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敬皺眉說道:“四弟怎麽這時候也胡鬧……”

算卦的哈哈一笑,道:“四弟,聽見麽?拿來吧!”伸手便要抓刀。

書生抬手一攔,道:“不忙,二哥,聽聽大哥的下文再說。”

算卦的手停在半空,一怔說道:“怎麽,大哥,你還有下文?”

皇甫敬眉條皺得更深,略一沉吟,道:“四弟胡鬧,可說得是理,身為兄長的,該讓讓小弟。”

話聲剛落,算卦的還未來得及有任何表示。

書生已然揚起長笑:“二哥,聽見了,這才是最公平的說話……”

笑聲,突然變為輕喝:“小明,接著!”

刀光一閃,血光崩現,—隻雪白的衣袖為之染紅了一大片,小明接滿了一杯,雙手捧向獨孤承。

算卦的一跺腳,默然不語,獨孤承猛然抬頭,老眼赤紅,劈手一把搶過酒杯,一仰而幹,然後,—抹嘴,擲杯長揖:“四弟,四位這恩,但記心中,我不謝。”

書生慌忙閃身躲避,一麵製穴止血,一麵笑道:“恩兄,你這是要折煞我!”

獨孤承一整臉色,剛要再說!

皇甫敬已然哈哈大笑說道:“恩兄,夠了,有話下次再說吧……”

轉注趙振秋,接道:“振秋,你可願意再讓我們吃喝—頓?”

趙振秋尚未答話,小明突然眯著眼嘿嘿笑道:“您老人家別說這段話好了,屈指算算看,您吃過人家多少頓了,這種霸王飯不願意,敢麽?”

滿樓大笑,聲震屋宇,連獨孤承也為之戚容半消。

皇甫敬一瞪眼,道:“小鬼頭.你到那兒吃草去。滾一邊去。”

小明一伸舌頭,嘿嘿笑道:“您老人家別生氣,小明這張油嘴吃的可是十方,比您老人家強得多。”話落,一縮頭,轉身便沒了影兒。

又是一陣爽朗豪笑!

豪笑聲中,大夥也一擁下了樓。

趙振秋夫婦告個罪,偕同君玄清前頭走了。

算卦的跟老駝子,也陪著獨孤承走得沒了影兒。

走在最後的,隻有皇甫敬跟書生兩個。

望了望書生那血漬一片的左袖,皇甫敬皺了眉:“四弟,這就是你的辦法麽?”

書生點了點頭,笑道:“怎麽,這辦法有什麽不好?”

皇甫敬搖頭淡笑:“沒什麽不好,不過,我看不出跟我上次有什麽不同。”

書生也搖了頭,道:“何止是不同,簡直是大大的不同。”

皇甫敬一怔道:“有什麽不同?不是照樣的一刀,一杯血。”

書生笑道:“刀與刀不同,自然血也不同。”

那個自然,上次是皇甫敬,這次是他,血當然不同。

皇甫敬眉條一皺,直了眼:“四弟,我不相信這就是你的辦法。”

書生笑道:“而事實上,的確是。”

皇甫敬哼了一聲,道:“這麽說,四弟是試過了。”

書生點了點頭:“不錯,試過了,就是剛才。”

“靈麽?”

“準靈!”

皇甫敬一怔,惑然說道;“準靈?難道說……”

書生截口笑道;“結果如何,那要等今晚才能知道。”

皇甫敬道:“這怎麽說?”

書生笑道:“隻看今天他那體內之毒,發作不發作。”

皇甫敬道:“四弟這是……他已經喝了人血,毒性那裏還會發作。”

書生淡淡笑道:“那不一定,說不定他那體內之毒,仍會發作。”

皇甫敬倏然停了步,滿麵詫異,道:“四弟,你說話怎麽顛三倒四?”

不錯,是有點兒。

書生搖頭笑道:“我正常得很,大哥,你可要記住,今夜子時之前,他要是毒性發作了,那就證明他有一半是真的,那中毒的一半,反之,他可有九成九是假的。”

皇甫敬雙眉剛挑,倏又搖頭苦笑:“四弟,你弄得我滿頭霧水……”

話猶未完,書生突然伸手擄起了左衣袖!

皇甫敬立刻怔住了,書生一隻左臂白皙如玉,除了有點血漬外,那裏有半點刀痕,那裏有半點皮肉傷口?

半晌,他才定過神來,大惑不解,訝然欲絕:“四弟,你沒……”

書生笑道:“何必問,大哥看得清楚。”

皇甫敬猛然一搖頭,他想清清神智:“四弟,那血……”

書生淡然而笑:右手伸人左衲一摸.兩指夾了一物。皇甫敬看得出,那是隻雞素囊,立刻明白了幾分,急道:“四弟,那血莫非也是……”

書生點頭笑道:“人血才能暫解,雞血那有效用?倘若他那體內之毒,今日不發作,那可證明他根本沒中什麽毒。”

刹時間,皇甫敬再度怔住了,良久,突然應聲長歎;“四弟,有你的,你讓我這個做大哥的五體投地,自歎不如。”

書生放下了衣袖,笑道:“大哥,別捧我,真與假,那要到今夜才能知道。”

皇甫敬默然不語,旋又陡挑雙眉:“四弟,恩兄是真……”

書生截口說道:“大哥,不是恩兄是真,隻能說中毒是真。”

皇甫敬道:“四弟,那有什麽分別?”

