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的正午,空氣竟如凍結.大天白日,氣氛卻一派陰森。各級在一線指揮的領導們就此向參戰官兵、群眾告誡和提醒,石二哥,這是枚殺傷力很大的定時炸彈,必須盡快想辦法拆除!

而夜色重新統治鄉村時,一座座黑森森的大山站在大營鄉周圍默默注視著這場幾十年來令人膽寒的清濁之戰。而主角,卻是一直躲在雲霧裏不露崢嶸,漠然或者說冷酷地任腳下呻吟一片,決不動容。

隻在夜幕降臨之際,斑斕的餘暉將那濃霧壓得更濃時,他才從迷霧後麵偶爾微微露出一張朦朧的麵孔,乜視片刻,知道眼前已是走投無路,天意如此,便又在夜色中悄然隱去。

這是一個依然不語的存在,一個永遠被仇恨籠鎖的靈魂。

無怪乎古人有言:天時地利人和。

三者缺一,難也!

有年少氣盛者說,你石二哥也是一條漢子,你摸黑下手算什麽英雄?殺了就跑又算哪門子好漢!要是叫我遇上,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也有的說,一刀宰了他都不解恨,一槍崩了他更是便宜了這小子!

老成持重者畢竟見多識廣,過的橋比走的路多,說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怎麽早就沒看出小石子能幹出這事來?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就是了,了就是好啊。殺人償命,自己不活了,也不為家裏人想想?啥事這麽想不開呀!還有人說,殺了人就縮頭,學得烏龜法,看他能堅持到哪天!

又有大批人馬開始往重點區域調遣。

這是肖子鑫上任市委秘書長之後最難熬的幾天幾夜,夜幕又一次徐徐降臨。喧鬧一天的大營、八寶、石源鋪、巴豆漸漸歸於寂靜,膠汁般的黑暗暫時凝固了世界。指揮部裏,掛上了軍用地圖,肖子鑫和市委、市政fu領導和兩個縣的主要領導的手指在高地、坐標中逐一劃過,一清二楚。從未熱鬧過的山村,因悲痛煊赫起來。

這是一個寒冷的初秋之夜,濃重的霧靄炊煙好像一張大網,很快籠罩了山嶺底下的村子、河流和公路。徹骨的寒氣從山溝的每一條石縫裏滲出來,好像刀子一樣剜進人們的皮肉裏,即使裹著厚厚的軍用大衣也難以抵禦風寒。

無線電台和報話機頻頻呼叫,異常繁忙,將各自為戰的各方隊伍聯絡成一個整體。一想到那些受害者家屬整日以淚洗麵,痛苦萬分的處境,想到自己肩上擔負的神聖職責與重托,無論是省公安廳領導、市委書記和縣委書記、縣長、公安局長還是所有一線搜捕的參戰刑警們,心情既矛盾又沉重!

一種壓力來自輿論、全國上下的關注;一種壓力來自事發地群眾的不安和恐懼;還有一種壓力來自各界的慰問和支援。

後兩種壓力尤其令人感到肩頭責任的重大。

這一切,使所有參與人員從上到下不敢有絲毫懈怠,隻有盡責盡力,才能對得起作為警察的職責。

風暴中心在一種神秘力量的支配中,等待著。

晨光熹微,鬥牛蒼淡。

現在,形勢比較明朗,整個韁繩地區大山腹地以及比鄰各縣、城市,百裏之內,哨卡林立,通往懸圃縣的一切道路,皆有重兵把守,棄車而逃的亡命之徒被壓縮在隻有數十公裏的狹長地帶上。石二哥很難再逃出這張恢恢巨網的懲罰了。

一件事情,許多頭緒。

大山連綿起伏,鬱鬱蔥蔥,大片即將成熟的大豆、苞米、水稻農作物更是如此。這麽大的動靜怎麽可能讓人一點也找不到其蹤影?別的人幹出這樣的事也許會因為感到末日來臨而自絕。可是石二哥這種“報複性極強”的人不會,警方在部署各路大軍偵查、追捕的同時,重點區域都布置了警力,防止其再次行凶,一旦他真的露麵,比如在哪個村屯、苞米地出現,立刻就會被全副武裝的警察們抓獲。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一個狼狽不堪的身影順山勢蛇行而上,爬爬停停,警覺而寒冷。這在空曠的山野裏顯得格外有些孤零零。

那懸掛在鼻子尖上的毛毛汗,便仿佛也形單影隻。

這裏無路之路甚多,平均每一條大地縫隙就足夠人拐出許多複雜路線,石二哥偷偷摸摸爬到歪頭砬子朝向大營鄉的地塊,擰著眉頭瞅一回自家的那個方向,好像喪家之犬,又儼然憑吊古戰場。隨後步入青草森森的無人之境,三進三出,七進七出,每到一地他都不會藏匿上一小時,橫躺豎臥,心驚肉跳,難以從容。

同樣,夜深人靜,周邊婦孺膽戰心驚。家家門戶嚴緊,屏氣息聲。

“這是咋的啦?這是咋的啦?”

