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華弟取不到解藥了,他很難對付獨腳妖,沙千裏的聯合攻擊。”

“這……”

“不要管我,你去接安華弟。”

“不,我……”

“你留下無益……”

“哥足以對付那些人,他脫身當無困難,隻是你……”

“毒性不劇,但如果沒有解藥的話,我恐怕支持不多久了,你留下無益,快去接你哥,也許可以強迫那老東西交出解藥來。隻是……"“隻是什麽?大哥。”

“千萬不可逞強,不……不必管我了……”林華一句話沒說完,百花仙露丹藥力行開,與毒藥遭遇,體內起了劇烈的變化,一陣寒顫通過全身,驀然昏厥。

“大哥……”淑華一陣狂叫。

捏人中,抹冷水。淑華手忙腳亂,終於又將林華從昏迷中拉了過來。

林華神智一情,伸出顫栗的左手,臉色蒼白地說:“小妹……我不行了,你……務必去……去接你哥哥……”

“大哥,你……”

“我一生用暗器殺人,最終死在別人的暗器下,這……是報應……”

“大哥,天哪!”淑華掩麵狂嚎。

“小妹,不……不要哭,人死如燈火,不……不要為死者悲哀。這世間……我已經是孤……孤零零的一個人,一無牽掛……"

"大哥,你……你知道有人關心你嗎?你……”淑華發狂般地尖叫。

“小妹,賢兄妹對我好,我……知道。是我平生知……己,可……可惜我……”話未說完,他猛烈的喘息。

“你如什麽三長兩短,我不獨生。”姑娘拭淨眼淚,粉臉鐵青。

她替林華穿上外衣,用林華的裏衣自己穿著停當,用帕包住頭,便成了一個男人。

“大哥,我要背你回家找爹媽,願蒼天保佑我。”她合掌向天顫聲祝禱。

“小妹,你……”林華虛弱地說。

“我們這就走,如果老天爺有靈,大哥,你和我都不應該死。”她用堅定的語氣說。

她用林華的腰帶將林華背上,認準方向覓路,放開腳程急趕。

除去水程,她得趕兩百四十裏,這的確是一場惡夢。一場可怕的競賽,一場空前艱苦的考驗,一場難以爽服的災難,背著一個比本身重量超過一半的人趕路,那是難以想像的愚蠢舉動,常人絕難走十裏,但她卻要趕兩百裏,而且不是走則趕,救人如救人,她必須分秒必爭。

每隔一個時辰歇腳一次而林華喂下一顆百花仙露丹。

第一時辰,她越過了醴陵,以令人決難以相信的奇速,趕了四十裏。

天黑了,她拚命的奔跑,背上的林華越來越沉重,腳下也就越來慢,她渾身每一顆細胞都在跳躍,愛,激發了她的生命潛力,她渾然忘了自己,隻是本能的奔跑,又奔跑。

第三時辰,奔了三十餘裏。

第四時辰,降至了二十裏了。

子夜,山勢已超於平坦,不時可看到平原、稻田、村落。快脫離山區了,她已將趕近一半的路程,可是,她已到了體能消竭,精神崩潰的境地了。

這一種可怕的磨難,她跌倒了又爬起來,麻木地舉步,咬緊牙關苦苦支撐。

背上的林華已經在她跌倒第二次時昏了。

天空中彤雲密布,天快亮了,星月無光,金風颯颯,樹葉紛飛,原野黑沉沉的,不時的傳來陣陣的淒厲長嗥,與一聲可怖的梟啼,樹林像無數魅影張牙舞爪,好一淒清的夜,她已經麻木了,似己一無感覺,她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便是趕快到家。

“淑華,你得支持下去,他的生死主宰在你的手裏,他不能死。”她不住向自己叫。

跌倒了又爬起來,她一身虛汗,臉上分不清淚和汗。

東方發白,她像一個夢遊者,艱難的挪動不屬於自己雙腿,踉蹌地向前又向前。

她聽到了水聲,終於麻木地進入一座村鎮。

一群家犬跟在她後麵狂吠,早起的農家有隱隱人聲傳出。

兩旁黑黑沉沉的。她經過一排木柵,突然聽到有人喝問:“喂!幹什麽的?”

她一步步向前挪,本能地叫出六個字:“找易五叔易安。”

“你是……”

“你這裏是……”

“易家灣。”

“易……五叔……”她心神一懈,砰然倒地.失去了知覺。

嶽麓山,是南嶽七十二峰之一,依山勢而言,是南嶽之足.所以稱“麓”。從西門乘船過江,踏上西行大道,沿途喬鬆夾道。泉澗盤繞,諸峰秀疊,挨著潺潺奔流的湘江,百花山莊位於山麓的一座山塢中,那是一座百花競豔的的人間仙境,一花一草一亭一台,皆依山勢而栽植建造,雄奇而又巍峨,毫無工匠渾然脫俗。

辰時未,一艘快艇順流而下,破水飛駛,宛若勁矢離弦,在山麓的一座小河彎靠岸,向百花山莊飛趕。

隻要到達湘江,湘江兩岸的名流人物,誰不知道百花山莊的福慧雙仙?誰又不以能與百花山莊攀上交情為榮?易家灣的易五爺,是淑華外婆家的一門遠親,五爺以快艇親送兩人回百花山莊,沿途要更換槳手,以千萬火急速度,將人送抵山莊,沿途兩人一直不曾蘇醒。

山莊內一陣好忙,全村皆為之震動。

近午時分,林華從昏迷中醒來,朦朧中,他看到眼前有一位女郎的身影在晃動,他本能在伸手去抓住了女郎的手肘,挺身急叫:“小妹,你哥哥……咦!你……你是……”

