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韓晴(下)

我看著韓晴,堅定地說:“小北不會同意跟我離婚的。”

韓晴點點頭,“那是你們的事情,我就是想把你趕走,大不了吧,就是魚死網破,我老公留給我的錢很幹淨,我什麽都不用擔心。等我把這些材料交上去,無非是把我爸的財產充公,小北家嘛,我估計破產還不夠,得有人要坐牢。”

“想想你孩子,再想想小北和他爸,反正我這壞人是做到底了,沒了江家,我該怎麽過還怎麽過。”韓晴說。

我看著眼前的咖啡,很有潑她一臉的衝動,我不知道韓晴來跟我說這些話之前,有沒有做什麽心理準備,有沒有醞釀過辭藻,但她明顯是豁出去了的意思。

韓晴說,她和江北以後會怎麽樣,那說不準。但她的目的就是把我逼走,韓晴說她不服,她以為江北永遠都不會改,而她想過踏實日子,所以跟了以前的老公。可是老天待她不公平,這點小願望也不成全她。可是江北怎麽就改了呢,可能是他忙沒時間出去花,也可能是他現在真的對花天酒地沒有興趣,也可能隻是因為我和江北朝夕相處,確實是處出真感情來了。

韓晴讓我離開江北,並且不要再在他麵前出現。我說:“不可能的,我們有孩子。”

“就是因為有孩子,你才更應該好好想想。他爸那歲數,那身體,你要真好意思看著他去坐牢,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也有可能吧,小北抓緊時間把公司轉自己名字下邊兒,然後他去坐牢。也沒多長時間,三五年的唄,你逢年過節就去看看他。”留下這句話,韓晴走了。

那天晚上我在家做好飯等江北回來,吃飯的時候他心不在焉,我問:“稅務局查得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也不知道是得罪誰了,竟些破事兒。”江北回答。

我問:“你跟我說實話,公司真的偷稅了?”

“我怎麽知道,我爸還戴著氧氣罩呢,我總不能去問他。”江北不耐煩。

我又問:“現在補交還來得及麽?”

江北皺著眉,眯眼看了看我,“不懂你就別瞎問,我都快煩死了,能不能先別跟我說話?”

我黯然地垂下眼睛來,去房間裏看已經睡著的寶寶,摸了摸她的臉,坐在旁邊默默地垂著眼淚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北可能覺得剛才話說得有點重了,過來安慰我。他說:“對不起,我心情不好。”

我點點頭,問他:“韓晴怎麽說?”

“她沒答應,說再看看。”然後江北在床邊坐下,雙手擋在臉前,喘了口粗重的氣,說:“哎,是不是挺沒用的,怎麽還用得著去找一個女人,你說她的心怎麽就這麽狠呢?”

我看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江北,你也有為錢發愁的一天啊。

我不想跟江北離婚,說什麽都不想,我要是這個時候和他離婚,成什麽事了。

所以我不給韓晴任何回應,我覺得她就算有點瘋癲吧,也到不了良心泯滅的地步,而且就像韓晴說的那樣,那個帳要查,並不見得能查出來,也許人家下來查著意思意思,發現沒什麽意思,覺得匿名信可能是作假,也就那麽過去了。

我考慮過要不要把韓晴約談我的事情告訴江北,但我心裏有一絲的心軟,因為看見韓晴那條胳膊,看見她頻頻露出那種愛咋咋地的笑容。我覺得她是真可憐,她應該就是窮折騰折騰,曾經瑤瑤教過我一句話,她說:“人吧,做事兒得給別人留條退路,也是給自己留條退路。”

其實瑤瑤就是在裝逼。

我想著忍忍吧,等事情稍微過去過去再說。

可事情非但沒有過去,它還越演越烈了,本來平靜了兩天的,稅務局不知怎麽就非下了力度,直接把江家的公司給暫停運作了,凍結了賬戶沒收了賬本,一本正經地開始查起來了。

財務被詢問,江北被詢問,江北他爸也被詢問。再次詢問江北他爸的時候,我怕他爸再出什麽事,強烈要求就讓我在邊上聽,這些人也不是沒有人性,就沒管我。

而他們這次詢問的口氣,明顯就很重了,有那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意思。其實這算一種詢問的手段吧,就是說重話嚇嚇你,等你露馬腳之類的。反正電視劇是那麽個演法。

那些人沒問出什麽結果,但是嚇唬了江北他爸,說:“你們公司現在這個情況吧,等查出來了,欠款和滯納金也交不起,麻煩大啦。”

