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9點過,女記者王喜鵲喜出望外地來到了懸圃縣公安局,對肖子鑫和幾位副局長、刑警大隊長楊統進行集體采訪。《》 .

主題:阮濤事件。

上麵“紋絲不動”,下麵卻不是完全走過場;比如反**,陽光法案久久不能出台,那麽肖子鑫就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盤上,先將阮濤這個公安局內部最大的涉黑涉惡和貪汙受賄的人處理掉。事實上,這也是官場上他運用自如的一種仕途手段而已了,不說別的,就全縣執法機關涉及到的大大小小的工程,有多少是在陽光下發包下去的?

問題在於,肖子鑫管不了的,就不管,他這個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也不是想管什麽就能管什麽的,一切,還得以縣委縣政府的“大局”為重。

否則,嗬嗬,他肖子鑫還想當官或者再往上升遷下一步麽??

或許,說不定下一個挨整的就是他肖子鑫了,所以他肖子鑫心裏透明白呢,他才不那麽傻逼呢!

在懸圃縣這個特色的山區自然資源豐富的農業優勢縣,你說發展多種經濟,怎麽就不反國企的壟斷?10年啊,不是短暫的一瞬;10年不幹一件事,真讓人心如死灰!你的拳頭硬,我們打不過你,你自己又不明事,難道真要把全縣老不信們和五千年文明拖入曆史的垃圾堆?!

老百姓太渴望融入全國改革開放和世界文明的洪流中去了。肖子鑫心裏明白,但他不想沉沒在一潭死水之中。

所以,肖子鑫直接打掉阮濤跟金老八等人稍稍攪起了些許“漣漪”,就令全縣人興奮了,就令全縣甚至於全市震動!

在證據確鑿、已經可以確定阮濤犯罪事實之後,肖子鑫當天晚上就主持召開了公安局黨委會,決定報縣委、縣政府撤銷其黨委副書記、副局長職務,阮濤的所作所為,並不符合現代民主社會的理念,也不可能解決根本問題,但是他“動”了。他能“動”,管他“動”得好還是“動”得不好,就像悶熱天忽然吹來一陣風,哪怕這陣風是龍卷風,全縣人民都樂意去迎接!

哈哈……

可是,阮濤長期以來的所作所為不符合某某的執政理念:要你不折騰你就老老實實,我們的船管它快與慢,不翻才是目標。你那兒使勁兒搖櫓,翻了怎麽辦?而且你還違反黨的紀律,違反國家明令禁止的法律,跟金老八、徐小權、馬雙遼、馬雙通兄弟他們這些黑社會直接打成一片,收取巨額保護費,充當他們的保護傘……

所以,從政治的高度講,肖子鑫是要保證大船平平穩穩,必須要把橫使勁兒的人撤換下來。

光撤換焉還不夠,遠遠不夠,必須清算,包括他直接暗中策劃、參與和指揮的徐小權脫逃案,這也是引發他最後倒黴的一個重要節點!

“歡迎,歡迎……”

“請坐吧,今天市報大記者來了,我們大家就在這裏隨便談談,”公安局小會議室裏,肖子鑫熱情洋溢地把女記者王喜鵲逐一給大家做了介紹。

現在的情況是,全縣的幹部群眾——就老百姓吧,可高興了,自發地敲鑼打鼓,燃放鞭炮,仿古一條街,金老八、徐小權、阮濤這些人這些年來實在太tm讓人傷心了——

肖子鑫當局長前,他們恨這些人恨得牙根直癢癢,一個小小的縣城,被他們警察當官的和黑社會弄得成什麽樣子了啊?可沒人動得了他們,肖子鑫上任後,雖然打擊黑社會和高毛、蘇大頭和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蘇軍這些人也讓老不信們才看到大船晃動幾下,有了快劃的跡象,可是過了一段似乎一下又不動了。

