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夏天到W市來

在我眼裏,江北是神,他什麽都知道。

江北頓了頓,我打算下車,然後聽見他的聲音,還是冷冷淡淡的,好像刻意在保持距離。他說:“你要還這麽著,咱倆這朋友就沒什麽意思了。”

誰跟你是朋友,老娘要不是喜歡你,誰稀罕跟你做朋友。我喜歡江北,江北自己心裏門兒清著呢,他就是不說、不拒絕、不表示,就這麽吊著你,讓你心裏癢癢讓你難受。

不就是不想讓我纏著他麽,我自問從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過要主動去糾纏他的意思。我在心裏冷笑,推開車門走下去。

我喜歡他,真是屁大點事。

我到家的時候,瑤瑤也剛回來,正在沙發上啃鴨脖子。夜總會裏,每天晚上都有送鴨脖子的過去,小姐餓了就吃那些,瑤瑤經常打包帶回來。

我在門口換鞋,她說:“哪兒去了?”

我沒吱聲,紅著眼睛往屋裏跑,鑽進被子裏哭到睡著。

第二天是腫著眼睛起來的,整個人沒精打采。瑤瑤派陶文靖過來打聽我怎麽了,我能說我昨天差點讓康岩強奸了麽?我說不出口,就說別問了。

陶文靖沒打聽出結果,順道提了一嘴陳林說過的事情,還是關於陳林樂隊想去超級婚禮找活幹的事。陶文靖說:“瑤瑤不願幫忙,你和江北現在關係不是很好的麽?”

他們都知道我好說話,我好說話就都來欺負我啊!

但陶文靖的態度有點低三下四的意思,我不舍得拒絕得太徹底,就敷衍。

我還是去營業廳補了張電話卡,總得讓我爸和冰冰姐他們找得到我才行。所以說每次衝動完,多少都得留下點麻煩。老天爺不會讓你白爽。

新卡插進江北給我的手機,裏麵也沒有電話號碼,我把過去與江北有關的信息都刪掉了,都是跟我沒關係的事情。

憑著印象回憶起來幾個關係親密的人的電話號碼,一一保存進電話本,其它不記得的人,其實也是沒必要過多聯係的。

忽然有種重新開始的感覺,我扯著嘴唇笑笑,擠公交回學校,去圖書館裏專心準備畢業的各種事宜。上網跟冰冰姐留言,說我手機丟了,剛補的卡,沒有她的電話,有空聯係我一下。

康岩後來給我發過一條信息,就那天晚上的事情表達歉意。我就當自己的手機真的丟了,沒有回。不是我狠心絕情,我也想過要不要回,然後實在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對於分了手而沒打算和好的人,說什麽都顯得很虛偽。

很快就到了六月,我們住的地方距離海邊很近,不會覺得特別熱,不過為了應個清涼的景,姑娘們還是紛紛換上夏裝,短褲短裙,路上一色長短肥瘦不一的腿。

小女子不才,為人比較羞澀保守,裙子底下總愛套著打底褲,瑤瑤說:“我要有你這大長腿,天天露在外麵,脫了脫了。”

今天瑤瑤要帶我出去一趟,弄頭發。

瑤瑤還說,這馬上要去參加出國麵試了,還是得好好收拾收拾,姐,您以為我那是什麽麵試,南非,南非!

鴨舌帽是幹美發的,瑤瑤和他喝過酒,然後就搞到了他家的優惠卡。但瑤瑤其實是很善於貪小便宜的,出門之前給仔仔打了個電話,讓仔仔陪我們一起去,得了,這是要厚著臉皮做霸王頭的節奏。

最近瑤瑤很愛打扮我,她可能是上了歲數了,就比較母愛泛濫。覺得自己再收拾也就那麽回事了,陶文靖身材是硬傷,就把打扮人的經曆都花費到我身上來。我欣然接受。

我們去鴨舌帽開的美發店,一眾長毛小夥子上來伺候,一口一個美女叫得那叫一個親切。洗完頭發,我們參照圖樣選款式,鴨舌帽念在熟人的份上,也省的忽悠我們,於是坦白交代,圖片上的樣子那都是吹出來的,怎麽做都做不到位。

於是我和瑤瑤把畫冊一丟,就由著鴨舌帽帶著一眾小弟開始瞎搗鼓。

做頭發這個事情比較尷尬,我要是有男朋友,絕對不會讓男朋友陪自己來,因為過程太醜了。

一條大圍布,把脖子以下的身體都罩起來,所有的頭發梳到後腦勺,打了藥水再用保鮮膜包起來,除非是正兒八經的端正美女,臉大分子們尤其抗拒這個麵貌。

仔仔在一邊圍觀,對瑤瑤的造型發表了一番評論:“包個尼姑樣,真跟個良家婦女似的。”