書生笑道:“分別大的很,如果他今天毒性發作了,那麽能表示他中毒之言不虛,可是那‘五陰’重穴虛言,及前幾天那件事看,仍不能證明他是獨孤恩兄。”

皇甫敬略一沉吟,道:“倘若他毒性沒發作呢?”

書生道:“那加上‘五陰’重穴虛言再加上前幾天那件事,有九成九顯示他不是獨孤恩兄,而是……”

皇甫敬截口說道:“不管他本來是誰,我隻問四弟,該怎麽辦?”

書生想了想,道:“該怎麽辦,如今言之過早。”

皇甫敬道:“我是指今夜判明真假之後。”

書生道:“那也言之過早。”

“怎麽?”皇甫敬又不明白了。

書生笑了笑,道:“我仍有用他之處。”

至今,皇甫敬對這位四弟是更信服,毫無猶豫地道:“好吧!四弟,他,我交給你了。”

書生笑道:“大哥放心,交給我還錯得了麽?”

皇甫敬笑了,沒再說話……。

這又是一席盡歡之宴!

宴中,皇甫敬在宴席宣布了一項驚人消息,他道:“老少兩輩,除獨孤承、君玄清,‘三義鏢局’中人之外,所有高手今夜全力對付‘汴梁世家’。”

此言一出,滿座震動,最高興的是小明,他磨拳擦掌,躍躍欲動。

滿座歡騰之中,隻有獨孤承他食不甘味,瞪了眼望向書生:“四弟,第五天,不該是後天麽?”

書生笑了笑,道:“那不是我的意思,這是大哥的意思,他唯恐走漏了消息,所以那時決定提前兩天,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

獨孤承眉條一皺,沉吟不語!

書生目光深注,笑問:“怎麽,恩兄?這主意不好?”

獨孤承道:“好是好,就是有一點愚兄不大讚同。”

“什麽?”書生問了一句!

獨孤承道:“你幾個不該撇下愚兄。”

這一來,全笑了,笑聲中,書生解釋說道:“大哥的意思,是……”

獨孤承借著幾分酒意,突然擺了手:“別解釋,愚兄我一百個不答應!”

書生笑道:“恩兄……”

獨孤承又擺了手:“四弟,吃你的,喝你的,少管閑事,成不?”

書生沒奈何,望向皇甫敬。

皇甫敬輕咳了一聲,放下酒杯:“恩兄,容我插一句嘴……”

獨孤承截口說道:“四弟搬救兵了,皇甫大弟,他不行,你行?”

皇甫敬笑道:“我也沒把握,不過,恩兄該知道,鏢局裏不能沒個人坐鎮,振秋他幾個,力或勉強,智卻不足,對付‘汴梁世家’那一夥,單憑力是不夠的,恩兄就忍心讓他們擔風險?”

獨孤承隔著桌子,抬了一指,道:“你倒會說話,那麽,隨便留—個替我,不也一樣。”

皇甫敬笑道:“恩兄該知道,我四個那套玩藝兒,缺一不可。”

獨孤承眉峰一皺,沒能答上話。

皇甫敬哈哈大笑,又道:“再說,恩兄也不能讓我幾個有後顧之憂啊。”

獨孤承拿起麵前酒杯一仰而幹,“叭!”地一聲又放了下去。道:“皇甫老弟算你會說話,愚兄我認輸就是!”

這一來,滿座失笑!

入夜,初更!

今夜是一彎冷輝昏暗的上弦鉤月!

昏暗月光下,三條人影起自“三義鏢局”的後院,疾若閃電,飛射而逝,夜空中又聽見那麽一句話聲:“大哥呢?”是算卦的聲音!

“前頭走了。”是書生的話聲!

這三條人影,起自“三義鏢局”,但片刻工夫後,卻落向了“汴梁世家”左近的一處屋脊上!

那屋脊上,早爬伏著一個瘦小黑影,一見三條人影掠至,連忙翻身站起,是小明,他衝著三人施了一禮!

站在他麵前的,是算卦的、老駝子、書生!

書生首先開了口:“小明,怎麽樣?”

小明抬手往四下一指,道:“四叔,您瞧見了沒有?東、西、南、北,都站上了,就等您跟二叔、三叔甕中捉鱉了。”

書生目光如電,隻一環顧,一目了然,最後,目光落在那一片黝黑,寂靜無聲的“汴梁世家”院落上:“那方間怎麽樣?”

小明道:“自小明到這兒至今,沒一點動靜。”

書生眉峰一皺,收回目光:“二哥……”

算卦的挑眉說道:“管他有沒有動靜,闖。”

書生一點頭,道:“二哥說得對,走。”

話落,人起,當先撲向“汴梁世家”!