嗬嗬,於是,肖子鑫就安慰大家:“都別急,公安局不是不動,我們是“穩中求動(進)”。

現在,是肖子鑫希望通過報刊雜誌向整個社會傳達這個信息的時候了,老不信們的印象:“穩中求進”一詞最早就出現在撤銷阮職務後的當晚縣電視節目主持人的嘴裏。

“攻堅克難”,老百姓的理解,第一層意思是鼓勵公安局內部的同誌們大家“啃骨頭”,第二層意思是“找客觀”。

是啊,容易的都抓了,比如金老八、徐小權、關小宗和高毛、蘇大頭、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蘇軍和馬雙遼、馬雙通兄弟這些人,(其實不然,打掉他們這些當地的土匪惡霸和官場上的大小代理人,肖子鑫也費了不少心血與力量),剩下的都是難啃的,大家使勁兒呀,不使勁兒拿不下來呀;既然是“難啃的”,比如說阮濤,“我有可能啃不了,我沒成績大家也別埋怨!”

這正是肖子鑫格外聰明才智的另一麵了,事實上他這樣說,就是發動群眾,多多舉報線索,最終還是要一舉鎖定副局長阮濤,打掉,是必然的,也是必須的!

嘴上偶爾示弱,打打“悲情牌”,既是社會大環境的複雜性如此,不是他肖子鑫想怎樣就怎樣的,阮濤畢竟在懸圃縣公安局經營太久,關係縱橫捭闔,又有市縣一些主要領導保他。

也是肖子鑫的個性與官場職位的決定性所在!

其實自從決定“動”這個阮濤那天起,肖子鑫心裏就從來沒有放鬆過,也堅信自己必將此人送上斷頭台……

這夥兒人的惰性與野心勃勃,怎不讓人灰心喪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哪兒是當官的做派!上世紀80年代,本來懸圃縣的政治經濟齊頭並進,怎奈一群老頭子作梗,致使中途遇到了險灘。那時候肖子鑫還在讀書,但他看在眼裏,至今還印象深刻……

好在鄧小平還在,在他主導下市場經濟終於全麵鋪開。但是政治停滯了。官場卻是越來越貪汙腐化!

又20年,懸圃縣的經濟雖然長足發展,但社會治安和黑社會反而雙雙滋長進逼,到了今天,連他的副手阮濤都不得不成了他們這些忘八蛋的代理人,眼看著懸圃縣經濟改革取得的那點兒成績被他們這些警匪聯盟的人慢慢銷蝕,作為現任的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肖子鑫怎麽能不拿這個阮濤開刀呢?

又怎不令全縣廣大有識之士憂心如焚、喟歎唏噓!

常言說不怕慢就怕站,不怕黑社會,就怕社會黑啊,農村出身的大學生幹部——公安局長肖子鑫,總不能以“穩定”為借口就停滯不前、繼續對於他們這些敗類睜隻眼閉隻眼當個太平官吧?!

……

整個上午,懸圃縣公安局小會議室裏氣氛熱烈,大家包括大局長一把手肖子鑫在內七嘴八舌,談了很多案子和細節,全部是有關阮濤、王守義、看守所長於大成、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這些人的,當然了,與之對應的就是金老八、徐小權、關小宗和馬雙遼、馬雙通兄弟他們那些人的犯罪活動與大量事實……

中午沒談完,肖子鑫讓辦公室副主任電話安排賓館,然後大家說說笑笑下樓,去吃飯。

下午,按照肖子鑫事先的安排,接著繼續……

結束時,肖子鑫臨行前在辦公室把阮濤的那本《工作筆記》鄭重其事地交給了女記者王喜鵲,希望她好好看看,希望對她的深度報道有幫助。

……

黃昏前,王喜鵲匆匆趕回報社,準備向席總匯報。自己的辦公桌上躺著兩封特快專遞,幾封私人信件。顧不得拆看,放下包,她匆匆忙忙去見席總。

席開珍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翻弄並揣度著桌上的一大堆稿件,卻找尋不出第二天的重頭稿,那凝重焦慮的神情就像一位等米下鍋的老婦人。

嗬嗬,9月28日對於市某領導一家來說顯然是個不吉利的日子,對《長角晚報》同樣是一個不祥的日子。

由於市某領導身份特殊,全家被滅門事件仿佛是場“超級地震”,除了立馬在全市範圍內引起巨大轟動效應,通過互聯網,一時之間國內百姓普遍希望盡快了解案件的真相和背景到底是什麽,網上論壇唯恐翻不了天,總是搶在各大媒體連日派出的采訪組和追蹤記者趕赴長角之前,不斷將通過各種途徑、手段得到的消息,不管真的、假的還是半真半假的全部在第一時間及時刊登出來,湧向社會……

一句話,便可在網上驟然刮起一場風暴!

