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城橋頭派出所內,黑太陽和童鐵佛當麵指控苟屁有罪:一是容留婦女做生意,有一長串女式衣褲為證;二是強奸女性,有他的親筆紙條為證。苟屁矢口否認,反咬他二人以躲避神經病人的磚塊打擊為由潛入女澡堂,被正派女職工堵困一室,其中有一不良嗜好者趁機順手盜得例假期褲頭、名貴文胸潛逃,欲作收藏,見同伴無法逃出就惡人先告狀,誣陷好人。

大個派出所長派矮個老警察到飯店實地勘查,三樓一室豁然掛著女澡堂的標識;那張證明的字像是屙上去的難看,根本無法辨認,指紋也模糊不清。盡管如此,那派出所長還能秉公辦案,細問雙方詳情,察言觀色,試圖從中發現疑點。還沒問詢到十分鍾,辦公桌上的電話晃著膀子叫叮呤,所長趕緊走過去抓起聽筒接聽。雖然未見其人隻聞其聲,所長板直的腰板馬上哈下去,表情誠惶誠恐,點頭如搗蒜,口中“嗯噢是是”不斷。放下聽筒回來,所長態度大變,一口咬定證據不足,派出所無權關押苟屁等人,勸雙方息事寧人,各回各家。

苟屁昂首走在頭前,像頭雄雞,一群衣衫不整的小姐跟在他身後走出派出所。走在清晨的大街上,麵對眾多群眾的觀看,苟屁嘴上的香煙左右搖擺,顯得無所謂和耀武揚威。

黑太陽和童鐵佛都以褂子蒙頭,並排坐在派出所大門正對的馬路中間,引來無數路人駐足瞎猜。派出所長自知理虧,自己駕車離開,躲了一天。晚上,看熱鬧的都已散去,所長開車回來,看見矮個老警察在大門口走來踱去,他泊好車走過來說:“你值個班不好好守電話,擱外頭晃個啥子?”

老警察回道:“我一個人坐那兒久了,發焦嗎!”

所長說:“你還發焦呢,我看你是發黴吧!現在這警察待遇比過去不知道強萬倍,你焦個啥子?一年發十三個存折,槍彈、衣服、鞋帽,連褲頭都發,除了老婆不發,你說啥子不發?”

童鐵佛恨恨地小聲嘀咕:“一會兒就給你們一人發一個老婆!”

老警察是個直性子人,和所長共事多年,無話不敢講。他說:“你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俗話說‘二十撒花兒,三十拔尖兒,四十打蔫兒,五十靠邊兒,六十交班兒,七十冒煙兒’,我們這四十交五十的人,已是打蔫靠邊之人,一沒有晉升提拔的可能,二沒有吃喝玩樂的機會,看著你們年輕人車接車送、吆五喝六、嘟哩味哩、風光無限,我卻寂寞如此,隻配跟電視電話作伴,你說叫我咋不焦。你成天和他們喝,喝上去便罷,喝不上去,到我這年齡,同樣也會體會到不被重視的落寞和悲涼。人是精神動物,不光是為吃飽飯才來活人的,誰沒點兒精神追求。我坐這兒看電視,聽人家演員們說的句句在理兒,我記得最清的一句是:人最大的痛苦是yu望得不到滿足。你說現在的工資待遇好,我承認,但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消磨時間的方式:你們是痛快地過每一天,我是痛苦地過每一秒!”

“老哥,說得這麽造爺,下次有活動我一定拉你去,包你把所有yu望都滿足了!”

“說了不等於白說,我還能把報警電話背身上?除了我這老家夥看門,誰看門?”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夜色裏也看不清誰臉紅、誰脖子粗,所長覺得說這方麵話題不愉快,看看路上的兩個黑堆,就轉移話茬道:“這兩個家夥咋還不走?”

老警察說:“晚一點兒一冷,他們自己就凍跑了。”

所長說:“天黑看不清,哪個不長眼的司機再把他們軋死咋搞?”

“他們自己坐路上軋死的,跟我們球不相幹!”

