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版(19)最後的爭吵

我跟陸恒回了趟我媽家,總得再正式見個麵兒提個親,順道把我的戶口本拿了,因為雙方父母是沒有意見的,我們可以先登記,婚禮的事情,父母再好好見麵商量。

在禮金這個問題上,我和陸恒沒能達成一致。我因為心中對陸恒有愧,所以胳膊肘有點向外拐,我並不希望陸恒家給我們家太多彩禮錢,按照當地的民俗,差不多就行了。但陸恒不是這麽想。

我不想跟他吵,自己該說的話說到位了,其它的隨便他。

當然今天還不用著急給彩禮,我們就是先回去通知一聲,那些事,等過兩天我爸媽和他爸媽見麵的時候說。

回我家,順便就得吃個飯,我媽現在把我和陸恒奉為上賓,把家裏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做了。我們這邊,靠海吃海,最好的當然就是海鮮。

我媽說孕婦還是少吃點海鮮,所以沒怎麽勸我吃,結果她就說錯了一句話,她指著碟子裏的刺身對陸恒說:“這是妍妍同學前幾天給送的,你們年輕人多補補。”

陸恒就隨口問,“唔,哪個同學,關係挺好的?”說完了,轉頭看我一眼。

我反應不算慢,現在誰在倒賣海參這些東西,我很清楚,可是他媽的他往我家送什麽送,我媽那張破嘴說什麽說。

撇開我和小銳有過那麽一晚不說,以前我和小銳搞對象的事情,陸恒是妥妥地知道的,並且他那個人很三八,和我在一起以後,也問過我一些以前的事情,我嘴巴又不夠緊,什麽小銳是我的初中同學之類的,就隨便說說了。我不知道陸恒還記不記得。

我媽說:“哦,住得挺近的,就在前頭沒幾家。”

陸恒就又看我一眼,“陳銳?”

我也看他一眼,勉為其難地笑笑,這逼確實還記得。我做賊心虛,所以這心突突地往外跳。從我家離開,往w市區走的時候,出門就得經過小銳家門口,陸恒輕飄飄看了一眼,我則目不斜視,看也不敢往那兒看一眼。

陸恒說:“還總讓你媽住村兒裏麽,也該在市裏買個樓了。”

我敷衍,“她估計在這兒也住習慣了,到外麵沒有朋友。”頓了頓,又說:“看看吧,你說那樣也行,等忙過了這陣兒的。”

陸恒伸手攬住我的肩膀,稍稍收緊。他的車就停在巷子口的水塘邊,要上車的時候,我忽然又是一陣腹痛,陸恒問我怎麽了,我說我想吐。

我們站在小河邊,我彎著腰,也想吐,但最根本的是肚子疼。我按著自己的肚子,盡量不讓陸恒發現,他拍著我的背。

水塘裏的鴨子又在撲騰翅膀,一滴水濺在我臉上。我想起那天下午,自己掉進水中,被小銳從水裏撈起來的狼狽樣子,想起沿著這個水塘,前麵那條河旁的林蔭路,想起再往前數三家,小時候我和小銳搭著梯子,抓房簷上的麻雀。

當時我們傻,不知道怎麽喂鳥,就喂那隻麻雀吃了粒生大米,結果那隻麻雀好像被卡死了。麻雀死了以後,小銳和幾個小夥伴點了把火把鳥烤了,打算吃掉,但是烤完以後髒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到了什麽程度,反正沒法吃,後來又挖個坑埋了。

想起我們在某快石頭上背對背坐著,很裝逼地都不說話,渾身泛濫著鄉村非主流的氣息。那時候小銳唱了一首周傑倫的歌,“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背著背默默許下星願,看遠方的星是否聽得見……”

主要是想起了,最單純明媚的光陰。

我心裏有一絲惆悵,晃個神,身體上的不適也就沒那麽嚴重了。我想起一件事情,我懷著小銳的孩子,但是他不知道,而我現在每天蹦蹦噠噠,目的就是要折騰死他的孩子,然後嫁給他當初的情敵。

我一直覺得,我對不起的是陸恒,忽然想起來,我也很對不起小銳。

我想我沒機會補償這個對不起了。我早已經分不清,在十九歲那年,我們最簡單甜蜜的時候,我到底有沒有愛過小銳,那樣的感情叫不叫愛情,早就忘記了那時候的自己。

其實我也分不清,我現在還愛不愛陸恒,我隻是一門心思地要結婚,要不跟他分開,乃至於是出於習慣性的選擇。

我的心很累,但是我自己找的。

回到w市,我的情緒一直就很低落,陸恒看得出來,他酸我,“老情人還惦記著你呢?”

我皺眉,並不打算理他。

我想去**躺著,但躺著不是無聊麽,習慣性地就要擺弄手機。我找自己的手機,怎麽都找不到。

我問陸恒,“我手機呢?”

