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紀元

夜影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能聽懂王啟年的意思。

以“氫”這種元素為例。它並不具備實際形體,而是以原子形態構成。單純以肉眼根本無法看到“氫”的存在。隻有科技與思維意識發展到一定高度的時候,才有可能通過技術手段發現。銀骨則完全不同。它具有實際形體。雖然體積微小卻終究屬於肉眼能夠分辨的範疇。喪屍與人類之間的戰爭每天都在進行,任何人都有可能從喪屍體堊內發現這種奇異的物質。其中的區別,僅僅隻是運氣好壞罷了。

“首位發現者”可以獲得更多利益。就像和平時期的專利。所以,早一些公開銀骨的相關信息,就能杜絕出現意外的幾率。

這個世界上有成百上千座城市,每個城市裏或多或少都有殘存的難民。他們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發現銀骨。當蘇浩搶先獲得“第一”的冠名之後,“第二”、“第三”、“第四”……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相當於專利。

夜影冷冰冰地問:“隻是提升研究員等級,不給予任何物質獎勵嗎?”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c3級別的研究員,你不覺得這兩者之間很難劃上等號嗎?”

王啟年把玩著衣服上的紐扣,眼睛重新轉回到爐火方向,淡淡地說:“我雖然喜歡用人不拘一格,卻必須考慮到各方麵的外來因素。我承認——蘇浩這小子的確很優秀。可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從“D3”晉升為“c3”這爬得也實在太快了。當然,他做出的努力完全符合這些獎勵。但其他人可不會這麽想。那些白癡加傻堊逼隻會以外貌和年齡作為判斷標準。在他們那團跟漿糊沒什麽區別的肮髒腦子裏,“科學家”三個字永遠都是滿臉皺紋,白發飄飄的老不死

“媽堊逼的,如果單看外形就能搞出研究成果,那還不如弄幾個半死不活,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的帕金森患看來當研究員。總而言之,關於蘇浩,目前我隻能做到這麽多。至於物質方麵……嗬嗬!陳彥霖對蘇浩同樣很感興趣。聽說他已經下發了新的軍官任命令。隻要我們公布銀骨這種物質的相關信息,軍方肯定會給予蘇浩足夠的重視。到時候,他想要什麽物質都沒問題。”

說著,王啟年很是不雅地用右手小指掏了掏鼻孔,彈出一坨顏色灰暗的鼻屎,異常奸詐地笑道:“分配給科學院的各種資源都是有數的。用一些就少一些。既然軍方願意在獎勵這方麵掏腰包買單,我又何必再去錦上添花?不費力氣就能占便宜,何樂而不為?”

夜影臉上的冷意絲毫沒有變化,腦子裏的想法卻有些哭笑不得。胖子院長很精明。他此刻的模樣,活像建堊國初期革堊命圖書裏那些斤斤計較,獐頭鼠目,。IE不得對長工敲骨吸髓,帶著瓜皮小帽,留著八字胡須的地主。沒錯,就是周扒皮。“還有一件事。”王啟年臉上的神情變得莊重,說話口氣也顯得嚴肅認真:“銀骨的重要性絲毫不亞於強化藥劑。轉告軍方,讓他們現在就開始收集這種東西。血屍和類人都是喪屍的進化體,天知道這些變異生物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最好在短時間內弄到足夠的銀骨,讓前線部堊隊整體實力大幅上升。這比什麽都重要。”

夜影迅速記錄下胖子院長的命令,繼續問:“還有什麽?”