他看清了眼前的女人,那是一位待女打扮的少女,不是淑華。

侍女不加掙紮,僅低頭微笑道:“公子請躺下休息,老爺和夫人現在房中。”

原來房中還有人,一位英俊的中年人,一位清雅超塵的絕代的華貴中年美婦,和兩位侍女吧。

他並未躺下,肩部已不覺痛楚,困惑地打量四周,不住向緩步走近的中年人注視。

中年人和藹的笑著,站在床前伸手去摸他的前額,笑道:“你體內的毒已散,但傷處未完全消腫,調養兩天便可痊愈。可喜可賀。”

“大伯,小的身在何處?小可的女伴……”

“此地是百花山莊……”

“哎呀!前輩一定是福慧雙仙伉麗。小可失禮……”

“你不必拘禮,躺下,我就是杜福,那是拙荊嶽慧。”中年人接下他微笑著說。

“小可……"

“小女背負你長途奔波,你必定不是等閑人物,這樣好了,我叫你一聲賢侄,你稱我為叔叔,可好?”

“小侄高攀了。請問大叔大嬸,小妹目下……”

“她很好,心力交疲,服藥酣睡尚未醒來。”

“不要緊吧?”

“不要緊。”

“安華弟可有消息?”

“安華也在?他……他怎樣了?”紫衣龍女嶽慧驚問。

“安華弟在後堵截追兵……”

“到底怎麽回事?”百花莊主杜福關心地問。

“小侄姓林名華……”

“原來你就是江湖浪子,賢侄在武昌義救小女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林華便將三人追逐沙千裏的事-一說了,最後憂形於色地說:“如果安華弟有三長兩短,老天,小侄罪該萬死,我……”

百花莊主嗬嗬笑,說:“賢侄請放心,安華逃走的功夫可真不含糊,嗬嗬!用毒針暗算你人,必定是潛匿王仙山石室的五毒叟唐老匹夫,他的毒針筒一發十二枚,重裝困難,他不可能再用來對付安華了,即使他們五個人,安華雖不可能取勝,但撤走該無困難,小女在七個時辰中背著你奔波兩百四五十裏,可真把小丫頭累壞了。”

林華駭然,苦笑道:“小侄慚愧,令媛救命大德……”

“賢侄,你忘了救她在先的事了?嗬嗬!咱們不提誰救誰的事,反正你們的事你們自己去解決。其實,淑丫頭根本不需拚命趕返家求救,她給你共服了九顆百花仙露丹,她如不關心,關心則亂,自我苦吃,三顆丹便可阻止毒物入侵,慢慢回來仍然來得及呢?”

“小妹她……”

“她很好,隻是心力交疲,手膝因跌倒而略有擦傷而已。拙荊已給她服下藥物,需至黃昏時分方可醒來。你安心休息,嶽州府已第三次傳來消息,可能你得前往收拾殘局。”

“小侄要往嶽州?”

“是的,金花門與七星會高手齊集,嶽州府風雲際會,他們都在等候你的消息。”

“哦!大叔知道集賢莊的事嗎?”

“知道,朋友們很關心這件事。你好好休息,明天愚夫婦替你接風。”

“小侄遵命,恕小侄不能起來叩謝了。”

“嗬嗬!賢侄別見外,愚夫婦還沒謝你呢?”

目送福慧雙仙夫婦走了,林華心潮洶湧,難以平靜,思路紊亂地集中在淑華身上,腦海中一再湧現姑娘背負著他,艱苦萬分奔波數百裏的幻象。

一陣感恩與憐愛的念頭,像浪潮般震撼著他。

他平靜的心潮中,被淑華投入了一顆石子,湧起了一圈圈漣漪。

“我怎麽辦才好?”他在心中暗問。

他在胡思亂想中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所驚醒。當他看清室中人影時,大叫一聲,一躍而起,赤著腳拜倒在地,喜悅拜罷高叫道:“華兒拜見三位恩師,叩請三位恩師金安。”

每人大拜四拜,拜得室中人哈哈大笑。

他的三位恩師,三眼醫聖,福慧雙仙夫婦,安華,全部在場。

“大哥!”安華向他擠眉弄眼地低聲叫,欣慰之情溢於言表。

百花莊主直搖頭,笑道:“師父太多了,徒弟可變成磕頭蟲啦!"千手神君大袖一揮,翻著臉說:“起來,你惹的麻煩可真不少。”

“華兒……”他惶然地叫。

“四海兄,伺必嚇唬小孩子?有了這種人,你還不滿意?”百花莊主笑著說。

“嗬嗬!老弟如果滿意,把他給你好了。”魔蕭大笑道。

“哈哈!杜老弟專會檢便宜,即使咱們三人不給,他也要定了哪?”孟教諭捋須大笑。

百花莊主嗬嗬笑,說:“孟老夫子一言九鼎,蕭老哥金口玉牙,就看四海兄的了,嗬嗬!”

千手神君挽起林華,笑道:“他兩人慷他人之慨.我可不讚成,委屈你杜家的人。這件事且慢商量,說實話,咱們三個孤朋野鬼從不過問這種事的。”

林華聽得一頭霧水,還以為三位恩師要他向福慧雙仙執弟子禮呢?

福慧雙仙臉色一沉,百花莊主迫不及待地問:“四海兄的話,是不是另有用意?”