盡管有些過於敏感的消息很快就會被刪除,但是僅僅幾天工夫,一向對長角新聞反應最快的席開珍和她的《長角晚報》卻在這場風暴中顯得束手無策,無論何種消息總要比網絡晚掉半拍,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就是發行量大幅下降。

她恨不得把麵前電腦砸得粉碎,但她最終還是控製住了自己,讓翻江倒海般的思緒慢慢平靜。氣也白氣,她明白,誰讓現在是信息時代,各種不同類型的信息幾乎是每天每時每刻都在以大爆炸的形式風傳著,自己隻是長角的一個“報王”呢。

她倒是原先估計和擔心的國內著名媒體,沒有帶來任何實質性威脅。

“梆梆、梆……”

“請進!”

女記者王喜鵲走了進來,笑逐顏開。

“怎麽樣?”清脆的敲門聲不斷敲擊著席開珍的神經,她從屏幕收回目光,取下眼鏡,輕輕揉著微閉的雙眼,然後重新放在鼻子上,回身眼睛盯著一臉輕鬆走進門來的王喜鵲和她手上的材料袋,那是懸圃縣公安局長肖子鑫給她的所有材料。

“有收獲吧?”

“席總,我是有重大收獲,不過,不一定是你現在最關心的哦!”

“啊?什麽意思嘛!是懸圃縣下麵公安局的那個事件?”席開珍女士詢問。

“是的,很有料啊,老總!我個人覺得很有新聞報道價值,而且他們也很支持!”王喜鵲放下手上的東西,坐下,她知道總編輯席開珍女士的熱點焦點還是市某領導的那個全家遭到滅門事件上,不一定對下麵懸圃縣公安局曝出的副局長阮濤事件會有多大興趣,所以故意這樣激她一下,試探性地看看老報人的反應。

“我不知道能不能……”她將采訪肖子鑫和意外得到阮濤《工作筆記》的事劈裏啪啦地抖了出來,她難以抑止內心的興奮。事實上,當她說到“工作筆記”時,她看見席總的眼裏也綻放出一絲光亮,像花朵一樣。

“哦?聽上去不錯的喲!你說說看?”

“這是一本縣公安局主管社會治安的副局長,其實在我看來也是一個內部的重大犯罪嫌疑人自己記錄在案的全部犯罪事實,包括許多方麵犯罪問題,還有上次我們一起在追蹤報道的徐小權脫逃案件背後的內幕。我匆匆忙忙看了一下,讓人感到震驚和難以置信,如果把它發表出去,無疑會引起轟動。”

“噢——”席開珍女士一聲驚歎,看來她的注意力已經差不多成功地被女記者王喜鵲從市某領導滅門案那件事的關注度上吸引到了此事上??

“可是,案子目前剛剛結案,這幾天可能就要正式移交檢察院,我也是剛剛在采訪結束後得到這個本子。”

“那又怎樣?不是正好我們可以借此早早報道出去嗎?”

“不,”王喜鵲搖頭,“這個本子記錄的內容過於具有爆炸性和衝擊波,肖子鑫局長擔心一旦如實捅出去,不僅對於他們縣公安局不利,也會引起市領導或者上麵的不滿,因此……”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嘛?”席開珍總編一時半會竟然不懂了,“這個副局長和那些犯罪嫌疑人承認自己有罪,為什麽就不可以全盤報道?”

