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八節 飛翔

“蘇浩,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咬牙切齒盯著雷達屏幕上已經變成紅色光點的飛機,斯特林中將惡狠狠的暗自詛咒著。

漸漸的,他從鼻孔裏重重噴出兩股濁氣,轉過身,走向自己的指揮席。

一切都是暫時的。

能夠離開,並不意味著能夠活下來。

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蘇浩,終究要死。

飛上天空的沒有立刻提升到最高速度。蘇浩選擇了氣流相對平穩的高度,在控製電腦裏輸入目的地坐標,轉入自動駕駛。

看著電子導航儀上與新貴陽基地連通的那條綠色航線,蘇浩淡淡地笑笑,隨手摘下氧氣麵罩,從胸口衣袋裏摸出一支真空膠管,湊近眼前,細細端詳著

那是一支阿爾法基因藥劑。

從最初以嶽振南作為實驗對象開始,至今,龐大的“蜂群”內部,已經產生了三千多名進化人。其中,總共有六名服用過基因藥劑的“工蜂”失蹤。其餘的,都是服用過阿爾法基因藥劑的進化人。

結果很明顯,雅特蘭蒂人對阿爾法藥劑服用者毫無察覺。雖然不知道它們究竟是以什麽方式,在全球範圍內對每一例進化人進行監控,但阿爾法藥劑顯然有著某種神奇的隱蔽效果。

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得到明年在百慕大海底的“接觸者”身份。蘇浩當然清楚其中的危險,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夠成為代表,參加聯合國大會,本身就意味著極度危險————孫湛那些人不會在自己啟程的時候下手,回去的時候就說不定了。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是肯定的。正因為看穿了這一點,蘇浩才會悍然發難,當場擊殺了代表團長和副團長。

就算自己不下手,他們一樣會以陪葬者的身份去死。

這種想法並非無的放矢。除了蘇浩手下的兩百餘名“工蜂”,整個代表團包括正、副團長在內,不過隻有三十餘人。在京一號基地逗留的那段時間,蘇浩通過王啟年的關係,從中央信息庫裏調閱了所有參團人員的身份資料。這些人全部都是行政編製,沒有一例屬於戰鬥配備。就連被殺的兩名團長,也是分屬於文工團之類的宣傳機構。

聯合國生物研討大會其實對各國並不具備約束或者強化意義。這種會議更像是一種相互聯絡,爭取資源和收益的機會而已。大會主持者雖然是美國政府,實際上卻是五國核心組織對其它國家提出要求的綜合評判。

比如:巴西在今年三月份曾經提出,希望能夠得到五百個標準使用單位的一階強化藥劑,以鞏固本國境內一些平民居住點的日常安全。美國方麵一直沒有答複,直到本次大會召開,才由斯特林中將從中協調,把原本配給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哥斯達黎加和新加坡的一階強化藥劑勻出一部分,以滿足巴西在藥劑方麵的強烈需求。

除了核心五國,其餘的地球國家藥劑產能都很低下。比如剛果、斯威士蘭之類的國家,盡管擁有強化藥劑配方,卻無法實施大規模生產。尤其是埃塞俄比亞,隻有總統親屬和衛隊才有資格注射強化藥劑。在那裏,即便是一階強化藥劑,價格仍然被炒至令人難以置信的天文數字。

總之,聯合國生物研討大會對各國在生物戰爭中的遏製與協調作用非常明顯。由於經濟、科技、能源和資源等各方麵早已提前具備絕對優勢,任何國家、地區、組織都無法繞開五國核心集團。這種可怕而強大的權力當然不可能輕易放手,說穿了,實際上隻是掌握在每個核心集團成員國的某個幾個大人物手中。代表團僅僅隻是做個樣子,雖然表麵上看著風光,實際上就是最高掌權者的傳話筒而已。

像這樣的人,死就死了,最多事後對其家屬進行補償,再給予一個特別光輝偉大的稱號。

按照代表團的日程安排,蘇浩本該在兩天以後,與其它代表團成員一同乘飛機回國。

蘇浩可以確定,那架滿載乘客的飛機根本不可能抵達國內目的地。說不定,剛剛飛到公海上空,就因為某種特殊原因墜落。

炸彈、衛星製導激光照射、遠程導彈攻擊、機械故障天知道究竟會遇到什麽。總而言之,想要把一架在空中航行的飛機弄下來,辦法實在太多了。

蘇浩之所以要從斯特林中將那裏弄到飛機,隻是為了獨自踏上歸途。他不想因為自己而牽連更多的無辜者。隻要返航客機的成員名單裏沒有自己,他們都可以活著。

至於現在……蘇浩注視著手裏的阿爾法基因藥劑,眼眸深處釋放出無比迫切,無比奇異的目光。

“終於到了這一步。成為地球上最強大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仰起頭,把膠管開口送進嘴裏,將其中存儲的藥液全部喝下。