千手神君淡淡一笑,說:“老弟等會兒便明白了。”又轉向林華問:“為師在王仙山附近與安華賢侄相遇,知道你受傷被杜姑娘救走了,因此急急地趕來看你,你果然平安無事。”

“諸位老哥請坐,坐下來談談。”百花莊主叫。

四老與安華是剛才趕到的,風塵仆仆尚未淨過手臉呢?老一輩的人在座,沒有小一輩的座位,仆人獻上香茗。

千手神君向站在身側侍立的林華問:“十年來,為師曾聽到一些有關你的消息,隻是不願過問,你有你的前程,為師不願幹涉你的私事。孩子,找到你的嶽父了嗎?”

百花莊主夫婦一驚,臉上變了顏色。

林華心中慘然,低聲道:“華兒找到他了。”

“他呢?你將他怎樣了?”

“華兒寬恕了他,也解除了婚約。”

“什麽?婚約豈是隨隨便便解除約?”

“師父容稟……”

他將在前來河三堡尋找高文殊,從進入河西走廊,至出塞進出哈密返回中原止,重要的經過-一道來,說完愴然歎息。不勝哀傷。

聽的人全部動容,沉默良久,孟教諭方籲出一口長氣,說:“大丈夫當立功異域,孩子,你不負三位師父教養之恩。”

千手神君挽他人懷,滄然地說:“孩子,苦了你了,你林家世代書香,孝義傳家,該有這種子孫,但老天爺是該對你這麽殘忍。十年來,為了你弟弟宗亮的事,為師幾乎走遍天涯海角,尋找一個姓劉名玉全,綽號飛燕子的人。"“師父,那姓劉的人與弟弟有關?”

“他是當年虎牢關行動,凶手之一矮腳虎魏森的好友,你弟弟被凶手擊昏,有人見過矮腳虎帶了一個小後生向東逃,曾在山東現身,投靠飛燕子劉玉金。矮腳虎已身死山東充州,飛燕子便失了蹤,那飛燕子像貌生得醜,五嶽朝天大鼻如豬,輕功可一縱上丈餘高牆,是個江湖沒出息的小混混,要找一個名號響亮的人不難,但找這種地方上的小混混,委實無從著手,天下甚大啊!”

“哎呀!”林華驚叫。

“你怎麽了?”

林華沒頭沒腦地叫:“是他,他就是我弟弟。隻是……他為何什麽事都記不起來了?”

“你說誰?”千手神君大聲問。

林華將在武昌巧遇張全的事說了。張全曾向他說過自小不知身世,隻知懂人事以來,被人賣給一個大鼻子五嶽朝天的人,記得被賣處是山東充州,這人不久又將張全轉賣給武師瘸子劉,瘸子劉又將人送給插翅虎為徒,幼年的事不複記憶。

“快去找插翅虎,定可追出飛燕子的下落。”孟教諭說。

三眼醫聖笑道:“看情形,不必追究了,隻消找到這位張全便可。如果張全確是林賢侄的弟弟,那表示他頭部曾經受到打擊,患了遺忘症,老夫有辦法要他恢複記憶。”

“糟!張全已被太湖一君擒至集賢莊了,而且對外聲稱他是徒兒的胞弟,要前往救他……”

林華憂慮地說。

“哈哈!你真傻。”魔蕭發話了。

“你聽清了,叫三眼郎中替你化裝易容,今後絕口不提你的名號,暗中到嶽州與朋友們會合,你不出麵自然沒有人對張全不利了。

“兵貴神速,明早你就動身前往。”

“華兒想立即動身。”

“別急,急必誤事,得好好商量商量。”

千手神君也說:“本來,你們小一輩之間過節。為師不能過問.但當年胡牢關血案發生時為師也是當事人之一。為了追查飛天鼠與矮腳虎的下治,十一年來查遍大半江山,迂延至今尚未能成此心願。既然張全可能是你的弟弟,那麽,為師可以名正言順參予其事了,今晚咱們從長計議。”

一早,水西門碼頭匆匆來了兩個臉色蒼黃,病容加晦氣臉色人,一高一矮,穿灰直裰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大包裹,隨著登船的客人向跳板上移動,不時露出滿口又黃又黑的牙齒傻笑。

這是長沙府開往嶽州府的定期客船,不裝貨,每逢三六九日向下開航,嶽封府上行的船期則是二四六日。三百裏水程。下行是三日,上行三五天對中型三桅船來說,已是相當快捷了。

為免落在集賢莊的暗椿臨視下,林華與淑華扮成兩個浪人,乘坐客船赴嶽州府,與七星會花金門的朋友會合。安華也易了容,由朋友幫忙安插在船上做水夫,以便暗中照應並沿途連絡。

船有三個客艙,中艙稱為官艙,是上等人的艙位。最便宜的是後艙,與船夫的休息僅一板之隔。

兩人為了不引人注意,乘的是後艙,一早便來趕船,以便占住艙角安頓女扮男裝的淑華。

艙板上隻鋪了一床草席,每人一條薄被,分兩側相對排列而眠。

白天可至艙麵走動,也可在舷板上安坐聊天,因下航不用槁撐,船夫不使用舢板。

兩人占了一麵艙角,推開窗先察看四周。今天下行的旅客擁擠,這一邊一排十二個鋪隻有十名客人,彼此皆忙著安頓行禮,準備鋪位。

淑華這位百花莊的千金小姐,竟然擠身在這種下等客艙擠大統鋪,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在她來說,這是她一生中最新奇、最刺激、最大膽荒謬的經曆。她做夢也沒料到會與心愛的人擠在販夫走卒叢中食宿的一天,她興奮,也發慌,似乎難以適應,體內有奇異的感覺在發酵,從緊張中湧起一陣陣難以言宣的新奇感受。

她被安頓在艙角,外側的林華盤坐地窗口,一手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小妹妹,委屈你兩宵,晚間我會澈夜為你護法,你可以安心入睡。”

她感到林華的手上,傳來了一種令她震顫,令她緊張的奇異暖流,血液在加速奔流,想抽回手卻又不願抽回。以往,林華也曾挽過她的手,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令她感到迷亂與失措。這種新奇的感受,令她有說不出的奇妙感覺在心頭。

她感到臉頰在發燒,轉首憑窗他顧,低聲道:“大哥,有你在身邊,我感到十分安全,我不怕。”

“讓你側身此地,我心難安……”

“大哥,這不是很好嗎?”她有點癡迷地說。

“你還說好?”

