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在暗中心頭一震,這“地獄尊者”的名號,從未聽說過,想來是個可怕的魔頭,照斐若愚透露的消息,望月堡主鄭三江網羅了不少邪魔外道,均在暗中活動,看來時機已到,要-一現身了。

隻聽地獄尊者嘿嘿一笑道:“你縹渺真人也不差呀!”

縹渺真人這名號,對丁浩來說,也是完全陌生,前所未聞。

地獄尊者目中綠芒連閃,振著沙啞的喉嚨道:“那妖尼與酸秀才呢?”

堂主舒斌恭應道:“不久前雙雙離開了!”

“他倆是一路?”

“是的!”

池對過伏伺在門外的金龍幫高手,可能聽到了這邊的人語之聲。

其中一人,彈身來到池邊,隔池喝問道:“對麵是什麽人?”

地獄尊者轉頭向縹渺真人道:“你由左,我向右,先把外圈的清掃幹淨,然後再入廟內點收。”

縹渺真人應了聲:“好!”

兩人一左一右,掠了過去,宛若兩溜黑煙,池對麵發話的見這邊不答腔,再次厲聲喝問。喝聲甫落,地獄尊者正從他身邊掠過,也不見如何動作,那人慘哼了一聲,栽了下去。

門邊尚有三人,立即發出胡哨告警,但已屬多餘,哨聲餘音未了,人已接連倒地。

兩個魔頭,分從廟兩側馳去,慘號之聲,此起彼落……

丁浩有些頭皮發炸,望月堡這一手可真夠毒辣。

金龍幫上這惡當,定然大傷元氣,金龍幫主會在嶽陽秘舵現身,不可能趕回來,這次行動,極可能是武林之後指揮。

站在林緣的堂主舒斌,朝那四名隨行武士道:“我們可以過去了!”

丁浩心念一轉,電撲而出,十指齊飛,那四名武士連影都不曾看清,便已了帳。

堂主舒斌駭極亡魂,拔劍護身,栗喝道:“什麽人?”

丁浩已巍然兀立在他身前,冷冰冰地道:“別鬼叫,回在下幾句話!”

舒斌看清了眼前人,登肘魂散魄飛,連退數步,脫口叫了一聲:“酸秀才!”全身似發寒虐股的劇抖起來。

丁浩冰寒如故的道:“廟裏布置的是什麽陰謀?”

“是……是毒!”

“什麽,毒?金龍幫擅長的便是用毒,你們用毒來對他們?”

“這……這毒不同一般之毒!”

“是何等樣的毒?”

“是毒中之毒,無色無味,世間無藥可解的,除非預服地獄尊者的獨門解藥,否則中之立即死……”

“你們都預服了解藥?”

“是的!”

“兩老魔是什麽來路?”

“這……這區區並不太清楚,僅知地獄尊者是南荒苗峒類似峒主,縹渺真人……是……

崆峒派的道長……”

“鄭三江到底籠絡了多少這類邪魔外道?”

“不……不清楚。”

“各大門派掌門人與門下高手,目前情況如何?”

“好好地供養在堡中。”

“很好,你回答得很幹脆,饒你一死,但不能留你功力“少俠……嗯……”

丁浩一指點出,廢了舒斌的功力,揮了揮手道:“快滾當心在下改變主意,你便活不了!”_

廟那邊慘號之聲業已停止,想來守伺在外圍的金龍幫弟子,已無一活口。

丁浩心念一轉,立即取出麵具帶上,把外衫與裏衫互相更換,“辟毒珠”含在口中,又改放在內衣袋裏。

根據“威靈夫人”說,此珠帶在身邊,便可辟毒,隻不知能否辟這“毒中之素”,今夜便考驗一下。

當然,這是十分冒險之舉,萬一辟不了,後果不堪設想.但他已決心試一試,因為現在或將來,都無法避免與地獄尊者相對。

準備停當,緩緩移動身形,繞地向廟門走去。

顧盼間,來到了廟門前,隻見廟門緊閉,推了推,竟是廟裏麵反拴了的,於是,他退後數步彈身越屋而入。

目光掃處,不由寒氣大冒,隻見殿前院地中,整齊地排了數十具黃衣人的屍體,個個眥牙裂嘴,手足拳曲,看來生前曾遭極大的痛苦。

屍體中,有男有女,最顯明的是繡有標誌的“金龍使者”。

這就是地獄尊者所說的點收麽?

毒辣、殘忍,古廟成了人間地獄。

“金龍使者”在幫中算是一流高手,既有這麽多人參與這一下金龍幫可能精英盡失,從此一噘不振。

後殿,傳來了地獄尊者刺耳的沙啞話聲。

“差不多了,可惜的是幾個大頭未曾參與,現在準備撤退,爾等由後門出廟,立即分批上路了。”

丁浩大步穿中門,進入後殿,一看,院中隻剩下了三人,地獄尊老與縹渺真人,另一個赫然是老哥哥樹搖風的兒子斐若愚。

地上,又是數排屍體,不下三十具之多,令人怵目驚心。

身形甫現,立即為對方發覺。

斐若愚暴喝一聲:“什麽人?”一拉劍,撲近前來。

一看丁浩的麵目,又疾退回去,口裏驚呼了一聲:“黑儒!”

“黑儒”兩字出口,縹渺真人麵色一變,下意識地挪了挪步。

地獄尊者眸中綠芒大盛,深深盯著丁浩,沉凝地道:“在下就是中原道上鼎鼎大名的‘黑儒’?”

“不錯,本儒正是!”

“老夫久聞閣下大名,真是幸會之至。”

丁浩冷漠地道:“閔峒主名頭也不小!”

地獄尊老老險為之大變,他想不到對方會一口道出他的來曆。他當然不知道丁浩是竊聽了他們的對話,與問了舒斌的口供而知曉的。

“閣下怎知老夫來路?”

“本儒耳目並不閉塞!”

“閣下來意是什麽”

“適逢其會,欣賞這一場好戲!”

“是這樣嗎?”

“信不信在於峒主。”

“好戲業已收場,閣下可以請便了!”

丁浩嘿嘿一陣冷笑道:“閔峒主今晚的傑作,對望月堡而言,是大功一件,不過,得意不宜再往,奉勸峒主一句,還是急流湧退,明哲保身的好!”

地獄尊者目中綠芒連閃,陰聲道:“這是什麽意思?”

丁潔冷淒淒地道:“峒主最好仍回南荒,稱尊為王,別在中原武作興風作浪,助紂為虐!”

地獄尊者口裏一長串刺耳的獰笑,狂聲道:“閣下要逐老夫出中原?”

“可以這麽說!”

“閣下未免太目中無人了,辦得到麽?”

“這是本儒的忠告,如果峒主不想拋屍中原的話,最好放聰明些。”

“照這麽一說,閣下是有為而來?”

“就算是吧!”

“憑閣下幾句話便能嚇倒老夫?”

“可以在手底下見分曉的。”

“閣下似乎不畏劇毒?”

丁浩心頭一動,入廟這麽久,並未感覺證何異樣,看來“辟毒珠”確能克劇毒,對方可能在暗中施了手腳,不然不會說這句話。

當下心中篤定,微微一笑道:“不管是毒中之毒,或是苗疆擅長的蠱虺之毒,本儒並不放在意下!”

這一說,對方三人,齊齊麵目失色,斐若愚以異樣的目光,瞟了丁浩一眼,他不知道眼前人便是小叔叔丁浩,但知道丁浩與“黑儒”是一路。

縹渺真人在此際開了口說著。

“閣下在中原武林數十年盛名不衰,確非幸致,貧道等十分欽服,不過……彼此並無仇怨,江湖人如有作為,閣下又何必迫人太甚?”

