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六章、再搶一票(下)

“咱幹吧?”

“咱幹!”

“哥,別生氣了,咱幹還不成嗎?”

認識到這一步,隻好加倍輸出熱情。哥不說話,也不吭聲,隻盯著一個地方抽煙。高強自有他的想法,每次搶劫他都作為“機動”,坐在車裏看著小弟兄去幹。心裏話:成,咋不成?不成拉你們出來幹什麽?半晌,火光一閃,新續上沒抽幾口的大半截煙屁股,被他手指彈出去老遠,一道火星子亂冒落地水泥地上,那勁道,沒點真功夫,還真不行呢。

“我不生氣。”

餓的天!哥終於在黑夜裏開口說話了。

“我不生氣!生啥氣?沒油,我卡裏有錢,花錢買也行——反正都是大家的錢,錢不咬手,多了我高興,你們不也樂得直蹦高嗎?”

“哥,咱幹,啥也不說了,成不?”

“成,”哥點頭,算是這一頁翻過去了。畢竟在部隊上幹過幾年,回來又在社會是呆了一年,哥腦袋瓜子夠用,說話也就顯得有板有眼,一句一個釘,還有點兒領導的技巧,喜歡轉折:“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錢是大家搶,花是大家花,幹不幹都無所謂。這要是在部隊,你們這種臨陣脫逃的表現,一到關鍵時刻就腿軟,該衝的時候衝不上去,一下子就把你以前在首長腦袋裏的印象弄壞了,還想入黨?提幹?升官?哼!”

高強戛然而止。看著天地間的夜色。

話說得真真切切,又說:“幹大事要實在,不能投機取巧,才能有所作為。我的教訓就是你們的教訓,混了二年,啥也沒混到手,這不又混回來了?可人家呢,一起出去的,黨票、立功、通報嘉獎啥都有了,有的現在班長、排長,最次也轉了個義務兵,拿工資了。”

嗬嗬,說到這些,都是傷心處,他重新叼上根煙,現身說法,身邊小弟替他點上火,知道哥又難受了,弟們不給他爭氣,他在回想自己的過往,總結人生經驗哩。每到這時候,他們似乎就格外理解哥,同情哥,想想,可不是麽?吃同樣的苦,遭同樣的罪,同樣地訓練,人家咋就爬上去了,你出溜下來了呢?還不是在領導眼裏表現不好嘛!

有人就默默從後麵包裏拿出套子,一人一個。

“戴上這個吧?”

哥就點頭。

大家就默不作聲地戴上,腦袋就黑了。

隻有哥沒戴高帽子,雙目在腦門底下陰影裏重疊著,炯炯有神。

又有人就把長刀、軍刺、鋼珠槍亮出來,人手一把掐著,眼睛聚攏到哥的後腦勺上。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啟動或者說到來。高強對犯罪活動把握機遇有一種本能的判斷能力,同時又常常是矛盾的。理智驅使他做出各種利與弊的推測,但敏感卻站出來堅決推翻它。

停在國道邊半天的車不一會兒就重新啟動了,慢慢向前滑行。

看上去,像一隻黑夜蠕動的巨型蜥蜴。

當時,高強、李濤、聶大洋、李海他們雖然早已離開了懸圃縣,心裏也知道他們離家鄉和被抓住的危險越來越遠,就連幾天前突然聽到他們的老大金老八被抓消息時的茫然不知所措和接下來急急忙忙逃跑的驚心動魄也差不多忘記了,不過他們並不知道老家懸圃縣公安局長肖子鑫已經下令對他們實施追捕,還以為沒事了呢,哈哈!

這天晚上,這家加油站裏麵隻有兩個男人值班,都下半夜了,清冷靜寂的燈光照著,顯得幾分安寧,幾分祥和,另有幾分渴望甚至於羞澀。平常活就不多,這會兒更是有一陣子沒車拐進來加油了。

燈光透過大玻璃窗戶射進去,沒有任何凶兆的跡象。

一般地說,加油站這種資金流動較快也較大的單位,進帳一日一清,白天的油款是決不會隔夜放在這裏的,因此,許多年來,危險並未降臨頭頂,更沒有在身邊其他站上發生過。偶爾有一宗半宗同行被搶,也是大意所致,讓人給盯住了。