“本來就好嘛!以往我出遊,水中有華麗的輕舟,陸上有轎馬,仆婦使女前呼後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舉一動背受到縛束,可說形如囚犯……”

“小妹,你這叫做生在福中不知福,嗬嗬!”

“說真的,在我來說,多日來與你同行,完全是極為新奇的享受。大哥,你闖蕩江湖十餘年,經曆無數風險,走過了萬水千山,你的生活多彩多姿,你有豪邁的胸襟,與一顆大無畏……"

“小妹,別挖苦人好不好?”他用肩輕碰她的肩膀低聲說。

“好,不讚揚你了,雖則你的確值得讚揚。大哥,帶我去看看湖廣以外的天地,去遊覽那些天下名山勝跡,好嗎?你不會討厭我這沒見過世麵的小旅伴吧?”她無限希求地問。

林華凝神向她注視,接觸到她脈脈含情,情意綿綿的鑽石般的明眸,突覺心潮一陣洶湧,眼前幻象出現。接著,他悚然而驚,避開那雙火熱的大眼睛,低聲說:“小妹,你跟隨一個心情落寞蒼老,萬念俱灰的人遊山玩水,你會受苦後悔的。”

“大哥,何苦虐待你自己?”她幽幽地問。

“我活得好好地,不以為苦。”

“如果你認為活得好好地不以為苦,那麽,我也不會認為是受苦,更不後悔。大哥,世道艱難,多一個人分擔痛苦,不是要活得好些嗎?”

他閉上又目,籲出一口長氣,說:“小妹妹,謝謝你的……”

話未完,碼頭上突傳來十分熟悉的叱喝聲。“馬上給我解纜,不然搗翻你這鳥船。”

“獨腳妖來了。”他欣然地低叫。

冤家路窄,不但獨腳妖來了,沙千裏也來啦。兩人威脅船家開船,氣虎虎地踏上跳板。

剛才發話的人是獨腳妖。

長沙航行的船行豈是受人威脅的善男信女?一名船夫雙手叉腰,當前麵立怒叫道:“客人尚未上齊,時辰未到,不能開船。客官如果等不及,可帶了夥食單據去船行退帳。”

沙千裏哼了一聲,欺近虎目怒睜,手按劍靶沉聲道:“你再說一聲試試看?”

數名船夥計登時怒火上衝,有人伸手抓木棍,即將動武。

扮船夫的安華趕忙搶出,叫道:“王二哥,不可魯莽,退上來,我來向客官解釋。”

“哼!”沙千裏陰森森地冷哼一聲。

安華抱拳行劄,陪笑道:“客官請息怒,還有兩位客官尚未上船,請稍候。對不起,對不起呢。”

“你是什麽人?”

“小的後艄管事老七。”

“末上船的人,貴船行不去會安排他們搭下一班船嗎?”

“大爺明鑒,下一班船要等三天……”

正爭執間,碼頭上有兩名販夫打扮的人向下走,走在前麵的人身材矮小,臉色褐灰,青帕包頭,雙手捧著一個盛物的大竹筐,擋住了半邊臉,急急走下碼頭。

“客人已到齊,可以提早開船。”碼頭上端負責查驗行李的船行店夥向下叫。

安華讓在一旁,向獨腳妖笑道:“請上船,這就解纜啟綻!”說完,回到後艙外隔窗向林華低聲交代,上岸走了。

鑼聲震鳴,香煙嫋嫋,船家焚過香燭祭完江神,船夥計一陣忙碌,解纜,拉上板跳啟綻,長篙齊點,在鑼聲與叱喝聲中,船緩緩離開了碼頭。

矮小的販夫竹筐放在後艙,重行出艙觀賞江景,直至黃昏光臨,始終不曾進過艙,隻在船頭艙麵一處角落假寐。當夜,也不曾入艙就寢。

按千裏與獨腳妖睡在中艙,一直就不曾出艙露臉。

次日午間,船進入煙波浩瀚的洞庭湖,揚帆飛駛,進入嶽州府地境。

這一段湖麵,其實該稱青草湖,或稱巴邱湖,冬春水涸,一望無涯全是水草,一片青綠,這時已是秋末,正是水涸期,但見遠處天底下水草連天,湖漢中蘆葦白頭,天空中水禽飛翔,天水之間帆影片片,波濤起伏,船身開始搖擺起伏。

“那是不是賊舟?”有人叫問。

旅客中沒有人回答,一名站在船頭的船夥計大聲道:“諸位客官不可胡說亂猜,那是永安灣大爺家的傳信船。”

獨腳妖臉色一變,向沙千裏低聲道:“恐怕賽韋陀楊老匹夫已知道老夫在船上,咱們可能有麻煩。”

“咱們從江西來,行蹤隱秘,他們怎知道你老人家乘船經過?”沙千裏搖頭道。

“很難說,老匹夫有爪牙在長沙活動,也許發現老夫乘船而來呢?”

