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不是在這兒唉聲歎氣的時候,楊師傅突然發生不幸的意外,爹又臥病在床沒法兒管事,她這個當女兒的,得替爹分勞解憂才行。

「最近,咱們酒坊有什麽訂單要交貨嗎?」她問道。

「有,前陣子「鳳舞酒樓」給咱們下了一大筆訂單。」

「你說的「鳳舞灑樓」,就是本來城北那間「維馨酒館」嗎?」

「是啊!據說「鳳舞灑樓」的新老板己經到江南來親自坐鎮了,我還聽說「鳳舞」的老板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拆別人的招牌,再換上自己家的,就像他這回摘了「維馨」的招牌一樣。」

「是嗎?」蘇婕芸淡淡應了聲。

現在讓她煩心的事情己經夠多了,因此對於「鳳舞」的老板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她並不是很在意。

「是啊!最近許多人都在私底下說,搞不好再過一陣子,就連「萬福酒樓」的招牌也要不保了!就算「萬福」保得住招牌,恐怕「江南第一酒樓」的位置,也很有機會換「鳳舞」坐坐看呢!」

蘇婕芸沒有很留意工人說的話,因為她根本不在乎「江南第一灑樓」的頭銜會落在誰家。

最讓她掛心的,還是爹的病情,以及楊師傅不幸去世之後,「金安酒坊」的生意該怎麽辦?

就她所知,楊師傅的釀酒配方是獨門秘方,過去爹曾經半開玩笑地要楊師傅趕緊找個傳人,免得將來一身的釀酒絕技會失傳。

當時楊師傅笑說他的身子還硬朗得很,要等過兒年再來考慮訓練傳人的事情,想不到現在卻突然發生了不幸的意外。

沒有了釀酒秘方,怕是釀不出頂尖的好酒了。要知道,他們「金安酒坊」的招牌靠的就是讓客人讚不絕口、一飲成癮的獨家美酒,那是其他酒坊怎麽努力都釀不出來的好味道。

「那現在該怎麽辦?「鳳舞酒樓」訂的那一批貨,咱們還交得了嗎?」蘇婕芸擔心地問道。

過去她是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一向不管事的,但是自從爹病了之後,她想替爹分勞解憂,於是便開始關心起酒坊的營運。

由於她相當用心,經過這些時日的吸收與學習,即使仍然稱不上專業,但是對於酒坊的運作以及釀酒的步驟等等已有了大致的概念。

她知道,他們「金安酒坊」除了憑靠楊師傅的獨門釀酒秘方之外,一壇壇的酒在出貨之前,有兒道最後的手續一向是楊師傅親自執行,不假手他人的。

現在楊師傅驟然去世,「金安酒坊」中雖然還有其他兒名釀酒師,可是他們的能力頂多隻能釀製出和其他酒坊差不多質量的灑,沒人有能力取代楊師傅的位置,這下該怎麽辦才好?

「小姐放心,答應給「鳳舞酒樓」的貨,半個時辰前己經送去了。」

「己經送去了?」蘇婕芸詫異地愣了愣。「可是,每次出貨之前,不是有幾道手續都得經由楊師傅之手嗎?」

「是沒錯,可是楊師傅突然去世,答應交貨的時間又是今天正午之前,再不出貨就來不及,所以最後的步驟也隻好省略了。」

「什麽?這樣酒的味道不會有影響嗎?」蘇婕芸蹙起眉。

聽了她的質問,工人臉上不禁浮現一抹尷尬。

「這個嘛……當然……多多少少會有一點影響吧……」

「既然會有影響,那怎麽還把那些酒交出去?萬一影響了咱們「金安酒坊」的商譽怎麽辦?」

工人一臉無奈地解釋道:「可是,楊師傅先前一口答應了「鳳舞酒樓」今日正午前會交貨,對方當初還一口氣就付清了所有的貨款,若是咱們今天交不出貨,商譽恐怕會受到更大的影響,而且在出貨之前,其他師傅有試過了味道,其實跟先前的差不了太多,所

以應該不會被發現。」

應該不會被發現?這樣僥幸的心態,蘇婕芸實在無法認同,畢竟做生意是要做長久的呀!

