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八章、願當伯樂（下）
高書記之前看過的那些載有宋庭小說的文學雜誌，現在還在他辦公室的書架上，印象很好，印象很深……
事實上還沒見到人他已經決定要用這個人當秘書了，如今一見，不必多說什麽，隻一打眼，已經具有足夠官場經驗和人生體驗，眼光也相當獨特厲害的高書記就明白，自己先前的某種判斷沒錯，嗯，很好！
原來，肖子鑫安排好午宴後，又去高書記辦公室看了看。
他一見高書記回來了，跟他一匯報，說他們找的那個宋庭和他愛人來了，高書記一聽就挺興奮。
“來了？愛人一起來的？”
“恩，”肖子鑫點頭，說：“我還沒跟他具體談，隻簡單介紹了下情況，您看，您要有時間是不是抽空過去看下人……”
“恩好！”高縣長高興道：“正好也快中午了，你安排點飯，我一會兒就過去先看看人，大家一起吃個飯。”
“飯我安排完了，在賓館帝王廳……”
“好，那就這樣。”高書記滿意地點頭，的確，如今的肖子鑫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肖子鑫，所有小小官場上的事情得心應手，心到手到，手到擒來。許多事情都能完全想到高書記前麵去安排，且安排得妥妥貼貼，讓人挑不出毛病來，嗬嗬，這或許也是官場仕途的一大心得吧！
之後，肖子鑫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跟宋庭他們沒說幾句話，門一開，高文泰書記過來了……
“嗬嗬，來，小宋，我先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的縣委書記高文泰，”肖子鑫急忙起身，又指著宋庭和他愛人對高文泰說：“高書記，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宋，宋庭。這個是他愛人魏玲，他們剛到，我正和小宋談呢……”
高書記不愧為一縣之主，縣委書記，心裏喜歡，麵子上不露聲色，握手之間已經把人看得一清二楚，既熱情接待，又不失威嚴。
高書記也不坐，肖子鑫請他坐也沒坐，站著跟宋庭他們說了幾句話，實際上是把人仔細端詳了一下。
“這樣，小宋，你們呢，大老遠的來了，咱們又是老鄉——哈哈，之前，不是肖子鑫主任說這事，我還真不知道我原來當常務副縣長的大東縣還有你這個人才呢！”
高書記說，看看腕上的表，“不管早晚，你和愛人既然今天來了，就不急，也快中午了，我下午還要跟程縣長到軍分區、鐵路分局、礦務局等一些駐地大單位去團拜，這不是後天就五一節了嘛，肖主任他們也一起去，可能沒有人陪你們……”
“你們呢也別見怪，我和肖主任可能沒有多少時間陪你們，但你們既然來了，就先住下，不急於走，順便也可以把懸圃縣的情況大致先了解一下，逛逛街。這樣，讓安主任負責安排一下，你們先去縣政府賓館休息，然後我們一起吃口飯，然後晚上我回來再詳談……”
“你們看好不好，小宋？肖主任？”
高書記給小宋的印象極好，他聽高書記這麽說，就說：“好，謝謝高書記。”
“哎，別客氣，你來到懸圃縣就是客人啊！”
肖子鑫也趕緊表示：“好，食宿的事我這就去安排。”
說著就起身，想想又坐下，拿起電話打給縣政府賓館。
“老孫哪，我子鑫。剛才讓老薑安排一桌，好點，啊，對，四五個人吧。這樣，你再給安排個好點的標準間，恩，對，一會兒就過去。”
放下電話，見高書記正跟宋庭交談。宋庭妻子在旁邊隻聽，一句話也不說。
但是就是這個女人，讓肖子鑫很感興趣。