背後,傳來小明話聲:“四叔,趕出來幾個給小明煞煞手癢,別讓我們站在這兒喝西北風。”

他是唯恐“汴梁世家”的都躺在窩裏。

算卦的一聲輕笑說道:“小鬼頭放心,夠你捉的,隻是別讓他們從你這兒溜了。”

說著,與老駝子跟著撲了過去。

隻聽小明哼了一聲,道:“那批兔崽子要是能從小明這兒走一個,我自毀了這雙要飯的手。”豪語,人小心不小。

他話聲方落,自“汴梁世家”中,迎著算卦的跟老駝子掠起了一條人影,是書生去而複返,他半空裏揮手:“二哥,三哥,先回來!”徑自掠回了小明立身屋麵!

算卦的,老駝子身形一折,半空裏大轉身,跟著射回。

小明一怔道:“四叔,怎麽了?”

書生臉色鐵青,雙目之中威棱閃射,沒答理!

算卦的跟著也問了一句!

書生這才開口,冷哼一聲,道;“偌大一座宅第,成了空房,早沒了人。”

小明一震,直了眼,楞住了!

算卦的跟老駝子臉色一變,算卦的霍聲說道:“四弟,真的?”

書生道:“我怎會騙二哥,‘汴梁世家’有沒有人,能瞞得了我?”

算卦的臉色又複一變,道:“四弟,那麽這裏?”

書生道:“假山毀了,大廳塌了一壁,地道的入口,全給封死了。”

算卦的一咬牙,道;“好狡猾的東西,這產業,他們是不要了。”

書生道:“褚長風有得是金銀珠寶,這不過是九牛之一毛。”

老駝子須發俱張,嗔目喝道:“四弟,我不信!”

書生道:“不信三哥自己瞧瞧去!”

老駝子冷哼一聲,騰身而起,高大身形一閃,如飛投落汴梁世家那一片黝黑宅第之中!

算卦的皺眉說道:“四弟你怎讓他 人……”

書生截口說道:“別說沒人,就是有,恐他們能奈何三……”

“哥”字未出,“汴梁世家”,那黑壓壓一片宅第之中,突然傳來一陣乒乓嘩啦之聲,書生一皺眉,接道:“聽見沒,二哥,三哥在拿死東西出氣了!”

算卦的揚了揚眉,沒說話!

小明卻忽地說道:“有這種事,那能少了我?逮不著活的揍死的也能出口冤氣,小明也去湊湊熱鬧!”說著,就要長身。

書生倏揚輕喝:“小明,你敢動,死物無知!”

小明沒敢動,可是有點不服,小嘴兒一噘,道:“四叔偏心,隻許三叔他放火,就不許小明找點燈。”

書生突然一笑:“你三叔可真要放火了,三哥真是,也不怕殃及別家。”

話落,身起,一閃而沒!

小明剛一怔,書生已拉著老駝子飛射而回!

老駝子手裏猶拿著一根未燃的紙摺子,滿臉怒態,道:“四弟,這賊窩合該放把火燒個精光,你這是……”

書生抬手一指四下,道:“燒了賊窩不要緊,這些民家怎麽辦?水火無情,三哥你喜歡看這些無辜良民負老攜幼驚慌奔跑呼天搶地,你忍心讓這些無辜良民無家可歸!”

老駝子一震,鬆了手,紙摺子“叭”地一聲墜落屋麵,默然不語,半晌,方餘怒未息地哼了一聲:“便宜了褚長風那匹夫。”

多虧了書生這一句話,這附近百姓睡夢中有知,明日起早,便應該家家焚香,戶戶膜拜!

算卦的沉吟了—下,道:“四弟,要不要到萬家香看看去?”

書生“哈”地一聲,道:“二哥是難得糊塗,‘汴梁世家’那一夥都走得精光,‘萬家香’那裏還會有人,不用看了,回去吧!”

算卦的沒動,皺眉說道:“那麽,四弟以為……”

書生道:“恩兄不是說過,江浙一帶好去處麽?咱們該上那兒看看去。”

算卦的剛點頭,老駝子忽地叫:“那麽,事不宜遲,咱們連夜就走。”

此老由來是霹靂火兒般急躁性子!

書生笑了:“不跟大哥商量一聲,就這麽走了麽?”

老駝子道:“大哥呢?”

書生道:“在鏢局裏!”

算卦的一怔說道;“四弟不是說大哥走在前頭麽?”

書生笑道:“既然前頭沒有,那就準是還在鏢局裏頭!”

算卦的目光凝注,盡射狐疑,道:“四弟,對自己兄弟可別……”

書生截口笑道:“二哥現在別問,等回去再說,行不?”

算卦的點點頭,沒再問!

書生轉注小明道:“小明,待會兒告訴花亭,天亮之前不許擅離,天亮之後,到鏢局會合,倘有什麽異動,你隨時飛報鏢局知道麽?”

小明應了一聲,笑道:“四叔,這兒您隻管放心交給小明,沒異動那我沒辦法,隻要有任何異動,小明準保他一個跑不掉!”

當下,三兄弟聯袂又折回了鏢局,臨進鏢局之前,書生特別囑咐算卦的跟老駝子,任何人麵前,別提大哥沒去!