不管怎麽說吧,反正小心謹慎是這行的特點。

看看沒什麽人再來了,兩個值班員就開始清點夜間的現金收入。

一五一十,弄了兩遍,小票和油存量平衡準確了,錢又重新放回裝錢的那個鐵皮箱子,哢嗒一聲,二人四目,落了鎖。後來坐在那裏就有些不支,倦意上來了,逐漸恍惚起來,一種飄忽的感覺很快便煙霧一樣彌漫了大腦……

高強他們的車進站的時候,門已經從裏麵上鎖。

哥的目光先是四處轉了一圈,觀察了一下地形和出口,返回身來再往門口玻璃朝裏邊望望,心裏就有數了。三個同夥在他屁股後麵,準備四處分兵把口,料水的一定不可或缺——這一點很要緊,不要情況突變,連條退路也沒有。這大概也跟高強學到的軍事知識有關。打擊敵人的前提,首先要保護好自己,不然的話,你先讓人打擊了,還有什麽機會?

他終於回過頭,與身後的三雙眼睛相遇。

高強臉色詭譎,凶神惡煞,刹那間仿佛就變了個人似的,同錄像片裏那些劫機分子差不多,隻是不嚼口香糖或者檳榔,不似人家玩得那樣瀟灑——即便殺人或者死到臨頭,也是一派詼諧而從容的紳士風度。

不過,若從另一個標準,單就老道、鎮定自若方麵考察的話,高強不久前從事這行開始剛剛摸索出來的也算是不差什麽,別具一格,富有中國劫匪的“特色”。

“動手吧。”

聲音不大,平靜如常。

“梆梆梆!”

“師傅,加油——”

很客氣,很正常。無論如何,從敲門的力度和喊話的語氣上,裏麵的人是做夢也想不到門外來了強盜的。其實,那時候他們已經合衣躺到了裏麵的**,然而,職業習慣,他們很難睡得紮實,因此第一聲門響,他們就先後起來了,趕緊到外間看看生意,準備迎接客人光臨。

客人進來了。應該說,客人是不應該進來的。

但是門一開,本來打算接常規出去給車子加油的人猛地被客人堵回了屋裏。人數並不多,二對二,另外一個稍遠,還有一個看樣子在車上把風。要單講體力或者說膽量,客人可能還不及他們,別看他們4個人,可是一打眼就看出年齡都不大,盡管臉套著呢,可是那身胚子,聲音——是的,尤其是聲音,都明確告訴他們這幾個小子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為首者手裏那管黑洞洞的槍口,是那種隨時可以噴出要命火苗子的家夥。

餓的天!熱兵器呀——這就有點兒可怕了。

“別動,乖乖的,給老子聽話了。明白嗎,你馬??”

“動打碎你的腦袋瓜子!”

話聽得一清二楚,卻硬是不知道什麽意思,喜氣洋洋的春節過去這才幾天,他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會出現眼前這麽叫人驚懼的一幕,嘴裏不住地問:“你們幹什麽?你們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

“閉嘴!”這是一種極快的連鎖反應,一問一答,環環相扣,於是夜班職工——兩個彪形大漢瞬間腦海成了死海,頭上就滲出了冷汗。他們可沒有膽量當英雄,被砍幾刀也許還有還手反擊拚命一搏的機會,要是砰地一響,就啥也沒有了。腦袋瓜子開花,還有啥?因此也就沒有勇氣耍花招。

“錢在哪?”

不急不躁的聲音,分貝也決不刺耳,但極具穿透力,聽來讓人絕望。

“給老子把錢拿出來,把錢拿出來。你馬,聽見沒!!”

“快點!”

“老頭,快把錢箱子交出來——”

後麵跟著的這一聲,就有點兒色厲內茬,聽出點乳臭未幹的味道了。

飛快中,他們判斷出人雖小,但手裏那是真家夥,兩個“老頭”的心髒被恐懼和求生兩把錘子輪番擂得咚咚響。他們隻是兩個老百姓,拉家帶口,可能不久前還是下崗工人,好不容易在國道邊謀到這麽一份工資不容易,他們可不想讓這幾個小子打碎了飯碗——他們有家庭,有老婆孩子,有妻兒老小要靠他們養活,因此聲音開始顫抖,變腔變調,心髒上的壓力表直線上升,好比鍋爐似的……

這工夫不緩解一下,弄不好就要從內部爆炸。他們可不想被人打死,幹嘛要活活被人打死呢?