文靜，漂亮，看上去跟長相一般但才華出眾而身材高挑的宋庭十分班配，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的天生一對。
正象高書記對宋庭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一樣，宋庭對高書記的第一印象也非常好，當然，人家對他的印象好與壞直接影響並決定著這個目前為止還有班不上的“作家”的未來命運，而他對人家印象好壞，事實上是沒有多大關係的……
文人要有變化莫測的想象力，起伏不定的情緒，愛憎分明的感情，敏感纖細的神經；嗬嗬，而玩政治呢，則應該完全相反，腳踏實地、沉著冷靜，喜怒不行於色，愛憎不顯於言，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屍骨積於野而無動於衷才行。
充滿理想的知識分子，有熱情、有幹勁、有專業知識、有開拓能力，偏偏就缺少政治鬥爭經驗。在中國這樣政治高於一切的國家，他們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須完全放棄自己的理想色彩，把自己首先變成一個沒有立場的市儈，或者一個厚顏無恥的政客。
否則，做不成上司賞識的玩物，就隻能被放進陳列櫃裏。
宋庭又是獨來獨往慣了的搞藝術人的性格，因此雖說他跟高書記是剛剛認識，跟肖子鑫又是一麵之交，然而，在餘下的一點時間裏，但他卻來了個實話實說，說自己在來懸圃縣找肖主任之前，是有活思想的，開始他說他並不想來，因為，他對當官從來不感興趣……
“可是，我愛人一個勁兒說這是機會，而且是棄文從政可遇不可求的重大機會，這樣的機會對於別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有……”
“人家機會主動找上你了，你還不想抓住，傻瓜呀！”
宋庭笑容可掬地看看妻子，說：“她罵我傻子，我可不是就真的是個傻子嗎？嗬嗬，讀書讀得隻懂文字，好象根本不懂這個社會了……”
而且就這事，宋庭說他跟妻子還討論了好幾天才決定來懸圃縣看看再說。這既是他的性格，也是把肖主任當成了誌趣相投的好朋友。
傻不傻啊？？？
(*-*)
的確，傻，當著高書記和肖子鑫的麵，宋庭一開口就雷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哪有這麽直腸子的人啊，有啥說啥，不把自己當外人，也根本沒把高書記和肖子鑫當外人，心可夠大的了，也不怕今後在人家身邊幹活讓人給穿小鞋。
沒辦法，典型的文人性格，性情中人，隻要對脾氣，不說拉倒，一開口說那就是實打實的全是心裏話，掏心窩子說！
宋庭抽著自己的煙，跟肖主任說著話。
對於宋庭的這些話，肖子鑫理解，並不見怪，因為種種原因曾幾何時他肖子鑫也是這種文人性格哈！而且是個十足的憤青，遇到事情不平則鳴，還給報社寫過批評揭露本縣的一些不正之風的稿件呢……
至今他自己還記得剛畢業分回懸圃縣在信訪辦最初一段日子的事情。他那時不也是有啥說啥，肚子裏存不住話，有話就直來直去地說出來嗎？
這個，需要慢慢修正，慢慢適應，慢慢改變，不改，在官場是肯定不行滴……
肖子鑫心裏想，不急，等有時間個別跟宋庭交流一下，好好談談，相信他是個聰明人，文字處理沒問題。但他如果決定到懸圃縣來，那就要做好脫胎換骨的準備。開始，宋庭一直在抽肖子鑫給他的好煙，自己一直沒掏自己的煙出來。可是，幾個人都是大煙鬼，抽著抽著，不知不覺一包煙便抽光了……
宋庭這才摸出自己的煙來，卻自顧自點上了，然後一笑說：
“我的煙不好，高書記，肖主任，我就不給你們了啊。”
“嗬嗬，沒關係，你抽你的。”
