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理由

生活中我們難免虛偽和得寸進尺,我咬定了牙要走,跟自己演戲都演到這個份上,行李都打包好了,跟我爸電話也通知完了,我到底還是給江北發了這條信息,還是在等著他的回應。

我說保重,我是真的想保重麽,其實我內心裏等的不就是他這句話。

當我看見這句話的時候,無可避免地哭了,眼淚不管不顧地往下掉,我自己也沒想過去控製它。有時候哭一哭挺爽的,可是我一邊哭,一邊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因為我把戲演得太徹底了,演得幾乎沒退路了。

我敢留下麽,我跟我爸跟冰冰姐跟各路人士怎麽交代?

於是我得寸進尺,我還想繼續深挖江北這句話後麵的意思。我在屏幕上輸入,“我喜歡你”,然後一字字地刪掉,又寫,“北哥你喜歡我麽”,然後改成“你喜歡過我麽”,然後再刪掉,最後我發送出去的是,“給個理由”。

然後我坐在沙發上繼續等待,我幻想他可能給我說什麽,當然都是美好的期待。如果江北說“我就是理由”,我覺得我可以馬上扔了行李,什麽都不管就去找他。

但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江北,他是會把話說得那麽幹脆利索的人麽,別的事情上可以,這種事上,他給自己的退路留得那叫一個足啊。

江北說:“再呆一天吧,送送你。”

我擦啊,你不是說不走麽,一轉眼就變成再呆一天了,我心裏蔓延著失望,但其實也覺得這樣挺好的,那我不用為難了,該走還是要走。

心裏沒了糾結,說起話來我就比較大方,我猶也沒猶豫,回了一條,“幹嘛,分手炮?”

江北直接給我甩了個電話,張口就問:“你在哪兒?”

我忍著哭腔,用無所謂的口氣說:“在家,還能在哪兒?”

“幾點的車?”

“晚上兩點多,明天一早到,先去送資料。”我回答地很詳細,現在是晚上十點,瑤瑤待會兒回來,會把我送去車站。

“急什麽,見一麵再說。”

江北掛了電話,讓我在家裏等他。然後我鬼使神差地,翻出化妝包把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等他。

大概十五分鍾,樓下傳來按喇叭的聲音,我給瑤瑤打電話說我可能要先走,回來見不到我就算了。瑤瑤在天歌混得好,坐台拿手機沒人好意思說她,她愣了愣,大概是猜到怎麽回事了,隻歎了口氣。

我拖著行李下去,江北下車來接我,把我的行李箱放在後座,然後我坐上副駕駛,江北問我吃飯了沒有。

我說衝了包方便麵。

然後江北就開車開始在市裏瞎兜,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想跟我說點什麽。我不停看車上的時間,十點半,十一點,還有三個小時,我就得走。

後來江北把我帶到上次撞車的那個山頭上,這次開得比較遠,再開就都山頂天文台了。找了快空地停車,我們倆都坐在車上不說話。

十一點四十分,我還能再陪他耗兩個小時,以w市晚上的路況來說,半個小時足夠我們殺回車站,在火車開動之前趕進去。

後來江北說:“那是人呆的地兒麽?”

他指的是南非。那怎麽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了,那生活在那裏的都成了什麽了。冰冰姐跟我形容過那邊的工作環境,就是在個小鎮的郊外,周圍有很多山,蚊子多,也沒有太幹淨的水用,吃不上中國飯,上班是在那裏,下班了宿舍也在那裏。距離外麵的城鎮有二十好幾裏路,出門隻能走三輪車什麽的,不方便買東西,沒有朋友,當地人口音重,也沒法和他們交流。

兩年申請回趟國,這中間整個過程,就跟坐牢一樣。

冰冰姐還好,在那邊和一個工程師談上戀愛了,兩個人坐牢比一個人坐牢的感覺強得多。可就算是這樣,總還是有人去了,那些人受得了,我沒什麽特別的,肯定也受得了。

江北又說:“年紀輕輕的幹點什麽不行,找個人包了也不止二十萬。”

我隨口說:“你包我?”

“我真包你你樂意麽?”他也隨口說著。

其實江北已經很了解我了,比我了解他了解多了。他真要包我,我還真就不樂意。我寧願就這麽給他做炮友,都不肯讓他包,真的扯成那種他出錢我辦事的關係,我心裏那點小倔強不能同意。

而且在江北身邊,是很沒安全感的。別說一年五年,一個月兩個月,都可能忽然就發生很大的轉變。某一天他忽然玩兒我玩兒膩了,去玩兒別人了,我不傻眼?不得瘋?