“小兄弟,有話好說,幾位小兄弟啊……今晚沒收多點錢,沒車……”

“少廢話啊!我告訴你老頭,不想死就痛快把錢箱子交出來!”

箱子就交出來了。

就是那個剛剛過手的鐵皮箱子。剛才還為今晚收入不多而不爽,這會兒簡直更是嚇死了……

他們臉色蒼白,一道一道按照命令去做,手腳冰涼。

錢箱子打開的時候,一手掏出一把錢來,強盜們毫不羞澀當著他們麵點了點,嗬嗬不錯,運氣不算很差:6000多元。咣咣地,全是一水一彈脆響嘎巴新的老頭票兒。

這些錢,不要說李濤、聶大洋和李海,就是高強本人也從來沒有見到過,在懸圃縣時,他開始帶領身邊的這幾個小兄弟混,都是各自為政,從家裏要錢一起出去玩,窮開心,後來雖然也陸續做了不少壞事,弄了一些錢,但是都數額不大。有錢了就窮開心,窮樂嗬,竄市場,泡網吧……

後來跟了金老八之後,在仿古一條街那些夜總會、洗浴城之間偶爾也勒索一些人,弄點小錢花花。當然了,金老八也每月給他們每人“開資”500~1000元不等,但是那些錢完全不能跟今晚搶劫的這些銀子相比哈!!真tm好極了,高強上前立馬將錢收了,放進隨身攜帶的一個黑包裏,讓李濤、聶大洋、李海趕緊找繩子把人綁了,立馬撤離,此地不可久留……

到高強、李濤、聶大洋、李海4人重新上路的時候,時間也許隻在此盤桓了半小時左右。高強把車開得飛快,從另一邊出口滑出,歸入110國道,立刻好像屁股底下著了火,全然不顧交通規則什麽了,反正半夜三更,警察睡覺了,跑就是。

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河北地界,在兩省三市之間的廣大地域順風順水地開跑了,哈哈,真tmd爽哈,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跑累了,心情舒暢時候不行就順手牽羊再搶他馬一票!

牛逼!!

懸圃到沈陽,全程五六百公裏。過了沈陽,後麵的那些路更是遙遠又寬闊,同車的強盜因為又做了一把順手牽羊生意而興高采烈,盡管有種種擔驚受怕,搶劫的誘惑仍然很強。從此以後,他們差不多已經把沿途路過的地方都當成了發財的好地方,見到加油站就想搶。這樣的現實也許應了一句俗話:賊膽包天——無知者無畏,心多大,快樂就有多大。

高強的高興則表現在總結經驗教訓上。他知道,這很要緊。不論幹什麽事,都需要沉著、果斷,完事立即開會整頓,調整思路,以利再戰。否則就容易陷入忘乎所以的怪圈。就好比做好事一樣,一輩子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而不做“壞”事,而最難的則是做一輩子壞事沒人知道你是“壞人”。

水平高低就在於人們的印象和評價。在老家懸圃縣混時,包括加入金老八團夥之後,如果你在群眾眼中永遠是個“好人”,正經人,什麽案子也懷疑不到你的頭上,那麽你的危險係數就降到了零。

由此,他拿出了一小時前那件事切入教育。

“來,仨兒,你開。”

嘎一聲,他把車靠近到路邊,慢慢停穩。

哥要歇一會兒的意思,被指名開車的自然高興。

繼續啟程。

但是,哥讓他穩當點,他不放心這些愣頭青子。笨手笨腳、毛手毛腳地瞎機巴開,光顧得牛逼高興爽了,一旦開溝裏去,就不好玩兒了……

抽了幾口煙,高強開口道:

“不是我說你們,仨兒,還有生子和大軍。”幾個小兄弟一時半刻還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哥這話從何說起,意指何事。但他們很快就聽出鹽打哪鹹,醋打哪酸了——

“我早就跟你們說過,反複強調,兩個月前我就講了大膽與謹慎的關係問題,對不對?你們聽了麽?是,聽了,當時你們一個勁點頭稱是,說我講的有道理。可過後就忘,全當成了驢放屁,耳旁風。沒開始幹這行時,一到一起你們就讓我談論怎麽搶錢,怎麽逃跑的辦法……這我就成了‘教唆’的罪魁禍首。

一兩個哥們,好處是人少勢力不大目標也小,但不能進行規模經營,不能使用車輛。這種小農經濟的思想仍然束縛了生產力的發展,不會幹得太大太久,應當逐步擴大。

有的生意可以統一活動,有的生意可以化整為零。其實,我是當兵出身,犯罪並不是我的強項,但道理是相通的吧?總之,話又說回來,不管哪種方法吧,腦袋瓜子決定一切。這腦袋瓜子指什麽,仨兒?”

