個男人，他威脅我，說如果我距離別的男人太近，他就會弄死我。”
“這樣的話你也信？”雲客笑眯眯地對著一盤桃花糕努努嘴，“你不吃東西，不會也是他威脅你的吧？那還有沒有天理了。”
“就是！我也覺得沒有天理，他不讓我吃別人給的東西，說除了他之外都是對我圖謀不軌的人。”我說的十分順溜，而且麵不改色心不跳，感覺自己跟著周行之學會了，編起劇情來一套一套的。
“那你就心甘情願聽他的話？”
我聳聳肩：“沒辦法，誰讓他是債主呢？本來欠著別人的債腰杆子就挺不起來，更何況他家在我們那裏有權有勢，我這一介平民隻能乖乖屈服，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唔……”雲客若有所思，看著那些狼吞虎咽的人不由得歎息一聲，“他們以為這些食物就是救贖，可以讓他們脫離現在的生活，但從來不知道，束縛住他們心靈的，其實是他們自己。”
“為什麽說這些食物是救贖？”
雲客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擺放的桃花糕桃花餅：“這些東西可以消除人的怨念淨化人的靈魂，現代人的靈魂被各種欲望所包圍著，早就與純潔二字背離了。而他們都想要成為世上少有的純潔之人，希望自己能夠回歸孩童時代那種心理，單純無邪。”
這怎麽可能嘛，隻能是妄想罷了。
這些人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莫名想起先前那個男人看我的眼神，估計在他眼中不僅僅是我，很多人也是一樣，都是被欲望左右的平凡人。
他們吃完自己桌子上的食物之後，又開始在其他桌子上搜尋著剩餘食物，最終都圍在我的桌子四周，但苦於雲客還在這裏，就一個一個都不敢伸手。
我把盤子往他們跟前一推：“你們吃吧。”
頓時有人兩眼放光，在經過了雲客同意之後，他們把所有的食物都瓜分了，吃得是幹幹淨淨連渣子也不剩。
在他們埋頭吃東西的過程中，雲客悄悄地把我拉去一株桃花樹下，我甩了甩手想擺脫他的桎梏，他倒也是個謙謙君子，想必也看出了我的抗拒，於是往後退了一步沒
再拉拉扯扯。
“你跟他們的確不一樣。”
我知道他在試探我，就把球踢給他：“哪裏不一樣？”
“說不上來，但你絕對不是你口口聲聲說的平凡人。”雲客抬手折了一枝桃花在手裏把玩，漫不經心道，“也難怪老板特地讓我邀請你過來。”
一聽“老板”兩個字，我激動起來，知道重點來了，繼續跟他周旋：“你們老板……認識我？”
“不清楚。你隻需要知道，我們老板很欣賞你。”雲客驀然注視著我的眼眸，過了一陣子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去，他則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看吧，我不能蠱惑你，就說明你還是有一定的能力。”
有毛線能力！
我為了不引起懷疑，好好地樹立一個平凡人形象，骨鏡骨刀一件都沒拿，全都扔給周行之了。現在的我是什麽都不會……不對！
眼睛。
他剛剛是在看著我的眼睛，而之前出現幻視的時候，周行之就跟我說要我替他好好保存這雙眼睛，難道——
“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麽能力？”
雲客懷抱那枝桃花，在單薄的花瓣上輕輕吹著氣：“具體是什麽我看不出來，但你的眼睛和普通人絕對不一樣。”
我“嘁”了一聲：“那你說的也太扯了吧，雖然我有時候撞鬼經曆過一些靈異事件，但人眼就是人眼，難不成你是說我的眼就是傳說中的陰陽眼？”
“陰陽眼又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這年頭不少人都有。但你的眼睛裏，有一種力量，我想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老板才會請你來。”
看來從雲客這裏也打聽不出來其他的事情了，我也怕說得再多會暴露，於是靜靜地抬頭看風吹落桃花。等到所有人都吃的心滿意足了，宴會到此算是結束。
雲客讓所有的人閉上雙眸，打算再彈奏一曲就此離開桃花源。我沒有照做，就在雲客彈琴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到了那個喝忘憂水的男人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閉著眼問：“是誰？”
我壓低了聲音勸他：“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有些事你可以躲一時，但並不能躲一世，你身為一個男人應該學會擔當，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不！”男人驀然睜開雙眼，狠狠地甩了甩手讓我不要碰他，然後誇張地退後一大步，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也不知道我需要逃避什麽！很喜歡這裏，所以我打算留下，你為什麽要阻止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他的聲音特別大，一時間所有的人都“看”向我們，但都是閉著眼睛的，所以感覺特別詭異。
雲客沒有停止撫琴，卻也並不擔心什麽，氣定神閑地看著我和那個男人。
我弱弱地說：“你真的想要留下嗎？”
“我注定留下！”男人堅定不移，順便給了我一個輕蔑的眼神，“你憑什麽幹涉別人的選擇。”
這是他留給世人的最後一句話。
一曲畢，所有人都回到了酒吧，隻有那個男人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