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傳承

江北對韓晴說:“送你回去吧。”

韓晴點點頭。然後江北抬頭,對我招招手,示意我去飯店包廂裏拿東西。我去把我們三個人的外套都拿出來,跟江北他媽他爸分別打了招呼,跑出去追江北他們。

韓晴坐在後座,我想幫她穿外套,她搖搖頭,微笑著說謝謝,然後自己穿。

送她到家,我對她說:“別想太多,對孕婦不好。”韓晴點點頭和我們告別。

路上江北單手把著方向盤,抽空就拉著我的手,大約很多話,就在這一拉之中傳遞過來了。死亡會讓我們突然考慮很多事情,考慮自己在臨死之前,希望回首望到的是怎樣的人生,江北說:“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就不混了。”

我對江北說:“北哥,我們要孩子吧。”

他轉頭看著我,微笑著點頭,“嗯。”

可是我們都沒有心情滾床單,這件事情也隻能暫時擱在那兒,打算要了,就不用太著急了。江北不注意的時候,我開始查一些要孩子的注意事項,怎麽樣盡可能地懷上一個健康的寶寶,什麽季節懷上的寶寶最聰明。

其實世事無絕對,那些條條框框說得有理有據,但每個偉大的人,也都不是掐著時間醞釀的。隻是查這些的時候,我自己心裏覺得挺舒暢的而已。

韓晴到醫院待產,我和江北就經常往醫院跑。其實她不是沒人照顧,隻是韓晴自己沒有親人,對她來說,能算得上親人的,就是江北這一家子了,所以我們照顧她,其實是在盡量照顧她的心情,讓她覺得溫暖點兒。

我的生日就那麽糊裏糊塗地混過去了,一整天我都等著江北有點反應,但他真的忘了。直到第二天愚人節,江北忽然反應過來,把我拉到病房外,閉著眼睛貼著我的嘴巴,沒有動,就是那麽貼著,很長時間才分開,他說:“對不起我忘了。”

我撒著嬌對他擠擠眼睛,我說:“那你得賠。”

他就重重地點了下頭,然後和我擁抱,趴在我肩膀上說,“好老婆。”

因為我最近情緒比較低落,感情比較脆弱,時不時就需要和江北親近一下找點安全感,人多人少的也就不那麽在意了。因為韓晴的關係,最近和江北他媽的交集就多了一點,他媽也撞見過我們摟摟抱抱幾次,就挺嫌棄我這矯情兮兮的模樣的。但她隻用眼神表達,從不張口說話。

韓晴生孩子那天,我和江北還有他媽在外麵守著,護士過來喊:“誰是韓晴家屬。”

我們三個齊齊激動,然後我和江北又淡定下來,江北他媽湊上去,護士說:“生了個小女孩兒,六斤。”

我們都挺激動的,為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韓晴之於江家,就算是一家人,我覺得在江北他媽心裏,疼韓晴這姑娘得比疼兩個兒子更多,關鍵韓晴的遭遇太讓人心疼了。

在等待生產的時候,江北他媽因為緊張,所以多說那麽幾句話轉移注意力,她說江南和江北生出來的時候,都是七斤多的大胖小子,江北都快八斤了,幸虧是二胎,不然要折騰死了。

一個女人到了這個歲數,不管曾經有多獨立,年輕的時候再能折騰,也掩蓋不了當娘的本性。說這些的時候,江北難得地對他媽流露出些真心實意的好臉色。

韓晴這孩子才六斤,雖然也是個正常的重量,但江北他媽明顯有些不滿意,覺得太輕了。

我們看了那個孩子,皺皺巴巴黑乎乎的,江北他媽說小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都不漂亮。我說不清那是怎麽一種心情,我也見過嬰兒,電視上雜誌上,但這種剛生下來的,真的是第一次。

那種強烈的,一個新生命在眼前的感覺,讓人很興奮又覺得很神奇,腦子裏幹脆就有點蒙了。我就在想,我們都是從這麽巴掌點大,一點兒一點兒一口飯一口飯吃成這麽個大小,跟小孩子比起來,我們這些大人個頭大得簡直有些討厭。

江北他媽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江北就是在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個笑,我估計他的心情跟我應該是一樣的,覺得很神奇。

等孩子被抱進去和韓晴一起躺著了,我們在外麵的三個人才反過勁來,江北他媽就不哭了,換我開始哭了。我真是後知後覺的夠可以。

江北就抱著我,一邊說我傻,一邊還在笑。我當時就在想啊,要是我生孩子的時候,江北得是個啥心情,可能會比現在還簡單,也許也是直接懵了,我想著那個畫麵,也覺得挺好笑,就死死抓著江北的衣服,把他襯衫擰的亂七八糟。