丁浩冷厲的目光一掃對方,道:“縹渺真人,你也該回崆峒,別在江湖中造孽!”

縹渺真人一窒,勃然作色道:“閣下一手遮天麽?”

“想一手遮天的是鄭三江,可惜好夢易醒,他的未日快到了!”

縹渺真人臉色又是一變,道:“鄭堡主對閣下一向十分欽崇的!”

丁浩忍不住縱聲大笑道:“道長,這句話說得很妙,但心中有數的,是不是?哈哈……”

天色已現微明,視線更加清晰。

地獄尊者聲道:“黑儒,看來咱們非動手不可了?”

“看來隻有如此!”

“拔劍吧!”

丁浩眸中現出了栗人的煞芒,徐徐拔劍在手。

地獄尊者突地向斐若愚道:“副總監,老夫尚未見識過‘黑儒’的劍術,你試他一招!”

這一著,大出丁浩意料之外,斐若愚當然也想不到,但這等於是命令,他無法反抗.當然更不能現出怯場之色,隻好根勉強地持劍上前。

丁浩故作不屑之色,道:“本儒不想與你作對手!”

斐若愚長劍上揚,寒聲道:“閣下自空四海,自以為天下無敵麽?”

“天下沒有無敵的劍手,但對你來說,你不配!”

“準備了?”

“本儒隻守不攻,讓你攻三招。

“接劍!”

斐若愚聞言之下,立刻心裏有數,一顆懸心算放了下來,暴喝聲中,長劍扶以畢生功力,以疾風迅雷之勢,攻向丁浩。

他知道兩老魔眼裏不揉砂子,絕對不能偷機的,同時,他也明白“黑儒”不在乎他的攻勢。

震耳的金鐵交鳴聲中,斐若愚連退了三四個大步,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鋼牆。進飛的劍氣,使站在一旁的兩魔,衣袂臘臘而舞。

地獄尊者大喝一聲:“夠了,副總監請退下!”

斐若愚心頭一涼,紅著臉徐徐退了開去。

地獄尊者向前挪了三步,伸手懷中一摸,取出一盤紅豔豔的軟鞭,一振腕,抖得筆直,“呱呱!”地怪叫聲,猶如兒啼,竟發自鞭梢。

丁浩定睛一看,不由寒氣大冒,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這那裏是軟鞭,赫然是一條四尺餘長的紅蛇,粗如酒杯,全身紅鱗閃閃發光,昂首吐舌信,醜惡至極。

以活物作為兵刃,丁浩尚是第一次見識到。

一條蛇能擋鋒刃麽?

地獄尊者獰態畢露地道:“黑儒,見識過這東西麽?”

丁浩冷冷地道:“沿街乞討的玩意而已,有什麽稀奇?”

“嘿嘿,這是千年不見的‘飛天紅鱗’,別說被它咬到,沾上它的皮,都可製人於死,刀劍不傷,水火不浸,閣下無妨見識一下!”

丁浩聽得頭皮發麻,但表麵上冷漠如恒,不再答腔,手中劍斜斜揚起。

縹渺真人倒彈八尺,遲得遠遠的。

地獄尊者手中紅蛇如鋼鞭般揚了起來……

丁浩一看,天色大明,照規矩“黑儒”在白晝是不現身的,非得速戰速決不可,心誌之中,沉哼一聲,一招“筆底乾坤”,挾奔電駭雷之威,罩了出去。

金鐵交鳴聲中,地獄尊者倒退了三四步,手中仍緊握紅蛇,那怪物果真堅逾精鋼,竟夷然無損,的確駭人聽聞。

地獄尊者憑一條紅蛇,能接下這一招,“筆底乾坤”功力也令人乍舌。

丁浩不容對方有喘息之機,上步欺身仍是那一招“筆底乾坤”,挾全力攻出。

“鏗鏗!”震鳴中,慘哼隨起。隻見地獄尊者連連踉蹌了五六個大步才穩住身形,麵如異血。

那本來猙獰的臉孔,更加怕人,前胸有三處冒了紅。

丁浩冷哼了一聲,道:“閔峒主,你本來就不願回苗僵,把命留在中原吧!”話聲中,再度揚劍欺身,迫了過去。

“接貧道一招?”暴喝中,縹渺真人連人帶劍,彈起兩丈高下,淩空下撲,其勢真是銳不可當。

這種攻擊法,也是罕見的,若非有絕頂身手,不敢如此對付強敵,因為人在空中,真力的運用必虛而不實,決不若地上的沉穩應心。

不過,如果運用得宜的話,卻是相當淩厲,功力稍遜,便無法招架。

丁浩反應神速,極快地把劍朝地上一插,一式“天主托塔”,雙掌向上猛登,以他百餘年的內元真氣,其勢豈同小可。

“轟!”

一聲雷鳴,悶哼乍起,縹渺真人被撼山栗獄的勁氣,震得倒旋而回,重重落在地麵,雖未栽倒,他已冠落袍裂,狼狽不堪,口角沁出了血沫。

丁浩在雙掌擊出之後,又極快地把長劍抓在手中,目光射向地獄尊者。插劍,發掌,收劍,三個動作快如一瞬。

地獄尊者在此時,脫身擲出了紅蛇,那紅蛇全身赤鱗逆立,“呱”他一聲怪叫,施空飛襲丁浩。

丁浩不由有些膽寒,揮劍飛斬,但那東西既堅且韌,又是活的,劍揮處毫不受力,剛劈了開去,又旋空襲來。

地獄尊者獰笑一聲,揮掌攻擊,一人一蛇,一在空中,一在地麵,的確令人難於應付,尤其地獄尊者並非泛泛之輩,掌力強猛驚人。

丁浩被迫采取守勢,上封下架。

“砰!”

一聲巨響聲中,丁浩退了一個大步。

就在此刻,縹渺真人揚劍欺身,斐若愚不能袖手,也跟著上步……

情況相當危急,三人聯手丁浩不懼,最討厭的是那紅蛇,難以防範。

情急智生,丁浩在揮開紅蛇之後,藉勢電攻縹渺真人淩勵無匹的劍勢,把縹渺真人迫退了三四步。

四劍又指斐若愚,斐若愚自知不敵而退。

怪物終是蛇蟲,冥頑不靈,這一東指西攻,人影錯雜進退,它便失去了飛襲的準頭,“呱呱呱!”連叫,盤飛不下。

丁浩絲毫不懈,回劍便攻地獄尊者,正迫上暴湧而至的掌風。

“波!”地一聲,劍氣掌風互相激撞,地獄尊者原來身受劍創,功力大打折扣,當堂被震得斜退開去。

那紅蛇又有了目標,電襲而至,丁浩舉劍猛揮,隻覺腕一沉,那紅蛇竟然纏在劍身之上,半截身揚了起來,昂頭吐信,赤鱗逆立,獰惡萬狀。

丁浩不由嚇出了冷汗,勢又不能棄劍……

地獄尊者停止了攻擊。

蛇首距咽喉不到一尺,如被它咬上,縱有“辟毒珠”,也無濟於事。

縹渺真人樂得哈哈大笑,斐若愚卻麵目失色。

丁浩駭極亡魂之中,本能地閃電出左手,握住紅蛇七寸,紅蛇下半身一鬆,飛快地倒纏住丁浩頸項,逆鱗入內麻癢難當,顯然是劇毒。

地獄尊者狂呼道:“黑儒,老夫要把你的六陽魁首帶回望月堡示眾,哈哈哈……”

丁浩臨危不亂,陡地想起了袋中的“雷公匕”,那是神物,無堅不摧,必可斷這怪物,但苦於騰不出手來。

苦苦一思索,故伎重施,右手長劍插在地上,急取出“雷公匕”,真力陡貫,匕身頓是玄玉之色。

地獄尊者驚呼道:“那是什麽東西?”