算卦的跟老駝子一肚子詫異,忍不住想問,卻被書生一句:“待會兒說”給擋了回去,隻好點頭!

一進鏢局那黝黑廣大的庭院內,人影一閃,立刻迎上個人,卻是那皇甫敬,他愕然問道:“怎麽回來得那麽快,莫非……”

書生淡然笑道:“沒出我所料,早都跑光了!”

這句話可楞了兩個人,算卦的瞪目說道:“怎麽,四弟你知道……”

書生笑道:“隻是那麽推測,如今方待證實!”

算卦的道:“既然明知,何必白跑一趟?”

書生笑道:“不跑一趟,如何證實?”

算卦的搖頭說道:“我不知你跟大哥兩個人,在搞什麽鬼!”

書生道:“二哥就會明白的……”轉注皇甫敬,道:“大哥,這邊如何?”

皇甫敬笑了笑,道:“安靜得很!沒一絲兒風吹草動!”

書生目中異采一閃,道:“恩兄睡了麽?”

皇甫敬道:“坐鎮鏢局,他那能睡?況且也睡不著,全鏢局沒一個睡了的!”

書生道:“走,咱們上樓看看去!”

他這裏剛要走,算卦的那裏突然伸了手:“四弟,別忙,許我的怎麽說?”

書生眉峰一皺,笑道:“問大哥好了,大哥自然會一一奉告。”

話落,轉注皇甫敬道:“大哥,瞞不下去了,如今隻好說了。”

皇甫敬點了點頭,遂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算卦的、老駝子心神震動之餘,尚不敢相信2

書生一笑擄起了左衣袖,這一下立即看得算卦的跟老駝子目瞪口呆,勃然變色,當地怔住!

但,旋即,老駝子須發俱張,冷哼一聲,拔腿便走!

卻被書生揮掌如電,一把拉了回來:“三哥那裏去?”

老駝子怒聲說道:“我找那膽大包天的匹夫去!”

書生笑道:“這就是我跟大哥為什麽事先沒告訴二哥三哥的道理所在。”

老駝子瞪目說道:“那麽四弟以為該怎麽辦?”

書生笑道:“不忙,我自有道理,也還有用他之處!”

老駝子沒再說話,點了點頭,皇甫敬卻詫聲說道;“四弟還有什麽用得著他的地方!”

書生笑了笑道:“自然有,大哥等著看吧!”

算卦的長眉一挑,道:“四弟,用完之後呢?”

書生笑道:“用完之後,我把他交給二哥跟三哥就是!”

老駝子巨目一睜,急道:“四弟,話可是你說的?”

書生笑道:“我何時說過了不算來著?”

老駝子笑了,那一臉寒霜跟著沒了影兒!

皇甫敬沉吟說道:“四弟,那麽如今之計……”

書生道:“咱們那位獨孤恩兄,不是說江浙是好去處麽?如今正是去江浙的時候,陽春三月,江南鶯飛草長,日出紅似火,江水綠如藍,正好去逛逛!”

皇甫敬道:“什麽時候動身?”

書生道:“該跟咱們獨孤恩兄商量商量後再說!”

老駝子插口說道:“四弟,這還能告訴他?”

書生笑了笑,道:“當然,而且非告訴他不可!”

老駝子道:“這怎麽說?”

書生道:“我仍是那句話,三哥也等著看!”

話落,徑自向獨孤承所居小樓行去!

皇甫敬、算卦的老駝子自然是亦步趨地跟在身後!

獨孤承所居小樓上,燈光外透,窗欞上,卻映著人影兒兩個,書生訝然回頭,向皇甫敬投過探詢一瞥!

皇甫敬低聲說道:“是振秋正陪他下棋!”

好閑情,在這大敵有可能壓境之際,也夠鎮定。

書生轉過頭去,忽地揚聲笑道:“謝大將軍,秦兵已經渡過了淝水了。”

窗欞上,那兩個人影猛抬頭旋聽,獨孤承道:“是四弟麽?”

隨見他站了起來,推窗下望。

書生仰麵笑道:“正是我幾個回來複命!”

獨孤承滿臉詫異道:“怎麽回事,四弟,快,快,快請上來!”

關上窗,轉身迎向樓門!

他這裏一腳剛邁出門檻,書生等已然上了樓,笑道:“有勞謝大將軍倒屐相迎。”

獨孤承倒退而回,他忘了讓客,急不可待,劈頭便問:“四弟,到底怎麽回事?”

書生笑道:“‘汴梁世家’的那一夥,早走光了,就這麽回事!”

獨孤承一震,立刻怔住!

適時,書生卻轉向了臉色難看的算卦的跟老駝子:“二哥、三哥,別這樣好麽,人都走了,氣有何用?”

算卦的懂了,頭一低,走向一邊坐!

老駝子他還糊塗,猶瞪著眼!

皇甫敬背後伸手,往椅子上推了他一把,道:“三弟,坐下歇歇去!”

老駝子卻也一聲沒吭,頭一扭,坐了下去!

獨孤承定過神來,猛擊一掌,恨聲說道:“好狡猾的東西,四弟,可知他們是什麽時候走的?”

