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慘叫,從船艙內衝出來,然後就想是被掐斷了一樣。

簡有之很驚悚的看了看艙門,又看了看臉色如常正看著河麵出神的楊懿,張了張嘴,很想要表達一些什麽,但是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你感覺很奇怪?”

楊懿終注意到了簡有之怪異的眼神,不由微微一笑。

“三丫跟隨我很久了!”

簡有之點點頭,很想離楊懿遠一點,跟隨她的丫頭能讓一個骨頭硬氣的漢子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這個……嗯,不會出人命吧!”

簡有之用試探的語氣。

“放心,提刑司的活兒她都會,死不了人的!”

語氣輕描淡寫,越是這樣,越讓簡有之心中惴惴不安。

“咯吱!”

艙門打開了,三丫笑嘻嘻的出來,動作輕盈,就像是跳舞一樣,很優雅的轉身,向甲板上有些敬畏的望著她的吳大要了一盆水,洗了洗手,用手帕很輕很柔和的揩幹淨了,將手帕扔進河裏。

潔白的手絹在河麵上漂浮著,一個漩渦,將手帕卷入了水中,漸漸的沉了下去,看不見了。

“大官人!”

三丫先是笑嘻嘻的衝著簡有之行了個蹲身禮,又很恭敬的對著楊懿說話。

“都招了!這人確實是黑水寨的,是個三頭領,叫做浪裏蛟吳仁星,黑水寨莫約兩百多人,平日裏就幹這些劫船的勾當,每次不過三四十人出來。前幾天有人遞了個信過來,說是從京城出來四條大船,莫約十萬貫錢財,要打河麵經過因此動了心思!”

楊懿點點頭。

“說了是誰遞的信嗎?”

“他說是大頭領單獨見的送信人,並不清楚是誰!”

楊懿沉默了,好一會沒有說話。

三丫看了看簡有之,見他站的遠遠的,不由吐了一下舌頭。調皮活潑的性子顯露出來,完全看不出這個小丫頭居然能夠撬開吳大都沒法撬開的彪悍水賊的嘴。

“因為我們的護衛多,這個老三便是現出來打探情況的。想不到被韓衙內誤打誤撞揭破了他們!”

三丫侃侃而談,一如她以往的樣子。

“韓武彥可是立下了大功了!”

楊懿笑著朝著船上逡巡,韓武彥那廝不知道躲在哪裏了,沒見他冒出頭來。

“這個老三怎麽辦?”

簡有之看了看楊懿,這種事情,這個和朝廷有著千萬縷聯係的女人辦起來應該是得心應手的,看她剛才那淡定勁兒,一副盡在掌握中的情形!

“交給官府吧!讓人聯係當地官府的人,這種剿滅水賊的事情,本來就是當地官員的司職,用不著我們做什麽的!”

楊懿看了看艙門,又看了看水麵。

“他們還有兩百多人,看起來是個很大的水寨了,卻不知道怎麽就在這河麵上橫行了這麽久,到了這等的規模。”

“官匪勾結!”

簡有之下了個很簡單的結論。

楊懿笑著搖頭。這個答案很顯然偏得太遠了。大宋的官員並不窮,俸祿是有史以來最豐厚的,犯不著為了錢財而勾結水賊,這是要抄家滅族的事情。二是因為大宋仁宗時期官員的基本節操還是很不錯的!犯不著毀壞自己的名聲去做這件事情。

“你說是誰把我們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十萬貫啊,確實能夠讓這幫水賊喪失理智的。

“這個……可能性很多啊!”

簡有之搖著頭,表示自己也難以揣測。

楊懿點點頭,這個情況確實很難揣測,要真正弄清楚,就必須要捉到黑水寨的老大,畢竟他才是和那個透露消息的人聯係的。

“我派幾個護衛,將這個浪裏蛟押送衙門去,我們先行離開,等到了應天府再行匯合。越早走越好,趁那些死泥鰍們還沒反應過來!”

楊懿點頭表示讚同。

“還是讓我的護衛去吧,和衙門的打交道,他們懂得規矩!”

這一點簡有之不爭辯,聽任楊家莊的護衛將浪裏蛟壓走。等那行人離得遠了,吳大這才抖擻精神,大喝了一聲“起行!”

頓時四條大船張滿風帆,全速向前。

這一天倒還風順,到了晚上,還沒有駛出大河麵,又隻能靠在野岸。夜晚行船不安全不說,若是那些水賊,在黑夜裏從水麵襲來,連個跑路的地方都沒有。

晚上的時候,誰也沒有心思搞什麽烤魚宴了。都安安穩穩的呆在艙內,除了護衛們都拿起刀槍弓箭在甲板上和樓上巡視之外。

簡有之在船艙內坐不住,太壓抑了。二丫緊緊依偎在他身旁,眼睛很亮,定定的看在一個地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怕麽?”