丁浩迅捷地橫匕劃向蛇頸,一擊淒厲的兒啼,蛇首應匕而落。

地獄尊者與縹渺真人大聲栗呼,這紅蛇是地獄尊者的至寶,一見被毀,不由七竅冒煙,乘著蛇身仍緊纏著丁浩的頸項,十指箕張,電撲而上。

丁浩一咬牙,真力陡運,摔匕迎擊。

數尺長的芒尾劃處,慘哼立傳,地獄尊者右手斷了三指,左手去了半個手掌,踉蹌退了數步一屁股跌坐地上。

縹渺真人麵如死灰,斐若愚雙目暴睜,說不出那神情。

丁浩隻覺頸間麻癢難當,且已滲出血水,無暇再去誅殺對方,急忙收匕,從內衣袋中摸出“辟毒珠”,含在口,麻癢之感才漸覺消散。

怪物雖死,但仍纏得死緊,丁浩右手拔起長劍,以防對方襲擊,左手運力,向纏繞的反方向回旋……

縹渺真人突起彈身上前,負起地獄尊者朝後門逸去。

斐若愚深深注了丁浩一眼,也跟著縱離。

丁浩先解蛇困要緊,眼看對方遁走,無法追殺。

好不容易把纏在頸間的“飛天紅鱗”解了下來,拋在地上,那怪物雖已斷了頭,兀自翻騰跳躍不止,看了令人膽寒。

丁浩見天已完全放明,為了“黑儒”的禁忌,白天不現身,忙到院角水池邊洗淨了頸間的血汙。

所幸隻是皮傷,因“辟毒珠”的關係,倒無中毒的跡象。

然後從口裏吐出“辟毒珠”,貼身藏好,進入後殿角落裏,改變回原來裝束。

剛剛弄妥當,前院突然傳來了暴怒之聲:“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速與我搜查!”

丁浩一聽聲音,判斷是金龍幫的太上武林之後來了,心中暗忖,如果這老太早來一步,這場戲豈非更加精彩。

心急之中,出殿步上廊沿,目光掠處,不由地吃一驚。

隻見院中站著一個白發蒼蒼,老態龍鍾的黃衣老娘,手持拐杖,臉孔因暴怒的關係,業已變了形。

她,正是“武林之後”。

剛剛聽她在前院大發脾氣,一下子便到了後院,無聲無息,身法果真驚人。

武林之後怒瞪著丁浩,全身在簌簌發抖,眸中的狠毒,似已凝聚成了形,那樣子恨不能把丁浩一泡口水吞下去。

丁浩雙手一拱道:借大姐別來無恙?”

武林之後猛一揮杖,她多旁花樹下一個鬥大的石鼓,被擊成粉碎,暴喝著道:“酸秀才,你過來!”

丁浩若無其事地步下階沿,來到距她兩丈之處停住,道:“老大姐有何措教?”

武林之後白發根根倒立起來,咬牙切齒的道:叫:“小兔崽子,老身要把你生撕活裂!”

丁浩故意裝聾作啞地道:“老大姐生這麽大的氣,卻是為何?”

武林之後重重一頓手中拐杖,厲聲道:“酸秀才,還有人呢?”

“人,誰?”

“望月堡那批狗腿子。”

“老大姐來遲一步,他們早已離開了!”

“好,老身若不把望月堡夷平,殺他個雞犬不留,誓不為人,酸秀才,你說,你準備怎麽個死法?”

丁浩冷冷一笑道:“在下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四條黃衣人影,奔入院中,赫然是四個年在半百的老婦人,個個粗眉大眼,目暴精芒,看來是武林之後的侍從。

八雙眼睛,全投在丁浩身上,殺機畢露。

武林之後栗聲喝問:“情況如何?”

老婦之一躬身道:“外麵被殺的二十六名弟子,其中十五名死於劍下,其餘的死狀與廟內一樣!”

“沒有敵蹤嗎?”

“沒有!”

武林之後駭人的目芒又投向丁浩,聲音帶煞地道:“酸秀才,想不到你竟然投靠了鄭三江,作狗爪子?”

丁浩冷冷地道:“誰說的?”

“你不敢承認?”

“笑話!”

“難道你……不是……”

“在下適逢其會,趕上了這一場熱鬧。”

“這是實在話?”

“在下憑‘酸秀才’三個字的名號,還不至於信口開河。”

武林之後的態度,稍為和緩了些,頓了頓,又道:“你是目擊這場凶殺的人?”

“不錯!”

“對方以什麽手段殺人?”

“毒,毒中之毒!”

武林之後皺語的麵皮**了數下,栗聲道:“施毒的是誰?”

“是一個苗疆峒主,叫地獄尊者,現為望月堡護法,另一個為首的崆峒道士,叫做縹渺真人的……”

“該堡太上護法毒心怫難道不是此行之道?”

“是,但已在昨夜三更被在下搏殺了!”

“你……殺了毒心佛?”

“不錯!”

“那柄石紋劍呢?”

“物歸原主,已為冷麵神尼收回去了!”

“啊,那尼姑也現了身?”

“就是因為冷麵神尼追蹤毒心佛來此,而在下卻又是因為發現冷麵神尼的行蹤尾躡而來,所以才有幸躬逢其盛,欣賞了這一幕好戲。”

武林之後目視四老婦道:“你們別呆著,立即善後,把死者全部移到廟後火化,分出一人傳今附近弟子,全力追蹤敵人,如有發現,立即稟報,本太上暫時坐鎮本廟,同時飛訊幫主,把在南方的人全撤回來!”

“尊上諭!”

四老婦齊齊恭應一聲,施禮而退,其中一人,逕自出廟,另外三人就立即動身搬挪現場的屍體。

武林之後冷視丁浩道:“據嶽陽方麵傳來訊息,你與‘黑儒’沆瀣一氣,毀舵殺人?”

丁浩劍眉一挑,沉聲道:“在下不否認!”

“為什麽要與本幫作對?”

“這得請老大姐自問一聲,貴幫在嶽陽方麵的所作所為。”

“你與‘黑儒’到底是是什麽淵源?”

“對不起,這一點歉難奉告。”

武林之後麵色變了又變,最後沉凝地道:“酸秀才,老身重申前議,如果你答應與本幫合作共謀對付望月堡,則前此所有的過節,均可一筆勾銷,你意下如何?”

丁浩一披嘴,淡淡地道:“在下不準備考慮這一點!

武林之後冷冷一哼,道:“酸秀才,聽說你跟鄭三江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母親……”

一提到母親,丁浩頓時血脈賁張,殺機如濤洶湧,厲叫道:“住口,那是在下個人的私事!”

“酸秀才,如憑你個人之力,休想動搖望月堡,決議思仇……”

“在下決不困人成事!”

“你很高傲,但江湖中並非傳武功,講究的是機智!”

丁浩斷然道:“在下的私事,不勞老大姐過問!”

武林之後反而哈哈一笑道:“老身倒是很欣賞你這點骨氣,如換了旁人,敢以這種態度對待老身,十個也已作了仗下之鬼,你倒是認真想想看?”

“在下既定的主意,從不更改。”

“你是決心反對加盟本幫?”

“在下與貴幫還有一筆帳待結,老大姐等為太上,當然可以作主……”

武林之後沉下老臉道:“那一筆帳?”

丁浩俊麵一寒道:“在下女友梅映雪,被貴幫以邪門手法禁製了心神,卻一再詭言她是幫主之女,企圖要挾在下就範,這未免太令江湖同道齒冷,老大姐何說?”

“這容易,隻要你答應與本幫合作,她便可立即複原。”

“如果在下拒絕呢?”

“那就讓她一生殘廢!”

丁浩目眥欲裂地道:“老大姐可曾考慮到後果?”

