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四章、風雲變幻(下)

柏心鈺走了之後,肖子鑫嘿嘿一笑,放下心來。

恩!

他跟柏書記之間這些事情,或許也隻有小女友柏心鈺可以幫忙解決問題,撫平她老爸縣委副書記柏萬年的的心……

這關係,實在有點兒複雜,肖子鑫既不想放過蘇軍,更不能收下柏書記代表其外甥送給他的錢,當然了,還有更加重要的是也不能失去高書記的信任和人格。否則,圖了那一點小錢,失了日後仕途官場更大程度上的發展,得不償失!

然而,小女友剛出去不到十分鍾,估計那邊正談呢,門一開,縣委辦的一個秘書進來衝肖子鑫笑說:

“肖主任,高書記讓你過去開會。”

“開什麽會?”肖子鑫一愣,他剛才還在高書記辦公室,怎麽沒說哈?

“常委會吧,我也不太清楚,高書記剛才來電話讓通知常委們都過去,你是列席哈!”

“呃,那好吧,知道了……”

秘書走後,肖子鑫趕緊拿上桌麵的工作筆記本,起身出門。

果然不出所料,剛一出門,他一眼就看見自己的小女友柏心鈺從父親柏書記的辦公室出來,好象眼淚汪汪的瞄見他還飛快地抹了把眼睛,回頭不知跟後麵出來的柏書記說了句什麽,柏書記點頭,臉色鐵青:“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肖子鑫走不是,站也不是,嗬嗬,心裏不由得忽悠了一下。

柏心鈺走到他麵前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親愛的,談得怎麽樣?”

其實看她這幅模樣,肖子鑫早知道事情麻煩了,她根本就沒有說服或者安慰得了自己未來的老嶽父大人,但還是下意識地詢問了一句。

柏心鈺沒理他,停了下,走了,遝遝遝頭也沒回地下樓去了……

我考!

肖子鑫不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腫麽了??看她背景走遠了,回頭見柏書記也進了高書記辦公室,這才向高書記辦公室走去。

一推開門,看見幾名縣委常委都到了,程凡縣長去市政府開會沒在家,肖子鑫掃了下發現隻少他一個,而剛剛先他一分鍾之前進去的柏書記見他進來連頭也沒抬,目光如炬,坐在靠窗戶的長皮沙發上,盯住膝蓋骨上的工作筆記本,打開……

這是一次事前沒有準備的臨時縣委常委會,很少有這種情況,除非縣裏發生了意外事件,比如上次發生的打傷日本人事件、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大火事件……而這次,肖子鑫找了個座位坐下後,很快就明白了,這次不是因為縣裏的事情,而是高書記另有打法。

主題隻有一個:落實省委關於掃黃打非的全省最新思路與部署。

縣委常委會開得挺嚴肅,也挺熱鬧。圍繞著省委精神,常委們七嘴八舌大談了一番各自的感想,更談“掃黃打非”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首先大家肯定了仿古一條街經過這段時間的統一整治和管理,尤其是肖子鑫過去之後跟公安局長孫偉他們協調配合默契,打掉了一些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

一說到這,柏書記的臉黑了,坐在那時屁股下意識地扭來扭去,有人見了,又說縣裏的社會風氣太壞了,越來越壞,雖然社會治安有明顯好轉,但深層次的一些問題不能說跟這些娛樂場所沒有關係。

肖子鑫一邊聽,一邊記。他就這樣好,什麽時候什麽會議,他都順手拿個小本子,就是個記呀,嗬嗬,你咋整?

哪個領導說了什麽沒說什麽,不怕日後不認賬。當然了,肖子鑫的本意並非如此,而是一種秘書時代培養出來的良好的職務本能而已。

不過,這也的確給他後來在更大官場上迅猛發展帶來了非常好的意外效果,都說好腦子不如爛筆頭子,一點不錯,他雖然聰明能幹,但配上本子的功能更加讓這個精明強幹的年青人如虎添翼!

聽到有人順著柏書記的臉色說話,肖子鑫心裏不以為然,他想,雖然他們之中就有人經常被請去免費享受,比如說柏書記、還有一個副縣長等等,也偶爾請外地朋友客人到那裏去,但眼下他們對娛樂場所包括“黃鼠狼”等人沒有多少好感。

這些,隻是說說而已,肖子鑫明白,官場嘛!