書生道:“看情形,不止一天兩天了。”

獨孤承哼了一聲,道:“東西都沒動?”

書生道:“人全走了,東西一樣沒動。”

獨孤承道:“敢情還真舍得!”望了書生一眼,道:“四弟如今作何打算?”

書生道:“正是來請教恩兄!”

獨孤承道:“愚兄我隻知道江浙……”

書生他竟然忽地搖了頭:“恩兄,我以為,江浙去不得,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何以見得?”獨孤承為之一怔!

書生笑道:“褚長風豈是那此處無銀三百兩的傻子?他既然透露了江浙,他的去處就必不是江浙。”

獨孤承道:“可是,無心的泄露,那又當別論。”

書生笑道:“恐怕那是有心而非無意,倘若咱們以為他是天意,那他們是求之不得正中下懷。”

獨孤承點頭沉吟道:“那麽四弟……”

書生道:“我預備往個相反的方向走走。”

獨孤承問道:“那兒?”

書生道:“隻要是相反的方向,隨意那兒都成。”

獨孤承道:“也許四弟料的對,準備何時動身?”

書生道:“準備明天一早動身,特來奉知恩兄一聲。”

獨孤承點頭說道:“事不宜遲,越快越好,都誰去?”

書生道:“就我四個,仍請恩兄坐鎮鏢局。”

獨孤承剛要張口,書生已然又道;“恩兄,這趟出門既遠又久,更不能有一點後顧之憂!”

獨孤承略一猶豫,毅然點頭:“好吧,四弟,鏢局裏的大小,愚兄我擔了。”

書生道:“全在恩兄了,我在這裏先謝了。”說著,拱手便是一揖。

獨孤承離座起避,作色說道:“四弟這是什麽話,彼此是什麽交情?”

書生沒多說,赧然一笑,道:“恩兄別生氣,下不為例就是。”

接著,他以為準備什物,養精蓄銳為詞,與皇甫敬、算卦的、老駝子相偕告辭下樓而去!

但是,他還請獨孤承也早些安歇!

這一來,趙振秋自不便久留,跟著也告辭而去!

二更,梆柝甫傳!

一條人影起自“三義鏢局”後院,一閃出了鏢局,好輕好快!

這條人影一出鏢局便直奔西南,捷如一縷輕煙,隨風飄閃, -一幌便是十餘丈,直如幽靈!

片刻之後,這人影突然停住了,人影的停身處,是“龍庭”後麵,此處空曠、荒涼,靜得懾人。

人影住後,身到,像貌瞬時呈現,那是個穿青衣的白發老人,老人,赫然竟是獨孤承。

獨孤承站在龍庭之後,目光炯炯,四下裏隻一環顧,忽地身形再閃,直如脫弩之矢,撲向“龍庭”後的一片樹叢之中一閃不見!

轉眼間,獨孤承又在樹叢的那一麵出現,樹叢的那一麵,是大片麥田,麥浪起伏,金黃金銀!

距獨孤承的停身處,約莫有三十餘丈距離處,麥田的中間,有—座草席搭成的矮棚子,此際,那矮棚子中猶透燈光!

獨孤承隻一停足,立刻長身又起,直撲草棚!

他剛近草棚,草棚內突然傳出一聲沉喝:“什麽人?”

獨孤承倏然停身駐步:“我!”振腕輕拋,—縷烏光射進草棚。

隻聽草棚內一聲驚呼,棚簾掀起,兩名黑衣漢子疾竄而出,低頭垂手,恭謹立於麵前!

獨孤承冷哼一聲,攤出右掌。

那兩名黑衣漢子居左一名,跨步向前,雙手呈上一物,那是一塊鐵牌,代表堂主身份的鐵牌。

獨孤承接過鐵牌,揣向腰間,森冷目光一掃,道:“是誰要你們夜間燃燈的?”

兩名黑衣漢子身形一震,居左那名幹笑說道:“稟堂主,是屬下兩人閑來無事………”

獨孤承冷笑說道:“賭?”

居左那名黑衣漢子窘笑說道:“堂主法眼如神,屬下二人正是………”

獨孤承截口說道:“賭沒人管,夜晚點燈,你可知數裏之外也看得到?”

兩名黑衣漢子身形又複一震,不敢再發一言。

獨孤承雙眉一挑,冷喝說道:“還不快進去把燈熄了。”

居左黑衣漢子應了一聲,慌忙轉身進棚,抬手熄了燈,然後疾步又走了出來,又是一付恭謹可憐像。

獨孤承冷冷一笑,左手一伸,遞向居右黑衣漢子一個小小的紙卷兒道:“把這速速傳送總行。”

居左黑衣漢子應了一聲,出雙手接過小紙卷兒,又轉身進了草棚,沒一會兒,一陣振翅破空之響,一隻雪翎信鴿在棚後衝天飛起,轉瞬間沒了蹤影!

適時,黑衣漢子掀簾出棚,垂手說道:“稟堂………”

獨孤承冷然擺手,道:“我知道了,下次無論幹什麽,絕不許有絲毫光亮,要不然別怪我要論行規處置,聽見麽?”