正趕上肖子鑫口袋裏的另一包煙在醫院也已經抽光了，高書記又不抽煙，一看這情況就急忙起身，可能安排人買煙去了。
宋庭抽煙時並沒給肖子鑫，肖子鑫也不怪，這主要在於，宋庭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何況一支煙才多少錢呀？他不給肖主任遞自己抽的煙，主要是不好意思，文人麽，麵子大，連掏煙時手上的煙牌子都怕肖子鑫和高書記看見……
掏煙的時候隻從自己口袋裏夾出一支，然後點火就抽。
嗬嗬，唉，狼狽尷尬得很，但所有談話並沒有因為這一細節而有任何改變。這事，高書記窮人出身，肖子鑫當然了也是窮人出身，心裏完全理解並能體會。他們自己在沒到官場時尤其是沒當上官時，自己過去抽的煙不也是自己掏腰包去買，不也是這麽個怕人看的檔次麽……
宋庭抽的煙，是市麵上早已不多見的最便宜的香煙，隻一塊多錢一盒，還不太好找，因為沒錢，不抽又不行，而且一天要兩盒。所以，當著既陌生又親切的縣領導和有過一麵之緣的肖子鑫，他不好意思拿出來，怕人家笑話。
畢竟高文泰沒當縣長和縣委書記前也渴望了許多年一直想發表作品當個作家，那時候，也就前些年吧，凡是年輕人大多都懷有一個作家夢，尤其是農村的孩子，都希望靠寫作發表作品當個作家改變自己的生存狀態。
高書記和肖主任他們就是典型的代表之一，隻是他們後來都不由自主混入了仕途，當上了各自不同級別的官了而已。
高書記之所以沒有當上作家，但在市政府當秘書時也發表過小小說和散文，所以從某種方麵說，他很理解宋庭的一些心思和舉動。
沒想到，他自己後來意外當了官，還到了現在這個位置。
肖子鑫就更不用說了，他本身既是縣委辦副主任，而且現在還仍然是縣作協的主席呢！嗬嗬，說句不好聽的話，他要是生病住院，也享受縣醫院的“高幹病房”的待遇呢！隻是，他們當了官之後，一切開銷都是公家的了……
嗬嗬，國家幹部！
因此，宋庭的尷尬，他們理解。
更看重。
滿打滿算，高書記隻跟宋庭談了不過半小時話，這些話還是午飯在縣賓館的酒桌上邊吃邊談的。人，他是相中了，因為秘書人選，文筆和人品畢竟是第一位的，而在他看來，這個宋庭，文筆那是沒說的，跟肖子鑫一樣絕對全縣一流，外縣也少有，因此不用多談，隻了解一下他的家庭情況和妻子工作等等就可以。
至於人品，直觀來看也完全沒問題，加上有肖子鑫那方麵的介紹和保證，所以他心裏早就定了。
一見之下，高書記更是確立了這個想法。
陪著宋庭夫妻吃了頓午飯後，肖子鑫安排縣委辦秘書送他們去賓館房間休息……
然後，高書記就帶著辦公室主任張朝民、肖子鑫和縣長程凡、楊主任、小陳（現在是縣政府辦副主任，嗬嗬，頂肖子鑫那個角色，肖子鑫走之前提的）團拜去了，留下宋庭二人去客房休息。
臨行前，肖子鑫囑咐說：“你們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回來我們再談。”
“好好好，謝謝高書記，謝謝肖主任！”
於是，宋庭和妻子就休息了。
肖子鑫和高書記回到縣委後，接到程縣長電話，“你們在哪呢？”
肖主任說：“到了，走啊王書記？”
“走。”
一聲走，呼啦啦一些人樓上樓下就出來了，幾大必去的陪同部門主要領導紛紛上了自己的車，王書記的車打頭，程縣長的車隨後，後麵魚貫而出的一溜轎車便奔赴市裏的方向去了。
嗬嗬，如今的懸圃縣委縣政府雖然隻是不得不中剛剛過去了幾年光景，然而跟過去卻是發生了天大的變化，變化莫測哈！別的不說，隻說眼下肖子鑫和高書記他們一行數人屁股底下的這些出行工具——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的坐駕，早已鳥槍換炮了！
