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三級藥劑……那東西數量稀少,必須優先保證高層人物和前線軍官使用。濃烈的臭味,使嗅覺神經趨於麻木。李道源收起手帕,從腳下抓起一顆隻剩下三分之二的血屍頭顱,平端在眼前,皺著眉,看了幾秒鍾,然後扔掉。他徑直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蘇浩車隊。這些卡車被改裝的麵目全非——車身四周都加裝了鋼板,前擋和車窗玻璃表麵覆蓋著雙層鋼絲網。雖然對司機視野有些妨礙,卻杜絕了喪屍砸碎玻璃鑽進駕駛室的可能。尤其是車頭位置,焊著一道朝前凸伸出四十多公分的環形鋼刃。

這東西很堅固,邊緣非常鋒利。卡車加速向前衝撞的時候,像一把威力十足的巨刀,把擋在前麵的喪屍從腰部橫斷切開。

整整一百五十名一階強化人,一名二階強化人指揮官。

有改裝過的卡車,有火力凶猛的重型武器,加上那種靈活多變,適合城市地形的怪異戰術。李道源毫不懷疑,就算參戰人員數量隻有現在的一半,他們同樣可以滅殺整個屍群。

“我得為你向集團軍司令部報功。”

李道源走到蘇浩麵前,嚴肅而振奮地說:“你幹得很不錯。這種令人驚訝的戰績,相信很快會在軍部上層引起轟動。相比之下,我們的常用戰術太死板,根本不知道變通。也許,這就是幸存者和軍隊之間最大的區別——你們是為了活著而戰鬥,我們卻感受不到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不一樣,真的,這根本就不一樣!”說著,他非常感慨地拍了拍蘇浩的肩膀,認真地說:“我會盡快寫一份詳細的戰鬥報告交上去。你的肩章應該很快就能增加一顆星星。提前祝賀你,中尉。”蘇浩用毛巾擦抹著身上的血汙,笑了笑,說:“你得在報告裏加上一條:我需要補充武器彈藥。尤其是子堊彈,消耗速度很快。”李道源點頭允諾:“沒問題。我可以提前給你一批。5。8毫米口徑彈藥存量很多,優先補充給你們。”

“另外,我還有一個要求。”

看著李道源略帶疑惑的眼睛,蘇浩瞳孔深處閃過一絲狡黠。

“根據我的推測,銀骨這種物質應該還有更廣泛的使用空間。我需要大量材料做更進一步的細致分析。我會派人收集這裏的銀骨用作研究。你知道,實驗要消耗大量材料。我希望能盡快拿出成果。這對大家都有好處。”李道源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林飛虎坐在厚重的皮椅上,神情呆滯地看著擺在麵前,裝有白酒的闊口玻璃杯。距離稍遠一些的桌麵上,還擺著一瓶喝剩下三分之一的“飛天茅台”以及五、六個不同牌子的空酒瓶。房間裏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撕碎的紙片,原本懸掛在牆上的玻璃鏡框掉在地上,很多東西被砸爛。從殘存的碎片判斷,有大理石做成的煙灰缸、精美的藍色瓷器、貴重的工藝品……它們不再完整,分散成碎塊躺在地上呻吟。偶爾有風從敞開的窗外刮進來,席卷起一片漫天飛舞的散亂紙屑。