“即使是他,五個人又能怎樣?小侄可助你老人家打發他們滾蛋。”

快舟上有四個操槳的船夫,中間坐了一個人。這種沒有艙蓋的小艇,一看便知上麵有多少人了。

集賢莊與永安灣楊家,十餘年來曾經多次械鬥,結怨甚深,賽韋陀楊岡大爺與獨腳妖先後交手不下十次之多,雙方始終勢均力敵難分勝負,也各懷戒心。

老妖深知沙千裏除了內力修為上火候稍差之外。劍術與暗器皆比他獨腳妖高明得多,他之所以甘心助沙千裏四出網羅羽翼,便是自愧不如的最好說明。

他心中一寬,笑道:“賢侄如能收拾那四名船夫,老夫便可專心對付老匹夫了。”

他卻不知,沙千裏的成名暗器銀神花,已經在碧落宮用光了,這時身上除了一把劍之外,已無他暗器可用啦!要一舉收拾四名隨同楊大爺前來的高手,談何容易?

“沒問題。”沙千裏傲然地說。

第三天已牌初,船進入巴陵縣境。

右岸青山隱隱,船向正右岸移動。

距岸約三裏左右,船向正北航行。右岸的山巒是一片深秋景色,草木凋零紅葉已大半調殘,隻剩下禿禿的枝幹,僅有一叢蒼鬆依然青翠不調。

客人們開始陸續出艙觀賞浩瀚的湖景,林華與姑娘亦步出前艙麵扶欄而立。

那古怪的小販夫蜷縮在桅下,雙手抱膝,頭俯在膝上像是睡著了。

拐杖的異響人耳,獨腳妖與沙千裏第一次出現在艙前。

“那就是石城山,不知現在還有沒有水寇。”有人叫。

“沒有水寇了,前麵的鹿角山兩年前建了軍哨。”一名船夫笑答。

鹿角山在嶽州城南五十裏,地屬巴陵縣管轄。

再南十裏便是石城山,石城山也就是宋朝大水寇楊麽建寨的地方。

楊麽被嶽飛所剿滅,但這位首次發明輪船的一代梟雄。數百年來仍是被人津津樂道的對像。當年他的輪船稱雄洞庭湖、水輪轉動行駛如飛,既不用帆亦不用槳,被稱不沉船,據說當年嶽飛小舟盛草,以小鬼附船,浮草滿湖絞塞船輪,然後順風縱火,方把楊麽擊敗。

遠遠地,便看到一艘快舟從石城山的湖灣內劃出,四支長槳鼓動急驟,快舟破水急駛,來勢如飛,看航向,顯然是斜航行相迎,可能在三裏地兩船相遇。

小販夫則徐徐移近,麵向外像在觀賞湖景。

獨腳妖緊盯著漸來漸近的快舟,一麵說:“賢侄不認識楊匹夫,隻消聽老夫招呼行事便可的。”

“當然!”兩船相距約有半裏地左右,已到了人身側丈餘了。

“晤!不是楊老匹夫。”獨腳妖看清了快舟上的人,寬心地籲出一口氣說。

這瞬間,兩人心情一懈,徐徐轉身,不再留意那艘快船。就在他們轉身瞬間,小販夫突然急衝而至,雙手疾揚,兩顆寒星一閃即至。

相距不足八尺,兩人做夢也沒料到在船上三天,最後一天會有人暗算他們,發覺不對,想運動相抗已來不及了。

三人成一線而立,獨腳妖相距最近,僅看到寒星一閃,便感到心坎一震,三棱鏢已經貫入心坎。他剛想叫,口一張卻叫不出聲,劇烈凶猛的痛楚像山洪般湧到,稍微運氣可怕的痛楚令他身軀猛地一震,重心驟失,翻出船外去了,一聲沒響,老妖落水。

該死的沙千裏機警絕倫,發覺寒星便知有警,百忙中扭身後縮並不下挫,躲在獨腳妖的腳後,僅感到左肩一震,肩並穴旁近外側處被飛鏢擊中,被肩骨擋住了。他顧不得肩痛如裂,一聲怒吼,拔劍竄出。

“錚錚錚”三聲暴響,他架開了小販夫攻來的三劍,立還顏色,也回敬了兩劍,一麵攻招化招,一麵咬牙切齒叫:“小狗,你為何下手暗算?你是誰?”

“錚”一聲暴響,火星四射,兩人各向側飄退,劍影乍分。

艙麵大亂,旅客與船夫叫喊著紛紛走進,小販夫用手在臉上一抹,八字胡不見了,粗眉下墜,臉色也因抹動而有些略現出雪白的肌膚,用女人的嗓音切齒怒罵道:“畜生,你還認得我雷秀萍嗎?”

沙千裏大驚。不遠處的林華與淑華姑娘也暗叫不妙。

林華在船上發覺老妖與沙千裏也上了船,心中大喜,立即改變計劃,令安華火速登岸,告知乃師千手神君,說出他要找機會接近沙千裏,希望與沙千裏結交。隨沙千裏進入集賢莊深入虎穴,先與張全接頭,把張全與插翅虎弄出來以策完全。

可是,沙千裏出艙之後便不再外出,苦於沒有接近的機會。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沙千裏與老妖出艙,正想製造接近的機會,平空殺出一個雷秀萍姑娘,豈不壞事?

