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父女在十隊住下的當天下午,歐陽光覺得到處都新鮮,吸引著他出去轉轉,以便熟悉周圍的地理環境、風土人情。

土屋內剩下柏舟一人,閑著沒事,她想:遇著這搬家的大事,總該給父親做頓好吃的慶賀慶賀。她站在門口一望,看見滿山遍野都是“韭菜”,於是倆酒窩一陷,嫣然笑了。她回屋拿了菜刀(才下鄉,沒治農具,所以沒有鐮刀),挎個小籃上山割“韭菜”去了。

她在一塊長得最旺最綠的“韭菜地”裏蹲下,一邊割一邊哼著《白毛女》之歌——“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想著楊白勞父女三十晚上包餃子吃,他們父女今晚也包餃子吃,就不由得格外高興。又想著喜兒們的餃子讓黃世仁給攪了,他們的看來是十拿九穩了。

她正割得帶勁,突然聽到身後有樹枝的折斷聲。她甩臉一看,見一個漢子怒氣衝衝地從槐林裏跑出來,臉上還被槐刺劃了許多血絲。那漢子氣得發抖,以手點指著她說:“你——你在幹——幹什麽?”

“割韭菜呀!”

那人覺得此事又好氣又好笑,哭笑不得地直擺頭,被氣迷了似的,一時不知道咋說她,想了半天才說:“你聞聞有韭菜味嗎?”

柏舟抓了一撮湊到鼻尖一聞,也覺得奇怪,迷惑不解地問:“你們這兒的韭菜怎麽沒味呢?”

“小姑娘,看來你們確實有必要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你們整天四體不勤,連五穀都不分哪。我告訴你,你今天可鬧大笑話哪。這哪兒是韭菜,分明是麥苗!”柏舟一聽,憶怔那兒了,尷尬地把辮梢飛快地在手指上正繞繞,倒絞絞,足足掰弄了十幾圈,才仰起脹紅的臉問:“你是誰呀?”

“我是這兒的隊長,黃金。”

“黃世仁,黃金,到嘴的餃子都是讓你們姓黃的給攪黃啦!”

黃隊長看她難堪的樣子,顏麵轉和,溫言道:“不黃不黃!雖然‘韭菜’沒味兒,但是,人卻有味兒。說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一個笑話,講給你調節調節心情吧。話說一隻城裏蚊子和一隻農村蚊子交上了朋友,一天,農蚊請城蚊到鄉下做客。農村人晚上睡覺都不張帳子,所以農蚊請城蚊吃了個飽。有道是‘春酒要還,喜酒要錢’,隔了兩天,城蚊回請農蚊進城做客。城裏人嬌嫩,都躲在帳子裏。城蚊帶著農蚊飛了大半夜也沒吸到一口血,最後它們飛進一座道觀,還好,大殿裏端坐著一群人沒掛帳子,它倆便爬在‘他們’身上使勁吸,動勁吸,一直吸到大天亮才罷休,然後二蚊道別,各回各家。它們當然不知道,它們吸的其實是木雕泥塑。等農蚊回到家,親人四鄰都圍著它打聽城裏光景。那蚊子不無感慨地說:‘耶,城裏哪兒都好,就是有一樣不好。’‘哪一樣不好?’眾蚊伸著脖子瞪著眼睛,迫不及待地問。‘哎,城裏人咋就沒人味兒呢?!’”

“你真會說笑!”

“不會說,不會說,我也是聽會說的人講的。對了,我怎麽見得你們的餃子不黃呢?因為我等一會兒要送給你們一把韭菜。你們才來,住久了就會知道,農村人是最有人情味的。不過嗎,公事公辦,我是隊長,親眼見你破壞集體財物,不能不管啊。你這問題,說大一點可叫‘破壞農業生產’,這頂帽子扣到你小姑娘頭上,叫你一輩子也別想翻身,甭說抬頭做人哪。好在沒別人看見,從輕發落,你把麥苗收拾回去,明天拿到牛棚喂牛,並罰你出牛糞。”