房間裏亂的可怕,仿佛剛剛被強盜洗劫過的樣子。

林飛虎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火辣辣的**刺激著血液在沸騰。

他比以前更加蒼老——臉上多了很多黑斑,皺紋越來越密集,眼珠渾濁,酥浮的皮肉從麵頰兩邊鬆垮垮墜下來。整個人死氣沉沉,再也沒有半分活力。

與前麵派出去的三支團隊一樣,林宇至今沒有發回任何消息。

自己的兒子、侄子、手下,以及隨同前往昆明的數千人,仿佛從這個世界上徹底蒸發,絲毫沒有音信。他們就這樣消失了。林飛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想過繼續派人查探消息,也想過集中整個“盛飛”集團全部力量,去那座該死的城市看個究竟。可是,林飛虎已經沒辦法實現自己的想法。林宇和林宙帶走了三架直升機,以及“盛飛”集團幾乎所有的重型車輛。北方基地,也就是林飛虎目前所在的莊園裏,有上萬名奴隸,還有數百名集團核心成員。倉庫裏剩餘的武器最多隻夠裝備一千人左右。沒有車輛,沒有足夠的人控製,哪怕帶著所有奴隸南下,也無法走出太遠。在其它城市,“盛飛”集團還有一些人員和力量。把他們集中起來要花費很多時間。林飛虎累了,倦了,最終死心。失神的瞳孔凝望著照片。那是他和兩個兒子的合影。照片上的三個人都在歡笑。背景是北京天安門廣堊場。林飛虎站在中間,林宙調皮地趴在父親背上,比劃著剪刀手。林宇很有兄長的威嚴,他一手摟著父親,一手抓住弟弟不讓他做太過分的舉動。整張照片洋溢著濃濃的親情。

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是“2012年8月l5日……”。

忽然,林飛虎用顫抖的手把照片狠狠揉碎,像瘋了一樣往嘴裏塞。他用力嚼著,牙齒被相片紙磨得“吱吱”直響,眼睛裏卻充滿淚水,咽喉深處發出無比悲痛的嗚咽。

“兒子……嗚嗚……兒子啊——”

沒有消息,意味著失蹤。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喪屍。“失蹤”兩個字的含意,不言而喻。林飛虎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針對自己?他一直在痛悔,不應該去那座城市設立什麽營地,不該為了所謂夢想去爭鬥。沒有錢,可以掙。沒有地位,可以爭取。可是沒有兒子和親人……就什麽也沒有了。酒,還有酒。林飛虎一把抓過桌上的“茅台”直愣愣盯了好幾分鍾。他剛剛拔掉瓶塞想要全部喝掉,又把酒瓶慢慢放下,眼裏閃過無限沉重的痛苦和凶狠。他野蠻地抹開桌上的所有東西,在一片“叮鈴桄榔”的玻璃碎裂聲中,從椅子上搖擺著站起來。林飛虎走近壁櫥,拉開櫃門,拿出一支“95”式突擊步槍,又抓起幾個滿裝彈匣塞進衣袋。做完這一切,他打開房門,用槍杵著地麵,一手扶著牆壁,慢慢走下樓梯。

身為集團董事長,林飛虎的宅邸周圍林立著電網和防護牆,還有十餘名貼身保鏢。他穿著睡衣,趿著棉質拖鞋,懷裏抱著槍,臉色因為酒意而潮紅,目光散亂。

這幅打扮吸引了很多人。但身份和位置擺在那裏,沒有任何人敢出聲,隻是用詫異古怪的目光追隨林飛虎。看著他下樓,打開電網和防護欄的控製鍵,腳步蹣跚地走出通道,來到鐵籠林立的奴隸聚居區。這裏由好幾個巨大的簡易倉庫構成。裏麵整齊擺放著兩層三米多高的籠子。格局模式很像養雞場。籠子裏站滿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從各個城市裏收攏的難民。他們在這裏集中,按照性別和年輕分類。有的被選送給軍方,有的成為集團成員,還有的被送到附近農莊。

尤其是女人和孩子,她們往往被當做對集團有功人員的獎勵發放。

至於她們原來的親人和配偶……殺了也就殺了,沒人會在意這些。這世界已經足夠混亂,弱者想要生存,就必須依附強者。籠子,不是房間。這裏沒有柔軟的床,沒有餐桌,更不可能有衛生間和盥洗室。個人問題隻能當著其他人的麵解決。無論男女,站著傲尿或者蹲著小便,已經不再像剛剛被抓時候那麽令人尷尬。籠子角落裏堆滿了糞便,空氣汙濁不堪。看見林飛虎走進來,很多人眼睛裏流露出畏懼、希望、憎恨、猙獰。林飛虎抱著槍,目光淡漠,表情麻木。他像一個雞鴨飼養場主,失魂落魄地走進鐵籠中間的通道,巡視著自己的私有領地。

