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風暴(下)

江北到處出去拉錢,可惜做生意這種事情,本身就是一家遭災,一家得利的,船運公司是江家最主要的生意,哪怕現在賣了嗨嘯和各種小產業,也根本添不上這個窟窿,其它的幾家在船務上和江家有業務往來的公司,紛紛表示這個時間段,弄不出那麽一大筆錢來幫忙。

江北整天愁得一句話都不想說,也就是看見女兒的時候,會有那麽點輕鬆的表情,但輕鬆之後,就更加沉重。

我覺得這是對他的一個超級考驗,他從小到大都活得順風順水,沒什麽人管他,各種自由,有錢就也能擺平各種爛攤子。唯一算吃虧的,就是屁股上挨三刀了吧。

我心疼他,隻能安慰,事情總會過去的,但也不敢說的太多,讓他更心煩。我自己發愁的時候就是那樣,哪聽得進去別人勸啊,勸沒有用,解決不了任何實質性問題。

他脾氣有點暴躁,有天出去和人談事情,喝了點酒回來,又正趕上我們家寶貝心情不好沒完沒了地瞎哭瞎鬧,我抱著她哄,江北被吵得受不了了,就對女兒吼了一句,“哭哭哭,跟你媽一樣成天就知道哭!”

我知道他是心情不好,才不會跟他計較,可是孩子受不了啊,被爸爸一吼,就更害怕了。哭鬧了一晚上,到後半夜的時候還有點發燒。

我跟保姆一直照顧著,燒得倒是不嚴重,保姆說不用著急,明天一早送醫院也行,可能這兩天總抱去醫院看她爺爺,路上見了涼。

去了醫院以後,我不放心,給她做了細致的檢查,醫生也說沒什麽毛病。有經驗的保姆阿姨就悄悄跟我說,“孩子可能是惹著什麽了,還是找個人看看。”

我明白她什麽意思,我小的時候也碰見過這種事,就是身體沒什麽病,但表現出來的卻不正常。後來我奶奶蹬著三輪帶我去找了個跳大神的,他們念念叨叨一陣,我居然真就好了。

不管什麽辦法都要試了,我去找了江家比較愛谘詢的那個算命仙家,他也是看了看,幫忙念叨了一陣,孩子真的不哭了。

臨走之前我就問了問關於公司這次遭災的事情,所謂天機不可泄露,真的能說的東西很少,通常他們都是給點意見。大仙的意思是,事要想過去也能過去,還是看怎麽做。不過要過這個砍兒,家庭和睦方麵可能需要作出點犧牲。

我聽得半暈不暈的,想問問他怎麽個不和睦法,那人話很直,過不去就是牢獄和血光之災,要過得去,這家就得先分一分。

我問他,是不是因為他之前說我和江北犯衝的原因,那人說多少有點吧。結婚之前我和江北來算命,我們倆對這種事雖然多少信點,但其實也就是聽聽,不怎麽往心裏去,也就沒當個心事,真得過來花錢解一解。

到這種關頭,隻能什麽都信一信,我問他有沒有什麽辦法解一解,那人說,解事情也是需要時間的,到關頭了就沒什麽辦法了。隻能先挺挺看。

我第一次被算命的話說得很沉重,我爸其實也好算命這回事,幫我們家人算過兩回,但沒算出什麽不好的來。算命的說我爸能長壽,還說我是貴子,他老了能依靠的,年輕的時候有點不順就不順了,以後日子會過得不錯,反正不缺財。

打我跟了江北以後,我爸對算命先生的話更加深信不疑,所以喝起酒糟踐起自己身體來更加地肆無忌憚,因為先生說他會長壽……

從那居民樓裏出來的時候,我心情就變得有點沉重。換了平常我不信,到這時候我真開始懷疑,江家出事,難道就是因為碰上了我這個倒黴克星?可是這種話,我怎麽去跟江北說,他會罵我神經病的,也就隻能我自己心裏想想算了,在科學的範圍內,事情該怎麽處理還是怎麽處理。

因為太清楚我的小心眼,也很照顧我的感受,江北現在對我是十分坦誠的,這個時候他還能盡可能地遷就我,我心裏挺受感動。

江北沒什麽更好的辦法了,就來跟我說:“我必須跟你說件事,不是商量。”

我說:“嗯。”

他說:“這件事,隻要挺過去了,就過去了。現在就是錢的問題。”

我說:“嗯。”

他說:“能找的我都找了,現在最有希望幫我們的,是韓晴。”