“什麽後果?”

“在下將百倍索償!”

“哈哈哈哈,你口氣不小,有此能耐麽?”

“那無妨讓事實來證明。”

“酸秀才,你忽略了一件事……”

“在下忽略了什麽事?”

“你現在能安然離開麽?”

丁浩想起不久前,在山中為了救斐若愚,硬接她三拐,幾乎兩敗俱傷,不禁心有餘栗,但那是硬架硬接,等於比拚內力。

如果是交手過招的話,便不可同日而語了,心念之中,冷傲地道:“梅映雪的事不解決,老大姐就是恭送在下,在下也不離開!”

此際,那三名老婦業已收淨了現場,轉到別處去了,現場隻剩下兩人相對。

武林之後重重哼了一聲道:“很好,準備出手罷!

丁浩不再開口,緩緩拔出長劍,雙方各占位置,凝神對峙,丁浩心念疾轉,如果今天能擊倒對方,梅映雪便有救了。

對方功深杖沉,而劍道講究的卻是輕霽快捷,先不可力敵,杖沉必要耗力,待到差不多時再一鼓作氣,擊倒對方。

兩人架勢均無懈可擊,精神定力,也幾乎在伯仲之間是以這一對峙,便不知不覺地耗了下去。

時間似已停在某一點上,雙方似乎都僵化了,連兩眼都不會交睫。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丁浩突地想到久耗無益,還是速戰速決為上……

也就在他念頭一動之間,精神不免稍稍一分,這幾乎是無察覺的微-分神,在絕頂高手眼中,已屬可乘之隙,“呼!”地一聲,拐杖如山般壓倒。

丁浩傲性天生,雖說心中早已決定先不硬拚,但仍不住全力封去。

“鏘!”然巨響聲中,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武林之後的白發飛揚,丁浩隻覺兩臂有些發麻。

丁浩不願再成對峙之局,一退之後揮劍再進。於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劇鬥,疊了出來,隻見杖影如山,劍光成幕,裂空之聲,顫人心弦,劍氣與杖風,交匯暴卷,石走沙飛。

丁浩避重就輕,守多於攻,也由於如此,他被迫得步步後退,先機幾被武林之後占盡。

漸漸,退到牆邊,業已退無可退,而武林之後的攻勢,卻如襲岸狂濤,波波相接,又如駭電奔雷,烏天黑地。

丁浩在情勢所迫之下,硬接了三招,他已察覺對方的拐勢,不若先前的雄渾,知道時機已將成熟,在對方攻出第四招之際,突地施展玄奇步法,旋了開去。

“轟隆!”

一聲巨響,土石紛飛,邊牆談打坍了一大片。

武林之後突地回過身來,兩人都改變了方位。

丁浩立即出劍主攻,搶占先機。

場麵再現**,由於丁浩已改變打法,用真功實力硬接硬架,聲勢更架駭人,武林之後的白發蓬飛。

兩人雙足所踏之處,沒有一塊鋪地的青磚是完整的。

狂風暴雨的場麵,又持續了近一盞熱茶的功夫。

武林之後的出手,已呈衰竭之勢,丁浩則相反,劍勢益見淩厲。

一聲暴喝傳處,武林之後彈退了八尺,近肩胛處,劃破了半尺長一道口子,皮開見肉,血流如注。

隻見她用手疾點穴道,止住血流,手中拐杖倒曳,獰視著丁浩那形象,像一頭受了傷的瘋虎般。

丁浩勝券在握,當然不容對方喘息之機,一個彈身,跟出……

“呀!”一聲栗吼,使人心神俱震。

武林之後曳地的拐杖,突地玄奇怪誕已極地騰了起來,像一條怪蟒,匝地飛躍,角度部位,全脫出了武術常規,看來這一記怪招是她的殺著。

丁浩大吃一驚,正待抽招換勢,但已不及,杖身從偏鋒蕩開了劍,權頭卻點上了左胸。

丁浩如遭雷殛,當切踉蹌退了四五步,忍不住悶哼出了聲,“哇!”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金星亂冒。

武林之後大喝一聲:“酸秀才,再接老身一拐!”

聲落拐到,又是一記玄奇莫測的怪招。

丁浩一振精神,長劍封閉了門戶。

鏘!然一聲巨響!

丁浩手中劍幾乎脫手而飛,腦內“嗡嗡!”奏響,再退了兩步,逆血又告上湧,但他硬壓了下去。

一個意念,衝上心頭,不能挨打,不然非栽在對方手下不可!

武林之後嘿嘿一聲冷笑道:“酸秀才,你很不錯,老身的‘斷命三招’你竟能接下兩……”

丁浩栗吼一聲,連人帶劍,閃電般撲上。

武林之後說話分神,想不到他會有這麽深厚的潛力,在受傷吐血之後,仍能發動這閃電式的功擊,登時被迫采取守勢。

丁浩這一撲,卻是虛的,待雙腳踏實,才突地變勢,施出了那一殺著“筆底乾坤”。

這一著,又出了武林之後意料之外,使她搓手不及。薑還是老的辣,被尊為武林之後,並非幸致的,臨危不亂,守勢不變。

但這一招“筆底乾坤”是丁浩融合兩種絕學而成,威力無匹,玄奧臻於極致,豈是輕易封閉得了的。

“鏘!鏘!”

連震聲中,悶哼隆起,武林之後倒撣出四五步,身形為前殿的後壁所阻,才停了下來,左肋右臂,又冒了紅。

原先的創口,因為受震過劇而迸裂,血湧如泉,頓冒成了一個血人。

丁浩栗聲道:“你說出如何解救梅映雪,今夜放過你?”

武林之後瘋狂地大叫道:“老身堂堂武林之後,要你後生小子放過,那是天大的笑話了!”

丁浩不由怒極,左掌一揚,劈了過去。

“哇!”

慘哼聲中,武林之後口血連噴,坐了下去,淒厲如鬼。

“好小子!你找死!”暴喝聲中,突傳銳厲的指風破空聲。

丁浩閃電般橫移轉身,隻見那三名收屍的典衣老婦,已圍近身來,丁浩重重哼了一聲,揚劍追去……

三老婦突地重疊站立,後麵的把雙掌貼上前人的後心。

丁浩不由一愕,三老婦在玩什麽花樣?

心念方動,最近麵的老婦,突地吐氣開聲,雙掌猛然劈出,一道撼山栗獄的勁氣,挾雷鳴之聲,破空卷出。

丁浩心頭一涼,疾運劍氣抵擋。

“轟!”然巨響中,似乎天坍地陷,殿瓦紛落。

丁浩像中了一記悶雷,震得頭暈眼花,跌跌撞撞退了七八步才穩住身形,眼前一片黑,喉頭甜甜的。

待到看清眼前景物,武林之後與三老婦已失了蹤影。

這是他出道以來,首次碰上這等強猛的劈空掌力,而且是在劇鬥受傷之後,非他練有“生機不減”的護心神功,這一擊可能送命。

他定了定神,突然明白過來,這一手,是集三老婦的畢生修為,三人連成一線,以掌相抵後心,便是傳功之術,這個神功聽說過,但沒見識過。

如果三老婦是個別出手,情形絕對不會如此。

設他在三老婦開始連結之初,發劍攻傑,或不接而攻,三老婦便早無法得手。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他算是又學到了一個寶貴的經驗。

他無法再去追擊對方,同時廟後便是山區,對方熟悉地形,要追也追不到。

他想,經此一役,金龍幫與望月堡之間的仇怨,可就深了。

金龍幫損折了近百高手,業已大傷元氣,短時期內,決無法複原,剩下的一些大頭,必然會不擇手段地報複。

讓他們雙方互相攻殺,以魔消魔,是件大好事,像武林之後這等身手,至少可抵望月堡特級的高手三人以上……

心念之中,重新來到水池邊淨了血汙,拾掇了一下衣衫。

明豔的日光,照徹了全廟,陰森臭氣,被掃一空,現場除了些血漬之外,已不見半具屍體,一場恐怖的殺劫,近百條人命,像演一劇,就這麽散場了。

丁浩想起梅映雪所乘的船,此刻怕不止在百裏之外了。不過,跟不上也不打緊,反正直接到離塵島就成。

這一夜,有兩件大事值得興奮,一是誅殺毒心佛,替冷麵神尼得回了石紋劍。

另一件是毀了地獄尊者的“飛天紅鱗”。如果那怪物不毀,將來向望月堡采取行動時,比百名高手還要可怕。

像這情況,發生在雙方大舉搏鬥之中,自己可能被毀,連帶“黑儒”也會除名。

想到這裏,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暗稱“僥幸!”