沒有人替仿古一條街那些人說好話。

高書記皺眉在小本子上記著。間或抬頭看一眼發言的人。

縣委辦公室張朝民上樓當上主任後,也是縣委常委,他插話說,這個事,省裏有精神,縣裏就要不折不扣地去認真執行,怎麽執行,高書記剛才講了,不論涉及到什麽人,隻要牽扯到黃賭毒非等各種違法犯罪行為,這次都要嚴肅查處,認真治理。

“這次省委省政府和有關部門部署這次統一行動,目的就是鞏固上一輪在全省開展掃黃打非的成果,希望在座各位領導同誌要充分認識到這一點,以身作責,按照縣委縣政府的統一部署,認真做好各自負責的工作。”

這些原則話,套話,大家都不往心裏走。

但表麵上仍然好象聽進去了一樣。

張主任自己也知道這話說得沒味,但又不能不這樣表一下態。因為具體打法,事先高書記並沒有跟他碰頭,他也不十分清楚高書記這次的決心有多大,是動真格的,還是像以往一樣隻是走走形式而已。說深了,說淺了,都不合適,不說,更不合適。

在他這個位置上,有時候碰到高書記沒有明確具體打法的情況下,顯得挺尷尬。

畢竟,一切盤子還是要等到書記來定才算數。

高書記說:“大家議議,再議議。”

又說:“萬年,老郭,還有肖主任,你們幾個怎麽不表態呀?柏書記原先分管政法部門,你們公檢法這次是主角,要有自己的工作思路,啊,省委的精神很明確,縣委的思路也很清楚,你們是具體執行者,沒有自己的思路和工作路數怎麽行呀?”

“縣裏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和城市建設搞得好壞,跟你們這些執法部門有很大關係,上次孫偉和肖主任他們的配合默契,搞得非常不錯,這次掃黃打非,你們要結合縣裏的實際,該打的打,該抓的抓,該關的關,該處理的就一定要認真處理,不留死角。”

新任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孫偉點頭道:“我明白,高書記你放心。”

“黃鼠狼的洗浴中心幹了這麽多年,賺了那麽多錢,靠什麽掙錢呀?啊?”

“我沒去過,我不清楚,你們要事先摸個底出來,寫個報告給縣委。”

“好,高書記。我回去就安排。”

“另外,”有人提出新的問題:“以前那些什麽‘藍水之戀洗浴城’、‘天賜宮夜總會’、‘帝王夜總會’……幾家最大的娛樂場所是仿古一條街犯罪活動的總根源,現在,經過這段徹底治理,成效顯著。黃鼠狼他們這些過去不怎麽出名的家夥就成了新的小霸王,這次應該作為重點哢嚓對象……”

……

關於掃黃打非的議題,大家意見統一,沒有什麽異議。誰也不會因為去享受過,就說那些人的好,尤其是縣委常委會上,大家都是正人君子,都是標準的國家領導幹部,都一塵不染,兩袖清風。

嗬嗬!但誰都知道,下了會,用不了幾分鍾,會上的議題和有關討論決定的事情就會通過各種渠道被與掃黃打非有關的人物知曉。就象以前王國清書記時代一樣,他們這邊剛有動靜,那邊王國清書記的兒子王立業、柏書記的外甥蘇大頭和蘇軍他們就知道了……

這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會議決定:

一、……

二、……

三、……

第二個議題,開始的時候也很平靜。就是關於討論如何對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大火事件處理的決定。還有上次政府辦主任張朝民同誌在仿古一條街被意外殺傷事件——經過肖子鑫和孫偉他們努力,現已查明這一事件背後同樣是縣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蘇軍策劃所為。

如何處理,怎樣定性,是個問題。

仿古一條街月亮樓的大火及死者家屬提出的要求及後續賠償損失問題先不說,隻說張主任被刺傷一事便立馬使常委會敏感起來,事情已經發生了這麽久,半年多了,一直拖著沒處理,原因也正在於此!