韓晴從她爸和她老公那繼承下來的資產,肯定是能上億,她是標準的億萬富婆。而且這個人在錢這方麵挺有數,她覺得自己不是做生意那塊材料,什麽投資也沒搞,隻在別人的介紹下,在幾個公司入了些股份,手裏的活動資產,是根本沒法想象的。

生意上的事情我隻知道些皮毛,給不出江北很秒的建議,但這點大度和支持,我總是給的起的。我點點頭,我說:“我明白。”

我不能為他做什麽,有的時候想想都愧疚,我要也是個事業型女強人什麽的,或者有個家底雄厚的家庭背景,那得能幫他多少事啊。幫不了他,就盡可能地相夫教子,讓他有個還算舒適的家庭環境,不增加不必要的煩惱。

我跟寶寶說:“煒煒,爸爸現在很辛苦,你要聽話知不知道,爸爸回家的時候就對他笑,要親親的時候,就親親哈。”

我們家寶寶會親親,就是拿嘴巴往別人的臉上靠,靠完以後甚至會流露出羞澀的表情。她長的很像江北,從皺巴長開,眉目有形以後就能看得出來。

我不知道江北找韓晴以後是怎麽說的,事情又耽誤了幾天,江北保持早出晚歸的狀態,其它的路子他還是沒有放棄,我都沒法想象,他一個天生公子哥,孫子似得找人去借錢,然後陪著那些人吃喝玩樂地討好,請他們吃請他們嫖,當時心裏得什麽憋屈樣。

有時候我也會偷偷地想,他請那些人去找小姐的時候,自己會不會也叫啊,可是也就想想算了,我還沒神經到這種時候跑去問他的地步。

有天他回來,也是喝了點酒,隻是這種酒局和年輕的時候喝著玩不一樣,江北不會再讓自己喝多了。他洗了臉上床,把在我身邊剛被哄睡著的寶寶抱到搖**,然後湊過來扒著我的肚子,把頭枕在我肩膀上,跟個孩子似得。

我醒了,調整下姿勢溫柔地把他抱著,小聲問:“頭暈麽,我給你倒點水去。”

江北把我按住,輕輕歎了口氣,“我爸怎麽樣,兩天沒去醫院了。”

我說:“還好,宋阿姨照顧著,就是有點心急了,養養就沒事兒。”

“嗯,”他在我胳膊上蹭了蹭,沒說話,但估計也沒睡著。江北最近心思太重了,也太累了,每天早上起來刷牙的時候,我都怕他刁著牙刷再睡著。

我問他:“找過韓晴了麽,她怎麽說?”

“她說放出去的股份,一時半會兒收不回來,還得再看看。”江北說。

這聽著很像個借口,當初江北他們幫韓晴處理財務的時候,做得很細致的,盡可能地避免錢被壓著,出現想拿拿不出來這種情況。

我小心翼翼地問江北:“她會不會,還在生我們的氣……”

“不會。”江北回答得很幹脆,不過我覺得這裏麵應該有安慰的成分,大概還是不希望我多想什麽。

我建議:“要不給你媽說一聲吧,你媽跟她關係好,是不是能容易說通點。”

江北皺了皺眉頭,無力地說:“先睡覺吧。”

我覺得我老公真辛苦,就輕輕抱著他。

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更讓人頭疼的是,神秘組織有關部門,忽然殺出來一幫人,要查江家船運公司的賬。

起初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情,還是在醫院照顧江北他爸的時候,來了幾個稅務局的人,問了江北他爸一些問題,當時他爸病情好轉了一些,見見外人說說話還沒有問題,稅務局的人問過之後,知道我是江家的媳婦,也順道問了我幾句。

主要就是問公司的經營和收入情況,我很誠懇地告訴他們,我就是個家庭婦女,公司的事情什麽都不知道。

我確實是什麽都不知道的,那些人表明身份是稅務局的,雖然也沒說是在查什麽,可是怎麽正好在公司遇到危機的時候來查,那他們到底是在查什麽呢?提到稅務局,我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就是偷稅漏稅,還是說公司真的要宣告破產了,他們來查一查?我真心不太懂。

我回到病房裏,我家寶貝被裹成團子在沙發上睡覺,我看到江北他爸的臉色有點發漲,有些凝重而痛苦的神色。我過去問他怎麽樣,他說還好,沒事。可是過了一會兒就撐不住了,我趕緊把醫生叫進來,剛有的起色,被這幫有關部門的人一問,就給問沒了。

晚上宋阿姨在這邊照顧,我帶著孩子回家,江北今天回來的比較早,估計是沒什麽好請的人了。

氣氛有點凝重,我給江北遞了杯水,深吸一口氣對他說:“今天稅務局的人去過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