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落靜。

眼珠都不能夠轉動的金永生開始了自救。

少年努力想要內視探查自己身體,卻發現神識完全不受其支配。

怎麽會這樣?

恒!

恒!!

該死,哥現在算不算就隻剩這思想還活著?是意識……

隻有意識……隻有意識……

此刻能夠看到的,能夠調動的……冷靜,冷靜,你要冷靜!

黑暗中,恒遠遠看著金永生,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情隻能少年自己完成,能不能找到延續他生命的那根金線要看金永生的悟性。

金永生過了聖者境,可以說他的神識強過了肉體,加上他已經修出神力,生命之樹的生長運行在他的體內早就改變了方向。

血肉筋骨雖還是那軀體的支柱,但裏麵流淌護佑他不死的卻另有力量,這力量是神力,是他本我的神識之力。

未入聖者境的武者,任他神魂力量再強大,一旦身死便會魂亡,其原因就是他的神魂力量遊走全身卻是散而不聚,完全沒有任何脈絡可尋。但過了聖者境的武者,神魂之力在其體內會有脈絡可尋,這脈絡雖不清晰卻會跟隨境界生長而生長,所以說它才是聖者境真正的生命線,有了這條生命線,聖者境便不會再如同普通人抑或是普通武者那樣懼怕身體的衰老病死了,他的身體發膚血肉會依靠那根新的生命線生長。

若換成是陳小強,就算不升聖者境這些個道理他都是懂得的,但恒所麵對的是金永生,他的修煉武途與別人完全不一樣。

少年有些時候領悟力真的很差,這與當初銀龍璞玉藏拙的訓練方式不無關係。這就是所謂的見的少,知的少。

但今日金永生能一躍升到聖者境雖有恒的照拂,但若無銀龍刻意打造他強悍軀體恒就算有通天手段也是引不出金永生體內那磅礴的力量來,更別談承受恒古石與聖境之力了。

事有利弊,不能完美。恒隻希望金永生能夠快些領悟出聖者境的要義所在,抓住那根生命線,以其攝取天地力量,攝取恒古石力量,那條線遠非他之前生命之樹可以比擬,它是新生,是真正通往強者的唯一途徑,是通往浩瀚星空大地的路途。

啊哈 !

看哥找到方法沒?

嘿嘿,我就說嘛,哥是活著的……

心緒複雜的恒突然感受到了金永生神識的波動,猛然抬頭,隻見了少年正在神識中伸展手腳呢。

這不可能!

恒如同是被五雷轟頂!僵立半天。

“你是怎麽做到的?”恒緩過神來後發聲。

“嘿嘿,不告訴你。”金永生朝其一齜牙,壞壞笑著。

恒修長劍眸眨巴了半天,一副吃癟模樣竟然沒能說出什麽來。

這場麵似曾見過,一樣的問話,一樣的回答,恒不自覺露出了無奈笑容。

管他怎樣做到的,隻要他做到了,就是好事兒,是老天開眼,是少年神運……不過真正考驗你的時刻才剛剛開始。

恒想至此也露出一臉壞笑,扔下兩字:“很好。”轉身隱去了。

於此同時,銀佳寶去而複返,胖子身後還帶來了兩隻圓頭大嘴的綠色小妖獸。

“喏,你們去吧。”麵色不知為何有些不忍的胖子話音才一落下,兩隻妖獸張大著嘴巴就朝著金永生奔去,之後抗嗤抗嗤大口撕扯吞咬起金永生身體。

“佳寶,你這是幹什麽?啊!啊,你快讓它們走開!” 嚇得金永生立即大聲在神識中喊叫起來。

“永哥兒,你且忍著些,你這身死肉若不剔除,到不了明日就會自行腐爛發臭的,我讓小綠它們先行吃下,也省得你到時候難過傷心。”銀佳寶說話已經到了金永生神識內,並站到他的形神旁。

“你個死胖子!你還真會想辦法!你讓它們給我滾!哥這兒還沒咽氣呢,合著你就把我喂妖獸了?”