她說話的口氣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王啟年的臉色卻變得忸怩尷尬。

沉默了幾秒鍾,胖子院長猶豫著搖搖頭,揮了揮手。

夜影默默地注視著王啟年的背影。

從她所在的角度,無法看見胖子院長眼睛裏的拘束和不安。

然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夜影完全可以感受到王啟年心跳得很快,體溫正在急劇升高。

他白始至終沒有再說一個字。仿佛麵前那堆爐火就是最新的研究課題。

夜影合攏文件夾,抬起手敬了個禮。然後轉身,邁著如同尺量般精準的步子,在“塔塔塔”的高跟鞋撞擊聲中,走出房間。

走廊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切重新恢複沉寂。

王啟年臉上的緊張神情漸漸消失,被失落和懊悔取代。

他挪動了一下滿是黑毛的粗壯腿腳,從臭烘烘的屁堊股下麵,取出一隻精致的小首飾盒,打開。

在跳動的爐火映照下,可以看到一枚碩大精致的鑽石戒指,正嵌在盒內黑絨軟墊中堊央閃閃發光。

王啟年盯著戒指出神,眼裏滿是沮喪的目光。

“活見鬼!對著一個女人說“我愛你”三個字就這麽困難?真不明白,我平時的勇氣和膽量究竟哪Jhk了?老子是男人,應該像野獸一樣把她逼到牆角,用洪鍾一樣的咆哮威脅她必須嫁給我。媽堊的!這是多麽迷人的一個夜晚,最適合強吻和推倒。為什麽談起公事我就忘了私事?為什麽每到重要節骨眼上我就沒有勇氣?為什麽看見她的眼睛我就情不白禁要低頭?我,我,我……下次!下次老子一定會找到更好的機會,一定把要說的話統統說出來——強吻!嗯!強推……

老胖子一直在自言白語。臉上的表情變化在愁苦和激動之間徘徊。他的嘴唇和眼角都在抽堊搐,眼睛看著戒指,充滿無限渴求的期待。

王啟年絲毫沒有注意到,夜影離開房間的時候,房門沒有合攏,而是留下一條微不可查的細縫。

她站在門外,屏住呼吸,默默注視著白怨白艾的胖子院長。

夜影是強化人,聽覺和視覺都要比普通人更加敏銳,可以清楚聽見王啟年此刻說出的每一個字。她溫柔地笑了。瞬間,冰山一般的麵孔仿佛遭遇暖流而融化,綻放出令人迷醉的魅力容顏。

帶有科學院和王啟年雙重印鑒的正式公函,很快已經給軍方各個重要部門主官。

“銀骨”、“首位發現者”、“蘇浩”三個詞,成為閱讀者頭腦中最重要的思維補充成份。

文件中最關鍵的部分,莫過於“骨質和中樞神經係統強化增幅百分之八十至一百……”這句話。

很多人對此表示疑惑,也有人覺得這個數據不太可靠。

盡管他們按照文件中所述,在喪屍體堊內找到了銀骨,但很多人都在質疑這東西究竟能不能吃?會不會產生某種可怕的副作用?

王啟年能夠獨立掌控科學院,自然與軍方某些將領暗地裏的支持密不可分。有反對者,就有讚同者。在某些與胖子院長關係莫逆的將官命令下,前線半數以上的部堊隊開始收集,並服用銀骨。

四十八小時適應期過後,位於東部戰線的新編九十一師,對一處規堊模較小的屍群首先發起進攻。

戰果和曆次戰鬥差不多。無非是擊殺了數千頭喪屍。但報告上“我方傷亡人員共計兩百零六名……”幾個字,卻比任何數據都要吸引眼球。

這是病毒爆發以來,軍方取得的最好戰績。

據參加戰iL的軍官聲稱:如果不是士兵們不太適應突然間倍增的力量和速度,戰iL時間可能還會縮短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南方的春天,通常要比北方來得更早一些。

女性對於溫度的冷熱判斷,似乎要比男人更敏堊感。

尤其是冬天,她們往往比男人更耐凍。

從生理學角度來看,這固然是因為女性比男性皮下脂肪更厚,分布更均勻。但其中也少不了女性對“漂亮”、“打扮”之類美妙詞語的狂堊熱追求。

攝氏十六度的氣溫仍舊讓人覺得寒冷,穿著絨線短褲和加絨襪褲的欣研卻覺得有些熱,甚至產生了想要回去換一雙薄質絲襪的念頭。

她站在三十多米高的屋頂,端著狙擊步堊槍。躬身瞄準的動作,使身堊體肌肉顯得緊張有力。後挺的臀部翹而圓潤,在駝色短褲的襯托下,顯出女性特有的曲線魅力。腿上的黑色襪褲非常緊,勾勒出令人驚訝的修長線條。