韓晴休息過後,被帶到病房,精神還是挺好的。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好吃好喝地養著自己,不讓那些事情來打擾自己的情緒,這個心態真是讚得一塌糊塗。

小嬰兒,就躺在韓晴枕頭邊上,比較起來,就跟韓晴的頭差不多個大小,太小了,小得你都不相信她是個大活人了。

江北他媽去跟韓晴說些話,護士來交代坐月子需要注意的事情,其實這些事情,我已經在網上查了很多很多了,多得腦子裏都記不住了。

這一天我們三個人就都在這裏守著,孩子是早上七點生出來的。

就很踏實地睡,後來韓晴也睡,然後孩子醒了,韓晴也醒。剛開始要排那種又黑又綠的小便便,江北他媽說都是正常的,我們三個人就幫著處理,擦屁屁什麽的。

我也查過了,小孩子皮膚非常敏感,最好還是不要用紙尿褲,所以我們也準備了傳統的尿布。第一次抱這孩子的時候,我嚇壞了,我總覺得自己是個粗心大意的人,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弄碎了。

江北也抱過一次,那麽大點的孩子,根本就抱不住,直接就是兜在手裏的。

孩子大名叫孫子涵,小名糖糖,那個年代湧現了好大一批叫糖糖和子涵的小朋友,就好像我們的上一輩,十個人裏,總有那麽一兩個“建軍建國”。

小孩子開吃奶粉了,韓晴休息過以後,也要準備喂奶,可惜她真的沒有,用吸奶器也吸不出來。江北他媽又歎氣,媽可憐,孩子也可憐。

反正也住得起,我們就商量讓韓晴在醫院多住段時間,也方便大家來照顧,而且有點不想讓韓晴回家,麵對與老孫有關的回憶。

我和江北以及他媽基本是每天都來,江北他媽恨不得直接住在醫院。有天我下去買早飯,回到病房外的時候,在走廊撞見江北他媽跟江北談話。

我倒不是有意偷聽,住院部走廊人來人往的,他們沒注意到我,我也沒想刻意去提醒什麽。

我隱約是聽見江北他媽跟江北說:“你也別沒數,我雖然不喜歡她,這年頭你上哪去找個饒饒那麽好的媳婦,晴晴這邊你們就別管了。媽知道你沒別的意思,萬一她心裏有什麽想法呢?一會兒打個招呼就回去吧。”

江北就敷衍地對他媽點頭。

我本來還真沒多想什麽,不過他媽把話說開了,這個問題是該想想了。韓晴說到底是江北的舊愛,再說到底,連我都這麽心疼韓晴,江北能不心疼?這一心疼再心疼出毛病來,就亂套了。

我也沒想隱藏什麽,就大大方方地走過去,我說:“媽,我和小北都商量好了,等晴晴姐出院,就不來添亂了。就是您一直照顧她,別太累著。”

江北他媽正眼瞅我一回,歎了口氣,進到病房裏麵。

我和江北對視著,我故意擺個輕鬆的表情,對江北說:“你媽還挺喜歡我的嘛。”

江北掐了下我的臉,“給你美的。”

回家。其實這幾天我們倆都快累趴下了,不是說照顧孩子有多難,就是心理時時刻刻很緊張。其實孩子沒多大點事,但是它一醒,就真跟天大的事似得,就是幫不上忙,也眨巴著眼睛在那觀察。

大白天的,我們飯也不想吃,各自栽在**,也不想睡,就睜眼盯著頭頂的吊燈。

我問江北:“你第一眼看見糖糖的時候,什麽感覺?”

江北想了想,“就是挺害怕的。”

我說:“我也是。”

江北伸手摸我的胸,輕輕揉了幾下,然後歎了口氣,“睡覺吧。”

醒來以後,有力氣了,心情也好多了,我們就愛愛。忙活了一陣兒,江北問我:“還戴套麽?”

我說:“看你吧。”

他想了想,像下了什麽決心似的,“那不戴了吧。”

完事以後我從後麵抱著他,跟他說:“你得戒煙。”

江北“嗯”一聲,然後轉過身來抱住我,問:“還戒什麽?”

“酒。”我說。 [&]. m

他又“嗯”一聲,“還有呢?”

我很認真地想了想,“也沒什麽大毛病了。”

他輕笑,“傻樣兒。”

這兩天我得去考駕照,想起件事,就問:“你不是說芳芳肯定會給你打電話,打了麽?我怎麽不知道。”

江北說:“打過。”

“說什麽了?”

“說心情不好,要請我喝酒。我哪有時間跟她喝酒。”江北以抱怨的口氣說著,然後把我抱緊,輕輕出了口長氣,說:“我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