林華心中焦急,他知道沙千裏與雷秀萍的劍術不分軒輊,但沙千裏的神花,雷姑娘決難躲避,反正雙方不管誰勝誰敗,皆可完全錯開他的如意算盤。

淑華姑娘也關心雷秀萍的安危,低聲說道:“我去幫雷盟主。”

“不可,這一來咱們的妙計落空了。”他憂心忡忡地說。

“大哥,你打算……”

“且先看看,萬一沙千裏下毒手,你上,我卻去助沙千裏脫身。”

“你……”

“你的水性了得,帶雷盟主下水脫身,我便可以與小畜生攀交了。”

“當”一聲響,木棍擊中劍柄,強烈的震撼力震得雷秀萍五指欲折,劍脫手飛墜艙麵。

“抓凶手!”林華變著嗓子叫,火辣辣衝到,伸手便抓。

雷秀萍吃了一驚,閃身挪步移位,架開抓來的手,回敬一記“手揮五弦”攻向林華的左肋了。

林華斜遲半步進招,起手反腕一招“金絲纏腕”擒人。

雙方以最快的進手招術搶攻,化招攻招奇快絕倫,在窄小的艙麵纏上了。

沙千裏在林華插手的刹那間,向側一竄,及時抓住了長劍,看兩人換了七招,方揚劍衝入喝道:“住手!”

林華向側掠出八尺,沙千裏的劍已幻化道道光華,“亂灑星羅”狠招猛攻雷秀萍的胸腹要害了。

雷秀萍一怔,叫道:“千裏,你……哎……”

沙千裏的劍,已無情地刺入她的左胸,半寸之差,便可能正中心坎。

但人影快速如電,林華及時近身,出手快逾電光石火,扣住了他的脈門,低喝道:“凶手須交官治罪,兄台不可殺她。”

假使林華出手略慢,沙千裏這一劍必將雷秀萍置於死地。

雷秀萍被劍刺入近寸,痛得大叫一聲,跌倒在艙麵,血如泉湧。

淑華一把將芳心已碎,完全絕望的雷秀萍按住,叫道:"先將她捆上,交船家送官。”

“不行。把她丟下湖去。”沙千裏憤怒地叫,淑華接了雷秀萍徑奔後艙,一麵說:“這人定是湖西水賊,我提她交給官府處治。”

沙千裏不依,正待追出,卻被林華攔住了。林華堆下笑,說:“老兄,算啦!一劍殺了豈不便宜她了?交給官府正法豈不快人心?在下姓宗名文鋒,至武昌訪友,請問兄台高姓大名?”

沙千裏以為剛才那一劍必將雷秀萍重創,即使不死,三兩月也休想痊愈.落入官府手中,難逃一死。也就見好即收。

獨腳妖落水,船已下了帆,船夫門架槳控船,在附近打撈落水的人。其實那些船夫恨透了老妖與沙千裏,打撈不過是虛應故事而已。

風高浪大,那有老妖的形影?

快舟從船側駛過。林華心中一定,原來艇中坐著的人,是救了淑華的易五爺。

“百花山莊的老爺子們已經趕到了,易五爺是來探看動靜的。”他想。

沙千裏收了劍,向林華點頭招呼,餘恨未消地說:“迷一賤女人簡直豈有此理,不殺她此恨難消。衝你老兄的金麵,在下暫且容她多活一些時日。在下姓沙,名千裏,文鋒兄好身手,剛才那一棍險而又險,委實高明。文鋒兄目下在何處得意?”

林華淡淡一笑,說:“好說好說。沙兄過槳了。在下剛出道,要到武昌投奔鬼見愁前輩討份差事。”

沙千裏帶了不少人至各地招兵買馬,獨腳妖一死,隻剩下他孤家寡人然一身,正感到臉上無光,不由心中一動,笑道:“文鋒兄前往投奔鬼見愁吃公門飯,未免太沒出息了。你身手了得足以在江湖揚名立萬。你幫了在下的忙,在下願意助你功成名就。你聽過擎天手沙大俠其人嗎?”

“聽說過,那是白道英雄中了不起的名宿。”

“他就是家父。”

“哎呀!失敬了,原來是沙少俠,在下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林華行禮說。

“好說好說!跟兄弟到江湖闖蕩,兄弟保證你名利雙收,予求予有,怎樣?”

“兄弟求之不得,尚請少俠多加提攜。”林華再次施禮,滿臉興奮地說。

“那是自然。走,回艙一敘,請!”沙千裏也喜悅地說,促請林華至中艙一敘。

不久,船夫前來請示,請問沙千裏是否願至府衛作證,以便定雷秀萍的罪。

沙千裏不煩耐地將船夫趕走,不承人自己與獨腳妖是朋友,要船另找苦主與證人。

集賢莊在城南十餘裏翁湖之南,地名菱花套。這一帶地勢低窪。許多洲於春冬兩季皆成陸地夏秋則一處汪洋。集賢莊在套底,地勢略高不愁水患,隻有東麵有路與外相通,三麵皆是泥沼,水漲時浮著密密麻麻的菱角,不小心誤以為是陸地,掉下去就完了,陷入泥澤有死無生,隻有那些買菱人方知道何處可以立足,何處是陷人的水道。

沙千裏行至嶽州,他露出了獰猙麵目,亮劍迫令船家將靠岸,在菱花套南麵兩裏地砍斷帆索登陸,偕同林華投奔集賢莊。林華不急於趕路,慢慢走盡量拖延時刻。

快舟則在前麵裏餘靠岸,易五爺帶著人展開輕功飛趕,搶到前麵去了。

這是一條沿湖濱盤旋小徑。走了裏餘方轉入至集賢莊的大道。林華對這一帶不陌生,他的心開始緊張。

怪,沿途不見有人出麵阻攔,百花莊主曾接到消息,不是說一門一會已調集高手包圍了集賢莊,嶽州府風雲變色嗎?

看到了翠竹包圍的集賢莊,沙千裏一怔,說:“咦!莊口柵門為何關得緊緊地,不見有人把守?”

