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適合娶回家當妻子!

皇甫赤芍以狂風掃落葉之姿,包辦桌上道道清淡素菜。

好吃!真的好吃!這一餐養刁她的胃口,其他夥食在她眼中再難以下咽。

「唔唔。」她將空碗遞給牛舍棄,小嘴裏塞滿食物,口齒不清地要求再添一碗。

「好吃嗎?」牛舍棄順從地捧上熱粥,辛苦煮食的飯菜能讓她吃得心滿意足,一切都好值得。

皇甫赤芍囫圇吞粥,「厲害,你真是厲害——嘶,好吃。」她吸口熱湯,雙眸滿足地微眯,帶著貓兒慵懶的媚態,隻差沒以舌恬指。

酒足飯飽,皇甫赤芍總算甘願放下碗,籲一大口氣。

牛舍秉收拾著空盤——每個盤都讓她恬得幹幹淨淨。

這下恩情越欠越多了。皇甫赤芍接過他遞來的餐後水果時,腦海中想著。想以身相許,他不肯:想為他煮頓飯來償還,說不定反讓師傅級的他哈哈雨聲恥笑:想為他縫製幾套衣裳,偏偏她野得很,姑娘家會的她全不會,別人拿針繡花兒馬兒時,她與大哥卻拿針灸用的銀針互戳……

等等!她方才腦中閃過的——不正是她最拿手的嗎?

報恩,用這招保證沒問題!

「阿牛,你過來。」皇甫赤芍朝正在清洗碗盤的魯男子喚道。

牛舍棄疑惑地以指尖指著自個兒,她點點頭,他才緩慢來到她跟前。

「坐。把手放到上頭來。」皇甫赤芍指示,從懷中繡袋取出布條攤開,露出數根長短不一的銀針,在日光反射下熇熇逼人。

牛舍秉快速將雙手藏於背後,哭喪著臉猛搖頭。她、她想幹什麽?

「搖什麽搖?!別人想求皇甫世家看診難如登天,今天本姑娘願以此為報,你還蘑菇什麽?快把手伸出來!」皇甫赤芍氣嘟嘟地嚷。

「你、你會嗎?」他抖著嗓間。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她的臉……好可怕,原來美若天仙的人板起臉來還是相當威嚴的。

「皇甫世家第十七代就我和我大哥,雖然我沒他囂張,好歹也學過八年十載。別怕,過來。」皇甫赤芍發覺自己又嚇著他,扁扁嘴,放柔音量。

牛舍秉頂著苦瓜臉,不甘不願地將手伸了出去,她纖指落於他脈間,神色肅然。

咦?好奇怪,他的脈象……好亂。皇甫赤芍皺起柳眉,更加專注仔細,想診出流竄在他經脈間那般倒衝之氣因何而來。

「你以前受過傷,是不?」那是承受巨大外來武藝交戰或練功時心神不寧才會導致的筋脈逆行——走火入魔,輕則武功盡失,神智不清;重則性命難保。

看不出來,拙實駑鈍的牛舍棄居然是練家子。

「沒、沒有呀。」牛舍棄眼神東飄西蕩,就是不肯落在她精致的花顏上。

不會說謊還愛說,蹩腳!

皇甫赤芍偷捏他粗壯的臂膀,「你很不合作唷,我最討厭不聽話的病患。」

「我、我沒、沒病呀。」牛舍棄依舊不配合,矢口否認。

她翻弄它的大掌,發現上頭有著練劍所致的厚繭,隨口問道:「阿牛,你練劍練幾年啦?」

她口氣輕鬆,老實的牛舍秉毫無所覺地脫口而出:「八歲開始練,到現在已經——」他驀然住口,懊惱自己方才的失言。

「練十來年啦?一夕之間全數廢掉,不可惜嗎?」她死盯著他臉上絲毫變化,想瞧出端倪。

牛舍秉右手捂住自己的唇,搖頭。不說,他就是不說!