更何況,就算這次真的僥幸不被「鳳舞酒樓」的人發現酒的質量略有不同,但將來怎麽辦?

沒辦法繼續釀造出自楊師傅之手的好酒,才是現在他們「金安酒坊」麵臨的最大危機。

這問題對蘇婕芸而言,實在太棘手、太沉重,讓她有種快被壓垮的感覺,可是她咬了咬唇,強迫自己要撐住。

過去這十多年來,她一直是受盡寵愛的天之驕女,現在爹病了,酒坊也出了狀況,該是她堅強起來,好好照顧、保護爹和酒坊的時候了。

楊師傅過世後所交出的第一批貨,由於隻差最後兒個步驟,所以味道就如工人所說的,差異不算太大。或許因為如此,「鳳舞酒樓」方麵並沒有提出任何抱怨。

可是接下來,少了楊師傅的釀酒秘方,酒坊的師傅和工人們隻能循一般正常的步驟來釀灑,味道則和其他酒坊出品的差不多。

於是,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江南一帶開始出現了一些流言蜚語,有人說「金安酒坊」已逐漸走下坡,還有人甚至惡意預言「金安酒坊」不出一年的時間就會倒閉,生意大受影響。

江南的另一家競爭對手「順興酒坊」眼看機不可失,便乘機降價促銷他們的酒,搶走了不少「金安酒坊」的客戶。

這樣的情況,蘇婕芸仍暫時瞞著爹,不敢讓爹知道。

這天午後,她親自端著剛煎好的湯藥,送進爹的房裏。

見爹醒著,氣色似乎沒前幾天那麽差,她稍微鬆了口氣。畢竟爹的病若能夠好轉,其他什麽都不重要了。

「爹,該喝藥了。」

蘇英豪看著心愛的女兒,眼底浮現深深的愧疚。

「婕芸,辛苦你了。」

自從染了肺病之後,他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平常幾乎連想要下床走動的力氣都沒有。

盡避找來了江南一帶最具盛名的大夫治病,卻也沒有什麽起色。他想,他恐怕是好不了了。

「爹別這麽說,婕芸一點兒也不辛苦。」

「怎麽會不辛苦?瞧你!都瘦了一大圈。」

「爹別擔心,我真的不累,倒是爹得趕緊把病養好呀!」

聽了女兒的話,蘇英豪認命似地歎了口氣。

「唉,爹這病,隻怕是好不了了。」

「爹,不許這麽說。」蘇婕芸蹙眉抗議,不希望爹有這麽頹然喪氣的念頭,就怕會影響了病情。

「沒有人能長命百歲,爹不怕死,隻怕累壞了我的寶貝女兒。」

爹的話充滿了無限的疼寵,讓蘇婕芸感動得差點忍不住掉眼淚,要好好守護爹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來,爹,先把藥喝了吧。」

蘇英豪點點頭,慢慢喝完了那碗藥。

就在蘇婕芸打算勸爹再躺著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忽然有家仆前來察告——

「啟稟老爺、小姐,外頭有個男子想見老爺。」

「是什麽人?有什麽事?」蘇婕芸問。

「他說他姓賴,受他主子所托,要跟老爺談一筆買賣。」

「談買賣?」蘇婕芸一聽,眉心立刻盛了起來。「爹的身子狀況不好,不適合談買賣……」

「沒關係,我今天的狀況還可以。」蘇英豪說道。

「可是……」蘇婕芸猶豫地咬了咬唇。

雖然她還不知道那個姓賴的男子到底想跟爹談什麽買賣,但是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不該讓那個人進來。

楊師傅遇害的事情,至今她還沒敢告訴爹,要是不小心泄漏了消息,爹肯定會大受打擊的。

蘇婕芸本來打算命家仆將那名賴姓男子打發掉,可是蘇英豪卻打算見見那個人,聽聽看他怎麽說。

「一直躺在**,整個人很沒有元氣,如果有點事情做,說不定會比較有精神,就讓那個人進來吧!」

「是。」

家仆立刻轉身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將那名賴姓男子帶了進來。

蘇英豪坐靠在**,望著眼前的陌生人。

「蘇老爺,我是受人之托,來洽談一筆買賣的。」賴姓男子一進房間,就開門見山地說。

「什麽買賣?」

「我家主子他想買下「金安酒坊」的招牌。」

「什麽?!」

蘇英豪錯愕地愣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家主子想買下「金安酒坊」的招牌,不知道蘇老爺意下如何?」賴姓男子又說了一次。