再往地上尋找那“飛天紅鱗”的屍體,已不見影兒了,由於這一場劇鬥,已不知被卷到那裏去了。

當然,要找的話仍是找得到的,但無此必要。

他兀立了片刻,彈身出廟,朝集上奔去。

昨夜來的目的,本是要回梅映雪所寄的革囊,想不到碰上了這一宗大岔事。

不久,來到集上,隻見來往的大部分都是山居人的裝束買賣也以山產居多,雖是山邊小集,但因臨近水旱大鎮,市麵倒也熱鬧,各式買賣俱有。

這一夜折騰,丁浩已感腹如雷鳴,心想,先填飽肚子再說。

於是信步走入一間小酒店,一看那些吊掛在灶頭橫檔上的野味,不由食指大動,這類食品在別處是很少有的,在山集裏,卻是便菜。

坐下之後,要了一隻烤山雞,一條漬獐腿,一盤鹿脯,一壺白幹,津津有味地吃喝起來。

正在吃得有興之際,隻聽座中一個粗喉嚨道:“昨夜保山王爺廟鬧鬼,唬死人!”

丁浩不期然的抬頭望去,隻見說話的是一個獵戶打扮的漢子,箭袋刀叉根在桌邊,與他同桌的,是一個穿藍布衫的老者。

此際時辰還早,食客隻寥寥七八人。

聽獵戶這一嚷,全都驚異地望著他,連店小二也湊了過來。

那穿藍布衫的老者兩眼一瞪,道:“三寶,你說什麽?”

叫三寶的漢子掃了座中諸人一眼道:“我說昨兒晚上保山王廟鬧鬼!”

“瞎說!”

“萬大叔,我三寶幾曾瞎說過……”

“嗬!你且說說看,到底怎麽回事?”

“昨兒個晚上,我為了趕一隻山虎,折騰了大半夜,到四更多天才出山,從王爺廟後麵經過忽然聽到一連串鬼喊神號之聲,我當時唬了個半死,雙腿發軟,連爬都爬不動了但我又忍不住不看,你猜怎麽著?”

所有的目光全直了,嘴張得大大的,靜持下文。

藍布衫老者橫眉豎目地道:“別買關子,說下去,怎麽著?”

那漢子神色之間似乎餘悸仍存地道:“我看到一位天神在林中踏空而行,所經之處,不斷發出鬼號之聲,卻不見任何影子,不久,來了一個道裝的,定是呂純陽,兩位神仙不知交談了幾句什麽,便消失不見了……”

“啊!”

“啊!有這種事?”

藍布衫老者麵色疑重,一本正經地道:“這必是王爺顯聖,清除那些擾人的山魈野魅,以保苗境平安。那呂純陽定是來助陣的,以後呢?”

“我糊裏糊塗回了家,一覺睡到此刻,還好,沒被邪氣所侵……”

“嗨!王爺顯盛,還怕被什麽邪魔侵害,我說三寶,王爺定是故意讓你看到,要借你嘴傳這件神績,這得與集中父老們談談,來一次叩謝。”

“對,對,萬大叔說得對,我下午要先備三牲去叩拜。”

酒客們開始七嘴八舌,紛紛談論起來。

一陣焦臭味飄入座中,小二轉頭大叫道:“菜燒焦了!”

原來那掌鍋的手拿夕子,早已聽得出了神。

丁浩正呷了一口酒,全噴在桌上,他明白那獵戶所見,正是地獄尊者與縹渺真人在廟周殺人的那一幕。

江湖凶殺,變成了王爺顯盛,愚夫俗子,可笑又可憐,現場屍體已被清除火化,這傳言更加坐實了。

那漢子似被自己所說的唬住了,顯得有些不自在。

穿藍布衫的老者擺了擺手,道:“三寶,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你走吧!”

那漢子站起身來,喏喏連聲道:“是,是,謝大叔的酒菜,山麂腿我停會兒送到府上!”說完,拿起刀叉,背上箭袋,逕自去了。

藍布衫老者抬頭朝丁浩笑了笑。

丁浩也正巧把目光投過去,四目交接,丁浩不由心中一動,這老者是有武功的,這一笑大有蹊蹺。

但從剛才他與漢子談話的口聲,他是集上的土著,不是外方人。

吃喝了一陣,那老者手中拿著酒杯,若無其事地到門邊張望了一下,口裏喃喃地道:

“快近午刻了!”

說完,回身走回座間,有意無意地先彎到丁浩桌前,偏了偏頭,搭訕著道:“少俠麵熟得緊,似乎……在何處見過?”

丁浩心中暗笑,弄鬼弄到我的身上,算你倒黴,當下冷漠地掃了老者一眼道:“是麽?”

老者得寸進尺,偏著屁股,公然坐了下去,把酒杯一放,道:“少俠上姓?”

丁浩愛理不顧地道:“在下……姓丁!”

“哦!這就是了!”

丁浩不由一愕,“這就是了”四個字,內中大有文章,自己對這老者,可是素昧平生,若說見過,連半絲印象都沒有。

“閣下真的認識在下麽?”

老者手撚領下稀疏鼠須,皺起眉頭道:“想不起在那裏見過……”

丁浩冷冷一哂道:“在下對閣下卻麵生得緊!”

老者“哦!”了一聲,道:“當然!當然!這是當然的!”

一連三個當然,透著古怪,丁浩可有些沉不住氣了,劍眉微微一挑道:“閣下這當然兩上字應作何解?”

老者蘸酒汁在桌上畫字,口裏沉吟著道:“因為小老兒一向株守山集,極少外出。這麵生是當然的!”

丁浩聽了這顛三倒四的話,實在氣不過,正待發作,突然一眼瞥見桌上酒漬畫的字跡,登時心頭大震。

隻見桌麵上寫了四個字:“尋萬取物!”立即把要說的活咽了回去,微一頷首,表示正是如此。

突地,丁浩想到這老者被那漢子稱做萬大叔,莫非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看老者的神態,可能有什麽顧忌,當下會意地道:“店裏的野味不錯!”口裏說,手指任意地在桌上畫了一個酒葫蘆。這是樹搖風的標記。

老者打了個哈哈點了點頭,道:“此集靠山,野味是家常使菜!”

手指卻又在桌上寫了“集外見”三個字,隨寫隨抹去。

丁浩立即明白,對方不要自己上門找他,此地是金龍幫的勢力範圍,當然到處是耳目,如被發現自己與他來往,可能便無法立足,而且可能會發生事故。

當下放意大聲道:“閣下是本地人?”

萬老頭打了個哈哈道:“不錯,小老兒世居此集,在集頭開了間雜穀店!”

“哦!”話等於完全說明了,他就是萬大發。

“少俠來此訪友麽?”