“沙少俠,怎麽回事?”林華問。

“這是集賢莊,莊口的棚門白天是不開的.照例有兩個人把守望,今天怎麽如此冷清,附近不見半個人影?”沙千裏眉心緊鎖地說。

“集賢莊,是不是威靈仙徐莊主文濤的府第?”

“正是,但目下的莊主是太湖的好漢。太湖一君徐文海他是威靈仙的胞弟。”

“哦!原來如此。”

將接近莊門,驀地路右的枯草叢中跳出一名虯髯如鼓的中年人,揚著分水鉤大吼:“沙千裏小言生,認得汩羅五爪龍嗎?還我的女兒來。”

沙千裏大驚,向路左狂奔。

“殺!”不遠處草叢中搶出四五十名大漢,狂風似的狂追。

林華大喝一聲,拔劍向已經逃跑的沙千裏叫:“沙少俠,兄弟擋他一擋。”

叫聲中,他迎向五爪龍。一旁縱出老英雄千裏追風康博文,低叫道:“林老弟,自己人,令師早到多時。”

“錚”一聲暴響,林華架開五爪龍虛攻的一鉤,低聲道:

“康老哥,怎樣了?”

“等你前來發動。”

“等我進去再說。家師兄呢?”

“好,令師兄八臂哪叱在南京被本會的人所救,目下在武昌養傷,不要緊。”

林華一聲長嘯,震開兩人的兵刀,扭頭狂奔,在柵口追上了沙千裏,心中大定。

“開門,我是沙千裏。”沙千裏大叫。

柵門倏開,裏麵有人叫:“快進來,沙公子隻有兩個人?”

共有八名勁裝大漢在內戒備,沙千裏奔人,苦笑道:“一言難盡栽到了家,莊中怎樣了?”

“外麵來了上百名老少,以五爪龍老匹夫為首,包圍了莊院,陸地水上四麵合圍,要索取公子哩!”一名大漢說。

“莊主呢?”

“莊主幾乎喪身在一名老家夥手下,兩天來咱們死了七人,咱們不知五爪龍從何處請來了這許多可怕的高手。莊主正等待公子與老爺子帶人趕回,望眼將穿,為何公子隻帶了一個人回來,老爺子呢?”

沙千裏不知該如何解釋,一麵走一麵說:“一言難盡,他們都……都被……都不能來……”

驀地,路旁的一座亭閣中踱出三個穿勁裝帶的兵刃的人。中間那人生得豹頭環眼,留了拂胸灰髯,年紀已在花甲上下,一雙大環眼厲光閃爍,不怒而威,向沙千裏冷笑道:“沙老弟,你是說本莊外援已絕了?”

林華上次助師兄火焚集賢莊,劍斃威靈仙,一看這人的像貌與威靈仙同,便知道來人是威靈仙的胞弟大湖一君徐文海了。

他已看出太湖一君對沙千裏空手而回極為不滿,立即抓住機會說:“沙兄從長沙來,同行的一位獨腳老妖被一位女扮男裝的女人擊落湖中斃命。小可在船上幫助沙兄捉住那女人,由船家交官處治了。”

“徐大哥,請聽我說……”沙千裏焦急地說。

太湖一君臉色大變,變得蒼白可怖,張口結舌,似乎在發抖。

沙千裏不說還好,一聲“徐大哥”可把這太湖水賊叫得心中冒火,怪眼彪圓,厲聲道:

“都是你闖的禍。看來我這集賢莊真要毀在你手上了。”

“徐大哥……”

“你給我出去,你始亂終棄迫死了五爪龍的女兒,五爪龍找上門來,禍是你闖的,勞駕你閣下去和五爪龍了結……”

“徐大哥,小弟可是盡心盡力替你對付江湖浪子報殺兄之仇……”

“住口!江湖浪子沒有來,五爪龍卻來了。好漢做事好漢當……”

“大哥,你難道不念結義之情……”

“你可沒替我留份情義,為了女色,你帶累了我集賢莊枉死了七個人。閣下,咱們情義已盡,你請吧。”太湖一君厲聲說。

沙千裏大怒,一聲忽嘯,拔劍衝出叫:“你這狗東西怎敢欺我?”

“錚錚錚!”太湖一君三個人三劍齊出,皆被沙千裏同時震開,展開了可怕的快速劍術切人一聲低吼,劍影漫天,但見劍虹乍閃乍沒,人影乍分。

“啊……”太湖一君左右兩名同伴狂叫而退,“砰砰”兩聲擲倒在地。

沙千裏的幻劍果然利害,一招得手立即追擊,“飛星逐月”劍虹倏吐,以銳不可當的聲勢追擊。

“著!”沙千裏氣吞河嶽地大叫,跟進劍出絕招"江河倒瀉’,但見劍光如匹練,排山倒海的罩向太湖一君。

太湖一君大叫一聲,向亭內倒,右肩挨了一劍。沙千裏到了,第二劍指向小腹。

“錚”一聲暴響,火星飛濺。林華及時將太湖一君接住,震開了沙千裏致命的一劍,大喝說道:“住手。”

這瞬間,沙千裏以為林華有意相助太湖一君做人質,以便脫身,因此大意了些,剛收招身形未定,太湖一君的劍已經擲出。相距不足五尺,想躲難上加難,貫入沙千裏的左肋外側。

“哎……”沙千裏大叫,向側撒腿跑,好在劍未傷及內腑,僅穿透肌肉,為了活命,他忍痛飛逃。

林華丟掉劍,不再理會沙千裏,拔飛刀橫架在太湖一君的咽喉上,挾住對方的腰部向亭口一站,大喝道:“誰敢上前,在下宰了你們的莊主。快,去將插翅虎和張全找來。”

一名四十來歲的大漢應聲走了,不久,帶了四名莊丁押來了五花大綁神色委頓的插翅虎和張全,林華大聲道:“徐莊主,勞駕閣下送他們出莊,那兩個家夥先行,走!”