以前，全縣滿打滿算，縣政府大樓門前也沒有幾輛小車，破北京2號吉普車當時都算好車了……
而如今，我考，動輒便是十幾萬幾十萬元的牛逼閃閃的新款轎車！
一出動，拉風得很……
每年的這個時候，包括元旦、春節，懸圃縣的主要領導都帶隊前往市裏，給那些當地駐軍、軍分區、鐵路分局、鋼鐵公司及國有大廠礦團拜。別看懸圃縣是個深藏在大山裏的小小縣城，又是農業大縣，然而所在地的市區除了軍分區、鐵路分局之外，更有十幾家國有大廠礦企業，多年來這早已成了一條慣例。
坐在自己的車上，肖子鑫還在想著宋庭的事。但很快思路就轉向了前麵的高書記身上。
前兩天失敗的常委會，事後肖子鑫主動去了高書記辦公室，承認錯誤，說自己沒有按照黨性原則來辦，可能脾氣急躁了點，雖說動機是好的，但效果不好，影響了縣委這麽重要會議的正常運轉，自己應付主要責任。
但高書記卻搖頭，說：“肖啊，你沒錯，你不用多心……”
盡管沒說什麽，但肖子鑫知道，事大了，對自己的小女友老爸柏書記看上去並不妙。他還要再說點什麽，被高書記擺手製止。
“不要說了，我都清楚，今後注意一下就好。這個會，哪天再開一下。”
“這個老柏，不象話！”
高書記淡淡地說，並沒有任何責怪肖子鑫的意思。然而，越是這樣，肖子鑫越感到某種不安，這不符合高文泰書記的個性和一貫作法，縣裏幹部有句話：不怕書記開口罵，就怕書記不說話。
書記罵，那是率性而為，就事說事，包括下麵那些吊了兒郎當的鄉鎮領導，包括高書記最為著名的那句國罵——“我tm說你是局長你就是局長，我tm說你不是局長你昨天就狗機巴不是”，說過罵過，也就拉倒了，大多沒有任何後遺症。
但是，怕就怕肖子鑫眼下遇到的這種情況。
不罵。
嗬嗬，也不多說。隻是淡淡地表個態，打哈哈。他知道，麻煩了。不是他麻煩了，而是他的小女友老爸柏書記麻煩大了——其他不論，至少肖子鑫看在女友柏心鈺的份上，這次縣委常委會上跟她老爸頂歸頂，不給麵子歸不給麵子，但心裏至今為止還不想把他弄倒台，不然的話，肖子鑫早在給省紀委舉報王國清書記時就連他一塊兒了……
所以，肖子鑫心裏既是恨這個柏萬年書記的，但又不想因為種種原因和自己這事，讓高書記後麵收拾他，一旦感覺到高書記要動他，又有點兒替他擔心了。
從政與為官是兩股道上跑的車，看問題的角度不同，處理方法各異。
從政要冷、為官要熱，忽冷忽熱，難以適應。
從政為官者，其職能是奪取政權後千方百計地鞏固政權，維護本階級的利益。即使是在一個小小的山區縣城官場，政界仍然是習慣於緊跟照辦，嗬嗬，過去政治運動一個接著一個，運動一來各級領導必須表態，弱化全身心地投入運動，不得有半點猶豫。
肖子鑫雖然沒有經曆過，但他也越來越明白這是對各級官員的起碼要求，必須做到的第一步。
隻有背後算計你，當麵才會有這種情況，因為種種原因，他們覺得沒必要再跟你說什麽，意味著縫隙已經形成。本來，肖子鑫是想通過好好維護高文泰書記，而進一步獲得“進步”的。
因為任何提拔重用，高書記的話都舉足輕重。
近幾年來，自從跟隨高書記當縣長那時候起事實上肖子鑫也正是這麽做的，高書記也對他頗為滿意，裝孫子也得裝，肖子鑫一再跟自己說，即使是對於其他領導也基本如此。
可是這次，為了張主任的事，還有蘇軍的事，自己還是沒忍住，得罪了柏書記。如果今後高書記要真的動柏萬年書記，出於私心，出於對自己和小女友父親的官場前途考慮，肖子鑫將情何以堪，何去何從啊……
縣城幹部隊伍圈子裏，說複雜，那是真的複雜，得罪了一個，就等於犯罪了一窩，包括柏書記。
說簡單，也真是簡單，表麵看就是那麽幾條主線而已……
“肖主任，我看這人不錯，你挺有眼光啊。”