兩名黑衣漢子機伶一顫,齊聲說道:“謝堂主不罪之恩,屬下等絕不敢再有二次。”

獨孤承冷冷一笑,衣袖擺處,轉身飛射而去!

但,就在他轉身飛射的刹那間,背後,那草棚方向,突然響起兩聲悶哼,獨孤承一怔回顧………

頭,差點兒沒嚇得靈魂兒出了竅。

兩名黑衣漢子,已然直挺挺地躺在了草棚前,這還事小,事大的兩名黑衣漢子身邊,站著兩人。

算卦的、老駝子!

獨孤承機伶一顫,掉頭就要加速身法。

豈料,白影一閃,身前又響起了輕笑:“恩兄留神,別撞個滿懷。”那赫然又是書生!

獨孤承心膽俱裂,驚急之際,凶心倏起,雙掌一抬,凝足了功力往前一抖猛劈而出!

隻聽書生笑道:“恩兄何忍下手自己兄弟?”

隨見獨孤承兩隻手臂如遭蛇齧,一顫無力垂下,臉色慘變,緩緩低下了頭,默然不語。

緊接著又一條人影掠至,是皇甫敬到了!

書生淡然一笑,揚眉說道:“夜這麽深,恩兄不在小樓安歇,跑到這兒來幹什麽?”

獨孤承猛然抬頭,毅然發話:“四弟都看見了,何必多問!”

敢情他還叫四弟!

書生沒在意,搖了搖頭,道:“我沒想到恩兄會為‘汴梁世家’所用,真讓我幾個痛心。”

獨孤承老臉抽搐,突然低下了頭,道:“四弟,愚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隻有昧著良心,強忍羞愧!”

書生淡然截口說道:“我想聽,聽恩兄那不得已的苦衷!”

他怎麽仍是恩兄恩兄地一聲聲叫!

獨孤承低頭道:“四弟不知道,愚兄在‘汴梁世家’中,另娶一房妻室,這多年來,已生有一兒一女,如今均在那褚長風手中……”

書生忽揚龍吟長笑:“餘萬相,我那獨孤恩兄豈是這等樣人?事到如今,你還敢嘵舌巧辯,汙蔑我那獨孤恩兄。”

獨孤承一震,抬頭說道:“四弟,你這是什麽………”

“住口!”書生挑眉沉喝,冷笑說道:“四弟也是你叫的,餘萬相,我承認你那易容之術爐火純青,獨步宇內,瞞過了我那三位拜兄,但可惜卻沒能瞞過我。”

獨孤承機伶一顫,垂首不語,但旋即他又猛然抬頭:“聞人俊,餘萬相自知那易容術絕無破綻,你是如何………”

書生截口笑道:“不論你那易容之術是無破綻,可是你不知道,你那破綻,是暴露自你那身外身內的其他地方!”

“什麽地方?”餘萬相猶自不服地問了一句!

書生淡然一笑,道:“你要聽?”

餘萬相點頭說道:“那是自然,對自身的失敗,總該有個檢討。”

書生笑道:“人家檢討是為下次,可惜你已經沒有下次了!”

餘萬相身形一顫,雙目忽現猙獰凶芒:“我也求含笑瞑目,到那陰間地府,下次也多得是。”

書生挑眉說道:“你自分必死?”

餘萬相道:“或許你兩個不敢殺我,但身後那兩個是絕不會放過我。”

書生大笑說道:“看來,你對二先生跟三先生知之甚深,好吧,我就說給你聽聽,免得你不能含笑瞑目,做鬼難安………”

頓了頓,接道:“第一,是你那‘汴梁世家’中人自露假山密道所在,第二,你救出來太容易,第三,你那‘五陰’重穴被製之言是虛,第四,對昔年事,該知道的你不知道,第五,我鐵牌施詐,你作賊心虛,第六,你不該把那身行頭,藏在假山之後,第七,你身中‘摧心散骸斷魂丹’之言也不真……”

餘萬相突然獰笑說道:“既不真,你兄弟為何割臂取血?”

書生道:“那是大先生,我沒有。”

餘萬相嘿嘿笑道:“那麽我口喝的血,是………”

書生笑道:“那不過是一杯雞血!”

餘萬相詭笑說道:“聞人俊,你以為我會信了。”

書生道:“不信你看!”

左手一抬,擄起了左衣袖!

餘萬相一震變色,但旋又獰笑說道:“那也沒關係,我餘萬相能喝了大先生之血,這該是天下武林第一人,萬死無憾了。”

書生聽若無聞,道:“喝—杯雞血,毒性仍不發作,那不證明是假的麽?”

餘萬相獰笑說道:“假的又如何?”

書生淡淡笑道:“不如何,我兄弟一下捉了三個!”

餘萬相臉色一變,旋又獰笑:“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晚不也是那麽—次!”

書生淡淡說道:“你該知道,二先生可不會讓人死得那麽舒服!”

餘萬相臉色又複一變,閉口不言!

書生臉色一沉,道:“餘萬相,那飛鴿傳書上說些什麽,說!”