“唔!不,路過。”

說完,叫過小二,結算了酒菜錢,向萬大發點了點頭,道聲:“失陪!”揚長出店而去,在集上轉了兩轉,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集而去。

走了一程,來到一座林邊,故意假裝內急,撩衣進入林中,回頭從樹隙中望去,果見一名漢子,遙遙尾掇而來。

心中暗忖,如果對付了此人,必定對萬大發不利,不如去,一口氣奔出了兩裏左右,進入一個小村莊。

在轉彎之處,迅速地繞到了村後竹叢中,不久,那盯蹤的也入了村,顧盼了一陣之後順路直奔去了。

丁浩這才兜了半個圈子,落荒折返原先的林中,萬大發業已在候。

“有人盯蹤少俠?”

“在下已擺脫了他,是那一路的?”

“金龍幫的耳目!”

“閣下尊名是萬大發?”

“是的!”

“怎認得在下?”

“少俠的形貌曾聽掌門人描述過,而且昨夜在廟中少俠與冷麵神尼共同對付毒心佛那一幕,少老兒業已得見。”

丁浩心中一震,道:“昨夜的事閣下全都目睹?”

“不,在望月堡兩個魔頭現身時,小老兒便已離開,怕遭魚池之殃!”

丁浩這才放下心來,他最擔心的是怕“黑儒”的秘密被拆穿。

“該堡布署毒計時,閣下事先知道麽?”

“小老兒略有所知!”

“奇怪,金龍幫睜著眼去上這惡當?”

老頭萬大發慨歎似的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望月堡此番蓄意而來,一再密議,如何傾力進攻金龍幫,像煞有事,明裏虛張旗鼓,暗裏卻布下隱阱,誘使對方出手……

“那望月堡這一幫人馬來此已非一日了?”

“當然,在廟裏集結已有十天功夫,陷阱是雙重的!”

“嗯!一方麵是用毒,準備在毒攻不成之際用炸藥……”

“什麽,還有炸藥?”

“不錯,前後股都埋了火藥。”

“閣下怎知內幕?”

萬大發嘻嘻一笑道:“本門最講究的是耳目靈警,刺探秘密憑祖師爺傳下的一套法寶。”

“哦!”

“少俠是為取物而來?”

“是的,貴門主交待過麽?”

“有的,除了他老人家與少俠之外,此物不交與第三者。”

丁浩點了點頭,取出那字條速與萬大發。

萬大發接在手中,看了一遍,然後揉碎了,道:“請到這邊來!”

丁浩隨著萬大發奔入林深處,停在一株老樹下。

萬大發捷逾狸鼠地升上樹頂,在椏枝間取下一個布包,雙手遞與丁浩,道:“少俠請查驗看看!”

丁浩大是佩服空門人物的心思,處處都設想周到,防人一著,如果自己沒示出那字條,他可能便不會交出東西。

為了謹慎,他打開布包,裏麵果是那革囊,革囊裏是什麽,便不必再看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梅映雪說是家傳寶物,老哥哥說是她奪自望月堡人之手,是什麽東西也隻有梅映雪才會知道了。

“東西無訛麽?”

“嗯!看是不錯……”

“少俠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麽?

丁浩爽朗地一笑道:“不瞞閣下,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在下也不知道,這東西是別人托付保管的!”

“哦!原來如此!”

丁浩重新包好,兩端打結,做成包袱,斜負肩頭,深深一揖道:“敬謝閣下代為保管,告辭了!”

萬大發抱拳還禮道:“不敢當這謝字,小老兒是執行門主之命,隻是少俠此番遠來,因為避人耳目,未能稍盡地主之誼,尚請海涵!”

“那裏話,言重了!”

“請恕不相送了!”

“豈敢,告辭了!”說完,離林上道,回到宜城。

照約定,赤影人一行在抵達襄陽之後,便要舍船就陸,這一岔,雙方行程隔了一日夜,又無法知道她們走的是那條路,要追恐怕也追不上了。

好在最終目的地是離塵島,隻要直赴該島,便可見麵。

突地,他想到由此西行,便是荊山。

“雷公匕”應該物歸原主了,冷麵神尼失落了“石紋劍”費了這大的周折才得回。

萬一“雷公匕”有所失閃,落入別人之手,這匕首威力不輸於“石紋劍”,但運用卻方便,要想奪回,便不簡單了。

同時,無法向洞中女人交待。

同時,“白儒”不知是否真心悔悟,如果他在大洪山時為了求生,佯作反悔,回去對付那女子,也非是自己的罪過?

越想心中越覺不安,到荊山黑石穀打個轉,至多耽擱兩天功夫,海映雪到了離塵島便告無礙,不爭兩天時日。

於是,他決心赴荊山,了結這一段公案。

他毫不耽延,立即上道朝荊山進發。

第二天日幕時分,來到荊山腳下,在山鎮中宿了一宵第三天一大早,預備了幹糧,就進入山區。

他已來過一次,所以此番不似上次盲目摸索,認定方向,到目的地直奔。”

日頭歇山時分,來到了黑石穀外,心想,乘天色未黑之際,趕快到“天音洞”辦完事,漏夜還可趕行一程。

愈早到離塵島愈好,以免懸心。

身形一彈,朝穀裏飛去。

正行走間,耳畔突然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似在穀內不遠。

“歐陽總監,你速作決定?”

丁浩心頭一震,加速循聲掠去。

穀道中,呈現十幾條人影,八名勁裝武士,分據四方,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子正中,白儒歐陽慶雲與一個黑衣中年隱丈許相對。

白儒身後是那長發女子,緊摟著那孩子小雲,滿麵憤毒之色。

從那批武士號誌,一眼便認出是望月堡的人。

那黑衣中年,尖臉削腮,一付猴相,從未見過。

“白儒”麵目淒厲,渾身直在發抖。

那黑衣中年再次發話道:“歐陽總監,你在堡中的地位可說一二人之下,在下真替你想不透呢?”

“白儒”栗聲道:“請楊兄上複堡主,就說區區已棄絕江湖,永不出山。”

“總監該知道這是辦不到的?”

“我意已決,誓不回頭!”

黑衣中年嘿嘿一笑道:“堡主在得悉總監並未如副總監所報墜岩而死,立即命在下前來奉請,翁婿之間,沒什麽不好說的……”

丁浩在暗中登時發起急來,白儒墜穀而死,是自己親耳聽見的,白儒臨行時請斐若愚轉告鄭月娥的。

這一被拆穿,斐若愚便擔上了串通蒙蔽之嫌,以鄭三江的為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除非白儒回堡。

望月堡是怎樣偵查出白儒回山隱匿的呢?

以白儒的功力,難道還不是這黑衣中年的對手?

隻聽白儒激動地道:“區區在大洪山墜穀未死,業已心灰意冷……”

“怕不是如此吧?”

“那怎麽說?”。

“恐怕隻總監一人心裏明白。”

白儒咬了咬牙,怒衝衝地道:“楊三郎,你幹脆說,準備怎麽辦吧?”

黑衣中年冷冰冰地道:“在下希望總監依堡主之命,隨在下回堡。”

“我說辦不到!”

“總監,何必要迫在下采取行動呢,你是堡主愛婿,而在下……說起來仍是外人,在下再請總監三思。”

“區區主意決不更改。”

黑衣中年窒了片刻,突地發出數聲冷笑,陰陰地道:“總監真的要一意孤行?”

白儒臉上的肌肉**了數下,斷然道:“話已說完了,看著辦罷!”

黑衣中年冷哼了一聲道:“總監,在下的耐力有限,最後進一言,總監有兩件事不好交待的呢。”

“那兩件事?”

“第一,總監對堡中一切秘密了如指掌,堡主所知的你盡知,值此強敵當前,強仇環視之秋對望月堡的威脅太大……

“住口,區區尚不致於出賣堡主。”

“話雖不錯,但堡主不放心……”

“他要你殺我滅口?

