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醫院

他說饒饒結婚吧。

我本來很幸福地抱著他,但是可能幸福太大了,我有點招架不過來,愣是品出點不幸的感覺出來。

我和他分開,就分腿騎在他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想好了?”

“這還有什麽好想的,都這樣了。”江北說得一副他很無可奈何的模樣,然後微微一笑,在我身上瞥了一眼,“小姐,你這樣坐在我身上,我受不了的啊。”

我趕緊從他身上爬下來,然後縮進被子裏,扯了被子把自己裹住,扯得他都沒有被子蓋了。江北連著被子一塊兒抱著我,在我耳邊問:“你想好了麽?”

我把“沒有”兩個字拖得很長,心裏又美開了。江北彈了下我的耳朵,“那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說。”

之後江北也翻過身去,把被子扯回去一些。我敢打賭,他心裏絕對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麽平靜坦然,他一定也需要好好想想。可就像他說的那樣,如果我肚子裏真的又有了他們江家的種,並且他決定讓這個種子生根發芽茁壯成長,那這種子總得有個媽,我是現成的。

美麗之後,我心情變得很亂。之前我就想過這個問題,就算江北要娶我我敢不敢嫁的問題,我雖然多數時候都弄不清他在想什麽,可他是個什麽德行我還是很清楚的,他的心還沒定下來,我也不見得有那個本事讓他定下來。

我對他,最大的恐懼,就是害怕有一天他會不要我,而且是突然地不要我。縱使他不會不要我,那就跟大金子那樣似的,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這事我怕是也受不了吧。

江北家,在w市也就算是豪門了。以前在學校宿舍,我們幾個丫頭片子看港劇,經常牽扯到女主嫁入豪門,然後深似海,然後鬱鬱寡歡。女主角們總是幸運的,多半最後會讓男主角浪子回頭,真正最寫實的,通常是女主角的婆婆,男主角的媽。那些惡婆婆,才是嫁入豪門的典範。

熄燈以後,我們幾個丫頭片子就交流心得。有看得開的就說,男人麽,尤其是有錢的男人,受到的誘惑就是多,管不住他的人,管住他的心也行,相夫教子弄明白了,讓他心裏有數,外麵的彩旗再招展,也撼動不了家裏紅旗的血色浪漫。

要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看得開。

我就一直在想,我能不能學會獨眼龍這項技能,當那些我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我心裏得感覺多沉重。可能性有很多,也許我成熟了,就學會了,也許一輩子都學不會,然後因為那些小妖精們,跟江北打得頭破血流一拍兩散。

我輾轉著輾轉著,轉念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瞬間茅塞頓開。

就說不是江北,換個別的男人,普通男人,你能保證他一輩子不找小姐,保證他不會偷腥?他不包養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也沒準會去跟有夫之婦偷情啊。生活中這種例子,可真的不少,小區裏隨便找個大媽磕牙,那家長裏短閑言碎語扯起來,誰家的事說開了都是個笑話。

既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那我還怕什麽?事在人為吧!

一想通這個問題,我就激動了。

我忽然反應過來,我要跟江北結婚了啊,以後出去我就是有身份的人了,我是江北的老婆,我老公又帥又有錢對我還好,太有麵子了。

我很開心,第二天一早起來,憋著尿和江北一起往醫院裏殺。

因為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找了大夫我直接就讓她給我開單子做b超。進入b超室,江北非要跟我一起進來,經過協商獲得醫生的準許。

我躺在做b超的**,醫生拿探頭在我肚子上按來按去,那上麵好像塗了種東西,滑滑的,感覺怪怪的。

她按得太使勁了,我憋一肚子尿,真受不了。

江北很認真地盯著顯示器,烏漆抹黑的他肯定也看不懂。醫生接著蹭我的肚子,然後問我上次例假是什麽時候,我就說了。

她把探頭拿開,扯了段衛生紙遞給我,讓我自己擦肚子上的耦合劑,然後說:“日子太短了,再過十天來看吧,現在什麽也看不見。”

我有點失望,就問她怎麽才能確定是不是懷孕。她問我自己用試紙試過沒有,我說沒,她就讓我去找醫生開個單子驗血。

我和江北又去開單子驗血,我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結果。江北看著我風風火火的樣子,就說他覺得特別好笑。你看看他淡定的。

抽完血,江北帶我去吃飯。我空腹來的,餓得都發昏了。吃完飯,在外麵逛了一圈,感覺時候差不多了,就又趕回醫院拿結果。

江北問我:“你怎麽這麽緊張呢?”