因為有了上次詢問的經驗,江北他爸已經做好充足的心裏準備了,所以這次沒急得再發病了。

那些人走掉以後,我還是忍不住問了這件事情,江北他爸說:“爸不想連累你們,爸也沒幾年活頭了,他們要查就查吧,查出來我就認了。”

這就算是承認了,江北家公司的賬麵就是有假,他爸確實是做違法亂紀的事了,江北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他就是不想告訴我,可能也是不想給我太大的壓力。

真的隻是破產欠債也就認了,江家這個情況,是要有人坐牢的,而且一旦事情真開始查,很多生意場上不幹淨的事情都能查出來,江北他爸敢說,這些年他沒順道幹過走私?船務這兩年都麵對船多貨少的局麵,誰敢說為了搶貨,私底下沒有任何不正當競爭手段?

韓晴說的對,我是太不了解生意人了,我隻知道,生意做到他們這個份上的,沒有任何一個人家底是清白的。韓晴已經把自己逼到這個份兒上了,她不會輕易收手了,她的生活本身就是大風大浪的,可能真的讓她平靜下來,她才是最受不了的那個。

她是能幹出來自殘這種事情的人,她已經喪心病狂了!

事情鬧得很大,而且很有節奏,就像是人故意策劃的。江北現在連公司都不用去了,整天都有點愁眉苦臉的意思,或者去醫院看看他爸,但是不會呆太久,在家的時候,偶爾會跟我鬧鬧情緒。我忍了。

江北會嫌棄自己沒用,連帶著看我做什麽他也不怎麽順眼,就跟女人來大姨媽那幾天似得。他還是學不會像他爸那麽淡定,還是太年輕啊。

有的時候,江北連孩子都不願意多看一眼,可能一看見就覺得太心疼了,要是這個坎兒,真就沒過去,這孩子以後的人生,將和我們預想的相差太遠太遠了。

我不想和江北吵架,他衝我發脾氣我不吭聲,我不吭聲就也是我的錯。隻那麽兩天,生活的氣氛讓他搞得特別壓抑。

終於有一天,江北做了個決定,弄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材料,跑到病房去,趁他爸睡著的時候,偷偷用印泥去按了他爸的手印。他真的把公司轉到自己名字下麵去了。

我知道以後急眼了,我衝他嚷嚷,“你爸還活著呢,你不能做這個主。”

他跟我吼:“你知道個屁,稅務局把十幾年的老賬都翻出來了,我爸沒幾年活頭了!”

他生氣的時候,說話就沒什麽邏輯。我說:“把錢補齊不就沒事了麽?”

“我他媽上哪弄那麽多錢去!”冷靜了一下,他說:“要真查出來了,我就去坐牢。你和孩子,你看著辦吧,你要是願意等我,我哥他們肯定能幫幫你,反正等我出來了,這家也不是現在這樣兒了。”

我劈手甩了他一個嘴巴,江北肅著臉愣在那兒,我扭頭鑽進房間,抱著被子無聲地哭。後來江北也爬上床,從後麵輕輕地抱著我,說了句是安慰但又不像安慰的話,“你老哭老哭,哭有什麽用?”

我就是沒用啊,我除了哭什麽都不會啊。我扭過頭來抱著他,特委屈地說:“算命的說咱倆犯衝,我就是你的克星,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想克你的……”

他彎著食指給我蹭眼淚,“沒事兒,這不是還沒事兒呢麽。”

上麵還在一波接一波地搞動作,不死不疲地查,再查下去沒準兒都要驚動公安局了。我真開始懷疑,江家是不是真的招惹上誰了。尼瑪,這個時候有個叫李剛的爸爸多好。

我給韓晴打電話,我求她,請她出來再跟我見一麵。韓晴說保姆休假了,她得在家看孩子,沒有空。

我說:“那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去你家也行。”

她說:“你怎麽還不明白,你現在找我也沒用啊,他家生意在船運上,撐了這麽多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這個時候搶著落井下石,別說是我,有的是人在較勁。”

我說:“我求你了,你看在小北媽媽的份兒上,她對你那麽好,你不會忍心讓小北去坐牢的。”

韓晴說:“我是不忍心,但我事兒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你不走,小北遲早會知道。到時候他媽也不會這麽待我了。你覺得我無恥不要臉也行,我都想明白了,我怎麽樣都行,你們家的事,你們家人想怎麽過,我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