肖子鑫正想著心事，坐在後麵的高書記打破了他的沉思。他一怔，馬上明白了高書記是說宋庭這個人。他點點頭，說：“這小夥子不錯，口才我看也挺好，說話有板有眼的。秘書人選，就是要這樣的人，否則，領導就累了。什麽事，都得操心，文字材料出不來，水了八叉的，說不到點子上，你讓領導怎麽辦？是不是，你說高書記？”
高書記點頭，說：“是，還有一點，素質真的很重要。我的文字水平以前就差。”
高書記的話，其實是自謙而已，過去誰不知道他在市政府也是一個出名的大筆杆子哈？？？不然的話，他能那麽快地就在市政府上位，憑借給市長當秘書而迅速走紅，從秘書到綜合科長再到市政府辦副主任、主任，一直到市政府副秘書長……
然後直接空降到懸圃縣當縣長的嗎？
嗬嗬，這些經曆，肖子鑫剛開始聽說時，他想幾乎這就是他自己的經曆和當官途徑哈！他自己在高書記手下不就是這麽一路走過來的麽？不過，縣委秘書畢竟不是作家，而作家文學作品寫得好，卻並一定就能夠從事縣委辦秘書工作。
原因很簡單，因為，雖然兩者都是寫，但寫作與寫作卻又大大不同，甚至於是完全兩碼事……
一是大話、假話、空話、套話、屁話連篇……
一是情節、細節、劇情、對話、真實性……
一是抽象思維……
一是邏輯思維……
哈哈！
好在，肖子鑫在沒到政府辦之前有過信訪辦那一段工作經曆，頭腦清醒，又已經對於政府工作有了一定的理性認識，所以到政府辦之後，一上手便得心應手很快便理順了……
這些工作與轉變，就難也難，真的難，不是什麽人都可以把那些屁話大話說完全的，又要說得恰到好處。然而說不難，也真是不難，差不多歸抄人民日報就完事大吉了……
肖子鑫心裏想到今天來的這個宋庭，不知他這麽聰明能幹的人會否順利完成這一角色轉變，應該會吧？
“哎，不是說你啊。高書記，你的文筆可厲害，這大家都知道嘿嘿！不然的話，你會對秘書要求這麽嚴格嗎？”肖子鑫回頭笑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看了跟車的秘書小林一眼，這一眼，在肖子鑫回過頭去的一瞬間，又想起了柏書記。
昨天、今天，多次上班或辦公室走廊遇到他，他都懷有惡意地把眼睛故意往一邊瞅，假裝聽不到他跟他打招呼，更不回應。
這讓肖子鑫格外下不來台，大家明晃晃在旁邊看著呢，就衝這一點，他就覺得這柏書記的素質實在太差。放下他跟他女兒柏心鈺的個人關係不談，隻說他們之間的工作關係吧，因為種種原因，也不應該在縣委大樓裏麵就這樣哈……
依他的看法和想法，機關幹部，大家在一起工作，無論有多大成見，有什麽問題，都是工作上的事，大麵上總得晾得過去，至於心懷如此仇恨，整得如此緊張嗎？何況他還是個縣委老領導？？
回到辦公室想想，他也感到好笑：誰抱誰的孩子下苦井了，還是誰挖誰這的祖墳了？
tnnd！
不就是因為一個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蘇軍和他的哥哥蘇大頭嗎？
現在，看到林秘書，肖子鑫就想起柏書記的一套可惡作法，還有這兩天大樓內外逐漸形成的風言風語。柏書記要想整他，跟他過不去，必然要發動圈子的人收集黑材料，而收集黑材料，就必然要打自己身邊人的主意。
而另一方麵，高書記還要整柏書記呢，其他事都好說，他當著縣委常委會大家的麵把嚴肅的會議給攪黃了，這對於主持會議的高文泰書記也是一種挑戰和傷害。至少，高書記要讓柏書記認識和承認錯誤，才行。嗬嗬，唉……真是的，複雜，複雜呀！
其他事不說，肖子鑫想，就有關賓館服務員小薑和自己的風言風語，或許就跟這個小林有關。
他記得，孫偉曾經跟他說過，讓他注意身邊的人。
而這個秘書小林，肖子鑫調來縣委辦工作他就在綜合科工作了，有領導下鄉，他就跟著，工作熱情，對人也十分周到，尤其是對高文泰書記，他真的是盡到了一個秘書的職責。