在於一方是張朝民,原先的縣政府辦主任如今的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在懸圃縣也算是個人人皆知的重量級人物,人脈極廣,且此次受傷如此意外和嚴重,原先縣委本身一直沒有一個公開的態度,背後一直有柏書記的身影在活動。

這麽長時間了,不要說張主任和家屬王春蘭不滿意,就是縣委大樓內外和社會上也多有議論。

而另一方,蘇軍雖說能水不小,但隻是一個經常在街麵上開個“法院”的麵包車招搖過市的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而已,然而他的舅舅,柏萬年書記,卻又是一個在懸圃縣縣不可小覦的重量級人物,甚至於比張朝民還要重一些。

事發後,為了外甥的定性和處理事宜,柏萬年書記明裏暗裏除了跑腿花錢之外,工作也沒少做了。

這也是縣委一直遲遲沒有公開表態的重要原因之一。

現在,這件事上了縣委常委會。

大家就不能不認真麵對了。

嗬嗬!

柏萬年書記這次參加會議,一直坐在高書記身後,有一筆沒一筆地不知往自己的小本子上記著什麽,始終沒說話。現在輪到討論他外甥蘇軍的事了,臉一下子暗暗漲紅起來,手也下意識停止了記錄,慢慢抬起頭。

怎麽定性,如何處理,事關蘇軍的命運。

縣委雖說不判案,但公檢法三家都暗暗等著呢。

公安局當初是按照故意傷害罪報批並移交檢察機關的……

雙方暗中產較量,檢察院曾經以事實不清退回公安機關補充偵查,原先的公安局長阮濤就是因為此事處置不利後來被高文泰書記撒擼了馬勺子,現在隻是個普通的民警了,連公安局內部的中層幹部都不是,嗬嗬,慘……

阮濤當時就讓人繼續補充了一些證據,再次提交給了檢察院,後來被認為隻是礙於柏書記的威風和麵子馬馬虎虎溥敷衍了事而已。

現在……

幾個常委,外加坐在他們後麵的肖子鑫等列席人員,不由自主都暗暗緊張起來。

柏萬年書記開口道:“我說幾句。”

“怎麽定性?我是蘇軍的大舅,按說這事我應該回避,但是,考慮到一個年輕人的命運,考慮到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蘇軍之前的一些良好表現,當然了,也考慮到我自身縣委副書記的職責,我感到又不能不拋開一切私心雜念,借今天這個縣委常委會開誠布公地說幾句,從法律和親情角度,說幾句真心話。對與不對,大家批評。”

一張口,柏萬年書記就來了個開場白。

他看了看周圍,臉黑了下來。

“朝民同誌受傷時是縣政府辦主任,現在跟我們一樣也是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也是我和在座大家的老同事吧,啊?”

“因此,自從事情一發生到今天,我的心情可以說相當沉重。為什麽?因為刺傷他的人雖然隻是個在仿古一條街上混的小混混小流氓,但現在肖子鑫和孫偉他們查明背後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我的親外甥,這個,讓我非常意外和痛心哪!同誌們……”

“如果換了別人,我肯定堅定不移地站在張主任的立場上替他說話,可是……唉!”

他吐了口氣:“可是指使人刺傷他的卻是我的混帳外甥蘇軍!又是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的負責人,你說我這心情,你說我這心情能好受嗎???不管咋樣吧,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公安機關已經查明了事實,作為家屬,作為縣委副書記也好,我們就要極盡所能,出錢,出人,盡最大限度地賠償損失,以及悔過自新……”

嗬嗬,有點兒雷人,不管別人是否雷到了,反正肖子鑫是讓柏書記給雷到了。

肖子鑫不知柏萬年書記葫蘆裏賣的啥藥,瞅著他長長的大臉,認真聽著。

其他人也認真聽著。

隻有高書記,仍然不緊不慢,在往小本子上記著什麽要點或思路上的重點,似聽,又似乎一直在思考著其他的問題。

“這裏,我不是批評什麽人,也不是批評肖子鑫主任和孫偉他們工作做得不對,但以‘故意傷害’報批,不管作為過去長期分管政法委的書記,還是作為縣委副書記、作為親屬,還是作為一個老同誌,我是有意見的!”

一聽這話,大家麵麵相覷。

“結果,檢察院給退卷了,事實不清嘛!是不是啊?這說明他們立案就不慎重,因為根據刑事訴訟法規定,被拘留的犯罪嫌疑人,公安機關最遲應該在7天之內提請檢察院批準逮捕,加上檢察院的批捕期限也是7天之內,被拘留的犯罪嫌疑人在正式批準逮捕前最多隻能羈押14天。”

“除非流竄作案、多次作案和結夥作案的重大嫌疑分子可以提請延長30天批捕。可是,請問,你們公安局在辦蘇軍這個案子上,用了多長時間呀……啊?另外,有沒有利用手上的權力,搞刑訊逼供……”

柏萬年書記不愧為老薑,話鋒一轉,一雙本就陰沉沉的眼睛一下子就變得有點兒咄咄逼人起來。他不滿地盯著新科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孫偉,似責問,又好像詢問大家,或者是直接問詢肖子鑫或高書記。

大家可能誰也沒有想到他會來這套,一下子都愣住了。

肖子鑫心裏更是暗暗一驚。

這是幹什麽????我考!

