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告別

江北口氣淡淡的,就像是隨便在談一件事情。我愣了愣,然後問他:“咱們要去看看麽?”

“看他幹什麽,去看人家笑話?”江北斜著眼睛問我。

這怎麽能叫笑話呢,我是覺得韓晴也挺可憐的,從小沒媽,十幾歲死了爸爸,現在嫁人了,老公又在壯年就得了癌症。我覺得韓晴肯定是個特別堅強的女孩,生離死別見多了,心態大概和我們這些幸運的人不大一樣。

我問:“韓晴肚子得有五個月大了吧?”

“五個多月吧。”江北隨口說,口氣裏有一絲歎息。我想江北多少還是有點關心韓晴的,這很正常,我不會吃這些飛醋,他們的關係不止是舊情人那麽簡單,畢竟是親梅竹馬,就是從朋友的立場,關心關心她,為她小小的難過,這都是正常人該有的表現。

我覺得我們還是該去看看,江北說癌症這事說不好,有些人發現沒多久就死了,有些人可能還能跟沒事人似得活很多年。韓晴兩口子肯定是不缺錢治的,我們還是再看看情況,起碼等動了手術再說。

我挽著江北的胳膊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別人的世事無常總是提醒著我們去珍惜自己的眼前,我覺得我很幸運,也不希望這份幸運輕而易舉地流失。

可江北說戒酒,其實沒什麽實際行動,一出門就有人勸他喝酒,他又忍不住,有時候我在旁邊,也隻敢稍稍提兩句。我們結婚的事情,除了很熟的人,好多都還不知道的,在別人眼裏,我們倆最多就是戴著情侶戒指的男女朋友,大概沒人相信,江北會這麽輕易地從良。

所以還是會有很多女人找他,江北吧也從來不藏著掖著,當著我的麵就敢接女人的電話,有些女人好以什麽心情不好,找他出來陪陪之類的理由約他,我在旁邊看著瞪眼,江北很無奈地告訴她們:“我和我老婆在一起呢。”

尼瑪,不和你老婆在一起,你就敢出去麽!

我每次流露出吃醋的眼神,江北就抿著嘴巴偷樂,然後把我的臉捏成奇形怪狀的模樣,說:“你看看你醜的。”

跟江北去見他媽的時候,江北他媽提起韓晴,忍不住還是抹了兩滴眼淚兒,說這丫頭命苦,不管以後怎麽樣,我們大家都得多照顧照顧她。我和江北施施然地點頭。

江北還是不想要孩子,每次同房的時候都很注意,也可能結婚了,對那事癮就沒那麽大了,我們也不像以前似的,動不動就滾滾床單。我在網上看到一個說法,說婚後三年,很多夫妻連接吻都覺得別扭。我覺得男人和女人看待接吻的態度是不一樣的,男人吻女人好多時候是為了**,女人吻男人更類似感情的表達。

我也會學著買性感內衣沒事勾引勾引他,有時候江北在打遊戲,眯著眼睛瞪我,拿手指指我的鼻子,“你給我等著。”

我的勾引絕大部分時間還是成功的,這樣我就放心了,嘿嘿。

仔仔和瑤瑤終於要走了。

瑤瑤說要回重慶做點小買賣,過去這些事情就再也不提了。我一直以為瑤瑤是不存錢的,其實這孫子也腹黑,她過去兩年坐台,每天掙的第一百塊錢,都是直接到附近提款機存起來的,一天一百一天一百,有時候發了橫財多存上點兒,這兩年攢了小十萬。

仔仔手裏也攢了點錢,瑤瑤說回去找個大學門口開旅館,一本萬利啊。

他們臨走的前一天,理所當然地要擺局送行。那幫男人在喝酒,我和瑤瑤陶文靖就在角落裏胡扯。我跟瑤瑤講和江北蜜月旅行的事情,告訴她們江北的醜事,跳傘的時候他在直升機上嚇得腿軟,從熱氣球上下來的時候,他蹲在景色秀美的平原小溪邊哇哇地吐,我們去蹦極,江北一頭栽下去,然後瘋狂地大叫:“媽媽!”

那種時候我反倒什麽也不害怕了,一來我不追求刺激,蹦極我不想蹦,就堅決不去。二來,有江北在身邊,我真心是什麽也不覺得害怕。

瑤瑤跟我說了很多貼心話,她說江北肯定是死性難改的,我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尤其是韓晴老公那事。瑤瑤說,這個男人吧,別看表麵好裝個狠心絕情,其實大多時候比女人還要心軟,最根本的體現就是在前任這方麵。

不過就算發現了苗頭,我也不用特別的慌,要記住我始終是占著名分的優勢的,別把江北逼太緊,如果想得開,就得知道男人玩夠了還是會回家的,要是想不開,就用軟手段包圍他,讓他狠不下心來背叛。

我問瑤瑤:“你覺得我敢管他麽?”