但是，肖子鑫覺得這個小夥子也許是性格使然，也許是希望討好或盡快得到領導提拔之類想法鬼心眼兒太多，總之給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人小鬼大，嘴不好，不嚴實，當著他的麵什麽敏感的話題都不能說，更不能涉及到其他領導和自身的**。
否則，很快就會有風聲傳出去。
賓館服務員小薑的事，肖子鑫曾經反複想過，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除了司機小王（多數時候有事肖子鑫讓他去辦，因為他信任他），公安局長孫偉算一個（因為種種原因，賓館服務員小薑不告而辭離家出走之後，肖子鑫擔心她肚子裏的孩子能否打掉，苦悶時酒後失言曾跟孫偉提到過她），還有身邊這個秘書小林……
還有，小林的文筆也不行。
所以高書記才會生出盡快找一個好秘書的想法。因為現在除了肖子鑫，張主任之外，縣委辦比較能拿得出手的大筆杆子幾乎沒有，縣政府秘書科、綜合科加起來，秘書倒是不少，有十二三個，比高書記原先當副秘書長的市政府還多，還有六個主任副主任，按說開大會、一些重要會議講話，應該不難寫。
然而，情況卻每每讓肖子鑫很不滿意。他本身就當過秘書，對各種文字處理能力和材料組織十分熟悉，越是這種情況下，他越是感到秘書水準太差，不能很好地傳達高書記的思路，會議材料也總是差強人意，有時候不得不自己加夜班操心，逐字逐句修改。
……
小車進市區了。
這是一個老城市，工業發達，汙染也重，但近年來環境保護取得了了很大成績，肖子鑫的車跟著高書記、程縣長的車直奔東關，手機打來了，程縣長說：“高書記，上車前忘跟你溝通了，咱們還是先去軍分區吧，好不好？”
“恩，咱們是擁軍愛民城市，應該。”高書記說。
司機小王回頭看了高書記一眼，又飛快地看一眼肖子鑫，肖子鑫感覺到什麽，從後視鏡裏看到柏書記的車在後麵。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善於行使職權、且對所有得罪他的人決不放過的人對肖子鑫的暗中攻擊已經開始。
嗬嗬，至於嘛！真有意思……
平時，肖子鑫是從來沒有這種想法的，但是，現在，這種想法越來越明顯。
自己怎麽辦？
肖子鑫現在從心裏感覺到自己的小女友之老爸柏書記的咄咄逼人態勢，又不想因小失大，更不想利用高書記傷害他。因為當幹部，在一個小縣城裏當官，圈子實在太小，工作擔子又重，誰不願意好好把自己肩上的這攤子幹好，讓上邊滿意，有機會或者創造機會再往上升一升呢？
何況背後還有柏心鈺那一層關係！
事實上，柏書記也想升，而且想法十分強烈。
可是，目前這種情況下，怎麽升？他在手下肖子鑫這裏說話都不算數，想送錢給肖子鑫都辦不成事，而且肖子鑫還把錢給他當麵送了回去，而且還在縣委常委會上跟他當麵鑼對麵鼓地叮當起來……
肖子鑫又如何能平靜下來好好幹自己的工作——有人無時不打算著給你下絆子，想弄倒他，他可能也隻有選擇麵對現實比較合適了……
無論如何，第一步，先把自己身邊的人弄明白，這個小林，讓他遠點走著。
肖子鑫暗暗地想。
此事之前，肖子鑫就在夜裏認真地給縣委辦的所有人在心裏過了多遍。張朝民，沒說的，他跟肖子鑫的關係從高書記當縣長時就已經開始了，而且一直配合默契，個人感情和關係都極好，也都是高書記最為信任的人之一。
作為主任他認為還是可靠的，可以作為信任和依賴對象，幾個副主任，也都不錯，秘書問題在於業務上，其他還沒有太大問題。