我違心地說:“這有什麽好緊張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沒有唄。”

取了化驗結果單,我和江北搶著看,但其實我們倆誰都看不懂。江北認真比對這每一項數據,唯一比照出來的一項結果是,我確實有點貧血。

我們去找醫生,裏麵有人做婦科檢查的,江北一個男人不好進去,我就自己進去了。

然後把單子給醫生看。其實我一直沒想那麽多,我幾乎潛意識裏認定自己就是懷孕了,因為我已經吃過一次虧,之前每個月我都算著自己的例假,它稍微遲那麽半天,我心裏都發慌。

可是醫生說我沒懷孕。

我真恨不得是自己聽錯了,但理智又知道,什麽也沒聽錯,是我自己搞錯了。我說因為例假推遲了,所以才懷疑,醫生就問我的身體狀況,然後給我開了藥調理。其實我就是單純的月經不調了,因為前幾個月,緊急避孕藥吃多了。

醫生還說,如果想避孕就來醫院上個避孕環,或者吃長期避孕藥,反正多少有點傷害,而且不是百分之百能避孕。最可靠的辦法,還是讓男方戴套。

我拿著開藥的單子走出來,江北靠近問我結果。

我衝他勉強地笑笑,說:“弄錯了,就是有點月經不調,”然後我把單子交給他,“去拿藥吧。”

我沒有去看江北的臉,不知道他臉上是失望的表情還是會鬆一口氣。說完話我就背過身去,我抿著嘴巴,努力地忍,兩行眼淚刷得從眼眶裏滾下來,我根本就管不住它。

江北過來拉我,我趕緊用手背擦眼淚,然後他發現我哭了,就問:“怎麽了?”

我哼哼唧唧地說:“沒什麽,就是弄錯了……”

有種到手的幸福忽然飛了的感覺。昨天晚上江北說要跟我結婚,那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可是現在根本就沒有孩子,根本就沒有孩子!他輕鬆了,白擔心了,他不用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當爹,也不用著急娶我了。

我想,沒有孩子,江北是不會跟我結婚的。

我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勇敢點把什麽都托付給他,因為說服了,所以滿心的期待,現在期待就這麽輕而易舉地破滅了。

江北給我抹眼淚,他說:“你至於麽?”

確實是不至於,所以我就搖了搖頭,但是我還是很想哭。我就把江北抱住了,埋在他肩膀上哭。

他哄著我,又說:“醫院,好多人看著呢。”

什麽時候他也學會這麽要麵子了。我哭得江北有點煩了,他用不耐煩地口氣問我:“你這又是怎麽了,一出又一出的,煩不煩?”

我特別怕江北煩我,就哭也不敢哭,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他一句,“這樣你是不是就不會跟我結婚了……”

江北就愣了。

他盯著我的臉看了很久,然後很平靜地說:“結,該結結。”

拿了藥,江北帶我去逛超市,買很多吃的,計較這計較那,又嫌瘦肉精又嫌防腐劑。他說得把我這個貧血的毛病給治過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我他媽有什麽好不知足的,江北對我真的挺好的了,除了喜歡花天酒地,他也真沒什麽大毛病了。

可是接下來兩天,他都沒有其他的反應。真的要結婚,總得對家裏說一聲吧,總得準備手續,著手開始籌辦些什麽吧,但他什麽行動都沒有。

有天我們吃飯的時候,我就說:“你要是還沒想好,就算了。”

他皺著眉頭看我,“你現在怎麽總事事兒的呢?”

我苦笑,我說:“其實有時候,我總覺得我配不上你。”說完又苦笑,然後鼻子酸了,眼睛紅了。

江北看看我,彎著眼睛輕笑,“傻樣兒。”

他把我拉到懷裏,不鬆不緊地抱著,他說:“本來我也沒想好,要沒懷孕這誤會,我也沒打算想過。你那天從裏麵出來,說沒懷孕的時候,我真鬆了一口氣。可是看著你哭的時候,我又覺得特別心疼。結吧,我想好了,結吧。”

我說:“你別衝動,再後悔。”

他鬆鬆一笑,“還能哪件事兒都想那麽明白啊。給你爸打個電話吧,我這邊……也得想想跟家裏怎麽說,我媽那個人挺難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