我們又燙又染的,在這地方坐了兩個多小時了,屁股都坐疼了。我們平常的作息時間就不大規律,到下午的時候,大家都餓了。

有個小哥給我上藥膏的時候,就職業性地不停和我說話,其實我不喜歡出來弄頭發有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不喜歡這些小哥太熱情,問這問那沒話找話。這小哥說著說著,就開始套我的電話號碼,仔仔說:“你就別想了,人家馬上要留洋海外了。”

我要出國的事,肯定是瑤瑤跟仔仔說的。那小哥就問我要去哪兒,我真不想說是去南非。仔仔接著搭話,直接問我:“你去那地方幹什麽,留在這兒陪我們玩兒多好,找個工作還不容易?”

我隨口說:“那你給我找個。”

仔仔說:“實在不行去北子那兒,工資他還好意思給你發低了?”

哼哼,問題是江北發的工資我不好意思要啊……

鴨舌帽給我擺弄頭發的時候,放在一邊的電話響了,就讓仔仔去看看是誰。

仔仔拿了手機,直接就接起來了,“北子,小輝店裏呢,伺候倆姑奶奶……等會兒,你弄點吃的過來。”

然後仔仔湊過來問我們吃什麽,鴨舌帽也餓了,但提醒仔仔,說店裏一股飯味兒沒法做生意,外帶肯德基吧。瑤瑤急忙提醒,別忘了多弄兩個巧克力聖代。

合著江北又要來了,還是那句老話,怎麽哪兒都有他呢?自從上次康岩那事以後,我和江北也沒有再聯係過,我臨走之前他說的那句話太傷人了,我要是主動找他,那真是活該犯賤。

但他要主動出現,我倒是也沒必要刻意去躲。江北帶著吃的過來的時候,我正在染頭發,藥膏都打好了,現在就是個靜置的階段。為了防止藥膏沾到皮膚上,耳朵上會套一個黑色的小耳朵,江北過來在我耳朵上的殼子上彈一下,對著鏡子衝我微微一笑。

我撇了撇嘴,假裝對他這個類似於示好的舉動無動於衷。

然後仔仔他們開始瘋搶食物,仔仔說自己一起來就被瑤瑤揪出來了,到現在都沒吃飯,餓瘋了快。我和瑤瑤就坐著解決聖代。吃啊吃啊的,時間過得就很快,江北坐在我旁邊的空椅子上,那麽盯著我看。

我說:“你看我幹什麽啊?”

“看看你到底長什麽樣。”江北誠誠懇懇地回答。

我私心裏覺得,自己此刻這個造型挺醜的,就不大願意讓他看,於是把椅子轉到別的方向。

我這邊隻是燙染,瑤瑤還要剪頭發,我的動作就比她快了點。鴨舌帽給我吹好了造型,解開圍布讓我自己站起來看看。我就站起來看唄,這麽收拾收拾還確實挺精神的。

有禮貌的男人是什麽樣的,就是當你穿了一件新衣服,或者做了一個新造型的時候,他會擺出一副很認真的表情來看看,然後並不誇張地說一句:“挺好的。”雖然有可能他真心感覺,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顯然,江北和仔仔都是懂禮貌的好孩子。

我看完了自己,就又坐回之前那張椅子上等瑤瑤,鴨舌帽親自操了剪子上去。無聊呀,江北在旁邊不自在呀,做點什麽都怕落進別人眼皮子裏。我想擺活手機,但又想起來最近用的都是江北給的手機,就也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江北站在椅子後麵擺弄我的頭發,一根從頭拉到尾,從手指頭縫裏滑過,他說:“真長。”

我從鏡子裏看他,瞬間有觸電的感覺,我想向對平常人一樣去和他扒瞎,可是麵對江北的時候,喉嚨就跟卡住了似得,我經常需要擔心,自己一句話說出來,那腔調連自己都嫌惡心。

後來我學聰明了,對著他我就盡量不說話。

仔仔也從鏡子裏看我,然後目光掃到我的腿上,說:“早沒看出來,饒饒還挺有料啊。”

旁邊給瑤瑤剪頭發的鴨舌帽搭話,說:“那天在路上看見一外國妞,褲子短得連屁股都包不住。你還別說,明明有點胖,還覺得挺好看的。”

他們三個就笑開了,仔仔說:“你怎麽不上去捏一把?”

鴨舌帽也不是什麽正經貨,扯淡道:“那能行麽,對外國友人要尊重友好,再說,要捏也捏饒饒這樣的。”

尼瑪!

電話響了,我從兜裏翻出來,也沒注意看是誰打來的,反正我也認不出那些電話號碼,糊裏糊塗地接起來,一個“喂”字剛吐出口,那邊傳來一個女人不大友好的聲音,“你是不是叫林曉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