隔著籠子,林飛虎看見一個八、九歲大的小男孩。於是彎腰蹲下,認真看著對方。

“我兒子以前跟你差不多大。很漂亮,很乖。我帶著他們上街,去動物園。肩膀上騎一個手裏牽一個。給他們買冰激淩,買玩具。我,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帶著古怪的笑,聲音沙啞的說完這些話,林飛虎端起步槍,瞄準男孩扣動扳機。“砰——”男孩應聲而倒。刺耳的槍聲,打破了倉庫裏的平靜。氣氛頓時“轟”的一下混亂。人們開始尖叫、哭喊。很多人拚命縮進籠子角落,他們相互擠壓,推攮,拚盡全力,想方設法離外麵這個可怕的老頭遠一些。外麵立刻衝進來幾名保鏢。他們手裏握著槍,正準備朝林飛虎射擊。忽然發現行凶者是自己的老板,表情和目光瞬間凝固。然後,不再有任何動作。

林飛虎朝著門口冷冷瞟了幾眼,繼續抱著槍往前走。

他看見一個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很年輕,很漂亮。如果不是身上沾有糞便,臉上有太多汙垢,好好洗個澡,化化妝,走在街上應該回頭率很高。

“那個時候的她,有些像你。上學的時候我一直在追她。那時候她是天鵝,我就是地上的癩蛤蟆。她很高傲,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掙很多很多錢回來,用成捆的鈔票把她活活砸死。慢慢的,我忘記了這件事,遇到我老婆。那女人很胖,對我很好。那時候我是個窮鬼,她從不嫌棄,還幫我生兒子。再後來我發財了,同學會上遇到了最初那個女人。她一直跟我道歉,說是小時候不懂事,問我還要不要她?她不介意我有老婆。哈哈哈哈!她不介意我有老婆,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哈哈哈哈!”林飛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用槍托抵著肚子,再次扣動扳機。看著眼前恐慌混亂的奴隸,林飛虎覺得很過癮,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血腥和殺戮帶來的快感,使他忘記了悲痛。大腦深處產生了類似毒品刺激般的衝動效果。林飛虎端起槍,對準籠子裏那些瑟縮絕望的人,發瘋般掃射。倉庫裏不斷傳來幾乎刺破耳膜的尖叫。哭聲、慘叫、哀嚎……人世界最可怕的聲音相互混雜。他們想跑,想逃,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滿麵通紅亢奮的林飛虎更換彈匣,帶著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殘忍,一次次舉起槍,凶狠狂暴的射擊。這裏已經變成地獄。麵目全非的屍體填充著籠子裏殘剩的空間。瀕死者在哀嚎,死者的腿腳在抽搐。活著的人在爭搶死屍,想要用同伴的身體擋住子堊彈。四周牆壁到處都噴濺著黑血。更多的血從肢體碎塊中湧出來,順著地麵緩緩流淌,變成一片深度驚人的血泊。

“哭!哭你媽個逼——”

“你們有什麽資格在這裏鬼叫?不就是死嗎?怕我個雞巴!反正遲早都要死被殺還是老死有什麽區別?”