柏書記他這不是明擺著顛倒黑白,無事生非麽?為了擺脫困境和自己違法犯罪的外甥蘇軍的罪責,居然,我考,居然開始胡說八道了……

官僚!

肖子鑫的腦子裏立馬蹦出了這兩個字……

他假裝繼續記著,心裏卻在想,官僚的特征就是如此的欺上瞞下、好大喜功、誇耀政績——外加胡說八道哈。

的確,跟在座的這些縣委常委們包括高書記在內,在一起工作了這麽久,肖子鑫越來越體會和明白了自己究竟是處於怎樣的一個官場生態平衡之中。官場,就說這個懸圃縣吧,也同樣是官僚們為保官、升官進行各種活動所形成的最具有中國特色的場所……

它不僅充滿了忠君意識,更充滿了相互欺騙、相互利用、相互欺詐、相互勾心鬥角的黑暗虛偽之風。

在官場混得越久,心靈變得越卑汙黑暗,為人變得越奸詐狡猾,手段變得越殘忍毒辣。

官僚做官,或者是不是也可以這麽說,有沒有道德、學問、能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後台,有沒有權力!

自古以來就有“朝中有人好做官”之說。

凡做官者,尋找強大的後台是在官場生存的要務之一。凡是官僚都心知肚明,有了後台不僅升官有望,且可放膽為官:巧取豪奪、貪汙受賄、魚肉民膏、作威作福。

自上而下的任命製度給除了“皇帝”以外的所有官員——包括懸圃縣這種小小的縣城基層官場,不僅提供了直接的後台,還提供了間接的更高一級的後台。所以,就連已經查清的蘇軍那些犯罪事實,柏萬年書記在今天這種嚴肅的場合下居然也敢堂而皇之的顛倒黑白,視事實與民意為糞土,把百姓當豬狗,因為老百姓奈何他們不得。

他甚至於直接視張主任也為糞土了!

柏萬年書記滔滔不絕,在常委會上說了十多分鍾,這讓許多常委很不舒服,肖子鑫越聽心裏越不是味兒,什麽呀,這是?柏萬年書記的主要意思,是指責他日子奉命去公安局參與指導孫偉局長辦案不利,本來是社會治安案件,硬給整成了刑事案件,結果事實不清,報到檢察院又給退回……

難道說,他想讓張朝民主任在醫院不明不白地躺了近半個月,他的外甥蘇軍就一點責任沒有更不必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蘇軍反而成了受害者,也受到了不公正待遇麽??

我考!

這是什麽跟什麽呀?

肖子鑫心想,這老狗日的,真tmd不是玩意兒哈!

本來,按照以往曆年來的縣委常委會情況來看,這個全縣最高的權力會議是一定要風平浪靜,統一全縣意誌的,也一定要開成一個“團結的會議,勝利的會議”——許多時候也的確是如此。

嗬嗬,可是,但是,但可是這次事實上卻確並非如此了,雖然以前有時候因為某種意見相左常委會也會發生一點小爭論,但還從來沒有說在會議上常委們單槍匹馬、個人對個人的激烈爭執或勢不兩立的狀態。

也許正是有這個顧慮,大部分聽不下去的常委都低了頭,眼睛看著桌子上屬於自己的工作筆記本和小杯子,是那種縣委出錢年年印製的那種麻紋灰色(原先為紅色)的工作記事本。

誰都不說話,隻出耳朵,隻聽柏萬年書記一個人繼續滔滔不絕在那裏得得得,得得得地說。

哈……

一個人隻要做了官,他的思維方式,做人準則,以至言行舉止都要與官場上的明暗兩種活動發生相應的變化。

官場是一個將官員心靈徹底染黑的大染缸。

一般而論,在官場,大官有自己的大山頭,中官有自己的中山頭,小官有自己的小山頭,可謂有官必有山頭。

何謂山頭?

即官僚們以某官為核心結成的官僚既得利益集團。

建立山頭目的何在?