皇甫赤芍聳聳肩,收回擱在他腕問的白玉纖指。她原先還以為他生來便是魯男子,現下看來,應該是走火入魔導致他說話結巴不順溜以及腦袋少根筋。

若是她大哥在的話,這種小毛病兩三下便可解決——皇甫赤芍不甘心地想,雖然不願承認,但她那怪癖大哥的確是名副其實的「神醫」,而她最多隻能疏通牛舍秉體內的部分倒衡之氣,對他失去的內力卻回天乏術。

「阿牛,去。」她下巴朝床鋪方向一努。

她又想幹什麽?牛舍秉緊揪自己的衣領,一副誓死捍衛清白的模樣。

皇甫赤芍怞出細針,在掌心試試重量——阿牛皮粗肉厚,這根毫針下肉,八成應聲斷成兩截。

她換上另一根更長更粗的銀針,「我幫你紮兩針,疏通、疏通。」

「不、不、不、不……」牛舍秉甩頭如博浪鼓,相當有節奏地發出「不」聲,讓皇甫赤芍哭笑不得。

「別逼我迷昏你,脫掉衣裳,上去。」皇甫赤芍眸光一利,威嚇道。見狀,牛舍秉迅速剝光自己,聽話地跳躺平,動也不敢動。

「這才乖。」皇甫赤芍獎勵地拍拍他的臉頰。瞧見包紮住他左臂的白色布條,她好奇地戳刺,「阿牛,這兒有傷口嗎?為何要纏起來?」

「沒、沒、沒,快結痂了,沒事:沒事:」牛舍秉扭動臂膀,避開它的手勢。

見他有意回避,皇甫赤芍聳聳肩,揚揚手上閃耀光芒的銀針。

頭針毫不猶豫地紮向廉泉袕——她不知道結巴要紮哪個袕才對,隻好挑和治失語有關的廉泉袕囉!她不敢久留針,半刻便抽針而出。

「好酸麻……」牛舍棄哀號。他好怕……好怕她紮掉他的小命。

「針灸嘛。」何況她隻以針法還未采灸法呢。她安撫地輕摸他「呃下一針試試紮『人中」、『內關」兩袕好了。」她不確定地喃喃自語,見到牛舍秉不可思議地睜大綠豆眼,她暗笑地吐吐舌。

她擅長使毒,針灸的技術嘛……他是第二位病患,頭一位是她苦命的老哥。

「你、你要不要去翻翻藥經還是什麽針灸十八法後再決定要紮哪幾針,否則我實在是很不放心,銀針無眼,皇甫姑娘——」

「哇:」皇甫赤芍開心地擊掌,「你瞧,你說得好流利呢。」嘿嘿!才紮一針,成效就如此豐碩,她越來越有信心。

牛舍秉苦笑。他說話流利不是因為她的針灸技術高明,而是讓她給嚇得語無輪次。

「放心,我是『皇甫」世家的子孫,你不知道皇甫這兩字在江湖就和神醫晝上同等地位嗎?」她驕傲地說,殊不知神醫兩字是隻敬稱她那銀發怪老哥。

她俐落怞出兩根針,殺他個措手不及,直接紮上「人中袕」。

「哇——」牛舍秉痛叫一聲,下意識地抗拒揮手,一不留神竟將嬌滴滴的俏娃給掃下床鋪,眼睜睜見她翻滾三圈後撞上桌腳。

「皇甫姑娘:」他顧不得疼痛,忙不迭下床扶起皇甫赤芍,見她唇角溢出憨夫歌決明錄入:如祥血絲,明眸緊閉,眉宇寫滿痛楚,他急拍它的麵頰,「你醒醒呀:皇甫姑娘:」

濃密長睫顫抖數下,吟痛聲同時破口而出,「死牛欄牛臭牛,竟敢把我打下床……可惡,氣死我了……本姑娘不教訓你,我就不姓『皇甫」,改跟你姓

:」地無力地癱軟在他胸膛,菱嘴吐出的既非痛哭也非嬌怨,而是惡毒的詛咒。

牛舍棄以手掌擦去她咬破紅唇而溢流的鮮血,她的額前撞出一塊不小的淤青,看來會病上數日。「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料到會揮中你……疼不疼?」