“我什麽也沒有了。沒有兒子,沒有親人。你們,你們憑什麽還要活著?”林飛虎大聲咆哮,扔下已經滾燙的槍,重重癱坐在鮮血浸透的地麵。他拚命喘著氣,臉上不正常的紅色迅速消褪,複還出一片虛弱無力的慘白。他眼角掛著淚珠。旁邊籠子裏活著的人,用野獸般的目光死盯著他。林飛虎雙手杵著地麵。微冷的血很是粘稠,慢慢浸過手掌,冷卻著他狂亂發熱的大腦。

“我要報複!我要報複!不管是誰,都必須付出代價。不管是人還是喪屍,你們,你們殺了我兒子,我,我,我就要殺了你們,殺光你們——”

按照慣例,每周一,71集團軍司令部所有成員都必須參加會議。許仁傑坐在會議室首席位置。他抽著煙,很不高興地看著擺在麵前的一份文件。這是KD03基地主官李道源剛剛遞交的最新作戰報告。裏麵詳細記錄了蘇浩和武國光合力殲滅大規模屍群的戰鬥過程。類似的報告,集團軍司令部每天都會收到一些。然而,所有參謀人員一致認定,這份報告具有極其重要的參考價值,甚至要求當做典範上交軍部。許仁傑的將軍製服敞開著,露出被襯衫緊緊裹住的肥厚肚皮。他看上很是疲倦,似乎昨天晚上沒有睡覺。為了讓酸脹的眼睛稍微舒服一些,許仁傑用手指捏了捏雙眼中間的鼻梁,長呼了一口帶有濃烈煙霧的氣,悶悶不樂地說:“都說說看吧!你們都是什麽意見?”會議桌兩邊,順序落座著十餘名軍官。其中,大多是上校和中校。陳彥霖坐在許仁傑下首,神情淡然,不緊不慢地喝著茶水。所有人都看過這份報告。參謀部對報告的真實性做過評估,驗證無誤。

毫無疑問,作為參戰者,蘇浩和武國光絕對有功,應該受到嘉獎。報告中提及的兩千八百餘頭喪屍,全新的戰鬥模式,比例低得驚人的傷亡……所有這些,都像磁石一樣吸引著閱讀者的目光。人們忽然發現:喪屍其實不難對付。隻要找對方法,配合默契,完全可以打贏這場生物戰爭。

問題在於,應該給予蘇浩什麽樣的獎勵?

意見分為兩派。

重獎?

還是流於形式的口頭鼓勵?

沒有人對自己的問話做出回應,這讓集團軍司令許仁傑很不滿意。他把煙頭重重按進煙灰缸,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用催促的口氣說:“都談談吧!暢所欲言,我們要講民堊主嘛!”許仁傑根本不想給蘇浩任何獎勵。倒不是他對蘇浩有什麽偏見,而是肖琳對這個年輕人有著異乎尋常的恨意。想起肖琳,許仁傑腦海裏下意識浮現出一具曼妙的**。那雙眼睛性感迷人,皮膚白嫩光滑,嘴唇很厚,很軟。跟這個女人在**的感覺很奇妙,她從不拒絕任何**方式,總能帶給自己新鮮和刺激。繁雜的花樣和肉體摩擦,根本不是家裏黃臉婆能比較的。對比下來,嗬嗬!嗯!一個像新剝殼的嫩煮雞蛋。一個是手工粗糙,製作不過關,腐壞變質的臭皮蛋。幾個月前,陳彥霖調查晉升令失效一事的時候,集團軍人事處長帶著肖琳找到了許仁傑。對方用意很清楚:希望許仁傑插手,強行壓下這件事情處理結果皆大歡喜。除了魯正雄,隻有幾名涉案人員受到降職處分。肖琳也順理成章睡上許仁傑的床。上個星期,她被晉升為上校。會議室裏很多人都是許仁傑的心腹。他們聽懂了許仁傑的畫外音,知道在這種時候該怎麽做。

一名戴眼鏡的少將清了清嗓子,說:“毫無疑問,蘇浩同誌在戰鬥中的表現非常出色。我建議:由KD03基地下發對他的嘉獎令。並且,在基地內部進行通報。”他的話很簡短,再也沒有下文。一名中校表示質疑:“僅僅隻是嘉獎,不作職務調整?以監察站一個小隊的兵力,殲滅近三千頭喪屍。這樣的戰功不要說是嘉獎,就算直接晉升為上尉,甚至少校也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