“老天爺呀!”

村子裏,看見長輩們和孩子哭得可憐,都心下酸楚,勸他們別哭。領導們進了院,眾人就讓開些,肅立在一邊。千頭萬緒,主事一人,有人立即當院就給領導跪下了。咕咚咕咚,連連叩頭,一顆腦袋磕得地打夯一般。

可以說,在長角市,從來沒有過發生一起刑事案件會如此驚動這麽多市委市政fu主要領導一起上現場來坐鎮一線指揮破案、抓人的。以往,這些情況下,偶爾也有一起兩起高書記、副書記或市長、副市長,包括肖子鑫單獨或受命到現場看一看的,但即使是如此,肖子鑫他們也不過是到現場後,聽聽匯報,分析研究一下有關情況,然後作作指示,頂多在現場果一個上午或一個一個下午,就匆匆忙忙回市了。

畢竟,偵查破案,抓人追捕,不是他們這些人的工作,實話說,盡管他們一來必定是指導破案,其實他們對於業務究竟懂得多少呢?

除了肖子鑫,其他人不過是官場上做做樣子給大家看的而已,目的就是“領導高度重視”,屁也不當。

而且,他們到了現場之後也實在呆不住,坐慣了夏天有空調、冬天有暖氣、寬大舒服屁股底下又有真皮老板大轉椅的人,冷丁到了鄉下村委會,坐在農民的土屋子裏,連喝水都困難,他們誰也不想多呆一分鍾,盡快走完過場,還是趕緊鑽進小車返回市裏舒服……

剩下的工作,就留給現場的公安局人員了,一般情況下連公安局長都不會留下,頂多指定一個分管副局長加上刑警大隊長之類在現場遭罪頂著就行了。

至於什麽時候能破案,重大犯罪嫌疑人何時何地能抓到,誰也不知道,一方麵看工作,另一方麵無疑就要看運氣了。

另外,那些領導們也實在不願意聞到現場濃烈的血腥味兒,更不願意麵對老百姓尤其是受害者家屬的痛哭流涕……

然而這次不同,這次,一下子就在這麽一個小山村殺死了這麽多人,連省委、省政fu甚至於北京高層領導都一下子給驚動了,更不要說省公安廳、國家公安部了!

肖子鑫和市委領導們即使是有心離開,心裏也一時半會覺得不妥,所以就硬著頭皮堅持留下來了。

如果案子不破,人一直抓不到,他們也不清楚自己能在這裏堅持多久?

這是極其少有的事,很難受!

高書記、肖子鑫和領導們領導趕緊上前拉人起來,撫慰勸解。古往今來,老百姓有冤有難指靠的就是政fu,一見到青天大老爺,無論男女老幼,膝蓋就自然發軟,不受思想支配似的自己去大地上尋找它應有的位置,目的是:為民作主。

此時,群眾還沒被發動起來,警力也尚未完全來到,石二哥知道他們一時半會還無法找到自己,走出地外再來觀賞,看見遠處來來往往的警車和村子裏的淒慘狀況已不下於自家。那時候,他可能還沒有時間牽掛自己的老婆孩子。

而國家機器正在加緊運作。各種刑偵、技偵、保衛、交通、醫護、後勤人員,也從各地迅速抽調來了。領導們的意圖是明確的,決心是堅定的,全縣三百多名警察第一時間在局長、政委和幾位副局長以及刑警大隊領導的帶領下投入了追捕戰鬥。

隨著時間推移,指揮部異常繁忙,電波不斷傳遞著各種信息,同時,正在上述多處現場勘查、搜查、追捕、搜山的警察們,看到大部隊和大批奉命前來增援的領導、同行們陸續到達,奉命而來的大批武警、預備役迅速進入各案發搜捕現場。

石二哥的檔案被多次嚴厲審閱。

剛正村民,三結合了老中青,配合公安民警展開大搜捕。

雞叫的最後一聲,群眾也被迅速發動起來了……

緝拿石二哥!

就在懸圃縣全民總動員,在縣委、縣政fu領導下積極配合當地公安機關抓捕石二哥的關鍵時刻,由於指揮得當,決策果斷,省公安廳和韁繩縣、懸圃縣警方動用了一切刑偵、技偵手段,最終迫使瘋狂於一時的殺人屠夫石二哥走到了生命盡頭。至少,他已經沒有時間和機會逃之夭夭了……

然而,整個過程卻是異常艱難曲折,甚至充滿痛苦。

大山,連綿不斷。山村,星羅棋布。

難!

