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飛醋

我想江北這句話是一句溫存的話,我還琢磨,江北說這話的口氣是在商量還是在命令,我還想,他這樣說,有沒有那麽丁點兒別的意思,比如複婚什麽的?

但是我又想了想,江北會對我說這話,是因為他真心是想再要個孩子,因為他錯過了煒煒的成長,他沒法再補償煒煒,但很希望能補償補償自己,看著另一個孩子長大。而江北對我說這話,因為他隻能對我說這話,有一種自信我是有的,江北就算還不打算跟我過有名有實的夫妻生活,可要數他心裏覺得有資格給他生孩子的,也就隻有我了。

江北說完話,其實我沒有馬上回答,我在發呆,我想了上述很多事情。江北似乎是在等待,腦袋沒有急於擱在枕頭上,嘴唇貼在我耳朵附近,呼著鬆鬆的熱氣。

我淡淡地點頭,淡淡地“嗯”了一聲。他於是放心,正經躺下來,把我抱得稍微緊了一些。

我的回應,不出於任何目的,單純因為,我願意再給他生孩子,隻要他願意。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我們倆這關係挺奇葩的,反正不大常見。都這樣了,都惦記上二胎了,還是不願複婚。隻是我不會再去問江北了,就像我們最初糾纏在一起的時候,我頂多心血**地試探一下,不敢問他能不能正式地接納我。也是有了當初的經驗,所以現在我等待起來,更加的有耐心。

其實就算什麽都等待不來也沒什麽,和他用這種特別的方式糾纏,我絕不後悔。

去取環的時候,江北沒有陪我,因為我們倆得有人抽空在家帶孩子。冬天的w市風很大,孩子不方便外出。我現在也這麽老大歲數了,很多事情都可以獨立完成,並且不會覺得孤獨。

手術之後休息了一會兒,我自己從醫院出來,然後打車去商場,刷卡買了些東西,一些補身體的。這一次算是計劃懷孕了吧,在我們正式決定要孩子之前,我得給自己和江北都調理調理身體。

馬上就過年了,出來采辦年貨的人很多。我是個很生活化的女人,一感受到濃濃的生活氣氛,就特別地受不了。本來剛做完手術,我沒打算買太多東西給自己增加負擔,可買著買著,順手買點這這那那的,就買多了。

回家也是打車,出租車司機就隻給送到社區門口,我下了車,臉上吹著東西走向的穿堂大風,覺得前麵這幾百米路,必定會艱難非常。

我不想吹風,就拖著一堆東西走去了附近的停車場,這邊可以直接到樓上去,能稍微少吹點兒風。

在停車場門口碰見康岩,他正要去跟他哥和他嫂子一起吃飯,瞅見我拖著這麽多東西,就從車上下來,幫我拿。

這個時候我太需要一個男人了,我要不是臉皮薄戒心重,隨便找個路人幫忙都有可能。康岩能幫我,我肯定是欣欣然地就接受了。

兩大袋子東西,外加三隻禮盒,禮盒不重,我自己拿就行了,那袋子裏可都是硬貨。隻見康岩一手拎一個袋子,在我前麵蹭蹭地走,我心裏對他的感激溢於言表。

到電梯門口,我說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他說不用,給我送到門口也行。省的我走那幾步路了,反正他也不著急。

康岩跟我說,他哥這回兒叫他去吃飯,是又給他張羅了個對象,女的條件挺好,是個學建築的碩士,畢業一年,工作穩定,薪資穩定,年二十九,現在就差家庭不穩定。

我問康岩長的怎麽樣。其實朋友找對象,我挺關心長相問題的,就像我弟,她找的女朋友,我也比較關心相貌,不是說必須多漂亮,但要順眼。我很信相由心生這句話,所以那種長的不麵善的人,我很容易第一眼就形成抵觸。而且我覺得女人的外形,和家庭關係的穩固,多少有那麽丁點關係。

康岩說還行吧,就是個子矮了點兒,人他還沒見著。

其實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出於朋友的立場,隨便多了那麽一句嘴,我說:“我覺得有點不靠譜。”

康岩問我什麽意思。我就跟他解釋啊,這姑娘研究生剛畢業一年,現在正是個拚事業的時候,著急結婚但不會著急要孩子,康岩要是再年輕幾歲,陪她耗也就耗了,這不是歲數大了麽,還是找個條件一般般的,樂意居家過日子的,各種問題解決起來都輕鬆。

康岩笑笑瞟我一眼,說:“你這樣的?”