莊丁們投鼠忌器,不敢阻攔,紛紛讓開一條路,送俘虜出莊。

莊外不見人影,五爪龍的人皆藏匿在深山中。出了莊,他叫:“不許追來,遠出百步在下放人。”他牽住插翅虎與張全。扣了太湖一君的腕脈。

遠出百步,他放了太湖一君,冷笑道:“在下便是江湖浪子。冤家宜解不宜結,令兄確有橫死的理由,你如果仍想報複,林某在江湖等你,下次你這集賢莊,將第二次遭焚,你回去吧,再見。”

“你……你為何救我?”太湖一君困惑地問。

“因為林某不想殺其兄再殺其弟,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你……”

“閣下好自為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免受惡報。後會有期。”

林華一麵說,一麵押著兩人徐徐退走。

太湖一君還想多問,四周出現了五六名人影。路右,是五爪龍,安華兄妹與百花山莊的子弟。路左,是林華的三位恩師與三眼醫聖,一群女豪傑是金花的人,另一群是七星會的兄弟,不但莊主玄天神劍父女來了,千幻三娘帶了芸兒站在人群前麵相迎;隻有福慧雙仙不曾現身,他夫妻倆藏身在遠處不好露麵。

在歡聲雷動中,林華感得眼角發酸,他為一門一會盡力,一門一會也在他需要幫助時趕來回報了。他感上心頭,感激地行禮高叫:“謝謝諸位長輩及弟兄的雲情高誼,請衝小可的薄麵,放過集賢莊。”

林華解了張全的綁,向人叢走去。淑華喜悅地奔近,喜悅地叫:“大哥恭喜。”

“小妹,雷盟主呢?”他急問。

“她乘原船走了,傷並不重,她不願意留下。”

“哦!小妹。能和我送她出寨嗎?安西盟需要她。”

“大哥,隻要你允許,我會隨你走遍天涯海角,為你做任何事。”她低聲說,臉上綻起令他心弦震動,心潮洶湧的醉人羞笑。他知道,他已找到一個能取代高姑娘的愛侶了。

三眼神醫與千手神君走近。

千手神君緊盯著綁住雙手的插翅虎,沉聲問:“你認識飛燕子劉全玉嗎?老夫要知道實話,生死全在你是否誠實?”

插翅虎一驚,說:“認識,他是在下的好友。”

“他現在何處?”

“你的師兄矮腳虎交給他一個人,矮腳虎病死山東兗州,丟下一個小娃娃給飛燕子。飛燕將小娃娃交給我,便到京師找朋友謀出路,在京師犯案,拒捕死於非命。”

“這小娃娃就是這位張全,徐二爺一而再追問張全的身世,小可確是不知。”

林華喜極欲狂,向恐懼地被三眼醫聖詢問的張全叫:“弟弟,果然是你,你是我的弟弟宗亮吧!”

三眼醫聖卻搖手含笑叫:“賢侄,你叫也沒有用,給老夫百日功夫,保證還給你一個恢複記憶的好弟弟。我得去找離魂老怪幫忙,那老家夥有幾手絕活極為有用。”

林華納頭便拜,顫聲叫:“謝謝老爺子的慈悲謝謝……”

三眼醫聖挽起他,笑道:“不必謝我,這是你的緣份。人交給我啦,起來。”

林華再拜而起,上前與眾人相見,忙成一團。宇文燕與芸兒姐妹倆笑道:“林大哥,杜公子已安排到嶽州去接雷盟主,你去不去?”

林華挽了淑華的手,笑道:“愚兄與淑華妹一同前往,在嶽州見。”

客船被沙千裏砍斷了帆索,隻憑大槳航行,斜向逆風航行極為艱苦,這時尚在兩裏外套口附近緩慢地向北行駛中。

雷姑娘不需船家照顧,她裹了傷站在艙麵發呆,船家己從淑華口中得到了消息,根本不打算把她送官究治,驀地有人大叫道:“水中有人沉溺,快救他起來。”

水中確有人遊來,像是已筋疲力盡了,接近至三五十丈,水中的人叫:“救我一救,救……我……”

船徐徐移近,一名水夫怪叫道:“是那砍斷咱們帆索的姓沙小畜生。”

立即驚動了全船,咒罵聲大起,有人叫:“拉他上來,剝他的皮!”

“不許拉他。”雷姑娘鐵青著臉,咬牙切齒地叫。

沙千裏從水中逃走,遊了兩三裏路,傷口愈來愈惡化,這時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他希望船家能救他的命,卻做夢也沒料到這艘船竟然是他乘坐的船。他在絕望中看到了雷秀萍,聲嘶力竭地狂叫道:“秀萍,救我,秀萍……妹救……”叫聲中,不時向下沉而又向上浮。

雷秀萍不再罵他。也不再激動了,向船家冷然叫:“船趕快離開些,讓他跟在後麵,等他沉下去之後,再向嶽州航行。”

沙千裏瘋狂地叫喚,用盡全力絕望地跟在船後麵三四丈左右浮遊,不住地叫:“秀萍妹,救救……我,我……我錯了……我……救你……”

雷姑娘充耳不聞,仰首向天喃喃自語:“蒼天哪!我總算跳出情關。隻要我活著,我會全心全意為安西盟而盡力。還有請蒼天庇佑那位好心的、義薄雲天的英雄豪傑林公子。”

(全書完)——

掃描,xmwjw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