案發不過幾小時的時候,韁繩縣委書記楊玉天、市長張子強、副書記趙寧陽、匆匆忙忙趕來的省公安廳兩位副廳長蔣右深、全景山、刑事偵查局長馬有山、副局長武大為、武警總隊副總隊長陳天讓、懸圃縣縣委書記柏萬年和縣長張朝民等省、市、縣三級主要領導陸續親臨現場。警方各級指揮員更是如此。

如果時在冬季,或許會順利得多。首先,寒冷的野外光禿禿一片,一眼就能看出去多遠,何況警方還有許多現代化的技偵設備可以將這一有利條件無限擴大,任何微小的信息或逃匿蹤跡都會及時得到發現和追蹤。

其次是,大雪無垠,寒冷會逼迫石二哥盡早暴露,要想在野外生存下去幾無可能,便於發現和控製。還有,這一帶認識石二哥的人不少,無論他在哪裏露頭,警方相信都會在第一時間得到線索。

然而,眼下是秋季。

一個萬物最後充隆繽紛的季節。對於農家,如果不是突然間出現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石二哥,正是對一年收獲充滿希冀與期待的時刻。也正是這萬物最後充隆繽紛的季節,客觀上形成了對石二哥極為重要和有利的一麵,反之亦然,它給警方隨後采取的大規模行動帶來了極為不利的困境。

一天之後,到案發第二天的9月25日、26日,大營、八寶、石源鋪、巴豆等地參與搜山抓捕的警察、武警、預備役和群眾已經迅速增至20000多人。

但是,一無所獲。

一條極為普通然而一夜之間似乎變得極富經驗、有條不紊的蟲,跟絕大多數忙碌尋找他的人一樣,都不知道下一步將要發生什麽,更不會知道決策者將對空前大圍捕的曆史進程產生什麽影響。

省公安廳召集各級指揮員在村委會的一個大院子裏開會,匯報工作,領受第二天新的任務,安排各地夥食。夜色漸深,除擔任警戒和巡邏的同誌外,其餘人員都裹著棉大衣休息了。盡管白天的搜索非常緊張和殘酷,但是由於這是一場從未有過的大規模行動,心頭仍然難以平靜。

領導一多,各個層級的都有,加上地方相對狹小,到了這一步,研究工作和案情時,除了肖子鑫、市委高書記和其他主要領導,配合與來自省廳、武警總隊的領導和本市公安局的領導之外,連當地縣委書記、**主任、縣公安局領導都靠不上前了,嗬嗬,危險及重大程度可見一斑。

縣公安局長心裏有氣,又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在一邊聽命,隨時隨地等候調遣,不過心裏是不舒服的。我靠,當地發生的大案要案,特大案件,當地的縣公安局長之類卻靠不上前,雖然上邊來的領導包括一些警察頭目業務素質高,可當地情況和地理位置等等,他們熟悉嗎?沒有當地領導的參與,他們的指揮究竟靠不靠譜?

這個問題,肖子鑫很快便意識到了,盡管他本身就是一個行家裏手,但也不能忽略了當地兩個縣的公安局長和刑警大隊長們,沒有他們,要抓人,不行!

所以,他馬上讓秘書出來叫他們幾個臉色不大好看的人進去聽會,適當時候也可以講講自己的看法與分析……

嗬嗬,這個時候,他們警察比縣委書記、縣長都牛逼,都要更受上麵重視!

警察們忙亂了一個清晨,加一個下午,肚子也餓了。有村民把自家熱乎乎的飯送到大家麵前,剛歇腳的刑警們說啥也不吃,“不餓不餓!你們吃吧!”不是不餓,心裏上火,這時候,哪個警察吃得下啊!歇息一會兒,還得上山,早點抓住石二哥,再說!

對於這一震動全國各地的事件,報紙雜誌、大小刊物、網絡係統都在關注。事後,有人對此提出了質疑:抓捕石二哥出動民警、武警2000多人,另有預備役及群眾1萬多人,而且用了近一周時間。試想抓捕一個持刀殺人的石二哥尚且如此,如果抓捕持槍的石二哥會怎樣?如果抓捕持槍的石二哥團夥又會怎樣?

應該說,這一質疑頗為尖銳,所說也是事實。

然而,事實遠非質疑那樣簡單。殺人屠夫的孤魂幽靈,遠非真正戰場上的實力較量,心情可以理解,不過有失公允。隻有身處抓捕一線,親曆這場行動,也許質疑者才有可能深切地體會出當時的情況為什麽會是這樣。否則就有“隔靴之事不好辦”之感。

報案不及時嗎?不。那麽,警方行動遲緩?也不是。還是指揮不利?抓捕方案不夠準確,群眾發動得不夠全麵?都不是。

是什麽?隨著采訪的不斷深入,筆者後麵會試圖解釋這一切。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大自然的魔力。換句話說,當年解放軍進駐東北大剿匪時的場麵,也不過如此。為什麽要抓獲一個人卻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