被兩隻妖獸狼吞虎咽的吃食,場麵實在是慘不隱睹。金永生隻恨自己此刻

神識還是調動不了徹底壞死的周身,不然他怎能容銀佳寶如此胡作非為。

“你們兩個小心些,別傷了骨頭,等下,那快兒就別吃了,永哥兒會生氣的……”銀佳寶在一隻妖獸咬向金永生命根時說道。

神啊!你殺了我吧。

銀佳寶!

你個死胖子!

待哥能動了,有你好受的……

金永生暗自哀嚎之際,銀佳寶一臉平靜的出言勸慰道:“永哥兒,你別激動,我告訴你哦,剩下一堆白骨架要比一具腐爛屍體好得多。不然過兩日這房間裏屍臭味且不說,光是那蚊蠅蛆蟲就夠你惡心的……你可想見?”

屍臭!

蚊蠅蛆蟲!

我不想見!!

到了此刻,金永生恨不能自己真死了才好,終是不再堅持哀歎了一聲說道:“讓它們吃吧,吃幹淨些。”

問這世間可還有比這更恐怖詭異奇絕駭人的場麵?

金永生冷眼看著自己被兩隻妖獸吞食的場景,豁然間發出一陣大笑。

自己一次次死裏逃生,一次次看著死神之鐮欺身而過,他對生死的領悟可以說遠超常人,隻是到了這一刻,他心中竟然升起了怪誕想法,合著自己就是一塊肉。

沒有了意識,沒有了魂靈,他可以被埋葬,可以被焚燒,可以被祭奠,被思念,也可以喂豬喂狗喂妖獸!

所以人真正的生與死不在那堆肉,是神識意識賦予了肉體靈魂生機,這就是所謂的生。

人生就有一切,這一切是支配,是掌控,是無限的可能……

那間被滕德樞與龐鐵牛寸刻不離守護的房間裏,陳小強等人一直等待回去的少年已經隻剩下了一副白骨。

白骨亦在風幹灰敗,漸漸失去生機。

骨骼是人的架構,脈絡順架構而行,期間隱有竅穴。

金永生體內那若有若無的金色脈絡竅穴圖進而顯現,它靈動運轉著,在得天道的銀佳寶眼中,就如同是人形星空,搖曳生輝,飄渺浩瀚,其間力量生機無窮。

正所謂世間事無奇不有,枯樹亦可發新芽;枯骨亦可升新枝。

五日後。

白骨架金永生能夠在房間內來回走動之時,被海妖冥軍守護著的丘城宮迎來了滕化林、滕化榮、慕容曉曉、滕一笑、滕一龍與滕磐石一行。

天平山戰事大捷。

庫魯與庫圖亦帶著幾名矮人將領返回了丘城宮。

在丘城宮大殿內開會主事的自然是老軍神。

殿內一片熱烈的喜慶氣氛,連草丘城中都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氣象。

丘城宮一角的院落內。

滕遠州獨自來回度步走著。

自從那日金永生離開,他與十幾名滕族妖就被分別監禁有幾日了。

海妖冥軍的守護他也不是破不了,隻是他不想,他在等族妖的到來。

院落的門無聲被推開。

滕遠州轉頭,看到自己那相貌清麗,一身青衣的外孫女滕玥兒一副開心神情走了進來。

“阿公!”滕玥兒親親叫了一聲。

“玥兒!”見到自己最是痛愛的外孫女兒滕遠州臉上驚喜神情一閃即逝。

“阿公,您怎麽瘦了呢?”滕玥兒說話跑上前,親昵拉起了滕遠州的胳膊問著。

“你這丫頭,阿公不是讓你留在笑公子身邊伺候了?怎就自己跑過來了?”滕遠州疼愛問著。

“笑公子每日忙得很,哪有時間搭理玥兒啊?而且玥兒也想阿公了。怎麽樣?阿公,此番收獲大不?”滕玥兒眨巴著一雙水靈靈大眼看著滕遠州帶些探秘的問道。

“收獲大,你個激靈鬼。阿公也為你找到了老龍藤,過幾日就給你做把好弓出來。”

“謝謝阿公,阿公最痛玥兒了。”

“阿公這邊忙,去把這個給笑公子送過去。”滕遠州說話從懷中掏出一小巧玲瓏的玉盒遞給了滕玥兒。

“人家才來,阿公這又是要攆我走?”

