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昔日愛巢

江北說:“對不起。”

我可能笑了,“你是要說對不起,我跟你的時候還是個處女,沒結過婚,沒打過孩子,比現在年輕,身邊還有朋友。”

他還是說:“對不起。”他說:“卡放在包裏了,賬戶是你的名字,密碼你知道。”

我拎著東西,實在是騰不出手來打他,不然我非得甩他個嘴巴,你看他運氣多好。我笑了笑,說:“多少,五百萬?一千萬?行啊,我就當把自己賣了一年,也值了。”

我轉身,走得瀟瀟灑灑,爭取不留痕跡,不過拎著這些東西,樣子應該還是很滑稽的。江北追上來幫我刷了門卡,但是沒有再陪我進大廳。

玻璃大門合上,我自己走進去,走到電梯門口,看到上麵貼著“維修”兩個大字。最近肯定是犯邪行,什麽事情都在和我作對。

我拐開走樓梯,走到二樓,大包小包掉了一地,我就坐在地上,看著一地嶄新的狼藉,樓道裏黑漆漆的,沒有感應燈。

我給瑤瑤打電話,“姐,江北那孫子不要我了,他終於還是不要我了……”

我哭得哇哇的,瑤瑤在那邊蒙了,因為沒有先兆,我和江北鬧矛盾這事情,我從來沒跟她提過。我不提,有部分原因,是害怕瑤瑤攙和,她那個火爆脾氣,不管就不管,真要管的話,可能直接從重慶飛過來扇江北大耳瓜子。

瑤瑤問我是怎麽回事,我不想多說。我就求她,“你別管,你千萬別管,就這樣了。”

瑤瑤說:“寶貝兒你別哭,你這哭得要急死我啊。”

我一邊哭一邊跟她開玩笑,我說:“反正你們不用擔心我幹傻事,我還沒活夠呢。”

後來樓道裏上來一家人,然後看我在這坐著挺可憐的,就幫我一起把這些大包小包送到家門口,我很感激他們,人間自有溫情在啊。

走了一天,我很困,回家以後就躺下睡大覺。第二天早上不肯醒來,明明已經醒了,就自欺欺人的裝迷糊。我依然會有不想麵對的情緒,不想睜開眼睛去反應,哦,我現在又是一個人了,我跟江北沒關係了。

但終究是得起來的啊。冰箱裏沒什麽吃的,就隨隨便便下了碗麵條,小心注意著天然氣閥門。吃完飯開始整理房間,把用過的床單被褥之類的,全都換下來裝進垃圾袋裏,然後套新的。

自己套被子好難的,這被子又大又軟的。以前都是我站在**,江北站在床下,我們倆扯著套,那些嘻嘻哈哈,稀鬆平常的場景和對白,打今兒起,就是最奢侈的回憶咯。

我基本沒哭過,因為知道哭實在是沒有用的。而且想想吧,我覺得江北現在心裏,可能比我還難受,我就挺爽的。不應該不難受啊,那句話怎麽說,養條狗也是有感情的。

下午家政阿姨過來打掃衛生,我告訴她明天不用來了。她在那邊打掃,我在這邊搜羅我和江北的婚紗照,把它們從邊邊角角取下來,摞在一起,用繩子捆了,打算待會兒讓家政阿姨帶出去扔了。

但家政打掃完以後,被我更新換代了的垃圾太多,阿姨一個人拿不了,我陪她一起下去扔,也拿不了那些相框,太沉了。我就想,算了吧,下次再扔吧,反正扔不扔也不意味著什麽。

我跟家政阿姨拿著垃圾下樓的時候,阿姨對我說:“我看小江對你挺好的啊,為什麽要離啊。”

他對我好個屁,他就會在外人麵前裝,衣冠禽獸。我說:“因為點別的原因。”

阿姨湊過來,“他在外麵有人了?”

我違心地說:“沒有。”

尼瑪,承認自己老公給自己戴綠帽子,多沒麵子。

阿姨用方言苦口婆心地教導我:“小年輕兒麽,剛結婚都有些磕磕絆絆,我跟我們家老頭,剛結婚的時候,每天都吵,他也是,背著我在外麵和個女人相好,後來不也還是散了。誰還不得犯點錯。”

我說:“別說了阿姨,是我自己的問題。”

阿姨就閉了嘴,然後看我準備扔掉的一些東西,都還是好的新的,就挺不好意思地跟我商量,說能不能讓她撿撿,拿回家去用。

我肯定是同意的,就跟阿姨把東西拿到樓下的花園裏,蹲在小亭子下麵扒拉,看有什麽是她用得著的,然後再單獨裝起來。

我們撿了挺久的,因為有些東西阿姨沒用過,但是又沒有說明書,我就得耐心教她麽。康岩準備去上班,天歌離得近,有時候他不開車,今天就正好經過。

很多人見我們在這跟撿破爛似得,都會稍微留意兩眼,康岩也留意了,就看見我了,過來問我在幹什麽。

我說:“處理點東西。”

康岩低頭看兩眼,問我:“肥皂盒也扔?”