欣研俯低身堊子,黑色皮質短上衣敞開著,牛奶絲質料的藕色低領衫托著渾圓的胸脯。皮膚嫩白的肩胛骨呈現出誘人的滑膩感。這種充滿誘惑力的動作並非刻意而為。她把眼睛湊近高倍瞄準鏡,注視著百米外的一頭血屍。“砰——”極具震撼力的槍聲響起,血屍應聲而倒。大約過了半分鍾,一名團隊成員跑到橫死的血屍旁邊,從背包外側抽堊出鋼斧,劈開屍體收取銀骨。

這裏,是位於城市南麵的重型機械廠。

兩天前,蘇浩帶著三十多個人對廠區車間進行清理,滅殺了盤踞在這裏的一百多頭喪屍。

圍剿林宇團隊的計劃非常Imi日$mJ。除了刻意留下的幾名俘虜,沒有任何人從烈火和喪屍的雙重圍困下逃離——饑餓已久的喪屍享受了一頓鮮肉大餐。蘇浩也從通過各種渠道反饋回來的信息,以及俘虜口供,摧毀了“盛飛”集團設置在城市內、外的臨時營地和輜重部堊隊。

現在,蘇浩手上有著數量龐大的資源。

他是科學院正式研究員,是在籍少尉軍官,擁有多達數千人的龐大“蜂群”……這一切,都是他從未來世界謀劃逃亡時從未想象過的。

蘇浩在城內布置了上百名團隊成員。

他們的任務明確——對各自所在的區域展開地毯式搜索,在每一個房間裏尋找幸存者。給予對方幫助,獲得信任,擴大團隊。

原型藥劑正在改變蘇浩,改變每一個人的命運,改變這個世界。

不過,除了人員和物資,蘇浩還需要一些別的東西。

幸存者們在機械廠附近架設了一批風能發電裝置,為車間提供能源。

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城市裏散落著從和平時期遺留下來的大量物資,不斷加入團隊的外來者當中,也有一些對機械專精的工程師和技工。

一輛“長城”越野車緩緩駛上機修平台。人們在車身四周焊上被切割成對應尺寸的鋼板,在車頂安裝重機堊槍托座,更換排氣管和輪軸裝置。

車間外麵的空地上,停著幾輛已經完成改造的越野車。

它們已經麵目全非。除了車頭殘存的部分標誌勉強可以辨別原先品牌,其餘的車身、漆麵、擋板,甚至輪胎,都被更換或者加固。它們的外觀沒有絲毫美感,活像一堆亂七八糟廢鐵料拚湊起來的金屬怪物。這種改造根本不考慮美觀舒適,純粹以牢固、結實、強勁的動力為基礎。

毫無疑問,改造後的車輛使用壽命將大為縮短。

但它們很實用,開起來也令人放心。

除了汽車,改造對象還包括一些從商場和城市裏收集的重型摩托。

它們被分拆成零件,然後以大功率引擎為核心,更換更加牢固的三角形全鋼底盤。

這種不倫不類的三輪摩托外形類似賽車,馬力強勁,越野性能極佳。即便單人駕車,也可以分出一堊手控製機堊槍。根據蘇浩的建議,車身兩邊還各裝有一台刃鋒向外的電鋸。

機械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蘇浩也拋棄了在未來世界製訂好的部分計劃——除了“城堡”他不打算再耗費材料和人力建造第二座新城。而是打算以城內高大牢固的建築為基礎,通過加固基座和相互連通的辦法,以街道、小區、大樓為單位,逐步並吞,控製整個城市。