餘萬相默然片刻,陡挑雙眉,道:“告訴你也無妨,那是說你兄弟沒中計謀,不下江浙,要總行速轉陣地,速謀應付。”

書生道:“這麽說來,我兄弟來遲了一步。”

餘萬相笑了,笑的好不得意:“正是,你明白就好,如今你兄弟又要多費一番手腳了。”

“是麽?”書生淡淡笑道:“你別高興得太早,我也不妨告訴你,我兄弟大纛仍指江浙。”

餘萬相一怔說道:“你不是不去江浙麽?”

書生笑道:“那是說給你聽的!”

餘萬相一震,不能作一言!

書生一笑又道:“餘萬相,你說我兄弟遲來一步,你卻不知道我兄弟是故意隱身左近,非等你放了信鴿不現身,如今好了,你告訴總行,我兄弟不去江浙,我兄弟卻去的仍是江浙,大勢定也,錯也鑄成,你縱有更改之心,卻沒有更改之力了,我深深為你惋惜。”

一番話聽得餘萬相心膽欲裂,魂飛魄散,通體冷汗涔涔向下,書生話聲一落,他便厲聲叫道:“聞人俊,你好………”

“好什麽?”書生截了口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騙治騙,以毒攻毒,這不過是……”

餘萬相默然不語,忽地一掌,閃電拍上自己頭靈。

書生挑眉朗笑:“在我麵前,想尋死都不容易,二哥,交給你了。”

食指遙點,然後反手一抖!

隻見餘萬相手臂一軟垂下,跟著悶哼飛起,直落算卦的麵前!

算卦的長眉剛挑,老駝子絕不客氣,冷哼一聲,蒲扇般大巴掌一招疾落,拍的是餘萬相一顆大好頭顱。

這一掌,休說拍實,就是掃中點,餘萬相也非腦漿進裂,當場斃命不可。

適時,皇甫敬陡揚輕喝:“三弟,對人要退一步,留他一命。”

長兄有命,老駝子不敢不聽,哼了一聲,變拍為抓,鋼鉤般五指一把落向餘萬相後心。

餘萬相這下吃的苦,不比死好受,隻覺全身一緊,血脈倒流,痛澈心脾,大叫一聲昏死過去。

書生見狀,皺了皺眉,轉望算卦的,道:“二哥,麻煩替我拍醒一個。”

算卦的手起掌落,虛空拍向地上一名黑衣漢子。

那名黑衣漢子應掌而醒,眼睜處,魂飛魄散,一個身子軟了大半截,一幌又倒了下去J老駝子看得火起,雙眉一聳,剛要張口!

書生又然揚眉說道:“三哥,嚇破了他的膽,咱們可得不到一句話!”

老駝子哼一聲,閉口不響。

書生轉望地上黑衣漢子,笑了笑道:“你可知我兄弟是何人?”

黑衣漢子一個頭就跟他那上牙關一樣,一陣猛點。

書生抬手一指餘萬相,又問;“這是你們行裏的堂主,如今正躺在你身邊,你可看見了?”

黑衣漢子一個頭又是一陣猛點!

書生臉色一沉,道:“那麽,說,適才你二人放的那隻信鴿,是往那兒飛的?”

黑衣漢子一張嘴張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了聲:“金……”

書生目閃寒芒,忽地大喝:“二哥,留神!”

單掌一揮,虛空飛截而出,他應變不可謂之不快,無如,仍是遲了一步,黑衣漢子的餘話變成一聲慘叫,一幌倒地!

書生跟皇甫敬霍然旋身,那一片樹叢邊緣上,不知何時站著個陰森森的黑衣蒙麵人,而且嘿嘿獰笑不止。

算卦的跟老駝子哼了一聲,就要飛撲!

書生抬手一攔,道:“二哥,三哥,別妄動,他是有所仗恃而來。”

黑衣蒙麵人突然仰天狂笑:“高明,高明,還是四先生高明,不錯,我是有所仗恃而來,要不然,我那敢以一對四,獨對四奇。”

書生沉聲說道:“少廢話,莫雷,你把‘三義鏢局’怎麽樣了?說!”

黑衣蒙麵人身形一震,皇甫敬、算卦的、老駝子三人也大驚失色,老駝子巨目暴睜,目眥欲裂,顫聲厲喝:“好匹夫,你敢…………”

書生陡揚沉喝:“三哥,冷靜些!”

老駝子一震不語,黑衣蒙麵人卻適時說道,“閣下,你說誰是莫雷?”

“你!”書生冷冷答了一個字!

黑衣蒙麵人大笑說道:“四先生是會說笑話,誰不知道‘毒手魔君’物化已久………”

書生冷然截道:“不錯,‘毒手魔君’物化已久,可是那‘大相國寺’的主持,普濟大和尚卻仍活在世間,而且此刻就在我麵前!”

黑衣蒙麵人身形一震,道:“四先生,老和尚他就是昔年‘毒手魔君’?”

書生豁然大笑:“莫雷,你這一問是又露破綻,不打自招,就算你不是莫雷,褚長風也早該向你稟報過了,那有如今還不知道的!”