“總監,在下實在不原意說出口,不錯,堡主有這指示!”

白儒身軀一顫,下意時地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還有那件事不好交代?

“堡主千金日夕盼望總監回堡團圓!”

白儒身軀又是一震,咬牙道:“他父女心中明白,當初鄭月俄下嫁區區的目的是什麽……”

“一夜夫妻百日恩,總監這話未免太過絕情?”

長發女子突在此時開了口,聲音幽淒動人:“雲哥,你去罷,我會帶著小雲,把他撫養成人的!”

白儒脫口大叫道:“不,辦不到,我死不回頭。”

黑衣中年獰聲道:“總監,天時不早了,在下不能久耗下去……”

白儒狂聲道:“楊三郎,你盡管下手好了,我夫妻父子死在一路。”說著,退到長發女子身邊,伸手撫著孩子的頭。

那孩子睜著圓亮的小眼,望著他父親,小小年紀,竟毫無驚懼之容。

丁浩大感困惑,白儒竟不敢反抗麽?

黑衣中年以栗人的聲調道:“總監,你這是不智之舉,如果你隨在下回堡;她母子還可活下去,如果定迫在下出手,那在下隻有執行堡主命令。……”

白儒鐵青著臉道:“鄭三江的為人我深知,他不會放過她母子!”

“總監隻是如此想,事實真的如此麽?在下保證不動她母子毫發!”

“你保證?楊三郎。地獄尊者的衣缽傳人,不會發這種慈心吧,鄭三江不派別人,派你追魂太歲來此,用心已至明顯!”

丁浩駭然,原來這所謂追魂太歲楊三郎是地獄尊者的傳人,單聽外號,就已表明是個凶殘之輩。

直到此刻,丁浩在發現圍在四周的八名武士,手中各執了一個小小葫蘆,葫蘆口封正中央,一手捏著瓶塞。

望山集保山王爺廟那一場凶殺記憶猶新,這葫蘆中定是什麽“毒中之毒”一類的劇毒,其或是更可怕的歹毒之物。

怪不得“白儒”空負一身驚人武功,不敢反抗,他也許可以僥幸脫身,一雙母子可就慘了。

追魂太歲楊三郎冷森森地道:“總監,你想到後果麽,在下隻要稍一抬手,便可追魂奪命,而你……卻不會死,在下可以殺人也可以活人,鄭堡主要活口,到那時……你生死兩難,便悔之晚矣!”

長發女子淒厲地大叫道:“雲哥,答應他,我可以陪你死,隻是……這孩子……”

白儒目眥欲裂,眸中的怨毒令人不敢逼視。

“楊三郎,我夫婦與這孩子固然非死不可,但你也逃不了命,我要殺你也隻是舉手之勢,不比你施毒慢!”

丁浩暗自點頭,這話半點不假,白德的飛匕可算一絕他以前幾次當自己的麵殺人滅口,真是舉手之勞。

追魂太歲楊三郎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道:“歐陽慶雲,看來言盡於此了?”

丁浩心念疾轉,如何解白儒之危呢?自己伏著“辟毒球”,不懼“毒中之毒”,但他一家三口隻要一個不當,便得送命……

突地,靈機一動,他想起望月堡人的口號,何不冒險試一試,如能把追魂太歲楊三郎誘離現場就好辦了。

當下,悄悄退後數丈,隱在一根人立的石筍之後,大聲道:“月正中天!”

所有的人,全部麵現驚容,追魂太歲楊三郎皺了皺眉頭,應道:“銀漢無聲!”

丁浩心頭一喜,看來此計可以得逞,立即高聲道:“護法自望山集傳回急訊!”

這一說,果然奏效,追魂太歲楊三郎登時麵色一變,急聲道:“是本座師尊的急訊麽?”

“不錯!”

“現身答話?”

“不,這是機密,護法交待,不入第三者之耳!”

追魂太歲楊三郎略一躊躇,向八名武士下令道:“爾等注意,小心看守,如有異動,立即放毒!”

“遵令!”八名武士齊應了一聲。

此際,天色已逐漸成黑,回頭早已沒了影子,黑石穀天生奇地,盡是嵯嵯黑岩,更加顯得幽暗陰森。

追魂太歲楊三郎一彈身,奔了過來。

隻不見傳令人的影子,目光遊掃之下,麵現驚疑之色,沉聲道:“還不現身出來?”

他立身之處,正背對丁浩隱身的石筍。

丁浩如幽靈般掠出,一下子由後扼住追魂太歲的咽喉,使他不能發聲,另一手持著“雷公匕”抵上他的心窩,輕輕刺了一下。

然後抑低嗓音道:“不許聲張,否則這匕首會穿透你心窩!”

追魂太歲楊三郎做夢也估不到會有此變,奮力一掙,那裏掙得脫,咽喉被扼緊,呼吸停窒,那味道不好受。

丁浩稍稍鬆開扼住對方咽喉的手,又道:“聽清了,別聲張!”

追魂太歲透了一口氣,栗聲道:“你是誰?”

“這你不必問,現在你下令要那八名武士撤退?”

追魂太歲楊三郎悶聲不響。

丁浩突然感到腦內一沉,立即警覺對方已在暗中施了無色無臭的“毒中之毒”,立即閉止呼吸。

待腦內的沉悶之感消失,知道“辟毒珠”業已生效,毒消無礙了,這才冷極地道:“揚三郎你那‘毒中之毒’對區區無用,不必費心了!”

追魂太歲不由亡魂盡冒,駭極地道:“閣下到底是誰?”

丁浩手中“雷公匕”微一用力,刺入對方皮肉少許,低聲道:“快發令!”

追魂太歲全身起了抽搐,咬牙獰聲道:“你不先說來曆,本座便不下令!”

“你想先死?”

“本座下了令,你準備如何對付?”

“到時再說,現在發令!”

“你殺死本座,救不了歐陽家三口。”

“那是笑話,區區不在乎毒!”

追魂太歲被迫無奈,但他仍想說身,栗聲道:“你放手本座下令!”

“辦不到!”

“那本座拚著一命換三,如你能救歐陽慶雲三口,便不必迫本座下令了。”

丁浩倒著實佩服這魔頭的心思,當下沉聲道:“你先下令召回八名武士,區區給你公平的決鬥機會!”

“該……能相信麽?”

“不相信你馬上橫屍!”

追魂太歲沉默了片刻。終於出聲高叫道:“你們通通退過來!”

八名武士大感意外,便仍遵令朝這邊奔來。

這情況倒使白儒驚住了。

丁浩一鬆手,放開了追魂太歲,立即迅快地拔劍在手,追魂太歲前彈八尺,回過身來,暴喝道:“你到底是誰?”

八名武士奔近前,齊齊驚叫了一聲,刹住了身影,其中之一粟呼道:“酸秀才!”

追魂太歲霍地拔出劍來、狂吼道:“你就是專與本座作對的‘酸秀才’?”

丁浩冷冷地道:“一點不錯,現在你準備保命,如你能接下區區一招不死,你便活定了!”

“少狂!”

“準備!”

喝話聲中,長劍斜斜上揚……

追魂太歲栗喝一聲:“放毒!”

手中劍隨之疾劈而出,看出手,他的劍術造詣已有相當火候。

同一時間,八名武士齊齊撥開了葫蘆塞。

丁浩長劍一揮,“哇!”慘號破空而起,追魂太歲砰地栽了下去,八名武士魂飛魄散,逐突狼奔地逃命。

丁浩那裏放過他們,劍芒打閃中,慘嚎之聲響成一片。

但也隻刹那功夫,便寂然了。

“丁少俠!”

白儒狂叫著奔了過來。

丁浩立即迎了上去,大聲道:“別走近,毒未散盡!”