我這次清倉清得是比較全麵的,但是那些大件的東西,不太方便處理,所以諸如肥皂盒這種輕巧方便的,我都直接塞垃圾袋了。我對康岩說:“買新的了麽。”

他點點頭,往小區門口的方向望一眼,說:“我先上班去了。”

我也就點點頭。

康岩那個班吧,沒什麽正經事,他就是在那看著,如果出了什麽事,就出麵處理下,大部分時候都是相安無事的。

晚上他就給我打電話,問我扔東西是不是有什麽意思。我說:“你真敏感。”

他說:“你不會是跟江北離婚了?”

我說:“是,我把他趕出去了。”

“那你以後什麽打算?”

“看看吧,怎麽都還得在這邊呆一陣兒,找工作或者怎麽樣,實在不行就回家做點小買賣。也可能先出去隨便轉轉。”

我現在還不能著急回家,回去了跟我爸不好交代,這事還得再仔細想想,我和江北,沒跟家裏商量就結婚了,現在招呼都不打又離婚,實在是太不尊重父母長輩了。所以,估計得先裝上一段時間,跟家裏通好了氣兒,再去說明白。

康岩說:“那改天一起吃個飯吧。”

我說:“也行,看情況吧。”

康岩好像還沒有開始找新的女朋友,至於我和他有沒有可能,我現在真心沒那個想法。我就琢磨,終於掙脫婚姻枷鎖了,得痛痛快快地瀟灑一陣子。

別說,離婚這事情,雖然有點傷筋動骨,但真的離了,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

這些天,我想了挺多,關於婚姻愛情家庭種種人生大事,這些事情對我來說,似乎都不是順風順水的,但我覺得自己真的不算苦逼,要比慘,其實我覺得韓晴比我慘得多。我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麽,所以在人生道路上摸爬滾打亂打亂撞,韓晴是知道自己要什麽,但從來都求而不得。

我真心覺得她和江北好不到哪裏去,有時候我都覺得,江北離了我,絕對會有短暫的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活。他就是再有錢,再有招人的條件,也不會再有下一個人像我這麽寵著他了,他已經被女人慣壞了,世界上比我好脾氣的沒有幾個。

也許他和別的女人吵架的時候,偶爾還得想想我的好,那一刻如果被我聽說,我心裏絕對是要暗爽的。

我經常被自己的樂觀感動得稀裏嘩啦,在**給枕頭哭得濕一大片。以前江北就不喜歡看我哭,他說過的,哭多了就不值錢了,看著光讓人覺得煩。

但我哭,他多少還是會哄我的,跟逗小孩似得一下一下地拍著,一直哄到睡著。

我這麽趴在枕頭上,想著再沒有人那麽拍我了,心裏也挺難過,就哭得更加洶湧澎湃。然後我想著,以後也許還會有下個男人,來疼我愛我哄我,但那個人再也不是江北了,他可能比江北更好,他可能很懂得珍惜我,可再也再也不是江北了。

我就哭得毫無節製了。

我們的婚紗照,還是被我捆了扔在角落裏,看見它們的時候,我就繞道走,但每次都覺得太沉了,今天懶得扔,那就明天吧。

我在網上找各種風景名勝,用筆記錄著,我都想去哪裏,怎麽去,兜兜轉轉出一個線路來。就在我滿心激情,準備隨時出發的時候,又看到很多嚇人的說法,說一個女人在外麵,如何如何危險啦,被綁架啦,被下迷藥啦,被砍手砍腳割舌頭放進花瓶裏展覽啦,被挖器官什麽的。

好怕怕。

然後我想,反正我弟弟高考完了,就讓他陪我一起出去轉悠吧。當然我還麵臨一個問題,就是我弟報誌願的問題,我爸還是會給我打電話,說讓我給我弟想想辦法。

我怕我和江北的事情會暴露,就先拖著,讓我爸先給我弟填著誌願,我再問問。

這邊我沒有朋友,就隻能去問康岩,問問他有沒有這方麵的門路。康岩也說,去給我打聽打聽。

沒幾天,我從廁所裏掛著一臉黯然的,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出來,然後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後環顧這昔日的愛巢,然後很淡定地呼了口長氣。

然後拿起手機,撥了一串非常熟悉的號碼,然後再一個鍵一個鍵地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