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暗地裏替馬躍進捏著一把汗,但無計可施,隻能囑咐林芙蓉警覺一些。那天早上,馬躍進已經與林芙蓉約好,下午一起去經濟發展部。吃過午飯,馬躍進一看已經下午一點多了,一是怕人家忌諱人多耳雜,二是林芙蓉愛睡午覺,想一想,三裏河並不遠,自己開車片刻就到。於是決定自己一人前去。

馬躍進駕駛著一輛黃龍借給的嶄新的奔馳600出了友誼賓館東門,右轉彎上了白頤路。

這個路段除了上下班高峰期,平時人不多。正是中午時分,路兩旁基本上見不到什麽行人。馬路上來往的車輛也屈指可數。

馬躍進開車剛往前沒走兩百米,汽車的速度還沒提起來,突然一輛小汽車迅速超過馬躍進的汽車,在馬躍進的車頭部,打著靠邊的右轉向燈,逼停了馬躍進的汽車。等馬躍進的車停穩後,那輛車在馬躍進車前不遠的地方也停了下來,右側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戴著深色墨鏡的彪形大漢。

馬躍進鑽出轎車,站在車旁,想問問怎麽回事。那個彪形大漢沿著人行道麵帶微笑地衝著馬躍進走了過來。馬躍進心想,遇到熟人了?

彪形大漢還沒到跟前,就開口問話:“師傅,您好。請問到中關村怎麽走啊?”

馬躍進聽出那人說的是外地口音,但分辨不清具體是哪裏口音。他正要開口告訴對方如何去中關村,那人已經走到馬躍進跟前,沒有等馬躍進話音出口,那人突然從褲兜裏掏出一把匕首,衝著馬躍進左胸就紮了過來。馬躍進本能地躲閃,稍稍移了下身體,隻覺得胸口巨痛,趕緊用手護住。來人把手往回一抽,明晃晃的匕首麵上滴著鮮血。馬躍進隻覺得渾身開始因疼痛而顫抖,鮮血從雙手捂著的上腹部往外湧出。彪形大漢繼續揮臂行凶,一下,兩下……

馬躍進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彪形大漢從容轉身,保持著過來時的步幅和節奏,走回他自己車前,鑽進汽車,揚長而去。

馬躍進想找個人幫忙攔住殺手,可近處不見一個人影。遠處倒能看見幾個人,馬躍進試圖向他們呼救,可是他已經很難發出聲音了。他強忍巨痛,挪到駕駛座上,給林芙蓉撥了個電話。剛說讓林芙蓉趕緊過來,就一頭栽倒在車廂內,不省人事了。

馬躍進正在回憶這些經過,林芙蓉進來了。

看到馬躍進睜著眼睛,林芙蓉興奮地大喊一聲:“馬總!”隨即跑到病房門口,衝著走廊裏喊:“冬子,快來,馬總醒了!”喊畢,又快步跑到馬躍進床前,俯下身,滿帶柔情地說:“馬總,您可醒了。都把我們嚇死了。”

馬躍進問道:“這是哪兒?”

“這是南京鼓樓中心醫院。您已經進來快兩天了。現在總算醒了。是高司長安排的,這兒安全。”

正說著,嚴冬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馬總。”嚴冬喊了一聲,跑到馬躍進病床前,用一雙手緊緊握住馬躍進放在被單外麵的右手。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你們都是怎麽啦?個個都像小姑娘似的。”馬躍進安慰著他倆。

聽到馬躍進勸他倆,林芙蓉和嚴冬少了一些悲切,多了一些關心。林芙蓉問:“馬總,傷口疼嗎?”

嚴冬不等林芙蓉問完,也急切說道:“廢話,能不疼嗎?馬總,你身上別的地方感覺怎麽樣?要不要找醫生給做個全麵檢查?”

馬躍進回答:“不必了。傷口有點兒疼,我感覺還好。不知傷口的情況咋樣?”

林芙蓉說:“馬總,您可真是命大。胃和十二指腸都被捅穿了。要不是北京急救中心搶救及時,我真不敢往下想。您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您在北京急救中心搶救了四個多小時才脫離危險,您自己可能不知道吧?”

馬躍進說:“我隻記得有一個大個子從前麵的車裏下來紮了我好幾刀。我回車裏給你打了個電話,後麵的事情我就都不知道了。”

“我接到您的電話,匆忙喊了兩個保安跟著我一起跑出賓館,那時您已經歪在汽車裏失去知覺,我問圍觀的人怎麽回事,但圍觀的人都說什麽也沒看見。我讓兩個保安把您架到後座上躺下,我自己開著車,把您送到北京市急救中心。我一邊開車一邊給冬子打電話。我到了急救中心,冬子也已經趕到了。”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您光血漿就輸了3000CC。我本來想告訴黃家兄弟,但冬子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到南京來也就我們倆跟著,現在沒人知道您在這兒。這兩天您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發燒,盡說胡話。”

正說話間,主治醫師和護士進來了。

醫生翻了翻馬躍進的眼皮,又聽了聽心髒,讓護士測了測血壓和體溫。過了一會兒,護士報告體溫、血壓都正常。醫生告訴馬躍進,要耐心靜養,現在既要防止並發感染,又要防腸粘連,不能著急,也不能考慮太多事情。傷勢太重,估計至少得住一個月。目前傷口還不能抽線,至少還得過兩周才能抽線,這期間基本上隻能靠滴注營養液,不能自己吃東西。暫時不要下床活動,防止傷口裂開。