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瞬間貫穿了全身。

蘇浩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四肢,它們仿佛是從身體表麵被摘除,再也無法控製。阿爾法基因藥劑剛剛進入身體,立刻分散為無數肉眼無法看見的最微小顆粒。它們是活的,是一種人類完全陌生,與病毒相似的物種。它們瞬間占據了整個身體,蘇浩隻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動彈。就像被注入了大量麻痹性毒素,雖然感覺不到痛苦,可大腦思維卻產生了本能的恐懼感。蘇浩發現自己體內的神經中樞係統正在迅速崩潰,進而引發了一係列永久性癱瘓的肉體效果。

蘇浩非常震驚。

他服用過原型藥劑,也服用過強化藥劑。可無論是哪一種,都沒有阿爾法藥劑的生理反應來的強烈。它沒有原型藥劑的循序漸進,也沒有強化藥劑長達二十四小時的適應期,如同最凶殘野蠻的暴徒,直接摧毀了服用者的神經基礎

伴隨著震驚與駭然,蘇浩同時也產生了極度的驚喜。

阿爾法藥劑並不僅僅單純的破壞。原有基礎被摧毀的同時,從腦於部位也衍生出全新的中樞神經係統。它們比舊有的係統更加靈活,反應更加敏銳,神經元組織的分布數量足足增加了上千倍。對於這個剛剛誕生出來的新生兒,阿爾法藥劑給予了最溫柔的嗬護。此刻,它們不再是狂暴的破壞者,反而變成了世界上最溫柔的母親。每一個藥劑分子都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如溫床般籠罩著每一絲新生的神經末梢,引導它們循著舊神經係統留下的縫隙,迅速填充,茁壯成長。

神經隻是全麵改造的第一步。阿爾法藥劑對整個身體的促進和改良效果非常明顯。它由內自外不斷釋放著能量。一些非常微妙,連蘇浩自己也尚未研究透徹的成份,正在身體內部逐漸發散、擴張。

當蘇浩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看了一眼機艙儀表盤側麵的電子計時器。他驚訝的發現,從服用阿爾法基因藥劑到現在,隻過去了不到三十秒

蘇浩臉上表情變得愕然。

也許是因為曾經在科學院任職的緣故,他對時間一向看得很重,在計算和運用方麵,總是喜歡精確到“秒”。

喝下藥劑之後,蘇浩感覺時間過得非常緩慢,由於手腳都失去了控製,他一度變得焦急。感覺上,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也許半小時、一小時,甚至還要更長。這對整個計劃將是致命的。可是,蘇浩對此無能為力,無法做點兒什麽改變自己的處境,隻能靠在駕駛艙座椅上默默等待。

從渾身麻痹到恢複清醒,前後隻用了二十七秒。

低下頭,蘇浩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它是如此的晶瑩剔透,精美得宛如最傑出藝術家耗費心血的最驕傲作品。新生的皮膚仍然顯得白嫩,足以看清楚埋藏在肌肉層麵內部的毛細血管,甚至就連骨骼也隱約可以看見大體輪廓。當蘇浩抬起手,伸開五指,將手心對朝自己,使機艙儀表盤閃爍燈光照在手背上的時候,被強化改造過的超卓視力完全可以看清楚血管末梢。它們在手指的牽引下,隨著肌肉一起扭動,仿佛一群圈養在池塘裏的鮮紅小魚,正被無形的力量操控著。

透明,並不意味著軟弱。盡管皮膚表層很薄,強度和柔韌性卻極高。蘇浩放下右手的時候,正好落在座椅側麵的皮帶栓扣上。他像往常那樣,本能地按下金屬扣環,想要把安全帶係得更舒服些。可是,就在指端剛剛與環扣接觸的一刹那,用高強度合金製成的扣帶突然變軟,如橡皮泥一般,在蘇浩手指的壓力下驟然變形。

這意外的變化令蘇浩的大腦再次倍受衝擊。他看著自己的手,眼睛和身體都在微微發顫。因為恐懼,也因為興奮。更多的,則是自身變化與力量帶來的強烈驚喜。

阿爾法藥劑對人體的改造效果竟然如此之強,以至於蘇浩再也不可能用以前的觸感和控製力度。剛才的意外當然不是詭異恐怖片裏的情節,而是身體力量過於強大,使常規動作無法再用從前的力度進行,從而導致釋放力量太大,損毀物品。

皮膚漸漸變得暗淡。這表明它的厚度正在增加。細胞堆積需要時間,阿爾法藥劑對蘇浩的改造由內而外順序進行著。神經中樞的重置是第一步,然後是新生細胞對骨骼、肌肉、內髒的全麵強化。當視覺、聽覺、觸摸和思維感知全麵增強到最佳效果,最後才是不損傷觸感前提下的皮膚厚度增加。

蘇浩緩緩抬起眼皮,瞳孔深處釋放出堅決和毅然。

他從座椅旁邊的置物匣裏摸出一張cd,平平塞進儀表盤側麵小巧的機載播放器。

是一款性能優異的戰鬥機。駕駛艙裏當然不可能配備機載播放器這種東西。它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兒,完全是因為蘇浩向斯特林中將提出的特殊要求