其他人，還都好說，隻是這個小林在身邊晃來晃去，在柏書記對他發起進攻或者說想整他的時候，絕對可以視為一顆定時炸彈。一天不清除，一天便不得不防他。作為一個縣委辦副主任，這有多麽難受，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這個小林是怎麽當上縣委辦秘書的，後麵又有什麽背景。
他隻是直覺，此人不可留。
在官場上混，不管你是正直、大公無私，想正經八百幹點事業，還是本性難移，一直在利用手中權力以公謀私，沒有自己的一套人馬是不行的，沒有事倒好，一旦有點兒風吹草動就會讓人弄得人仰馬翻，生不如死。
反之亦然，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人馬，又有上麵的縣委書記高文泰保護，可以說一切都不在話下。柏書記雖讓肖子鑫感到了某種意義上的危機，但盡快想辦法爭取修複跟他的個人感情才是真正的當務之急。
然而如何修複，卻是難上加難！
柏萬年書記重權在握，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和討好，包括他肖子鑫。何況肖子鑫根本就不是一個喜歡溜須拍馬的人呢……
好在他目前還僅僅是一個信號，有時間讓自己來考慮對策。
唯一給肖子鑫心裏安慰的是高書記、張主任，高書記不說了，全縣的大大小小領導幾乎現在都是他的人馬，而張主任也自有一套人馬，關係同樣很硬，包括市裏。此次事件，為的是張主任，受傷害的也是張主任，事情弄到這個地步，不用說張主任和他官場上的兄弟朋友，就是一個他愛人，就決不會聽任柏書記如此這般地胡來。
嗯！
宋庭如果真的來縣委辦當秘書，會不會成為自己的心腹之人呢？
肖子鑫正胡思亂想著，車隊已經停在了軍分區大院裏。
軍分區幾個首長早已接到電話迎了出來，看見高書記、肖子鑫、張主任和程縣長他們下車，笑逐顏開地把手伸過來。
“嗬嗬，辛苦，歡迎懸圃縣的領導光臨！歡迎！”
“敬禮——！”
“啪啪！”旁邊一聲高喊，幾排戰士唰地一聲向前來拜訪的地方領導們舉起了手。
……
肖子鑫跟隨高書記、程縣長他們一行人下午跑了好幾個地方，從軍分區到鐵路分局，再到礦務局、鋼鐵公司等國有大企業，所到之處也都是來去匆匆，禮節性地拜訪一下而已。
團拜後回到縣裏，已經天黑了。去時肖子鑫坐在高書記的車裏，談的是有關宋庭的事情……
回來時肖子鑫坐回到自己的車裏，在車裏給高書記電話說：“高書記，先別回家了，一起吃個飯吧？”
高書記說：“不了，你們吃吧，我還有事……”就掛了。
肖子鑫就讓小王把車直接開進了縣賓館。
宋庭這一下午和老婆睡了一會兒，起來又看了會電視，也沒有什麽好節目，就躺在那裏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起工作的事。然後上街……
縣委賓館的服務員們對肖主任安排的客人格外客氣，服務也相當周到，輕輕敲門了好幾次，送水送煙，送水果，這讓宋庭感到不自在，也有點兒勝造受寵若驚。之前，他們哪裏享受過如此的尊貴客人之待遇哈？？？
不說別的，就僅僅衝這一點來說，當官也真是tnnd相當好啊……
來不來，還沒有怎麽樣，已經使住在賓館裏不到幾個小時的宋庭和妻子有了當官的好感覺了，哈哈。
一下午，他們兩個人逛街，懸圃縣原本是xx山區一座鮮為人知的農業小縣，人口僅四五十萬。進入九十年代以後，當產業開發、旅遊業好像龍卷風一樣猛然衝擊著中國古老的城市和鄉村時，小城也展現了奇跡與風采，一躍而成為人參之鄉。
給懸圃縣市帶來經濟大繁榮的不是原始農業，不是掠奪式開采的林業，而是開發綠色旅遊和礦產的巨大資源——人參產業的大發展及其隨後而來的巨大招商引資熱潮……