第二天,吃過早飯,柏舟來到牛屋,把麥苗扔進牛槽。牛兒們擠過去搶吃,便騰出屁股後頭的空兒,現出一泡泡牛屎。柏舟把倆褲筒一卷,鞋子一脫,兩手分工,一隻捏鼻子,一隻蒙嘴,就在牛屎上杵開了,杵得還十分認真,象和麵一樣。經過半個鍾頭的踐踏,她分泌了一身香汗,才把積了一夜的牛屎杵成了稀湯湯兒,流淌了半屋子。

“哈哈!頂著被子玩旱船——自己累了一頭汗,別人還說不好看!”聽到這樣的說笑,柏舟才發現隊長站在身後,一手拄鐵鍁,一手按肚子,笑得前仰後合。她馬上把頭轉得像蛹子一樣,將渾身檢查了好幾遍,也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麽好笑和‘不好看’的東西,隻好瞪大眼睛看他咋說。黃隊長不笑了,說:“小姑娘,看你那腿咚得腿不象腿、藕不象藕的,真難為你啦!”

“沒關係。我們幹革命就應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蹈一灘牛屎湯、粉碎幾泡牛屎又算得了什麽?”

隊長一聽,就一亮大拇指,說:“嗯,精神可佳,不愧為革命小將。不過,你並沒完成革命任務啊!”

“怎麽沒完成?”

“我安排你‘出牛糞’,是讓你把牛糞從那個洞口扔出去,不是讓你把牛屎杵碎啊!”

柏舟扭臉瞅瞅牛屋後牆上的大洞,又低頭看看自己濺滿糞點子的雙腿,翹翹糞湯中的腳大趾,喃喃地自責道:“怎麽又搞錯了?”

從20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我國從立足戰爭,準備大打、早打,積極備戰的思想出發,把國防建設放在第一位,加快大後方建設。在西部廣大的崇山峻嶺裏,集中力量首先開展基礎工業和交通運輸業的建設,修築龐大的鐵路、公路網,開采煤、石油、天然氣等礦產資源,修建水電站,構建軍工、汽車等工業布局,營建從鈾礦開采、水冶、萃取、元件製造到核動力、核武器研製以及原子能利用等比較完整的核工業科研生產係統,亦在西部建設比較完整的戰術導彈和中遠程運載工具的研製基地和發射中心。凡此等等項目,基本上都是在我國的西南、西北和內陸地區進行的,所以叫三線建設。

現在和將來的曆史都能證明,當年三線建設的戰略決策是完全正確的,是很有戰略眼光的。假若世界及周邊對我國有事,三線地區的工業企業等仍然是我國抵禦外來侵略的強大物質基礎和勝利保證。

三線建設在我國的腹心地帶13個省和自治區全麵展開,規模之大、時間之長、投入之多、動員之廣、行動之快,在世界曆史上都是罕見的。三線建設工程的大部分項目都正好趕上*的瘋狂年代,奮戰在窮寒荒僻之地的幾百萬建設大軍,排除了*、“四人幫”反革命集團對三建的破壞以及來自*的幹擾,取得了“當驚世界殊”的成績,足見中國人民顧全大局、吃苦耐勞甚至為國捐軀的高尚情操。自古以來,曆代君王凡是搞大的工程項目,動用民工太多的話,他都得掂量掂量,弄不好因此會把江山玩掉。曆史上前有秦始皇征用民夫修長城和阿房宮,後有隋煬帝驅民修大運河和造船攻打高麗而亡國的教訓,而我們的三線建設不知道要比他們的工程大多少倍,動用的民工也超過他們的多少倍,況且還是在非常不利的曆史條件下進行的,卻順利完成了,足見、的民心基礎之牢固,也足見全國人民對和的忠誠情結之濃厚,從中更反映出的神功偉器之悅服力和的號召力、凝聚力之強烈。

遠話少敘,單說光縣位於我國第一級階梯向第二級階梯的過渡地帶,是西進川陝的要衝,在其周圍和當地就有無數的三建項目。在縣西武當山裏建十堰第二汽車製造廠,縣北的丹江口建水電站,縣南宜昌建葛洲壩,本處就修建銀江兵工廠、大型飛機場等軍用設施。光縣的數十萬青壯勞力義不容辭地投入到改天換地的建設工地。[bookid=1419773,bookname=《黑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