醫生交代完這些後,和護士出去了。

馬躍進想到公司裏的一些事情,讓林芙蓉明天就回上海。回頭又私下交代了嚴冬一些事情,讓嚴冬也回北京,等有空了再過來看他。

嚴冬和林芙蓉都覺得,雖然這裏條件非常好,可馬總身邊沒有靠得住的人,還是讓人不放心,要是仇人打聽到蛛絲馬跡再追殺到這兒,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幹脆找公司下屬各營業部問問,看有沒有會散打擒拿的,最好是部隊或武警轉業回來的,安排兩個來這裏輪換值值班。二人把這個想法一說,馬躍進沒有推辭,告訴他們好幾個營業部都有這樣的人,讓林芙蓉私下去安排就是。

“3.27”之後,林芙蓉被提拔為總經理助理,馬躍進不在時的一應事務,都由林芙蓉做主處置。李衛國去世後,公司副總一職一直空著。馬躍進忙於準備商品期貨,還沒有顧得上考慮這件事。他想到過提拔林芙蓉,但又怕輿論壓力,更重要的是,林芙蓉的能力確實還是有些欠缺。

馬躍進忍著疼痛,有氣無力地問道:“北商所那邊的情況怎樣?”

嚴冬隻搖搖頭,並沒有答話。他不想讓馬躍進聽到不開心的消息。

林芙蓉嘴快,趕忙說:“您還提這個呢。前期我們試探性預埋的一些多倉,這下虧慘了,好在倉位很輕。您出事後一個小時之內,北商所上午還強勢的多頭,一下子被空頭打蒙了,您被刺的消息一傳到北商所,許多人立即拋出了手中的多單,轉手做空了。膠合板價格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我們的合約最後都被強行平倉了。出市代表當時想多翻空,但與咱倆都聯係不上,他又不敢自作主張。我到現在也沒敢告訴他您的消息。要是告訴了,說不定……”

嚴冬看了林芙蓉一眼,林芙蓉才知趣地收住嘴。

嚴冬趕緊幫林芙蓉轉移話題:“馬總,昨天高司長來電話說金副部長這兩天就要過來看望您,高司長也會一起過來。前兩天您住進來時高司長把這邊的事情安排妥當後就趕回北京了,他是從一個會上跑出來的,假都沒請。要是知道您蘇醒過來了,他們肯定會給您打電話的。現在用的電話還是高司長臨時安排的,不讓用您原來的電話,也是為了保密。”

馬躍進無力地說:“替我謝謝他們。也謝謝你們,你們都辛苦了。”

林芙蓉趕緊表態:“馬總,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隻要您好了,我們做的這點兒事算不了什麽。”隨即又問馬躍進:“馬總,您說,誰跟咱們有這麽大的過節啊?我看好像不是對人而是對事來的。”

馬躍進輕聲而緩慢地說道:“我還沒有來得及想。但直覺告訴我,應該與北商所的期貨有關。你們回頭查查,看這次空頭掙得最多的是哪幾個。我想逃不出前兩位,一定是他們幹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江白龍指使人幹的。你們照這個思路去查,不會錯的。冬子,你說呢?”

嚴冬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樣猜想的。江白龍本來就與咱們有仇,這次在咱們到北商所之前他剛開了大量的空倉。他的嫌疑最大。”

大家對這種分析都深信不疑。

林芙蓉問:“馬總,您看,您出這麽大的事,我們還一直沒去報案。高司長也說等您好了,聽聽您的意見再定。您看是不是報案?什麽時候報案好?”

“等高司長過來,我與他商量之後再定。我想,人家敢這麽做,也許紅黑兩道都吃通了,不要對報案作太大指望。這些事兒,咱們還不清楚嗎?也許將來要報這仇,還得靠咱自己。我從來不說大話,今天我在你們麵前發誓,從今往後,我後半輩子就隻有一件事要辦了,就是把這個指使暗殺我的仇人找出來,我和他不共戴天。他不讓我活,他也別想活。你們都不用操心了。都趕緊回去忙自己的事去吧。”

嚴冬見馬躍進說了這麽半天話,趕緊打住:“好的。我明天就回去。小林你今天就把值班的人安排好,等人一來你就走吧。最好要兩個得力的小夥子,他們也好換著班看護馬總。注意保密。公司不知亂成什麽樣了,趕緊回去料理料理,也穩定一下人心。”

“好的,”林芙蓉爽快地答道,“馬總,您好好養病,我安頓好了馬上再來看望您。”

馬躍進抬起手,分別與林芙蓉和嚴冬握握手。從這一握,雙方都感覺到了對方的鼓勵。

嚴冬和林芙蓉輕輕退出房間。

隔天,金副部長和高磊借著周末休息,親自飛到南京,專程探望馬躍進,囑咐馬躍進不要多想,隻管好好養傷。外麵的一切事情他們都會安排。馬躍進和高磊商量好了,再過些天,等馬躍進傷口拆線之後,馬躍進自己能下床走動了,再報案不遲。

馬躍進在**躺了十來天了,傷口收得不太好,還沒有拆線。整天躺在**,躺得渾身生疼,更難以忍受的是無聊,為了保密,不敢讓太多人知道自己在哪裏,更不敢找人來聊天,偶爾幾個貼心的朋友和部下來看望,但人家也不能整天在病床前陪護,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情,多數時候馬躍進隻能一個人躺在**亂想-童年、少年、青年,山東老家、新疆戈壁、廣西前線、經濟發展部、上海灘,股票、國庫券、回購、代保管單、國債期貨、商品期貨,李衛國、吳義、洪波、黃家兄弟、金山、江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