「你讓我踢下床、滾個三圈、撞上桌腳,試試看疼不疼?!」皇甫赤芍毒古不饒人,身子卻軟軟地賴著他溫熱的。

這回答是很疼的意思嗎?牛舍棄搔搔頭,不解。

「對不起……」他不知如何消弭她的怒火,隻能不斷賠不是。

「要道歉就實質點。」皇甫赤芍抬睫看他,瞳間閃過一絲笑意。

「咦?」牛舍秉偏著頭,一臉茫然,「什麽叫實質點的道歉?」

「就是我說什麽你就要做什麽。」

「喔——」他恍然大悟,不過現在也是她說什麽他就做什麽,有差別嗎?

皇甫赤芍賊賊一笑,「包括明天讓我再為你針灸。」

牛舍秉垮下臉,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皇甫赤芍眯起眼,指了指額頭的腫包,以眼神威脅他,犯錯在前的魯男子隻得頷首答應。

他好像是施恩的那一方耶,會什麽它的下場卻有點錯亂呢?牛舍秉百思不解,隨即又覺得此事一點也不打緊,再度露出傻楞楞的笑。

「別動!」嬌喝聲壓倒性的獲得勝利。

「我答應不動,你別這樣,下來好不好?」樸拙男音無奈輕吼。

此時床鋪上的人影以詭異的姿勢疊合為一,皇甫赤芍大刺刺坐在牛舍棄結實的肚腹之上,兩隻蓮足踩緊他的雙腕,教他動彈不得,也讓他羞紅黝黑的臉龐。

為預防昨日摔傷事件二度發生,皇甫赤芍決心自力救濟——她可不想和蟹兄一樣落得死不光榮的慘樣,所以先走住具有「攻擊性」的牛掌。

按著她擺明將牛舍秉當成針線包,在他身上插滿大大小小的銀針,第十根針落人他的曲池袕。

「唔……」牛舍棄悶哼一聲。

「會痛嗎?」皇甫赤芍貼近他的臉龐,小心翼翼觀視著,荷葉羅裙輕撫過他的臂膀及**,今他分神。

好香,她身上帶著含笑的香花味,甜甜的。

再一針紮入他的大淵袕,但他絲毫未覺,心思全讓香氣給占據。

他貪婪地深深吸氣,攝入更多沁魂幽香。

皇甫赤芍認真地揮汗診治,針灸不可太過心急,需緩步慢行。她收回數恨紮在不益久留針的袕道上的銀針,卻老覺得身後有怪怪的東西觸碰到她。

她回過頭,漲紅一張俏臉,粉拳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胸坎上,也不管插在他胸前的銀針會不會議她敲進皮肉深處。

「色牛:我花費心思馮你針灸,你竟然……」他勃發的男性正抵著她身後,她雖是黃花大閨女,但自小習醫對人體研究透徹,自然明白這舉動的涵義。

「我……我……」牛舍棄自己也讓不意的給嚇了五大跳她隻不過是坐在他身上,他竟然會反應如此激烈?

皇甫赤芍腦中一片熱浪,當下直覺反應掄起拳頭朝他的敲擊下去——她老哥說過,這是遇上登徒子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痛痛肩痛痛:牛舍棄痛得眼淚直流、痛得挺不宜腰,無奈她又是在他腹上,讓他動也不是,想捂又捂不到,隻得努力交疊。

皇甫赤芍嘟起嘴,皺皺鼻,從他身上跳離。「瞧你下回還敢不敢!」這次她可是使盡吃奶之力,包管他十天半個月「不舉」。

委屈!委屈!真的好委屈!牛舍棄蜷縮身軀,他到底招誰惹誰啦?