白儒應聲止步,怔怔地望著丁浩,說不出話來。

長發女子帶著小孩,也奔了過來,粉腮盡是感激之色,眸中淚水晶瑩,福了一福,道:

“丁少俠,致謝再造之恩!”

那孩子小雲比年前長大了許多,仰起小臉道:“媽,他是丁叔叔!”

長發女子抱起小雲連連親嘴。

白儒這時才發出了聲音道:“丁兄,大恩不言謝,在下無話可說!”

丁浩取出“雷公匕”,遞與那長發女子道:“歐陽夫人,物歸原主,敬謝相借之德!”

長發女子放下孩子,雙手接過,激顛地道:“小女子一家三口,能重享天倫之樂,皆少俠所賜!”

丁浩欠了欠身,道:“小事不足以掛齒!”說完,轉向“白儒”道:“歐陽兄怎會被他們所乘?”

白儒憤憤地道:“是在下太過粗心,團購物出山,可能形跡落入秘探之眼,如非丁兄適時而至,後果已不堪設想了!”

“這也算是巧合!”

“丁兄是專程送匕入山麽?”

“是的!”

“請到洞中小敘……”

“不,小弟有急事,須立即出山!”

長發女子道:“不讓我夫妻略盡心意麽?”

丁浩爽朗地一笑道:“容圖後會吧!”

白儒誠摯地道:“丁兄,這使愚夫婦心下不安。”

“歐陽兄,不必如此,欣見賢孟梁破鏡重圓。小弟十分告慰了,隻是望月堡決不會就此幹休還請提防為上!”

“是,敬謝關懷,在不……覺得十分愧對丁兄……”

“那裏話!”

“天色已晚,請留宿一宵,明晨動身如何?”

“不必了,小弟心急切焚,一刻也難耽延。”

“既是如此,在下不敢強留,請果腹之後再走……”

“小弟備有幹糧,盛情心領了!”

“這……這……”

“願後會有期,小弟就此告辭!”

兩夫妻淒惋地望著丁浩,說不出話來。

丁浩雙手一拱毅然轉身,疾奔而去。

身後傳來那小孩的聲音道:“丁叔叔,你要來啊!”

童稚心聲,使丁浩深受感動。

白儒終算有福,在險惡的江湖風波裏打過滾之後,一家人樂享天倫,而自己,還要在刀光劍影中奔命。

出了黑石穀認準了方向,朝亂山中奔去。

他準備橫越荊山,從穀城一路入豫,算方向,由這一路到離塵島是直線,雖多耽擱了兩天,因單身行動方便快捷,可能不會比赤影人她們遲到。

一路之上,感慨良深,說巧也真巧。

如果不是自己臨時起意歸還“雷公匕”,也碰不上了追魂太歲這檔子事,白儒一家三口,可能完了,那將是相當遺憾的事。

現在發生了一個新的問題,說起來也十分嚴重,當初斐若愚受白儒之托,傳假訊回堡,說白儒墜穀而死。

如果鄭三江追查起來,斐若愚的處境便危殆了,但這是無法援手的事,隻有聽天由命了,迢迢千裏之隔,又不能插翅飛去……

突地,他想起斐若愚是與地猶尊者與縹渺真人一路,如果不被金龍幫追截,此時應在北返途中,也許能碰上也說不定,但這是很不可能的事。

意料中,經望山集這一場血動之後,金龍幫定不擇手段,對望月堡展開酷烈的報複行動,兩狼相爭,自己也正好藉機采取行動。

經數日夜奔馳,這天到了穀城,丁浩停下來一洗征塵。

沐浴盟洗之後,把酒菜叫到房中,開懷暢飲,勞累一掃而空。

他記得剛出道不久,來到穀城,曾順道上武當山,以“黑儒”身份,向武當掌門靈虛上人索帳。

對方曾許諾查明公案真相,然後自作交代,曾幾何時各大門派掌門,全中了鄭三江詭計,被軟禁在望月堡,這變化未免太大了。

由此東去,便是不堪回首的故園廢墟隆中山,在廢墟中,曾了斷父親生前的一段過節,十招擊敗玉麵俠司徒青。

過去種種,都成了過眼雲煙,恍若一夢南柯。

然而,這夢還沒有醒,還要做下去,結局是什麽,不得而知!

一在酣眠,第二天離穀城上路,繼續北上。

又是一連串披星載月的急趕。

這天到了伊陽,距離塵島已不及百裏了。

此際,已是起更時分,丁浩興奮得不願投店,僅在酒店中打尖歇腳,消磨了約莫一個時辰,離店攢程。

心想,此去僅是坦蕩大道,明日午前便可趕到離塵島與梅映雪她們見麵了,回島之後再痛快地歇三日。

離開城廟不遠,正行之間,突感一陣疾風,掠頂而過,不由大吃一驚,隻見一團黑影,瀉落前麵道中。

定睛一望,赫然是一頭怪鳥,心想奇怪,這人煙稠密之處,那來這野鳥,走近一看,不由心頭為之一震,這不是老嫂子“靈鴛夫人”的靈鷲麽?

怎會離開主人飛來此地。此鷲通靈,莫非……

心念宋已,隻見那靈鷲望著自己引領鼓翼,不禁大感困惑。

那靈鷲顯得急躁不安,丁浩傻了眼,他不通禽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一人一禽,相持了半刻,丁浩無奈,上前撫了撫它的羽毛,道:“鷲兒,你主人有事麽?帶路吧!”

說也不信,達靈驚竟懂人意,“嘎!”地一聲長鳴,振翅而起,朝西南角飛去。

丁浩彈起身形,尾隨奔去,心中可就大感嘀咕。

人再快,當然不如鳥。

奔了一程,靈鷲沒了蹤影,丁浩隻好緩了下來。

不一會,那靈鷲又飛了回來,繞空一匝,再次飛去,這回速度可緩了些,但丁浩追它還是感覺十分吃力。不久,眼前出現了一片雲巨柏,那靈鷲投入林中不見丁浩如道這蹊蹺出在林中。

相了相地勢,繞到林側,運足目力望去,隻見林中是所莊宅,規模不小,四周有河圍護,寬約三丈,等閑的武林,絕對無法越過。

離在此刻車聲隆隆,隻見一輛雙套篷車,疾駛而至,停在正麵的護莊河邊,接著車上發出一個宏亮的聲音來。

“月正中天!”

林中立即有人回應了一聲:“銀漢無聲!”

丁浩登時心中一動,這是望月堡的暗號,看來這莊宅是該堡的舵堂了。靈鷲引自己來此,莫非老嫂子隱在這莊中麽?

心念之間,彎了過來,隱身一旁。

林中又傳出問話之聲。

“那裏的弟兄?”

駕車的回應造:“紅旗堂屬下!”

“什麽事!”

“奉命送重要人犯來!”

“候著!”

丁浩暗忖,重要人犯是什麽樣的人物?

為什麽不拘禁在望月堡而要送來此地?

既屬該幫的敵人,便是自己的友人,心會之間,悄悄聲地掩了過去,飛指點了駕車人的穴道,駕車人連哼都沒有便斜歪在座上。

“怎麽回事?”

車中探出了一個人頭,丁浩又虛空飛指點去。

車中人跌回車裏,再沒聲息了。

丁浩知道車內已再沒人了,立即上前,拉開車簾向內一看,不由駭然大震,隻見車內是一具白木棺材。

那被點倒的車中人,全身重孝,倒在棺上。

這是怎麽回事?

重要人犯,人犯在那裏!

丁浩看那白木棺材,越看越覺疑雲重重,從外表上看,像是有人客死他鄉,孝子扶柩歸裏,但趕車的分明是望月堡爪牙,傳訊莊中押來重要人犯,仔細一看這棺木,竟是浮釘的,棺蓋留有空隙,登時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