一進入懸圃縣大街，雖然沒有大都市的色彩和喧囂，卻也處處不乏現代化的生活氣息，其中最搶眼的當數懸圃水電站那猶如銀行帝國一般堅固豪華的摩天大樓和與之毗鄰的天馬大廈。
……
回到賓館，宋庭夫妻二人心裏十分感慨，肖子鑫給兩口子留下的印象相當好，平易近人，沒有架子，可以說是相當感動。
總之，覺得他跟高書記一樣重視人才。
宋庭雖然在全國發表了大量文學作品，各種獎項也獲了不少，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依然生活窘迫，從來也沒有受到這麽重視和這麽高的禮遇。宋庭參加過許多雜誌社的筆會，一切食宿差旅費都是人家掏，有幾次還收到了人家格外給的紅包，最多的一次竟有5000多，筆會結束他從武漢到福州，又從福州一咬牙頭一次坐了飛機，從黃山上麵飛過，到了合肥。
嗬嗬……
那一切早已成為榮耀的記憶了，但除了雜誌社的麵包車，到現在為止宋庭連出租車都沒坐過，更別說高級轎子了。
所以，肖子鑫一走，一睡醒，兩口子就開始討論這次工作的事。
對於這個工作，魏玲是相當看重的，從接到從魯藝轉到宋庭家裏的那兩封信，妻子魏玲就格外激動，她深知一個縣委秘書這個位置對於自己的丈夫宋庭來說意味著什麽。
這麽多年，丈夫為了文學創作，工作都不管不顧了，她都跟他曆盡艱辛，現在終於闖出了自己的一條新路，人家懸圃縣委肖子鑫主任都主動找到他丈夫的頭上來了，怎麽能輕易放過這樣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呀？？？
許多人連想都不敢想，許多人恐怕想花錢買這個工作都買不到，因為它有市無價，自己的丈夫卻意外獲得了這樣一個機會。
之前，她還在為宋庭的工作問題暗暗著急，丈夫學習回來，原來的單位不想去，上哪呢？
包括宋庭自己，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天大的喜訊會從天而降！
說著話，宋庭忽然想起肖子鑫。由於匆忙，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忘記問肖子鑫的電話號碼了，也還沒有時間去看他回沒回來，吃飯之前，看到就肖主任和高書記兩個人陪他們，心裏還有點兒納悶，人家領導如此重視自己，自己還有神馬理由不來？
無論從高書記跟肖子鑫、宋庭的關係，還是工作這件事，一下午，夫妻二人便統一了意見。
也許是君子之交的緣故，也許是文人的清高，總之，肖子鑫和宋庭盡管是文學上的朋友，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對方的最新電話號碼。當時，肖子鑫有手機，宋庭沒有，電話號碼也是，肖子鑫無論家裏還是辦公室都有電話，而在京城學習的宋庭卻沒有這麽方便。
所以，肖子鑫才前後給他寫了兩封信，兩個人的關係雖好，雖然僅僅是一次文學筆會上的一麵之交，然而宋庭來到懸圃縣最初的那點時間卻還沒有機會好好談談。
肖主任他們一走，回到房間宋庭說想去街上看看，後來妻子說睡一覺，洗洗再去吧……
現在，一晃之間便黑天了，肖子鑫他們也從市裏團拜回來了，宋庭看見肖子鑫，非常高興，他妻子更是如此，宋庭說：“哎呀！你什麽時候來的呀？肖主任……”
“剛回來，嗬嗬，你們休息得好嗎？”
“好好好，嗬嗬，非常好，謝謝了……”
老友相見，激動異常，回頭宋庭又給妻子魏玲示意趕緊給肖子鑫沏茶，想想，兩個人大概也有兩年多沒見麵了。
此次一見，訴說衷腸之後，不由感慨萬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