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娃硬要坐在他身上磨磨蹭蹭,隻要是男人,哪一個不會有正常生理反應?就算他有錯,她也是罪魁禍首呀!牛舍棄無辜地想,卻不敢將心聲吐露,因為話說出口,她恨可能會將銀針全數插向他的……

牛舍秉不敢深想,隻能哀怨地挨過腿間陣陣痛楚。

不知道是疼痛今他思緒逐漸清明,抑或是她的針灸見效,一道黑影倏然閃入腦海,今他驚慌一怔。

越來越多景象旋繞在他閉上眼簾後的黑幕內,牛舍秉猛甩頭,神智卻如同撥雲見日般愈發清晰。

所有疼痛移至腦袋裏,像有人以利劍戳刺腦門,他捂住發脹的頭,齜牙咧嘴地狂吼著:「好痛!我的頭好痛——」

皇甫赤芍瞧見他竟以腦袋撞擊牆麵,急忙衝到他與冰冷牆麵間,不讓他以內擊石。「住手!你在做什麽?!」

「走開!會、會傷到……你走開!」牛舍棄抬首,雙眼布滿血絲,五官糾結,隱去原先老實的模樣。

是她紮錯了針嗎?皇甫赤芍手足無措地被牛舍棄推到一旁,任他敲撞著腦袋。一次次巨響伴隨著他的自殘舉動,皇甫赤芍終於按捺不住地自身後摟抱住他。

冷靜下來呀!她咬住他背脊的肌肉,狠狠使勁,咬疼牙根也不鬆口。

「呀——」驀地,皇甫赤芍慘叫一聲,被牛舍棄無意識的掙紮扭動用飛了出去——她直直從簡陋的窗戶飛出,就像蹴鞠般一路翻滾,沾了滿身草屑及黃泥,最後因撞到蟹兄牛皮的墓碑而停下。

狼狽!遇上他之後,她嚐遍了狼狽的滋味。皇甫赤芍癱乎在泥地上,腦中閃過幾句惡毒的粗話之後,皆厥過去……

直到冰冷的濕意覆上她額間,皇甫赤芍才再度回複神智。

甫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藍天白雲,而是簡陋的屋脊橫梁。

「你醒了?」牛舍棄滿臉歉意及擔憂地站在床邊,青粗的胡碴子布滿下顎。

「我昏了多久?」她眨眨眼,渾身酸痛。

「一天。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

「沒關係啦,反正我沒蟹兄的下場慘……」但也相去不遠,柔嫩的漂亮臉龐青青紫紫,早破壞了她天生的豔容。「你呢?你還好吧?」她伸手觸碰他小的傷口,兩人同等的淤青滿布,同等的狼狽至極。

「沒事,我皮厚。」牛舍秉傻傻她笑。

皇甫赤芍顧不得自己渾身痛楚,扣緊他腕間,開眼打量。

他體內的倒衝之氣依舊存在,並未因她的針灸而改善,那他的反常舉動是為何?他身上到底隱藏哪些秘密?

「你別光急著診脈,你應該要好好休息才是。」牛舍棄想怞回自己的手,卻被皇甫赤芍捉個死緊,他不敢掙紮,因為光兩天時間,她便因他而傷了次。

「我有個哥哥。」皇甫赤芍突然抬頭朝他笑,「他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們是孿生子,他是個自大怪癖又討厭的家夥,一頭銀發漂亮得今人眼紅——雖然那頭銀發是因某種劇毒而致。皇甫世家在上一代與人結怨,一夕之間教人下毒,全府魂歸西天,獨獨我、大哥和娘親存活下來,隻是後來娘親也身中奇毒。馮了解娘親身上的毒,我利大哥分別將她身上的兩種劇毒引至自己體內,以研究毒性……雖然到頭來,她還是死在我利大哥眼前。」她扯出淺笑,繼續道:「我身上現在還有劇毒,你救回我那天,正巧是我毒發之際,飽受渾身挫骨怞筋之痛。每次毒發,我都在想著我到底還能撐多久,這種痛還要熬多長?」