“肖局長特意告訴我,這些東西隻能讓我好好看一下,但全盤報道時機尚不成熟,這些東西馬上還要交回去。我來跟您先說一下,怎樣利用這些材料我要好好想一下,看是否能從長計議,從社會環境與一個罪犯的心理角度深入進去好好想想,這樣也可以增加發行量……”

其實,這也是肖子鑫在給她這個筆記本之前就已經反複考慮過並嚀囑她的事情,從幹部權力的角度講,官員的權力如同一個深不可測的“陷阱”,權力越大,“陷阱”越深,領導幹部如果不謹小慎微,則很容易滑入其間。

肖子鑫既想通過報紙傳達自己的信息,又不能不認真考慮黨和人民給了幹部謀事的職位和權力,權力卻給了幹部**的機會,在失去強有力的監督下,缺乏自控力的幹部因而不可避免地要走上背離黨和人民的不歸路。

“有人憎恨金錢,說金錢害人,貪官們又何嚐不是被權力所害?”

“對權力缺乏約束,僅靠我們下麵縣裏這些小官、縣一級領導幹部自己的免疫力和抵抗力是不能保證幹部不誤入歧途的。”

“嗬嗬,我說的,你明白吧?”肖子鑫笑容滿麵地看著王喜鵲。

“我明白。”王喜鵲當時記得她點頭時,心裏真的感覺到一種什麽深刻的東西。

權力象沼澤,一旦邁進去,就很難輕易出來,而且越掙紮陷得越深。既然已經拔不出來,那就要小心翼翼地做好平衡,不至於馬上有滅頂之災。

在仕途上,權力對於一個官員太重要了,無論上麵還是下麵,職位永遠代替不了權力,權力的大小,對外就是能力的象征。“權”為權宜,權變,即衡量是非輕重因事製宜。權與“力”組合在一起,就是說,權力不論大小,都是用氣力拚爭來的。

在懸圃縣,像肖子鑫這樣的官員太少了,她認為。“權”來自於“力”,更來自於“術”。如果說用“力”爭“權”往往顯得吃力不討好的話,那麽用“術”謀“權”就要輕鬆得多。

現在,麵對自己的報社總編席開珍女士,她一時半會怎麽能讓她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和肖子鑫的個人意思呢?

“我個人覺得這件事不那麽簡單,要做大就要搞連續報道,將事實背後的東西挖到底,一直到將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做足做透。”王喜鵲的表述雖然明確,但並不具體。“但是……”

“但是什麽?有什麽不可以呢?”女老總追問道。

“哎呀媽呀!”王喜鵲說,“老總呀,看來你的海外墨水喝多了,還是不了解國內官場尤其是縣一級他們這些官場人士的內心世界哈……”

“哦,”席開珍疑惑地盯死她手上的資料袋子,“到底是本什麽樣子的日記,給我來看一下。你想怎麽樣?”

王喜鵲下意識地躲了下,避開了伸向她的那隻纖弱的手。

席開珍眼睛裏全是問號。

“不,席總,對不起……不能交給您看。”

“為什麽?”席開珍有些意外和慍怒,盯死下屬。

“我要對警方的信任負責。說白了吧,我至少要對肖子鑫局長負責。”

“你要對警方的信任負責?”席開珍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心火一下子冒了出來,“你還要對那個局長負責,可是……你首先是咱們報社的首席女記者呀,你為什麽就不首先對報社對我這個老總負責呢?”

在席開珍女士看來,這一點,讓她突然間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王喜鵲就是自己曾經十分欣賞和信任的人了!

本來,她這幾天幾夜的心中焦點是在市某領導被全家滅門這一熱點問題上,一切從實際出發,要求全社記者尤其是新聞、政法女記者王喜鵲要千言萬語搶到第一手資料,可是幾天幾夜下來,由於市公安局的全麵封鎖,致使報社一無所獲,這已經讓她十分上火焦急。

現在,冷丁聽到阮濤這個事件又有新的進展,本以為沒有第一關注的事件新聞,這個第二新聞也可以暫時替代一下子,為報社扭轉乾坤。

沒想到,怎麽王喜鵲居然抱了那些一大堆材料,也不肯答應她的要求了呢??

“幾天前,就在這間辦公室裏,我召開緊急會議,對這一突發事件問新聞部,你們說不知道。問特稿部、法製部、總編辦,他們回答我也是不知道。現在我問你,仍然是……噢,你知道了,今天去下麵懸圃縣公安局采訪意外獲得了這些多珍貴的材料,你卻不對老總和報社負責,反而要對警方——對那個什麽肖子鑫局長負責了?”