蘇英豪仍一臉驚訝,而他還沒做出任何反應,蘇婕芸就己沈下了俏臉,開口要趕人離開了。

「我爹沒興趣,也絕對不會賣了酒坊,賴公子可以走了。」

「何必這麽堅持呢?現在「金安酒坊」的招牌還有價值,倘若再過一陣子,恐怕就沒半點價值了。」

「你在胡說什麽?」蘇英豪皺眉斥道。

「怎麽會是胡說呢?你們「金安酒坊」少了鎮店之寶楊師傅,現在釀出的酒己大不如前,很多訂單都被「順興酒坊」搶走了,不是嗎?」

「少了楊師傅?你到底胡說八道些什麽?老楊是我的莫逆之交,他絕對不可能會背叛我的!!蘇英豪以為他指的是楊師傅被其他酒坊挖角了。

「他確實是不會背叛蘇老板,可是一個死人要怎麽釀灑?」

「死人?」蘇英豪又是一陣錯愕。

「當然是死人,他——」

「夠了!別說了!」蘇婕芸趕緊打斷他的話,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能賣掉「金安酒坊」的招牌,賴公子請回吧!」

「不,等等。」蘇英豪開口製止。

這男人的話還有女兒激動的態度,讓他心生疑惑,想把事情弄個明白。

「先把話說清楚,你說死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老板難道還不知道嗎?你們「金安酒坊」的楊師傅,早在半個月之前就己經意外身亡了。」

「什麽?!」蘇英豪震驚地瞪大了眼。

這個噩耗讓他的腦中陷入一片空白,怔愣了好一會兒後,他才轉頭望向女兒,試圖求證。

「婕芸……這是真的嗎?老楊他……他死了?」

看著爹那一臉激動的神情,蘇婕芸的心一沈,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下去了,隻能沉重地點了點頭。

「有天清晨,楊師傅被人發現倒在暗巷中,應該是遭到殺害劫財,雖然已經報官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什麽線索。」

蘇英豪原本還不肯相信這個噩耗,可是現在連女兒都親口證實了,讓他想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也不行。

「怎麽……怎麽會這樣?」

至交好友發生這樣的不幸意外,讓蘇英豪又震驚、又難過,而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臉色霎時變得灰敗。

「那……少了老楊,灑坊的生意大不如前,肯定也是真的了……」

蘇婕芸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讓爹的心情好一些。

賴姓男子說道:「那當然,你們,金安酒坊」少了楊師傅,就隻是一間平凡無奇的酒坊罷了!我家主子純粹是看在過去你們風光了這麽多年,「金安酒坊」這塊招牌還算有點價值的分上才肯出錢買的。我家主子已經找了兒個老經驗的釀酒師傅,到時候可以立刻接手

釀酒販賣。不過,要是你們遲遲不肯出讓招牌,時間一久,讓所有人都知道,金安灑坊,現在根本釀不出什麽好酒的話,那可就會變得一文不值了。」

「胡說!」蘇婕芸氣憤地說:「咱們酒坊才不會淪落到那樣的地步,而且我們酒坊也絕對不會賣的,你走吧!」

「好吧,不過蘇老板最好多考慮考慮,我會再來的。」

「你不用再來了,我們絕對不會賣掉酒坊的!春福,送客!」

看著家仆送走了這可恨的不速之客後,蘇蜒芸回過頭,擔心地看著爹,就見爹難過得老淚縱橫。

「老楊……老楊……唉,他明明身強體壯,身子骨比我還要硬朗,沒想到競然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生死有命,爹請節哀,還是趕緊養病要緊。至於酒坊的問題,我會想法子解決,絕對不會讓酒坊倒閉的。」

蘇英豪歎了口氣,絕望般地搖頭。

「你一個女孩子家,能做什麽?」

「放心,我會有法子的,爹隻管安心養病,其他事情都別煩惱了。」

「唉……唉……我好累……我想睡一會兒……」

蘇婕芸一聽,趕緊扶著爹躺了下來。

「那爹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