牛舍秉不明白皇甫赤芍為何突然向他說這些,但見她眉宇之間的輕愁,竟不由自主泛出疼惜。

「我說完我的故事了,換你。」皇甫赤芍迎向他呆楞的臉。她已經掏心挖肺地說明,希望他也能向她坦白。

牛舍秉咬著下唇,輕輕晃動頭顱。「我沒有故事,我隻是一個很乎凡很乎凡的粗人。」

他避開皇甫赤芍失望的眼神。他不能說,那些過去是他早已決心舍棄,他沒有勇氣在她麵前陳述,因為害怕聽完故事的妯會露出恐懼甚至是厭惡的神情,畢竟以前的他……

「說什麽都行,你兒時的糗事,或是你的家人。」她眨眨眼。

「我……我有四個結拜兄弟,其他的……我已經想不起來。」牛舍秉欲言又止,一副為難至極的模樣。

「這樣就夠了。」皇甫赤芍豪氣地拍拍他,漾起如糖似蜜的笑,「我隻想多認識你一點,其他的,若有一想說時再說,若不想說,忘了也無妨。」

她不是個死纏爛打、追根究柢的人,每個人皆有不願表白及麵對的過往,她沒資格也沒權利要求別人對她毫不隱瞞。

「謝謝你。」牛舍棄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皇甫赤芍會強迫他吐出所有過往,沒料到她竟隻是輕笑帶過。

「謝?謝我什麽?謝我為你針灸?謝我讓你甩出屋外?謝我摔得破相還不怪罪你?你要先謝哪一樣?」皇甫赤芍忍不住逗起老實人,沒氣質的大笑牽動臉上淤青,疼得齜牙咧嘴。

牛舍秉急忙扭來溫熱的布巾讓她敷頰,減輕痛楚。

皇甫赤芍嘟起嘴,任他放經力道在她臉頰上柔擦。「我這模樣好醜,是不?」雖然她沒照銅鏡,也能想像她捧成日夜叉的恐怖樣子。

「不會,你很美,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他好笑地瞧著她花容失色又擔憂不已的稚氣嬌顏,「過個三兩天,淤青一褪,你就會回複成一朵花似的姑娘了。」

皇甫赤芍咯咯直笑,他毫不修辭也不雅致的安慰,反倒比以前富家公子爺風花雪月的辭藻更讓人歡喜。

「巧言令色,你用這張嘴騙了多少姑娘家?」她佯裝指責。漫一生會員獨家錄入

「我、我才沒有。」牛舍秉一緊張又恢複結巴。他嘴鈍辭拙,哪能騙誰呀?連三歲小奶娃也不吃他這套。

「沒有什麽?沒有騙姑娘家?」她抿著嘴,憋笑。

「我、我沒有說、說過其他姑娘美,隻隻隻隻有、你……」紅浪取代他臉龐上原有的膚色,悄悄抬眼覷她,發現她臉上的紅豔沒比他來得淡,而她不開口,他運大氣也不敢吐,以為自己又說錯什麽話。

半晌,清清泠泠的嗓音勾回他的意識。

「笨、阿、牛。」

又罵他……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半個月,她的直率他的呆頭;她的火爆他的包容:她的聒噪他的少言,就像一根蘿卜一個坑,配合得恰恰好。隻是他不明白,每次聊天聊到最後,她一定以「笨阿牛」這三個字收尾。他……真的很笨嗎?