他希望在飛機座艙裏增加一個小型播放器。這要求雖然聽起來很荒誕,可是考慮到蘇浩的特殊身份,以及飛機本身並不掛載武器係統,斯特林中將自然不會拒絕。

氣勢恢宏的音樂瞬間充斥了整個機艙。

《intrat》是一首老歌,卻是蘇浩最喜歡的曲目。

節奏感強烈的激揚樂曲傳入耳朵的同時,蘇浩也想起了一些“工蜂”服用阿爾法基因藥劑之後的描述報告。

“那感覺奇妙極了,我身體裏充滿了力量,無論對手是誰,我都能贏。”

“思維意識的探測半徑在瞬間延伸。它非常細致,無比清晰。再也不是以前那種模糊的影像顯示,而是極其真實的感知。就像你真正用眼睛看到,手指真正觸摸到實際物體。雖然,你並沒有那樣做。”

“強大喜悅瞬間衝昏了我的頭腦。我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方法表述我當時的內心世界。我隻能拚命奔跑,穿過一條條公路,在荒野上狂奔,在廢棄城市的樓房巷道裏飛快穿梭。速度之快,連我自己都為之震驚。我敢打賭,世界上最優秀的跑酷高手和短跑冠軍也不是我的對手。我就這樣沒命的跑著,卻絲毫感覺不到疲憊。身體裏仿佛裝了一台能量永動機,源源不斷為我提供動力。

“我嘴巴很笨,不太會說話。但我建議你有機會的話,最好親身實際體驗一下。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神”。那一刻,你自己就是上帝,就是至高無上的神靈。”

從製造出阿爾法藥劑的那天起,蘇浩就一直暗地裏進行著實驗。他要求每一個服用過藥劑的“工蜂”記錄下當時的真實感受。雖然各人的看法和理解能力不同,報告的內容卻出入不大。此刻,蘇浩自己也產生了相同的感受,甚至要比已經成為進化人的“工蜂”們更加強烈。

這是速度、力量、感知能力的全麵提升。不同於從普通人變為強化人的那一時期,蘇浩現在的感知能力已經突破了極限障礙。在數千米的高空,他完全可以感受到腳下海洋裏有大量生物在湧動。有各種不同的魚類、有藻類植物、有鯨……就連那些飄浮在海麵上隨波逐流的微生物,他也隱隱有所察覺。

再也沒有什麽比這更能激動人心。就像長達幾十年臥床癱瘓的病人,突然之間奇跡般站了起來,自己走到窗前,用盈滿淚水的雙眼看著外麵的世界。第一次發現陽光是如此明媚,空氣是如此清新,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是如此熱鬧,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出去走走,看看,成為太多新奇事物當中的一員。

強烈的音樂使思維神經變得激蕩。蘇浩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老動畫片《非凡的公主希瑞》。裏麵那個喜歡穿超短裙,騎著白飛馬,經常被敵人抓到,卻沒有任何人想要對其**、強奸的幸運女主角的哥哥,也就是自稱大力神的金色頭發肌肉男希曼。那家夥每次出場總要說一句:“我是不可戰勝的。”、

是的,我是不可戰勝的。

這就是蘇浩此刻腦子裏的真實想法。

京一號基地。

趙誌凱獨自坐在辦公室裏,用深沉的目光注視著電子屏幕。

屏幕很大,幾乎占據了整塊牆壁。周圍的藍色邊框表示通訊頻道已經被加密,無法被外界探知。

也許是閑坐太久,趙誌凱覺得有些疲乏。他仰靠在高背椅上,慢慢閉上眼睛,聲音卻充滿了平時的威嚴與氣勢。

“說說吧對我剛才的提議,你覺得怎麽樣?”

屏幕上的人影是袁誌成。他的態度平靜沉穩,刻板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變化,完全是一副行將就木,老態龍鍾的模樣。

對此,趙誌凱隻是在心裏抱以冷笑。

袁誌成這個人無論對誰都戒心極重。老而無用的形象極具欺騙性,很容易讓人喪失警惕。不過,趙誌凱對這種簡單的小花招早已熟悉,對他當然沒有任何效果。

袁誌成安靜地坐著,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淡淡地問:“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

趙誌凱冷笑著:“你覺得,我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你嗎?”

幾分鍾前,袁誌成接到了趙誌凱的私人通訊。沒有預料中的言語交鋒,對方直接表明意圖:我要於掉蘇浩,但需要你的幫助。

“我從未想過,一個毫無背景的年輕人居然會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裏驟然崛起。應該承認,從病毒爆發至今,蘇浩的表現的確很優秀。我們需要像他這樣的人才。可問題是,他的所作所為令我感到不安。他已經習慣於違背命令,對軍部毫無畏懼。一個有著卓越才能,卻拒不服從指揮的人,無論在任何時候都會演變成難以解決的麻煩。要割去這隻毒瘤,隻能趁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