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蹲著吧你

我做了一晚上夢,折磨死了,就是夢見自己不停不停地在找他們,這就和做夢夢見逃跑一樣的,醒來的時候覺得累死,還不如沒睡。

康岩很體貼,送了早飯過來,我歪在沙發上,說我快瘋了。

康岩說:“一天就瘋了,那江北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帶著點歎息。

我就把頭埋進抱枕裏,我都沒法想,他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我問康岩:“我是不是真的很對不起江北。”

康岩說:“怎麽說呢,你現在起碼還有個信兒,知道個大概的地方,江北找你們的時候,連個死活都不知道。他那心情和你現在,估計還不大一樣。”

“那怎麽說呢?”我隨口問。

可能那個問題太複雜了,康岩也不知道怎麽說,就說:“你當時走的原因,江北跟我提過一回。按照你的性格,走是一定的,但要是我從個男人的角度來說,就得覺得自己挺沒用的。不過要說那事兒,真就是放到現在,也不好解決。”

我說:“我覺得江北現在也不是生氣那麽簡單了,他就是挺煩我的,也是,就我現在拿刀殺了他的心都有。”

話是說得誇張了點,但心真就是那麽個心。可我們倆的情況確實不一樣,江北帶著孩子跑,那是大大方方地跑掉了,我是先哄他騙他,然後忽然玩的消失。江北剛發現我消失那一刻是什麽心情,反應過來我故意玩兒消失又是什麽心情。

小凱那幫人,都覺得我就是嫌棄江北落難了,不肯跟他過苦日子,這些話他那幫兄弟們肯定會說,江北心情不好的時候,這些話也絕對會對他造成影響,那又得是什麽心情。說最膚淺一點兒,多沒麵子啊!

煒煒給我打電話,她說媽媽你怎麽還沒來找我們呀。我就哄她,說我馬上就去。

這次他們終於暴露了一個好找的地方,煒煒說她在看海豚。我和康岩殺去水上公園,又來晚了一步,撲了空。

然後下午的時候,煒煒打電話,說:“剛才跟爸爸一起看天鵝。”

w市下麵的分區有個天鵝湖,隻能在那地方看天鵝,反正距離海上公園這邊也不遠,我們又驅車殺過去,當然還是撲了個空。

其實我也知道會撲空,我看出來了,江北要麽就是故意選肯德基這種到處都是,找起來麻煩的地方,如果是在那種很有標誌性很好找的地方,他總是等到快走了才讓煒煒給我打電話。我一過去,他們就跑了。

現在還不到天鵝冬越的季節,湖麵上稀稀拉拉幾隻天鵝,正是個黃昏,夕陽無限好的時候。

我和康岩並肩站在湖邊,看著這湖光水色,心裏忽然變得很平靜。我在找什麽呢,我這麽瘋瘋癲癲地找,到底是為了什麽呢,我明明知道找不到他們的。

我隻是在找一個安心罷了,看見孩子會安心。而這些年,從最初的迷茫開始,我其實就在瘋瘋癲癲地尋找著什麽,很多人都是這樣沒頭蒼蠅一樣地找,有時候明知道找不到,有時候根本沒有方向和目標,就是命運給你指出一條路,你就往上衝,然後撲空,然後扭頭換道。

很多人都停不下來,也不一定願意停下來,生命就在於折騰和尋找。而最終的目標,是一個最安心平靜的地方,我們折騰這麽多年,就是圖個安心。

康岩似乎也想了很多事情,他看了看我,然後微微一笑。那一笑之間,有些淡淡的黯然和遺憾,對於過去不能捕捉又無法抹去的牽掛。

康岩是個很用心的男人,對每個人,無論失去或者得到,都很體貼用心,從不敷衍。某個瞬間我甚至在想,這麽靠譜一個男人,我咋就撒手不要了呢,我咋就瞎了眼瞅上了江北那個混球呢。

可瞅上了就是瞅上了,趕巧了。

趕巧了在我最青春懵懂的時候,是他陪我看了那麽多的風景,趕巧了我喜歡他的時候他正好也十分寂寞,趕巧了他趕在康岩正經八百認識我之前,頭昏眼花地給我睡了。趕巧了我認識瑤瑤,瑤瑤認識仔仔,仔仔認識他。

我趕了他的巧,他也是趕了我的巧啊。這麽有緣分,還有孩子,多麽來之不易,這一天天折騰啥呢。

我覺得我好像想開了挺多事情,但江北肯定還沒想開,不然就不這麽跑了。他帶著孩子來了這麽多地方,你說他要是也給我帶上,我們一家三口一塊兒來,那不更有意義。

我和康岩回到大城小愛,說了拜拜,各回各家。

煒煒打電話來,說:“爸爸帶我坐船了。”

我問她:“是要去什麽地方麽?”

