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是坐邊鎮小城,長方形,占地近萬頃,期間魚龍混雜,往返城中不乏異域番邦之輩。

永城城門隻有東西兩座,可同時通六騎,城內由一條主街貫通,上鋪青石,街兩邊店鋪林立,人來人往堪稱熱鬧。

入得城門,情緒低落的金永生還不待被這讓人眼花繚亂的嶄新世界吸引,金滿玉便招呼了金永生一起翻身下馬,朝著一頂停於路旁的闊轎走去。轎旁垂首站著兩位富貴人家掌事打扮但相貌卻是平平的婦人,八名體壯轎夫分立轎子兩側。

見了金滿玉兩位婦人施禮喚了聲“夫人”。

金滿玉也不多話,隻拉著金永生上了轎子,獨留陳小強一人騎馬帶兩騎。

金永生從未坐過轎,更未禮受過八抬大轎的陣仗伺候,心下有些忐忑露怯,若不是被金滿玉拉著,他真想轉身說,我還是騎馬吧,能更覺舒服些。

進得轎中,金滿玉待到金永生坐穩了身子,方開口說道:“永生,到了姑姑那兒若是見了旁人你就說是我遠房親戚,名叫金永,來自錦縣,到家隻是暫住些時日。有事兒你隻管找姑姑,其它人除去強兒你都少接觸少說話為好。還有,城裏龍蛇混雜不如山中清淨,你也少出去。強兒是外冷心熱的孩子,就是性子孤僻了些,他若真有欺負你之舉,你便來告知姑姑,姑姑定會為你出氣。”

聽著金滿玉說話,金永生連忙點頭,心中卻想著,這才剛一入得城裏,姑姑就開始給自己立規矩了,少見人,少說話,少出門,還要與人撒謊,連名字都改了,有事兒隻能與姑姑說……金永生感覺那在山中自由奔跑的日子正在向他揮手告別,眼神便又落寞了幾分。

金滿玉家宅,門口兩座石獅子守門,紅木大門上高懸陳府兩字,字體渾厚有力。

一行人還未行至府門前,那紅木大門便吱呀一聲開啟,兩名勤快小廝急步跑出,八位壯漢在門前小心落轎,金滿玉拉著金永生走出轎門。兩人身後陳小強已經下馬,將手中韁繩甩與剛跑於身旁唇紅齒白,麵相清秀的小廝手中,隨口問了一句:“黃曉羽,這幾日銀胖子可來過?”

“回稟少爺,銀公子差不多日日都來,今日這不才走,您與夫人就回來了。用不用奴才前去請銀公子回來?”名黃曉羽的小廝頷首恭敬回話。

“不必了,明日再說。”

少爺!

奴才!

這外麵的世界真真與山中不一樣。

小村裏的人可是沒有啥子貴賤之分的……

金永生心中暗想之餘,斜眼瞄了下陳小強,沒來由的對那翩翩天生一副富家子做派的少年又惡翻了幾記白眼。

“叫張嫂去正廳等我,還有吩咐廚房,今日府上有貴客,晚膳做些他們拿手的菜來。”金滿玉下轎朝身後婦人吩咐兩句之後,提起羅裙,拉著又開始和陳小強大眼瞪小眼的金永生走向門裏。

進得大門,陳府院內門廊環繞,期間假山鬆柏林立。

金滿玉家的府宅占地麵積極廣,在永城是最大的府宅之一,期間光是屋舍就不下三百多間,亭台點綴,曲徑環廊,紅牆綠瓦,好不氣

派。金永生心中隻是暗討,沒想到他這滿玉姑姑家境還真不是一般的闊綽,怪不得那陳小強渾身上下都是一副金貴氣息,從未出來見過世麵的金永生一副土包子初進城的模樣,東看細看,剛剛與金守禮的離別傷感早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隻恨自己沒能再多生出一雙眼來,也不至於太過頭暈目眩了。

金永生哪裏知道,金滿玉的丈夫陳衍出身官宦世家,祖上曾是柱國將軍,到了陳衍爺爺那一代人丁漸不如之前興旺,陳家也無人再進身官路,但陳家子孫極擅經商,家族雖然不如之前顯赫,卻仍然富甲一方,並未太現衰敗跡象。

陳府內來來往往雜役很多,但都是些半老徐娘和一些個粗使小廝,那深宅大院內花紅柳綠,鶯鶯燕燕的姣美身影金永生一個也沒見到,相比之下,自己這胖姑姑金滿玉便是這宅子裏最亮麗的一道風景,所有人見了他們都連忙站去一旁,夫人,少爺的恭敬聲不斷。

陳府內少有年輕女眷,是因為陳府裏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用年輕漂亮的丫鬟,就算是那些個辦事婆子們也都隻用姿色平平之輩。金滿玉自視自己太過豐盈,相貌著實不美,夫君卻是極盡清逸俊美之輩,尤其是那身書生氣息,最是能吸引一些個妙齡少女與美豔少婦另眼相待。金滿玉為了讓自己靜心,也為了陳衍不受女人迷惑,除去一些沉穩老人,陳府內以前有些姿色的女子大多都送了出去。