仨兒邊開車邊搖頭。

“生子,你知道不?”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大軍不等問他主動回答。

“就是中樞神經嘛!”哥氣道:“要不我說你們這些人就是2呢,還真是tmd2,大腦是啥?管啥用?管策劃、也管胳膊腿和膽量勇氣嘛!就說你們剛才吧,還沒動手腿就軟了,還幹個屁事?事實證明,哥的決定是萬無一失的,三下五除二,搶了,錢到手了,半小時不到,6000塊現大洋,怎麽樣?”

“這就是大腦裏麵早就決定好了的事,它事先就告訴我,屁事沒有,隻管幹,成功率百分之百。”

高強進一步總結回顧道:

“難道我不知道懸圃警察厲害?懸圃的主意一般情況下少打?知道。但我更知道,這種流動——嗬嗬,警察也許把這個叫流竄——一個意思,兩種表述,總之就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打一槍就跑的意思吧。110、102、101、107國道咱跑了個遍,為啥呀,想想。一會兒再上京沈高速公路。他再厲害,讓他查吧,五更半夜,搶了,跑了,五迷三道,他上哪查去?”

“咱們又不是本地人,或者往懸圃城裏跑,那樣的話,可就有點兒懸,警察就不怕你自投羅網,隻要把各個收費站的錄像帶抱回去,定時定點,查找什麽樣的車就行了。可咱們是繞著圈子往北京方麵跑,最近的收費站也早就過去幾小時了,他上哪查咱去?”

“哈哈……”

“餓!餓地哥呀!”

腦袋旁邊有人叫。看樣子,這還僅僅是高強的總結前奏,正文好像還沒進入呢,就已經讓其他3人佩服得五馬六花了,有錢高興,聽哥這種教育,更比念了九年的書都管用,實打實,從理論到實踐,再從實踐回到理論,沒一句廢話,醍醐灌頂一般!

哥常常這樣哼哼教導他們。有時候痛心疾首,有時候又顯得語重心長,仿佛爺爺疼愛孫子一樣恨鐵不成鋼,又對他們抱有無限期懸和希望……

“還有一條,這裏再著重強調一下,”高強的口氣大概都是從當兵時隊列前或會議上首長講話也許還有電視那些當官的講話間接受益而來,一套一套的,但是所以,一二三四,有板有眼,尤其是喜歡轉折,最最要緊的是,他說道:“不能殺人,不能出人命,要注意安全,不能讓警察抓住。”

“抓住就毀了,殺人出了人命,就更完蛋了。判幾年刑?三年五年行不行?我說行,嗬嗬,因為你們年齡小。十年八年怎麽樣?我看也行,因為搶劫是重罪。緩刑呢?教育教育放了,行不行?我當然沒意見,可是法院不同意,它不會跟我商量,法律在那兒擺著啊,第幾章第幾條第幾款,誰誰誰,犯下了什麽罪——”

說些這些,高強的瘦臉笑笑,談興似乎更加濃烈起來,他要拿同夥開心了,車往前躥著,他突然以法官的語氣高聲宣布道:“被告人李濤、李海二人捕前係河北懸圃市xx鄉農民,二犯一貫品質惡劣,道德敗壞,遊手好閑,不務正業。1996年初以來,加入金老八黑社會團夥……夥同高強、聶大洋二人結成特大搶劫犯罪團夥,流竄作案,先後共搶得現金、財物合計人民幣近百萬元……”

“尤其嚴重的是,最後一次搶劫時因遭到反抗,李犯竟殘忍地殺死一人,重傷一人,後死亡,實屬罪大惡極,不殺不以平民憤!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

刑期沒判完,他自己先樂翻了。

我考!

這是他經曆過的真實場麵,那時他是作為押解犯人的武警戰士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手裏的犯人壓著頭,氣氛嚴峻,沒有這麽愉快。李濤首先跟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味道正濃,但想想,不笑了。

不知為啥。

其他同夥也笑。笑夠,李濤似乎回過味來,指出問題:

“哥,現在法官不是這麽說的吧?”

“咋說?”