滕玥兒接了玉盒露出一副不太情願的模樣。

“去,聽話。”滕遠州語氣慈愛的說道。

“是。”

滕玥兒走後,滕遠州忽然露出一臉警惕神情,之後整理了一下衣衫對外麵說道:“族長大人親自光臨,這是為小老兒送行來了吧?”

“您老倒是有先見之明。”院落內,滕化林身形忽悠閃現。

“你請了玥兒丫頭來還不就是想我有所顧念嗎?放心,成者王侯敗者寇,我一人做事一人擔,隻要不有所株連,我任憑你處置。”滕遠州露出一副大義凜然的神情。

有誰能想到這一路與巫妖勾結,暗中傳遞消息想要刺殺金永生的奸細就是這藤族最長者。

若不是他那日驟然之下對銀佳寶起了歹心,任誰也猜不出是他來。

銀佳寶有佛心佛目,滕遠州當時隻是微微才起想要拿下身穿魔王法袍卻沒有任何修為銀佳寶的心思,就被胖子覺察,胖子反應也是神速,根本未給他出手的機會。

在那時他還未感覺出自己已經暴露了,直到了方才滕玥兒的出現,他一直存在的僥幸心理才徹底破滅。

“七爺,我隻想知道為什麽?”滕化林問出了心中不明。

滕遠州向來以族事兒為重,在族中名望也是最高,在老軍神說出奸細是他之時,滕化林心中是不能相信的,所以他要親自來證明。

“為什麽?哈哈哈……你何不問我那酒泉之下的青兒。他與你一同長大,論修為,論學識他有哪一點比不上你?當年族長之爭,若不是你動了手段,他怎會惜敗給你?事後你一力打壓,害得青兒四處豎敵整日鬱鬱寡歡,最終還被你送去恒古為奴,竟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如你這等奸佞小輩,我怎會容你統領藤妖一族。”滕遠州終於一臉激憤的說出了他背叛族妖的原因所在。

滕化林歎息一聲,搖頭說道:“我不知您竟是為青兄長而恨我,才做下這糊塗事兒。族長之爭當年是兄長讓我,他四處豎敵是因為他不想如你之意取圖華之女,他早已心有所愛,是你們將秋師妹先送去恒古至她枉死,前往恒古為奴也是兄長自己選擇,他隻是為了給他最心愛之人複仇。他手刃仇人,雖死無憾。七爺,您縱然因此些事兒恨我朝我來就是,卻為何要聯合了那巫妖害大人?大人送了我族《妖幻靈引術》是我族恩重如山之人,是我族希望。”

“你以為我沒朝你下過手嗎?隻是未能得手而已。至於永勝,我對付他與對付你有何異嗎?我既已選擇與巫承祚聯手,你和他就都是敵人。更何況我妖族就該由妖來統領,與他人族何幹?這麽多年來,我們妖族受人族的壓迫殺戮還不夠嗎?難為你這個族長還會相信他們,對他們俯首稱臣。”滕遠州還是一副冥頑不靈的樣子。

“事已至此,七爺,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你自行了斷吧。”已經證明奸細是滕遠州無疑,滕化林極其失望的說道。

“哈哈,怎麽,下不去手殺我?還是怕族妖說你無情義德行?”

“我是覺得對不起青兄長。不過兄長當年對我說的現在看來都極對,您不止是個老頑固,還是個老自私鬼!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卻要強加在兄長頭上,當年你若是肯讓兄長取了秋師妹,之後這所有一切都不會發生。他會是我藤族族長,會和秋師妹過得很幸福,今天我也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滕化林話落眼中帶淚閃身離去,留下滕遠州頹然站立。

自己是老頑固嗎?

自己很自私嗎?

一場藤族族長的博弈,自從他兒子出生那天就開始了。可是到了這最後他才知道,他才幡然醒悟,是他錯了,是他一手葬送了最是傑出的兒子。

他敗了,一敗塗地。

什麽叫天不遂人願?什麽叫貪心不足?什麽叫自掘墳墓?此刻形容滕遠州都是恰當不過。

他踉蹌了兩步,徒自低頭說道:“那時你說此生隻想快意逍遙,我卻總想你能有所擔當,終是我錯了。兒啊……爹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