看著眼前這輛被加裝了厚重鋼板,正在無數電焊火花顆粒中不斷改變外觀的越野車,蘇浩臉上慢慢露堊出一絲微笑。

欣研背著帶有餘溫的狙擊步堊槍快步走進車間,把軍用通訊器的話筒遞給蘇浩,語調急促地說:“武國光的電話,他們遇到麻煩了。”

密密麻麻的喪屍堵塞了警備司令部門前的馬路。它們像潮水一樣衝擊著攔住大門的全鋼柵欄。從空中俯瞰,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黑白電影《烏鴉與麻雀》裏人潮洶湧的類似場景

靠向馬路的窗口架著三挺重機堊槍。它們嘶吼著噴吐火焰,密集的彈雨把喪屍打得東倒西歪。這些半腐的變異生物根本無法抵擋威力強大的l2。7毫米子堊彈。很多喪屍胸口被活活炸開,從腰部或者大堊腿被打斷。這些對人類絕對致命的傷害,隻能稍微遲滯屍群朝前移動的速度——它們的要害是大腦,隻要頭部沒有收到損傷,仍然可以用雙手支撐著爬行。

兩名咬牙切齒的士兵站在樓頂,發瘋一般朝著屍群亂扔手雷。一團團火球次第升上天空,散碎的血肉伴隨煙霧飛起。每一次爆堊炸,密集的屍群中間都會出現一片不大不小的空白。後麵湧來的喪屍會將它們迅速填充,仿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子堊彈,快去倉庫拿子堊彈——”

“這些家夥實在太多了。再催一下直升飛機,問問他們究竟什麽時候能過來?”

“燒掉重要文件,再檢查一遍大樓周圍的炸堊藥,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

此起彼伏的喊叫,加劇了司令部內部的緊張氣氛。到處都是急促的腳步聲,房間裏散落著打空的子堊彈箱,機堊槍堊手更換槍管的同時,其他士兵就端著突擊步堊槍補上窗口的射擊位置。4A{m]i)ml練有素,麵對困境也能保持足夠的冷靜。然而,現在的對手不是人類,而是悍不畏死的變異生物。

武國光陰沉著臉,用突擊步堊槍瞄準一頭體型高大的血屍,用力扣動扳機。

脫膛而出的子堊彈準確命中血屍頭部。它晃了晃,隨即被屍群淹沒。

即便是未來世界,也沒有相關研究表明喪屍有思維和情緒。但越來越多的同類傷亡,的確使屍群被激怒。它們不斷嚎叫,抱出堅硬的鋼柵亂啃,用頭、手臂、腿腳朝鋼柵上亂砸。一些動作靈活的血屍甚至踩著同類屍體,興堊奮狂吼著想要爬過數米高的柵欄,卻被守候在大門內側的士兵亂槍射翻。然後噴著血,慘叫著摔倒。

半小時前,一名幸存者跑到警備司令部門前請求給予幫助。

士兵們按照規定給他注射了免疫藥劑,又給了他一小包壓縮餅幹。

那名幸存者並不滿足,一直哀求著軍堊隊把他帶走。士兵們拒絕了他的要求,同時告訴他:可以去城市北麵尋找蘇浩團隊。那裏有食物,有水,非常安堊全。

那名幸存者根本聽不進這些話。他一直在外麵叫嚷,用各種肮髒言辭對士兵進行威脅。這種語言恐嚇很快被轉化為實際行動——他像瘋子一樣用刀子割破手腕,在周圍街道上到處灑落鮮血。很多喪屍被吸引過來。數十、上百、過千……到了最後,根本多得無法計數。

那名幸存者顯然是絕望了。

他慘笑著,用刀子割斷了自己的喉堊嚨。

做出這種瘋狂舉動前,他聲嘶力竭地叫囂:“既然你們不肯救我,那就大夥兒一塊兒死!一起死!所有人都不要活!我要你們給老子陪葬!跟老子一起下去,見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