“你這是什麽道理嘛?啊!”席開珍總編不滿地詢問:“我倒要問問你,小王,這些東西我連看的權力都沒有,你拿到我麵前幹什麽?不等於今天你仍然什麽都不知道?”

“不是的啊,你聽我說嘛……”

“我不聽!不聽!堅決不聽!”

從那時開始,這兩個又是上下級又是好朋友的女人展開了她們的爭論,席開珍無法理解王喜鵲為什麽不讓她接觸那些材料,甚至於不告訴她《工作筆記》的具體內容,也不同意將這一重要收獲及時公布於世。

這是她無法容忍的,無論下屬如何解釋。高聲辯論是危險的,也是沒用的。但她們沒有人退讓,爭論得麵紅耳赤,都認為自己是對的。

“王喜鵲——”這時席開珍打斷首席記者的沉思,直呼王喜鵲的名字。

她的聲音裏流露出明顯的不滿,“幾天來,各家報紙紛紛揚揚地炒作市某領導全家遭到突然滅門這件事,我們也混在其中無法盡快找到有價值的東西突圍出來,我問自己:莫非是我們不重視?莫非是大家不努力?莫非是報社環境不利記者的采訪積極性?”

“他們對我說:老總,這些都不是讓我們慘敗的原因,我們這次慘敗的原因是有關方麵不足以保證我們采訪手段的優越性。現在你弄到了下麵懸圃縣公安局這麽有爆炸性的東西,卻不想盡快發出去。你讓我失望。”

王喜鵲望著席開珍責備的目光,一聲不吭。

“所以幾天前我就跟你談過,小王,王喜鵲同誌——”席開珍盡量控製住自己,“我對你的能力抱有極大希望,無論采取什麽手段,也不管是市裏某領導全家遭到滅門還是來自懸圃縣公安局內部一個副局長涉黑的事件,可以說,都是我心中的熱點,我們做新聞就是要快,不惜一切代價!”

“現在這麽重要的東西到了你手上,如果是其他報社的話,恐怕選擇的唯一上策也是一個‘發’字。材料是警方主動拿出來交給你的,又是大局長肖子鑫親自交到你手上的,為什麽不能立即發出去?難道你不懂這些東西對我們是多麽重要?”

“我懂的,”王喜鵲說,點了點頭。“我怎麽會不懂這些呢?可是……”

“沒有可是!”席開珍女士大怒!

“……身為首席記者,對不起……”王喜鵲咬了咬豐滿的嘴唇,“您說我吧,席總。”

“這樣的話隻能讓我難過,你對警方的承諾負責,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首先必須對報社負責?對關注我們的受眾和社會負責?對我負責?我真是越來越不明白,東西在手裏為什麽就不能發,等到別人搶先捅出去,這些東西對我們無異於一堆廢紙,報社的損失會有多大?”

她咄咄逼人地問,拍打了一下桌子,惟恐問得不嚴厲讓到手的機會在指縫間失落。

“席總您別生氣,我再盡最大努力跟警方勾通一下。跟……肖子鑫局長詢問一下,看看怎麽樣?”

“情況卻愈來愈糟。”

王喜鵲避開席開珍灼人的目光,默然地端起咖啡。

“這一次,”席開珍又點燃一支女士香煙,讓發脹的神經得到一點平靜,“在全麵報道某領導這個重大突發事件上,我們明顯落後了,沒有搶先就是落後。你瞧瞧網上都說了些什麽,一次殺了這麽多人,又是當地的權貴名人,那些官員成了一些人搶劫殺害的‘大肥羊’……”

“而他們這些重要領導一旦遭難,全家滅門,洗劫一空,如此慘無人道的殺戮到底是為什麽。如果我是公眾的話,恐怕唯一的希望也是要通過正式媒體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警方保密,社會上隻能出現流言蜚語,致使人人自危,真相混亂,政府和媒體必須就這些事件及時通報,提出具體解決辦法。”

“而我,身為報社總編,在這種情況下無所作為的話,你知道意味著什麽?”