金永生隨著金滿玉足足走了小半柱香的時間,才到了這曾是柱國將軍大宅深處最是戒備森嚴也最是清淨之處,陳小強的居所,院落內有坐北朝南正房六間,中間有門廳,東西兩側又各有廂房三間,四周都是尺寬米長青石所壘砌的高牆,院心處除去一口近有五米寬大水缸外,再別無他物。要想進入小院,便隻有一道角門或者是躍高牆而入,私下陳小強臥室還有著一道通往大宅主廳的暗門,當然那是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陳小強所居的這間小院在外麵看比之陳府其它地方要簡單素樸的多,但房間裏卻是極盡富貴奢華。

金永生被安排在了正房內本屬於陳小強書房的房中,此房間與陳小強臥室隻是一門廳之隔,房間內的書案書架座椅幾乎都沒有挪動,就是在進門原本的空餘之處加了一張楠木雕花大床,這間書房內的所有家具擺件都是清一色的紫檀木雕刻,房內檀木香氣彌漫,配器大多以玉為主,整套整套,連茶桌上擺著碧綠翡翠茶具的托盤也是玉石所製。金永生對這些東西並不上心,也不甚了解,如說他房中光是那張大床就價值千金,他一準會跳起腳來叫,都不如個野豬肘子來的實在。

金永生在山中過慣了簡樸粗陋生活,這等清雅書香環境,置身於其中,到讓他感覺拘謹得很。

金滿玉帶著金永生在房間裏轉看了一圈,然後對金永生說道:“永生,趕了這幾天路,你一定也累了,先休息,姑姑還有事兒要忙。記住,別自己一個人出去,晚飯時候我會著人來叫你。”說完話,金滿玉就幫金永生關上了房門,急急離開了。

房內,金永生四下裏瞧了瞧,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將身上褡褳與手中金守禮送給他的包

裹放去茶桌上,然後又從懷中掏出金媛媛送與他的那疊手帕,此時他才感覺那手帕中似乎還包著什麽東西,沉甸甸的,掀開來一瞧,一把小巧的匕首現於眼前,匕首無鞘,半尺長短,手柄處用紅線纏繞,金永生的眼中突然露出一抹精光,金媛媛送他的雖然隻是一把最是普通的匕首,但那也是武器啊,看到這把小匕首,金永生比看到那最美麗女子的神情還要歡喜,眼中真是放了綠光了。

“真是沒想到,金媛媛,你還真是懂哥心意,嗬嗬,嗬嗬……”房內金永生獨自一人傻笑不止。

金永生在房間內倒看幾位爺爺與金媛媛送與他的禮物之時,金滿玉去了陳小強的房間。陳小強正抱著一壇子酒在桌案上翻找著什麽,見到金滿玉進房,隻抬了下眼皮,複又手上動作去了。

“強兒,永生為娘就交給你看護了,府上待客之道你都曉得,記住別再去和永生說那些混賬話。”金滿玉說完轉身,留下一語未發的陳小強獨自向天翻了一記白眼。

一會功夫之後。

陳宅正廳,廳門口,陳宅上上下下管事兒的足有二十幾號人,他們早已聚集在廳前,規矩站著,等著出門歸來的女主人訓話。等來等去,他們卻隻等來了一身藍衫短衣襟打扮的府中大管家張嫂。張嫂名張美珍,年近四十,體裁雖瘦,卻有一副精壯體魄,她跟隨金滿玉多年,陳府上下,事無巨細大都是她在打點。

張嫂在金滿玉-房中領了命,緩步走到廳前,她掃看了眼麵前眾人,提聲開口道:“你們今日且聽好了,夫人今日帶回來貴客金永少爺,自今日起便住於府上,一切用度需求,你們都盡管與最好的,還有,夫人說了,金永少爺喜歡清靜,若是誰去惹了金永少爺不自在,別說她翻臉無情……府內的事兒,還是老規矩,少與外人說,叮囑你們各自手下的人,管好自己的嘴,都下去吧。”

“是。”

眾人散盡,張嫂才轉身走去廳內。

金滿玉坐在內廳,手指按壓著自己額頭,一副疲憊模樣。

“夫人,趕了這十幾日的路,您累了,不如先小憩一會吧。”張嫂走去桌案邊倒了杯茶遞給金滿玉。

金滿玉連日趕了小十多天的山路,平日她最是不喜騎馬,此次因為事急,便棄了那輛專門為她回金家莊準備的獨駕小馬車,一路還盡走了些山脊小路,金滿玉這體裁,就算有些功夫傍身,也難免累得腰酸背疼,更重要是她那肥-臀,真真是受了一回難言的好罪。

金滿玉接過張嫂遞過的茶隻小小喝了一口,問道:“錢莊與藥莊這幾日生意可都還穩妥?”

“夫人放心,有宋惜金與陳七叔兩位主事在,一切都好。”張嫂站於一旁溫聲回道。

“那就好。這幾日,府上還需再找幾位得力的師父過來。”

“我這就去辦。”

“師父們請過來之後,隻負責外院,內院就還由田公明與溫無益負責,換別人我不放心。”

“明白。”

“還有,等下送幾套換洗衣服去金永處。”

“我已經差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