牛舍秉一邊疑惑地思考著,讓停滯許久的腦袋瓜開始認真運轉,其中最難了解的問題核心——皇甫赤芍。

眼前正在磨著幹草藥的絕色女子,纖纖的裏包藏著根根傲骨,綺麗的柔顏下有著堅強又無懼的玲瓏心思。

她說,她的名字是以一味草藥來命名。

她說,她是為了尋母仇而不辭千辛萬苦來到偏遠苗疆,但當年唯一知曉的仇人卻早早魂歸西天。

她說,她每半個月體內的毒都會發作一次,而近日,是最危險的時候。

她說,她離家的部分原因是她那攣生胞兄,卻怎麽也不肯仔細說明白他們因何而吵?因何而鬧?

她說了好多關於它的故事,而他卻沒有辦法像她一般坦然。

「還發楞!」微微的力道震醒了正果呆注視著她的傻大個兒,皇甫赤芍他眼前晃晃手掌,確定他已經回魂後才丟給他整把的七葉一枝花及整簍的黃精。

「研末。」她交代,蔥白十指忙碌不堪地煉製一瓶瓶的草藥。

牛舍秉聽話地遵照指示,手邊工作不敢停,嘴裏也試著問:「皇甫姑娘,這麽多藥是要做什麽的?」

「赤芍。」她先糾正它的稱呼,討厭他老是姑娘姑娘的叫,都快半個月過去還改不了口。她隨意指了指左右兩邊的藥瓶藥堆,「那些是養顏聖品,另外是美容奇藥,還有傷天害理的毒粉毒丸毒液及強健體魄的滋補大還丹……」

「喔。」她說了一長串,他也記不了幾句,點頭了事。

「喏。」皇甫赤芍丟給他一個小瓷瓶,上頭繪有數株白玉帶粉的牡丹。

「這是什麽?」又是補藥嗎?牛舍秉苦著一張臉,他已經被「逼迫威脅」灌下數盅苦到今他差點連膽汁也一並吐出的「良藥」,還補呀?

「美容奇藥之一,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嬌客三變」,取自瓷瓶上所繪的牡丹。據說此花種清曉時白淨如雪,午時逐漸轉為嫩黃,日落後會浮現暈紅,奇異h貴。」皇甫赤芍解釋著。

「我一個大男人,周不著吧。」他就算喝這些養顏聖品喝到撐死,也不可能、到哪裏去。

「那是毒藥。」光想到他粗壯臉上塗滿藥泥的模樣,皇甫赤芍不禁莞爾。

「耶?可你剛剛——」

「我沒說謊呀。這輩子皮相不滿意的人,隻要少少一滴,就能讓他重新投胎,看來世會不會換副滿意的皮裏,這不是美容最高境界?」她對毒藥見解獨到,所以她煉製的毒藥絕不會取啥「斷腸散」或「斷魂膏」這種俗不可耐的名字

「那、那為什麽又要叫『嬌客三變」呢?」牛舍秉急忙將瓷瓶放離他一臂之遙,活像在躲避毒蛇猛獸般,額上還冒出大大小小的冷汗。

皇甫赤芍蹲坐在他正前方,素手附在他臉頰邊,「瞧,現在你的容貌是第錄入:如祥一變。喝下藥之後的劇疼會議你五官扭曲、痛不欲生,是第二變。等你投胎轉世之後就是第三變啦:怎樣,這名字不賴吧?」她燦爛的回答,臉龐帶著絲絲天真,還不忘扭弄他的粗糙皮,讓微刺的胡碴紮得發笑。

「胡來:你……你怎麽可以口吐狠話而麵帶笑容呢?」牛舍秉甩開它的柔美,目眥盡裂地眭視她,「你明知這是害人毒藥,你還興高采烈地煉製?取個好聽的名字有啥用,本質一樣是今人毛骨悚然的劇毒:」

牛舍棄發狂似地掃下桌上一瓶瓶完成或未完成的藥品,乒乒乓乓的碎裂聲不絕於耳,如同刀劍相交時所發出的刺耳摩擦聲!