“好像是……”

“以前**的時候老爸他們那輩人願意這麽說吧??現在……。”

還是笑。但高強再也沒有了搶劫的**和指令。

那種真刀真槍斃人的陣勢他是見過的,很嚇人,他由此想到,如果真的那樣,不管他自己殺沒殺人,都不可能輕判了,也就沒有明天了。原因很簡單,隊伍是他拉起來的,他是“主犯”。所以他要一再囑咐,不斷強調,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殺人。抬眼看著前方,山海關早已衝過去多時,唐山地界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

唐山人,他是知道的。而且現在變化莫測,不得其門而入。

一年前退伍分別時,新老戰友們摟抱在一起哭得傷心之極,車啊你慢慢地開,戰友啊你別走!……那份戰友情,是真的讓人沒齒難忘,情重義重,當時走的也是這條路,現在對於他來說是舊地重遊,卻另有一種滋味在心頭。

恍若昨日。

所以前麵的城市越近,高強、李濤、聶大洋、李海幾個人真是心情舒暢和雞凍啊……所以他不想搶了,至少從這裏往後的幾天幾夜,他決定暫時停停手。在東北服役時,星期禮拜跟戰友上街,幾乎每次都能意外遇到東北人打架的情景。東北人不要命,那情景是過目不忘的。但是這些人在唐山河北包括其他省份都沒有什麽好名聲……

有時候本是先下手打人的人,打來打去竟讓人砍倒或打得鼻青臉腫、滿地找牙。腦袋瓜子開花,一擊斃命的也很多。你狠,我更狠,都是些說打就拽的手兒,拿命不當回事,打架不打怵,而且好像個個不怕死……

嗬嗬,此次為逃避懸圃縣公安局的抓捕,高強、李濤、聶大洋、李海他們一路向北,不知不覺中已經跑到了這裏,也算是舊地重遊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兵法匪事,自古一理。他之所以不再考慮搶劫,恐懼是一方麵。還有更關鍵的原因是:他告訴弟兄們,原有的錢加上懸圃到手的錢,差不多夠他們瀟灑十天半月的了,最好收收手,從現在開始把心思集中到正事上來。此行,他們的目的主要是去m市看他的戰友,他可不希望沒到地方出現意外,會見戰友才是要緊的。

其他3人當然樂意,哥咋說就咋辦。

不久就失了銳氣似的,感到飛馳在美麗森林和田野上的“搶劫專車”上,裝滿了希望與憂慮,智慧與狡詐,也裝滿了哥形形色色關於唐山那疙瘩的淘金神話和血腥故事。

進入河北省後車變得越來越快,象箭頭一樣在漆黑廣袤、人煙稀少的遼北大地嗖嗖飛奔,窗外月色下的景物沒有一絲光亮,此後一天車的速度一直如風馳電掣一般,一望無際的森林、河流、白樺林和沼澤地好像沒有一點一滴的變化在窗外掠過。

其實不然,變化很大。

隻是,高強的心思已經不在那上麵了。

他在想些什麽?沒人知道。他也要小睡一會兒了,椅背放低一些,身子也跟著倒下去,讓自己盡量舒服些,臨睡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囑咐說:“一會兒到了地方,都給我嘴嚴點,明白啥意思不??咱們的事千萬別讓我戰友知道了。”

是的,無論如何,當過兵的高強知道,這是一件羞恥的事,參加黑社會、逃跑亡命、搶劫……他明白。原先的那些戰友,他們想不到一年前的戰友高強,如今會搖身一變成了罪大惡極的搶匪首領,而且還有懸圃縣那個大山溝裏的黑社會背景。

如果知道了,他們會是什麽反應?不敢想下去。弟兄幾個點頭,說知道了。

反正,他們記住了,不能殺人。

嗬嗬,這之後除了中途換班開車外,餘下人睡了一路,也難怪,自從懸圃縣那天晚上倉惶逃出來之後實在是累壞了,瞎了好風景……

怎麽會沒有變化呢?

遠遠地……

長m聳立在那裏!

它那雄偉、嚴峻的麵容和目光可能正透過雲霧遠遠地審視著這幾張越來越清晰的疲憊麵孔。嗬嗬,就象遠遠地站著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麵色凜然,而神情蒼涼,既不知道這幾個小子跑這裏幹嘛來了,也不知道他們背後還有懸圃縣的警察奉局長肖子鑫之命正在追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