她也弄不清楚,就說剛才有看到人跳舞唱歌什麽的。我大概知道他們在什麽地方了,但是我懶得去找,我說:“你跟爸爸好好玩兒吧,媽媽想你。”

掛了電話,我給江北發信息,我說:“你們回來吧,好好談談。”

江北沒搭理我。

我揣摩不清楚他的態度,也不清楚江北到底打算跑多久,反正第二天,他就接著玩兒前兩天的把戲,到處跟我捉迷藏。

我有點讓他惹急眼了,心裏覺得他怎麽這麽幼稚。於是我從家裏翻出來各種各樣的證明材料,去了趟附近的派出所。

康岩問我還要不要接著找的時候,我告訴他:“我報案了。”

我跟警察說,我們家的車丟了,剛丟的,估計還沒出市,應該很好找。w市丟車就是特別好找的,因為要出市區隻有一條路,連小路都沒有,必須走高速大道,除非弄到船上運走。反正這邊丟車,很少有下落不明的。

再說,江北就是在市區裏轉悠,也沒跑遠,太好找了。

康岩說,這個問題很嚴重啊,我這是報假案啊。我知道是報假案,我這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麽。江北覺得我拿他沒招了?我總得給他點厲害看看,我哪有以前那麽好欺負。

我跟康岩說,“到時候要是出點什麽事兒,你可得幫我。錢我自己出,就是麻煩你了。”

康岩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看著我。他都離過一次婚了還不清楚,女人惹急眼了,全都是神經病。

計劃很成功,江北帶著煒煒出逃的第四天,被抓獲了。

我跑到派出所去的時候是早上十點,江北跟大爺似得坐在某個地方,煒煒抱著手機在一邊兒看視頻。我激動死了,趕緊衝過去一把給煒煒抱起來,煒煒仰起臉來茫然地看看我,而後眉開眼笑甜甜地叫,“媽媽。”然後黯然地說:“那個警察叔叔把我們抓起來呢。”

我就緊緊地抱著她,激動地快哭了,想死我了寶貝,我從來沒有這麽久沒見過她。就感覺幾天不見,她又長大了好多,連樣子都變了似的。

等我激動完了,江北伸胳膊伸腿兒地坐在椅子上瞅我,淡定地調侃:“長本事了林曉饒,連公安都敢調戲了。”

看見他我就一肚子火,放開孩子,指著他的鼻子開始罵,“你都多大人了,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兒是吧,你非要急死我才滿意?你都三十了你知不知道,幼稚!”

江北不否認自己幼稚,而且他幼稚得很爽,就抬抬眼瞟瞟我,然後又瞟瞟我身後,懶得廢話。

我接著說:“孩子的撫養權是我的,你這樣不聲不響帶她走,我可以告你拐賣!”

他挑了下眉毛,“你去告啊,先把你自己那點兒事弄明白了再說。”

我還想跟他爭,人民警察同誌就過來了,邀請我去審問室裏談話。

是,我報假案,我調戲警察叔叔了,我這是違法的,是要被拘留滴。我對警察同誌表示誠摯的歉意,不停地解釋這其中的原委,但是法律麵前不講人情,調戲警察,影響社會治安秩序,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早也知道會有懲罰,但世上無難事,不止怕有心人,也怕有錢人。我雖然不算有錢人,不過把自己撈出去的錢還是有的。我早跟康岩打好了招呼,我要是掉進去了,就麻煩他走動兩步,給我撈出來。

不能剛把孩子找出來,我又被關了。

警察同誌態度很堅決,該拘留時就拘留,我也不多說什麽。我估計以康岩那個辦事效率,我不用在這裏等太久。

江北帶著孩子,臨走前過來得意洋洋地找我賣弄兩句,他說:“我還真沒看出來,膽子挺大啊,調戲人民警察的感覺怎麽樣?”

我瞪著他,“你能看出來個屁,以為我還那麽好欺負。”

“嘁,你有錢還不都是我給的。”江北表示不屑。

我就更用力地瞪他,跟他強調一件事情,“沒有我你早就破產蹲大獄去了。”

江北皺著眉頭,一派風平浪靜地對我說:“你怎麽就那麽看得起自己呢,我當初要直接蹬了你跟韓晴好,你以為現在有你什麽事兒啊?”

“有種你再跟她好去啊。”我還一嘴回去。

江北就磨了磨牙,“在這兒蹲著吧你,看誰能把你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