老警察這樣說,是因為他是老百姓,出了事兒撤職他一萬遍還是老百姓,難道還能開除他球籍不成。要真有那樣的規矩的話,誰都情願專門玩忽職守出他幾條人命,也好趁機坐一回昂貴的“神舟”,飛到月球上玩玩。

作為第一責任人的所長就不同了,由於顧此失彼的原因丟掉烏紗帽是極有可能的,這不能不讓他擔憂。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帽子,那意思是看小烏紗帽戴得穩不穩,可一摸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今天出去是和江湖朋友們娛樂,沒戴帽子,隻有出警的時候才戴。真正工資高、有威嚴的“大簷帽”平時是不戴大簷帽的,隻有模仿者才做足一百,譬如保安,再譬如老江那樣的神經病人,已做到全國大逮捕時的造型了——全副武裝。

看著一輛輛汽車呼嘯而過,老警察不焦了,甚至在心裏高興,巴望著把那倆人碾成肉餅,他好看一回所長的哈哈笑。一輛輛汽車都跑在所長的心上。這回輪到他焦了,焦得心驚肉跳。所長拍拍老警察的肩膀說:“老哥呀,現在我才體會到你的那句口頭禪說得好啊——你想活得輝煌些,你就活得痛苦些;你想活得長久些,你就活得簡單些。看你無官一身輕的樣子,多舒服自在;看我這會兒就快腦溢血、心肌梗死哪!走走走,幫我把那兩個強筋頭拖到路邊!”他們向黑童二人走來,誰知他二人不領他們的情,還沒待他們伸手就主動站起來走了。

月高無風。可不得了,從苟屁飯店後的竹林中升騰起一縷黑煙,直衝雲天,旋爾彌散下來,像魔爪一樣伸向四麵八方。黑煙所到之處,送來一種濃烈的刺激性氣味,聞到者無不各就各位仆倒,進入深度昏迷狀態。

黑太陽和童鐵佛大搖大擺直入苟屁的飯店。一個個隔間裏服務與被服務的人都東倒西歪不省人事。他二人挑選了兩個漂亮的背出來,沿黑巷繞到橋頭派出所。值班室裏,一開一天的電視還在不知疲倦地工作,而看電視的所長和老警察已在沙發上酣酣沉睡。他們不是想發老婆嗎:給他們一人懷裏塞一個,想必醒來馬上又得暈過去,高興地。擺弄好姿勢,布置下警察在值班室招花的場麵,黑太陽催促快走,童鐵佛說水火不留情、內急不能行,捂著肚子奔廁所去了。黑太陽嘟囔著懶驢子懶馬屎尿多,就坐下來看電視等他。警務督察車“吱”地在值班室門口停下,三位戴白鋼盔的警長把黑太陽堵個正著。他逃奔無路,隻得束手就擒。童鐵佛從廁所出來,離老遠看見勢頭不對,裝個沒事人樣兒,吹著口哨從大門溜走了。

結果,黑太陽因侮辱和詆毀四人人格和名譽被判刑,將在牢裏度過不長不短的兩年時光。

童鐵佛來到龍醉脊家中,質問他倆口得了苟屁什麽好處,竟然不出麵為外甥女作證,反而袒護壞人。他倆口統一口徑隻說“沒看見,不可能作偽證”,氣得童鐵佛牙根都癢癢,操起龍小女的細手指就塞嘴裏,“哢哧”咬掉一關節,跑了出來。

童鐵佛跑到打穀場,掏出一張紙鋪碾盤上,紙上寫的是“龍醉脊、龍小女承認親眼看見苟屁強奸了關靈珠”。他從嘴裏掏出帶血的手指,在紙上按了幾個指頭印兒,順手扔地上。胡玉雪變的獅子狗跑來,“吭哧”一口吞了。

龍小女可不想缺一個指頭,忍著疼痛追趕童鐵佛,看見斷指被狗吞了,瘋了一樣逮住它,暴發出女性少有的凶殘:在沒有器械又必須抓緊時間的情況下,龍小女捏定胡玉雪附體的獅子狗,張開血盆小口露出鋒利的銀牙,三咬兩啃,活活把它肚皮撕開,翻檢到她的斷指,迅速對到原處,撲到醉脊脊梁上緊催快跑,進城找苟奈接指不提。

結果,童鐵佛沒能用這種取證方式把苟屁繩之以法,反而因犯故意傷害罪把自己送進了監獄,繼續和黑太陽作伴了。

龍玉瓶帶著女兒關靈珠來醫院做手術,母女倆的哭泣悲傷之情深深打動了醫護人員,他們力勸靈珠不要做,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做親子鑒定,拿到科學的數據結果,就不怕歹人耍賴不承認了。母女倆覺得有理,就不做了,相攜回家。

十月胎滿,關靈珠生下一個女兒,經過DNA親子鑒定,確係苟屁親女。該女孩來世上的唯一目的,不是為別,就是為了證明母親是好人而父親是壞人。直到把小姑娘害到這副天地,苟屁才狡辯無辭,隻得在法*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極不情願地蹲監坐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