他說:“不知道。”

他說不知道的時候,眼裏閃過一點點的猶豫,我知道肯定是被他收起來了。我讓他拿出來,他擰不過我了,說不給,他說我懷孕了,不能再用手機。

我說沒事兒,我就看一會兒。

陸恒就是不給我。他不給我,我就自己找唄,然後把陸恒找煩了,他說:“你找手機幹什麽,是不是還打算跟老情人聯係一下,你都懷孕了!”

我扭頭看著陸恒,態度也很惡劣,“你什麽意思呀!”

“沒什麽意思,就是見不得你這賤兮兮的熊樣。”陸恒沒個好臉。

我也沒好臉,我衝他微微嚷嚷一句,“我怎麽了我?”

“怎麽了你自己心裏清楚!”

“陸恒你今天跟我把話說清楚,你說這些話到底什麽意思!”

其實明明是我犯錯,但還能這麽理直氣壯,我真是個人才,但我發誓,我找手機是單純的找手機,找東西的時候,越是找不到,越是心裏焦躁,還就偏要找到。真不是像陸恒想的那樣,是要給老情人打電話。

我們倆就吵起來了,陸恒主要就是罵我賤,陸恒最喜歡罵我的就是賤。從幾年前我們倆剛認識開始,他動不動就會對我來一句,“你怎麽這麽賤!”

他這人很霸道,他也不看看自己那個熊樣,朝三暮四左擁右抱的,但如果我和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他都會罵我賤。我以前跟他理論,我這樣要是算賤,那“賤”這個字在他麵前都得覺得害羞。

陸恒會跟我強調,“我是男人!”

在他眼裏,男人和女人不是一回事,男人可以風流,但女人不能**。男人風流是魅力,女人**就是下賤。

他一方麵要求我努力維持在一個美女的狀態給他長臉,一方麵如果有別的男人多看我兩眼他就怪我,這委實讓我很難辦。

陸恒說我賤,我就跟他舊事重提,比方他和女人開房的事情,一再地不改,逼得我分手。

他說:“那你就去跟別人睡?”

當時我就懵了,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他,我咬著嘴皮,其實差點就哭了。我也是挺不要臉,此刻我心裏居然是理直氣壯的,但是死不承認,是我從陸恒這裏學來的最大的技能,我衝他喊:“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跟別人睡了!”

陸恒就瞪回來,“趙紫妍你敢跟我說沒有?你有沒有跟別的男人睡過!”

他氣哄哄的,我也氣哄哄的,我們兩個互相瞪著眼睛,我眼睛大,陸恒瞪不過我,垂頭的時候說了一句,“還想聯係,別忘了你現在肚子裏懷著我的孩子。”

我的底氣就全線崩塌了,鼻子一酸,我扭頭跑到房間裏去哭,趴在枕頭上,用被子蒙著頭,好像天碎成一塊一塊的,霹靂巴拉地往下掉,隻有這個被窩裏是唯一能生還的地方,我必須在這兒呆著,就算再憋屈。

我哭了很久,陸恒在外麵坐了很久,還是他先消氣,考慮到我是個孕婦,於是過來找我講和。也就是坐在床邊,拍了拍我,“行了行了,說好了不吵,還吵。別哭了,起來收拾收拾,好好睡。”

在被窩裏哭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事情。我非常不喜歡和陸恒吵架,但可能是性格原因,我和陸恒真的特別愛吵,每次吵架,我都會重新審視一遍我們的關係,審視完了,就清醒一些,心就涼一些,心涼一些,就更決絕一些。

我一次次下決心,徹底離開陸恒,天大地大,歲月悠長,我總能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每次下了決定,陸恒哄一哄,我就又迷迷糊糊地掉進去。 [^*]

可今天我有點掉不進去了。我不知道陸恒是怎麽知道那件事的,以前我們怎麽吵架,他都沒說過這種話,而這次說了,可見他不是瞎猜,他是確實在我和別人睡過以後,發現什麽了。所以他才有了這一連串的反應吧。

而他既然已經知道了,我覺得我可能就演不下去了。在陸恒招惹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時,我自信他不會為了那些女人離開我,有一點原因就是,我為自己的“冰清玉潔”而驕傲,我是唯一隻讓陸恒一個人碰過的女人。

可是現在我不是了。在他沒有說出來的時候,我還可以自欺欺人,不去想那件事情,而他一旦提出來,似乎有什麽東西,徹底不同了。

我沒動,他就又哄了一句,“快點兒,十一結婚的人多,明天還得排隊去登記呢。”

我愣了愣,緩緩地翻身坐起來,沒有抬眼去看陸恒,低著頭,淡淡地說:“不登記了。”

“你說什麽?”

“我不想登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