瑤瑤說:“你倆之間還是差那麽點意思,差一樁能讓你翻身農奴做主人的大事。”

我和江北的關係,一直處於他強我弱,我還是很膽怯,不敢放開了管他嘮叨他,很怕他煩,有些關係一旦形成模式,就很難改變。瑤瑤說這個她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畢竟我們倆開始的時候,落差就太大了,不是說金錢名位上的,而是態度上的落差。

我的弱勢,必定會造成以後的被動,日子還長著呢,估計有我受的。

瑤瑤還說:“不過你放心,我總覺得江北這人是有點良心的,沒什麽太嚴重的事情,輕易不會添大亂。像你這樣的女人,一般男人都不舍得傷害。對了,他爸也該退休了,有讓他接班的意思?”

我說:“這還不清楚,不過他哥是高材生,養得了自己。我感覺他爸那個意思,家產大頭還是會留給他。”

“那就對了,好好巴結巴結他爸。”瑤瑤這麽說。

其實這哪是巴結的事啊,江北他爸人就是挺好的,對我也挺好的,比他媽強多了。他媽看我簡直是這也不如意那也不如意,我看江北他媽吧,一方麵很希望他兒子能找個有本事的老婆,一方麵又希望有本事的老婆,能像我這麽聽話懂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就像我們結婚前,江北說胸大和苗條很難兼得,於是他還是選個苗條的。可是婚後他發現了問題,胸大的不能再小了,尼瑪瘦的能變胖啊。

可能是最近過得太好了,我這體重微微有上漲的趨勢。江北就經常一邊捏著我肚子上的肉,一邊笑話我。我說節食減肥吧,他又不幹,說我事事兒的。

我跟瑤瑤擁抱告別,回憶這兩年的事情,陶文靖在旁邊哭得稀裏嘩啦。瑤瑤還是跟陶文靖說,和陳林能分就分了吧,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我這麽好運氣,陳林那種才是天生沒有良心的。

瑤瑤說,以後沒事就打個電話,有什麽心事可以敞開了跟她說。臨別的時候,她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饒饒,你要加油啊。”

男人之間的告別方式比較簡單,江北和仔仔就是喝啊喝的,大家都喝多了而已。

我們帶著各自的男人回家,我一直也沒時間去學駕照,就打車帶江北回去。今天他醉話比較多,嘟嘟囔囔地跟我說:“那孫子千萬別再跑回來,再回來我就給他揍回去。”

其實大家的心裏都是帶著祝福的,江北也希望仔仔能安定下來,總在夜總會做鴨算怎麽回事。

和仔仔的分離,讓江北很傷心,我幾乎沒見他這麽傷感過,傷感得就快哭了。

我勸他,“中國就這麽大點兒,想他們了去找他們玩就是。”

對一些人來說,中國很大,比如我爸,當兵離家快三十年,中間就回去過幾次。可對江北不一樣,又有錢又有閑,想去見一個朋友,無非是一念起,天涯咫尺的問題。

江北拍著我的肩膀,他說:“饒饒,你對我太好了,我都知道,我一定好好對你,這輩子就找你一個老婆,”然後他開始掏兜,把錢包鑰匙什麽的都拍給我,“你拿著,以後家裏的事情你說了算,都聽你的。”

當然這些都是醉話,江北有時候比我還婆婆媽媽,比較喜歡做主,在大事上,於是第二天他就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了。

我好不容易給他哄睡著,他拿手摸我的胸,睡成個孩子樣。

我睜著眼睛惆悵,然後看到床頭上江北的手機,我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終於和每一個多疑多事的女人一樣,拿了他的手機翻了翻。

江北的手機有鎖,不過這鎖估計也不是防著我的,他習慣用的密碼我都知道,試了三兩下就解開了。

昨天有個通話記錄,是韓晴給他打的,時間不長,不到兩分鍾。這事江北沒告訴我。然後我又翻了他的信息,有條已發送,也是給韓晴的,江北說:“仔仔也要走了,你自己到那邊注意點。”

我就開始琢磨這條信息,看這意思是韓晴又要走了,去哪兒呢?

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問他,“韓晴是不是要帶他老公出國治病啊?”

“你怎麽知道?”江北問。

我說:“電視劇都這麽演的,國外的醫療條件真的比國內強很多麽?”

江北沒回答,眯著眼睛看我:“你是不是翻我手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