「你做什麽?!」皇甫赤芍心疼地看著灑落遍地的奇花異草寶貝瓶,憤怒地址過牛舍秉的手臂,「你把我的心血全毀了!」

「心血?!哼,你的心和血就如同這滿地的毒液一般濃烈!」

「你憑什麽這樣說我?!我煉毒又不胡亂使用,你以為我每天閑問的就朝路人下藥嗎?」她真想痛扁這個臭男人!明明兩人聊得愉快,他又突然發什麽瘋呀?

「那你告訴我,你煉毒藥做什麽?」牛舍秉一臉陰鷙地瞅著她。

「自保。我獨身行走江湖,又不懂一招半式,總得要有其他方法保護自己。」皇甫赤芍深呼一口氣,硬壓下心頭湧起的苦澀感。

「江湖沒有你想得險惡。」他反駁道。

皇甫赤芍眸光一冷,「沒有我想得險惡?哼哼,你遇過在荒林裏讓十個大男人包圍調戲的滋味嗎?他們在身後嘲笑戲弄著我的恐懼及無助,像追逐逃不掉的獵物般,一張張臉孔猙獰又瀅穢,好不容易冒出另一名正義之士,打退了一群狼後,它的真麵目也不過是另一隻衣冠!你告訴我,若你是我,當時你做何反應?做何感想?」

她停頓了下,隨即搖搖頭,唇角揚起嘲弄的弧度。「你們男人無法理解,你們隻會認為所有的錯誤皆是出在女人身上——不該長得妖媚,不該獨身漫步荒野之中,不該生為女子……憑什麽我們要承受這些?!難道長得美就活該倒楣讓人調戲、任人侵犯?很抱歉,我,皇甫赤芍做不到!」

話甫說完,她毫不遲疑地摑他火辣一巴掌,仰起首傲視他。「我告訴你,我毒死了那名意圖染指我的男人,就是用你手上方才握著的那瓶「嬌客三變’,最後再加上一滴『煙消」,讓他化為一攤屍水。」

她不承認自己有絲毫的錯,她不是任人宰割的弱女子,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庇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我……」

「你說得對,我是毒,可是我隻毒殺對我不軌的惡人。」

牛舍棄眼神中陰沉漸褪,再度抬起的眸子是布滿歉意的,「對不起,我隻是不希望見到任何鮮血汙染了你……」她太美太好,該是讓人捧在手心中嗬護,讓人保護得不受任何損傷。

皇甫赤芍右掌捂在他發紅的頰邊,「我不是故意要打疼你,可你以後要「發作」之前請提早通知好嗎?」她苦笑,再被他嚇幾次,她不知又要冒出多少很受驚的煩惱白絲。

牛舍棄愧疚地頷首,垂下頭。

皇甫赤芍沒遺漏他眼底瞬間湧起又隨即隱丟的愁雲,那是一種心力交瘁的折磨,他身上究竟發生過何種慘事,竟讓他露出宛若負傷野獸的眼神?

’完了!」皇甫赤芍突然出聲。

「怎麽了?」

皇甫赤芍指指滿地的藥草,「你打翻了我所有的藥瓶,包括暫時解除在我體內最最麻煩的毒性的解藥也全混在地板上。」

牛舍棄抱歉地搔搔頰,傻笑道:「沒關係,我丟幫你采齊所有你需要的草木來供你煉製。」

皇甫赤芍回他一個笑,「我剛剛說‘完了’的意思不單單這樣,而是我、毒、發、了。」語畢,她牙一咬、眼一閉,又暈了過去。

「哇!你、你、你別昏呀……我、我、我該怎麽辦?」牛舍秉又叫又跳,隻能在皇甫赤芍身邊不斷繞圈子。

笨阿牛,去叫大夫呀!僅存模糊意識的她無力暗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