簡有之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

二丫搖搖頭,轉頭仰望著簡有之,忽然嘴角露出笑來。

“妾身開始確實很怕,但是現在想來,倒也不怕了,即便是水賊殺來,我們抵擋不住,還是可以和官人死在一起的。”

這丫頭就這麽實誠,難道不知道這話說出來,能夠讓官人我掉眼淚的麽?簡有之抹了一把臉,連連點頭。

“官人哭了?”

二丫伸出手摸了摸簡有之濕漉漉的臉,輕輕的說了一句。

“是啊,是啊,你這丫頭太會煽情了,放心,官人說了,絕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傷害你的,別當官人隻是說說而已啊,我這次可是玩真的了!”

“我知道,我知道!”

二丫將簡有之的腦袋抱住,這樣心裏就更加的安慰一些。

夜裏太靜了,靜得有些詭異,反常必妖啊!

身旁的呼吸漸漸的平穩下來,原來二丫摟著簡有之的腦袋,安心的睡著了,這丫頭果然得了簡有之強大的心裏催眠,在人人提心吊膽的情況下,還睡的這麽安穩。

輕輕的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來,簡有之開了艙門,他有些不安心,想要在甲板上看看情況。再說這樣的情況也不敢睡!

甲板上一個俏生生的身影,正迎風而立。

“三丫?”

簡有之吃驚的看著這個身影。

“大官人!”

三丫抿著嘴,衝著簡有之微微一笑,蹲身福了一禮。

“快進去,這麽大的風,也不怕凍著!”

不過貌似這話有些多餘了。這丫頭連窮凶極惡之徒都能折磨的服服帖帖的,一定有過人之處。白天看那浪裏蛟吳仁星被壓走的時候,瞥了一眼三丫就瑟瑟發抖的模樣,就知道這丫頭一定不簡單。

“多謝大官人!”

三丫並沒有動,亮晶晶的眼睛在簡有之臉上溜了一圈。

“大官人去睡罷,這裏有三丫就好了!”

這話說得,好歹自己還是個男人。

“這個……還是我……我們一起吧!”

簡有之嘿嘿的幹笑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抬頭望去,前麵的大船上,吳大正佇立在船頭,手裏捏著一把樸刀,和風獵獵,倒真有一副大將之風,隻是和白天的表現反差太大,讓簡有之有一種錯覺。

“想不到你還會審案子啊!”

簡有之看了看身旁的三丫,笑了笑,和這丫頭在一起現在感覺到了一點壓力。

“奴家從小在提刑司見過一些,因此也記得住,前幾年被指派給了夫人,夫人便是三丫的一切了,奴家便是拚了性命也要保全夫人——呃,還有大官人的!”

簡有之翻了翻白眼。

自己好像成了一個搭頭,想起來了就順帶的捎上!不過一個大男人要小丫頭保護,傳出去不好做人。

“這個……還是我保護你和你家的夫人吧,你一個小丫頭……再說我也是練過如來神掌的!”

“撲哧!”

三丫沒忍住,笑噴了!

典型的看不起簡有之的絕世武功的模樣。

有些沒趣,簡有之訕訕的,看了看河麵,沒話找話。

“這個作為一名在提刑司長大的女孩,見過的血腥場麵肯定很多了,請問你心裏有什麽陰影沒有?”

三丫抬眼對著簡有之眨巴眨巴,很顯然沒有聽懂。

“就是心裏會不會把血腥當成習以為常的東西,而不覺得惡心?”

這廝真是八卦,和小女孩討論這個問題,也不怕遭雷打!

“怎麽說呢?要說惡心,那真是惡心,第一次見的時候,奴家都吐了兩天,吃不下一丁點東西。後來就慢慢習以為常了!”

三丫用手攏了攏飄散在耳際的一縷發絲,抿著嘴,還帶著一絲羞澀的笑,完全就是一個鄰家小妹妹的模樣啊!

大宋版的超殺女?

簡有之腦海裏忽然就浮現出一個可愛的小蘿莉,戴著黑眼罩,手握長刀,在一群大男人中間砍瓜切菜的模樣!

“那麽你是以一種什麽樣的身份出現在楊夫人身邊的?保鏢?丫頭?或者是秘密偵探?是不是還對我們簡家莊起著監視的作用?”

“撲哧!”

這是第二次了,三丫再次沒忍住,又笑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