我說:“有個小拖油瓶也不是不能考慮,還是得看人,就是覺得事業型不大適合你。”

他歎口氣,“可惜你這種沒出息的,都名花有主了。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誰跟我。看看再說吧,其實到這份兒上也就不著急了。”

每個女人都有媒婆和八卦的潛質,一到朋友的婚戀問題上,就容易閑不下嘴。我因為貪嘴多和康岩說幾句話,說著說著就到家門口了,康岩也就順道和過來開門的江北打了個招呼,跟我家煒煒說了句拜拜。

我回家,康岩下樓。然後江北開始鬧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氣。嫌我做完手術不馬上回來,他自己在家快讓孩子折磨死,也不知道打個電話。我覺得這話是在擔心我,那你擔心怎麽不自己打個電話問問呢。又嫌我買這麽多沒用的東西回來,冰箱塞不下了還塞,是不是為了塞這些還得去弄個更大的冰箱,然後為了塞個更大的冰箱,再去買個更大的房子。

他還嫌我到樓下了,拿不動東西不知道給他打電話,讓他下去接,就知道麻煩別人,丟人現眼。

你嫌吧嫌吧,反正這麽多年都是讓他嫌棄過來的。

我經常覺得,江北骨子裏是個很婆婆媽媽的男人,最婆媽的一點在於,他心裏有什麽話就死活憋著不說,哪怕偶爾吐出來那麽一兩句,也沒個明朗利索的。我已經猜了他這麽多年,現在他撅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放什麽屁,江北嫌棄了我很多句以後,我淡定地說:“你不就是吃醋麽,裝什麽裝。”

江北就讓我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除夕那天,趕上我大姨媽,不能見水不想做飯。江北也是個懶蛋,就在外麵飯店打包了一套年夜飯回家。

其實江北對於節日沒有什麽感情,小時候他爸忙,沒人陪他過,就這麽糊弄過來了。後來他爸不忙了,有心思陪他過了,他不稀罕和人家過,在酒吧裏和狐朋狗友糊弄了幾回。

結婚以後,老婆跑了老爸住院,想過也沒法過,所以在他眼裏看來,過節沒意思。

吃飯的時候,我想起來我們家每次過年的時候,那一桌子的大魚大肉,就跟江北說:“明年過年,你跟我回家過吧。”

江北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剛剛仙逝不久的老爸,情緒低落了一瞬。

我給我爸打電話拜年,江北不願跟我爸說話,是,他也沒什麽立場去說話,就隻說讓我順便給捎個好。我才不捎,我一捎,我爸又得問我跟他到底怎麽回事,是要複婚還是怎麽樣,現在這個胡攪蠻纏的情況,怎麽解釋?

我爸給我透露了個信息,說幫我看著服裝店的那個妹妹,今年打算結婚,嫁去杭州,到時候那個店,我還得回去處理下。我琢磨我人也不在那裏了,幹脆就轉了算了,或者送給我弟弟。

這事兒我也沒跟江北說,一來我們家的事他不愛關心,二來是我不想讓他關心。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爭論。

這個新年,因為有了煒煒的加入,而讓江北感受到愉悅。

春晚的時候,我心血**,想起一個人,然後登了qq微信微博校友人人,到處去找她。可是一無所獲。

我問江北:“你能聯係上仔仔麽?”

江北攬著孩子看電視,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說:“我想瑤瑤了。”

江北伺機挖苦我一句,“幾年都不想,現在想有個屁用,人家早不記得你了。”

我就黯然地低下頭。江北說,他也不知道瑤瑤在哪兒。也許仔仔也不知道。就和我當初躲起來一樣,如果瑤瑤不出現,不主動來聯係誰,大約也是不想聯係,我們也不必絞盡腦汁地去打擾。

十點多的時候,江北左手攬著煒煒右手攬著我,然後我們母女倆厚顏無恥地睡著了。

我覺得日子就這麽湊合下去也不錯,湊合著湊合著,就能湊合出個結果來。我和江北不是夫妻,但又勝似夫妻,所以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的事情沒少幹。吵架是發泄情緒的有效方法,僅次於打架。

我們再次吵架,乃至差點大打出手,是在年後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