“我懂,”王喜鵲放下空咖啡杯,“席總,我也著急。”

“沒有第一,那麽第二我們現在總算是有了,就是這個副局長阮濤事件,你為什麽也不支持我的思路和工作了呢?為什麽!”

“……”女記者王喜鵲無語了。

“錯了,”席開珍長長地吐了口悶氣,“實際上你不懂。”

稍後,她閃著疲乏的目光,痛聲地說,“這一次我們事實上不是在同中央等大媒體作戰,而是在跟網絡競爭。現在他們還沒有關注到下麵懸圃縣公安局的事件,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但局勢已經嚴重到最危險的程度——”

“各大網站鬧得沸沸揚揚,網友四處奔波,不斷捅出我們搞不到的新聞吸引全國網民的眼球,警方與媒體存在嚴重的分歧,將不可避免地爆發一場新的爭鬥。偏偏這個時候你弄到他們沒有搞到的東西卻不願發出去,隻會對我們不利,你明不明白,我的小祖宗??”

“……”王喜鵲再次無語,突然,她的漂亮的大眼睛一雙淚花在閃動。

總編輯席開珍女士卻是不管不顧,仍然大發雷霆:“你呀,你啊……使已經存在的問題更加複雜化。如果我們不盡快搶發這一獨家新聞,大篇幅披露我們所掌握的獨家新聞底料,向讀者及社會作出一個有力交待,搶回我們已經失去的一些鐵杆讀者和聲譽的話,”

席開珍突然提高了聲音,冷冷地透著幾絲憂慮,“唉……這次弄不好是要翻船的,到時候……”

“放心吧,席總,”王喜鵲霍地站了起來,從牙縫中蹦出一句話,“我是王喜鵲,我決不會讓它翻船。”

“你讓我想想……”席總邊說邊走出她的辦公室,將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總編室。

每當她需要冷靜時,她都會以這句話提前結束或暫停一下,但這並不表示她認可或放棄,沒有時效性的深度報道,在席總的腦海裏,可以慢慢沉澱個兩三天,然後,她會條分縷析地告訴你一套作戰方案。既然搶發獨家新聞沒有可能,她也要從其他角度引人驚歎和注目,她可能開始考慮王喜鵲的想法。

一般經她討論、策劃、定奪的選題,往往百發百中,無論王喜鵲手中那本《工作筆記》內容怎樣,到底何時何地警方才會全麵放手,她都相信定會在同行及社會中掀起或大或小的衝擊波,她現在所要斟酌思考的,可能已經開始下意識地決定退後一步,僅僅是在得與失之間找到不得不讓人佩服她的慧心和謀略之計。

總編輯席開珍女士又何嚐不懂,在現實社會中,你隻要是人,就時刻處在權力的製約中;天下沒有頂天立地的權力,沒有漫無邊際的權力;而權力卻是無所不在的。

所以,她去了一趟衛生間冷靜下來之後,覺得女記者王喜鵲和自己都沒有任何理由和能力去擺脫權力的製約,更沒有任何理由去蔑視權力的存在。

但權力又是一個非常有彈性的東西,你自身的權力大一分,製約你的外在權力就少一分;如果除了自然人的基本權力外,任何權力都沒有,那就處處受他人權力的製約,那就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老百姓了。

事關一個縣的公安局副局長,通常人們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的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充分利用各種途徑去獲得權力,壯大自己作為一個社會角色的綜合力量。

隻要你是一個生活在現實中的人,你對權力和權貴的藐視和不屑都是暫時的,或者一時的;而永遠伴隨你的,便是你終身對權力的道路頂禮膜拜。權力就象子彈一樣穿透著你的靈魂;你不得不承認它的存在,也不得不承認它的強大威力。

也就是說,在一個理性的社會裏,公權是公權,私恩是私恩,兩者不能混淆在一起。

可是席開珍從衛生間回來,下屬已經離開。

席開珍愣在那裏。

而此時此刻,在女記者王喜鵲的辦公室裏,她正在給懸圃縣公安局的大局長一把手肖子鑫打電話,然而,電話通了,卻是忙音,一時半會接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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