黑衣蒙麵人目中厲芒閃動,久久方道:“四先生閣下,那普濟老和尚已然嚼舌自絕……”

書生道:“可是他的屍體卻不翼而飛了。”

黑衣蒙麵人道:“那現在‘汴梁世家’地道內,四先生要看,隻稍一句話,我立刻派人送上,另外還附帶一口上好棺材。”

書生冷笑說道:“隻怕那又成一具白骨。”

黑衣蒙麵人笑道:“四先生錯了,‘汴梁世家’有得是奇異藥材,我沒有讓他腐朽。”

敢情他把老和尚的屍骨保留了起來!

書生道:“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你會這麽做?”

黑衣蒙麵人道:“四先生不知道,老和尚當年對我有過些微恩……”

書生截口說道:“那麽,恩將仇報,你算得上英雄!”

黑衣蒙麵人不在乎這句譏諷話,嘿嘿笑道:“可是他對我仇比恩多,我之有助人殺他,殺了他然後保留他的屍體,也算我對他有所報答了。”

書生道:“這倒是聞人俊聞所未聞的千古奇事!”

黑衣蒙麵人幹笑說道:“四先生不信,我莫可奈何!”

“信!我怎麽不信?”書生冷笑說道:“我不但相信你這別致的報恩方法,而且我還相信,你那‘汴梁世家’地道內,確有一具普濟老和尚完好無損的屍體。”

黑衣蒙麵人目中異采一閃,道:“那麽………”

書生冷笑截口,道:“可惜你說得太晚了,這些話,你要是在我發現餘萬相任職‘汴梁世家’前說還差不多,如今麽,哼哼!”

黑衣蒙麵人道:“四先生,如今又如何?”

書生道:“如今不靈了,餘萬相那易容之術獨步武林,隨便找個身材相似的人,任他一番塗抹,就是另一個普濟老和尚。”

黑衣蒙麵人身形猛震,突然仰天大笑:“四先生,你使我五體投地,自歎不如。”

其實,又何止是他,就是皇甫敬、算卦的、老駝子三人,對這位拜弟,也是深深歎服!

書生淡笑說道:“隻怕你更要殺我才能安心了。”

“不錯!”黑衣蒙麵人目閃厲芒,毅然點頭:“既生瑜,何生亮,我不許任何一個比我高明之人留在世上。”

書生道:“當然,那是你席卷武林,稱霸天下的唯一阻力,這種人一日不除,你便一日登不上那武林第一人寶座。”

黑衣蒙麵人身形再震,忽地一歎,笑道:“四先生,如今我倒突然覺得不想殺你了!”

書生笑了笑道:“看來,我倒要謝謝你,莫雷,你好高的心智好深的心機,竟能一手掩蓋天下人耳目,武林中人隻道你死了已久,我兄弟隻知你是洗麵革心,放下了屠刀,卻不料你以佛門為掩,以假慈悲為飾,暗中操縱褚長風那般亡命之徒陰謀席卷武林,稱霸天下,可惜你仍裝的還不夠爐火純青,碰上我四兄弟,不怕你為山九仞,要功虧一簣了。”

黑衣蒙麵人嘿嘿說道:“四先生,這話不嫌言之過早?”

書生搖頭說道:“我以為不算早了,如今勝卷誰操,你自己該明白。”

黑衣蒙麵人幹笑說道:“四先生該知道,不到最後關頭,沒有人會自認落敗的,尤其是我,我這個人臨躺下還要拚上一拚,有人阻攔我的壯圖霸業,我也不會讓他活著,最後還要來個玉石俱焚,兩敗偕亡的。”

此人心腸的確毒,話說得令人不寒而栗!

書生道:“那到最後再看吧,最後是個怎麽樣的局麵,這個誰也難以預下,總而言之一句話,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招惹上我四兄弟。”

黑衣蒙麵人搖頭笑道:“四先生錯了,四位是我稱霸天下唯一的阻力,隻要除去四位,那麽天下武林我是易如探囊取物,垂手可得,不費吹灰之力。”

這倒是千真萬確的實話,隻要除去“神州四奇”,其他各門各派,各幫各會,那是不在他“汴梁世家”眼中!

書生目中寒芒一閃,道:“這麽說來,你是有計劃的了?”

黑衣蒙麵人點頭說道:“麵對高明,我不敢隱瞞,事實如此,我也不願否認。”

書生道:“那麽‘乾坤五凶’是你‘汴梁世家’之人?”

黑衣蒙麵人搖頭說道:“不,是我派人把我的下落透露給他五人,然後他五人把四位引來開封:”

原來如此!

書生心中暗暗一震,道:“如今他五人呢?”

黑衣蒙麵人嘿嘿笑道:“故施恩惠把他們引入‘汴梁世家’,剩下的四先生想吧!”

書生為之雙眉一挑,道:“找誰不可以,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單單以他五人為餌。”

黑衣蒙麵人道:“我樹仇武林雖然多如牛毛,不可勝數,但是,唯有他五人仇恨最深,再說,錯非他五人,如換別人,也奈何我不得,別人既然奈何我不得,又怎能使得四位為我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