我就冷笑了一下。然後江北伸手把我的安全帶解了,把我這邊的後座給放倒下去了。

我說:“你幹嘛?”

他湊過來,往我身上擠,很大方地說:“打個分手炮麽,反正都要走了。”

我推他,“狗屁分手炮,我又沒跟你好過。”

江北瞟我一眼,“還真沒在車上玩兒過。”

我操尼瑪啊禽獸,我不樂意,想打他。他把我的手壓住,然後貼上來親啊蹭啊,等我老實了,又放了我的手開始摸。

打吧打吧,老娘都跟他打了這麽多回了,哪怕是強奸,按這次數算都成通奸了。

江北不喜歡在車上,是因為他喜歡開闊的地方,不喜歡憋憋屈屈的感覺,在我身上蹭了一會兒,該入的也入了,運動了那麽一陣子,然後說:“不得勁兒啊。”

江北開車門,把我抱下去,貼著車門在外麵做。

我咬著嘴唇一言不發,我對這個禽獸已經無話可說了。我心裏不難受也不愉悅,什麽想法都沒有,對於接下來的事也沒任何打算。

他解決完畢,我冷著臉,“時間差不多了,你送我去車站吧。”

當時我站在外麵,江北敞著車門坐在副駕駛上抽煙,他不想搭理我,想了想,搬出兩箱啤酒來,關了車門把我拉到觀海的那個椅子上,說:“不著急,陪我喝完這兩箱就走。”

我說:“哥你要作死啊,我去坐火車,一趟趟跑廁所能折騰死。”

兩箱啤酒,硬灌下去能醉成什麽樣不說,那喝完跑廁所肯定特勤快。江北說我傻逼,他說:“找人開車送你去不就完了。”

是這麽個理兒,有他做靠山,找個司機不成問題。隻要路擺在那裏,怎麽著我也不可能去不成了。

然後我就坐下來陪他喝酒,易拉罐的那種,江北悶一個,然後把易拉罐捏扁,扔到海裏去製造垃圾。

喝著喝著,壯膽了,我說:“你是不是不舍得我走?”

他望著遠處眯了眯眼,“還行。”

他不說準話,不把自己的路封死,吊著別人是他的常規屬性。對此我已經見怪不怪,就苦苦澀澀地笑了一下,繼續喝酒。

江北眯眼看海,他說:“咱倆不合適。”

我說我知道。我知道個球我知道,我覺得地球上也找不到一個跟他合適的人,我覺得沒準江北以後會找個外國妞。那就激情了,野性了。

不過仔仔偷偷跟我說過,少在江北麵前提外國人怎麽怎麽樣,他特別反感這個。江北他媽後來就是跟個老外跑了,走的時候他還丁八大點兒,江北他媽把他哥帶走了。然後外界不時有多事的傳聞,說江北是她媽跟老外偷人偷出來的,過去他年輕衝動的時候,有些人就巴結他麽,覺得說他模樣混血他聽了高興,江北就會和人急眼。不過現在歲數大了,這些事兒聽了也就聽了,懶得再回應。

江北還是那句話,“幹點什麽不行,幹嘛非要去那地方。”

我把責任推在別人身上,我說:“我爸讓我去。”

“你媽呢?”

“不在了。”

江北愣了一下,他說:“哦,你沒跟我說過。”

“那是你沒問過。”都這時候了,我就開始抱怨了。他問過我什麽,關心過我什麽?

我們倆接著喝,喝得迷迷瞪瞪的了,江北說:“你還有什麽遺言,一口氣兒說了吧。”

我頭枕在他肩上,江北也是攬著我的,這要旁人來看,多麽恩愛的一對小情人兒啊。我說:“還跟你說什麽啊?我要說我喜歡你,你肯定得問我喜歡你什麽,有錢?長得帥?跟了你有麵子?我喜歡你什麽啊,光招人笑話……”

“你怎麽知道我非那麽問。”

“我還不知道個你?”我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忽然想咬他。但是我不敢,怕他急眼。

江北用胳膊攬了我一下,讓我稍微抬起點頭來,然後他低著頭看我,眨巴了下眼睛,“你說一次試試?”

我也眨巴了下眼睛,很鄭重地告訴他:“北哥,我喜歡你。”

他兩邊嘴角都扯起來笑了笑,他說:“嗯,我也喜歡你。”

要說我對江北不了解吧,其實也有點了解。他這麽說,我第一時間反應到的,是他在開玩笑。果不其然啊,江北笑眯眯瞅我兩眼,然後說:“浪漫吧?別做夢了少女,當這是偶像劇呢?”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