當然是為了更好地爭權奪利,以保榮華富貴。

肖子鑫看著柏書記,心裏給他畫像,這在他而言還真是第一次。在上為官者任命下屬官員,首先考慮的是把自己的人安插在重要位置上,以便自己掌握更多更大的權力。

誰是自己的人?在上為官者心中自有標準:誰最會揣摩、意會、實踐自己的心事,誰最敢為自己赴湯蹈火,忠心不二。

在下為官者,為了能做更大的官,撈取更大的既得利益,不惜奴顏媚膝、賣身求榮、投其所好,自己的作為是否坑害了老百姓,是否有損做人的道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得到上司的青睞,上司的歡心、上司的信任。

這是自上而下的官員任命製所決定的。

官僚們從表麵上看去,總是一團和氣,謙讓、互愛的脈脈溫情。這是演給懸圃縣的老不信們看的,意在表明他們有高尚的道德情操,有憂國憂民的正義情懷,有廉潔奉公的為官操守。

總之,官場上從來沒有光明正大的競爭,因為自上而下的官員任命製需要的是奴才,而奴才嫉恨競爭。

然而,這次,高文泰書記怒了……

而首先怒的卻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一個人:肖子鑫!

官場雖然沒有光明正大的競爭,暗中卻潛藏著激烈的勾心鬥角。而懸圃縣的一些老官僚們之所以治世無能,甚至於放縱仿古一條街上為非作歹多年的黑惡勢力,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把很大一部分精力用在了官場勾心鬥角,互相欺詐,爭權奪勢上。

這些問題,肖子鑫早在許多文字處理時就多有研究和心得,因為官場上的幕後競爭毫無遊戲規則,瞬息萬變,不得不拿出大部分精力來對付。

而懸圃縣官場上的這種競爭,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毫無道德可言。

除了傳統的結黨營私、排斥異己;金錢納賄、美女博歡;打小報告、誣陷告密;阿諛逢迎、投其所好;腳下使絆,使你防不勝防;暗中傾軋,令你旦夕禍福之外,還有另外一些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當地的土特產。

嗬嗬,可謂藝術大師,花樣翻新,這種競爭其實質就是:誰最會口蜜腹劍、最會耍陰謀、最會說謊、最大膽最狡猾最無恥,誰就是最後的獲勝者,而勝利者,就是“正人君子”,就是“真理”和“正義”的化身。

tmd……

可是,肖子鑫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我雖然還不是常委,也是縣委辦副主任啊!他在心裏說,既然高書記讓我參加今天這個會議,而且我又是受命直接參與配合指揮處理前些日子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包括製定抓捕蘇軍的人,那麽今天我至少也要把事情說清楚,心裏罵完了“日”,火氣也就逐漸上來了。

你這不是公開地說謊,顛倒是非,拿不是當理說,倒打一耙嗎?

好好好,大家都不說話,自己再不吭聲,高書記更是如此,那這個常委會開成了什麽?社會就是再壞,也不至於開個縣委常委會也可以隨便滿嘴噴糞便胡說八道吧???

肖子鑫覺得,要是這時候自己再不說話,替受傷住院的張朝民主任說句公道話,替新任的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孫偉說句公道話,同時也是為他自己說句公道話,那麽一會兒常委會開完,後麵的事情就更不知道會怎麽樣了。

不行,絕對不行,盡管他也知道自己要是一說話,肯定就要得罪人,而且看形勢得罪的還不僅僅是柏萬年書記自己,肯定還會得罪高書記,得罪老大。

平時,不論是誰,就連常委們也願意跟高書記叫“老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哪個企業或公司的老板呢,意思就是他說了算。肖子鑫也不是不知趣的人,何況高書記一直器重信任他,他也一直認為並佩服人家是老大,是這個縣的大老板……

自己隻能算個小老板,或者二掌櫃的,一切大事小情,隻要書記在場,畢竟還是要聽他的,他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因為他還想往上爬一爬,還想進步,除非他不想當官了。

然而,現在,他什麽也顧不得了,管不了那麽多了!!

“柏書記。”

憋了個大紅臉,肖子鑫抬頭說道。

他自己是怎麽開的口,他自己都不知道了,可見當時肖子鑫是多麽緊張,當然他的緊張不是害怕柏萬年書記,而是另一個大老板高書記。

大家不說話,就是怕惹火大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