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不想讓那些記帳的親友收鄉上的這個錢,他心裏根本瞧不起這些禍國殃民的無賴,可是他又想為捐贈的鄉小學多弄一點錢,這些無賴的錢,也不是他們本人的錢,大多都是全鄉老百姓的血汗錢。隻不過,他們手上的權力,可以讓他們隨便揮金如土,沒有任何人可以監督而已。所以,就成了他們的錢!

這些錢中,就有鄉黨委、政府派人回去跟鄉農村信用合作社抬的錢,整整齊齊二十萬元。

不過,如今它已經不再屬於鄉上,而是統統都歸在這存折和提包兩千多萬元當中了,它們已經屬於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

現在,肖老蔫就是要宣布如何處置這些錢了。

“今天,我老伴兒的喪事處理完了,各位鄉領導也一直在,今晚我請你們來,還有鄉中學、小學的領導,還有俺們村上的領導,就是想告訴你們,這個錢,不管多少,今晚我都要一把捐了,你們鄉領導當麵作個證,當個見證人,捐給誰呢?就給他們----”

肖老蔫朝中小學校長點點頭,看了眼兒子肖子鑫。肖子鑫廳長出去讓縣公安局的人去叫幾個警察過來,錢太多,盡管他相信不會出事,可也不能大意了。老父親的心願,事實上也就是他本人的心願。

“咱們鄉上,那個中學代課老師是咋回事,後來是怎麽死的,你們大家心裏也都知道,這裏我就不多羅嗦了,可是不管怎麽說,我這心裏還是難受啊!誒!”

“好好的一個人,一個小青年,還念了個大學,結果咋樣?不值!”

鄉黨委書記、鄉長從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把那錢一舀出來,一說要全部當場捐給鄉中小學之後,心裏的所有疑惑一下子就全都解開了。兩千多萬元,雖說他們這些天朝社會最底層的小官僚也見過錢,有錢沒錢也整天胡吃海喝、想方設法為自己撈錢,也無數次跑縣上給有關領導送過壓榨老百姓的那些錢,可是,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的老伴兒去世,三天就一下子收到了這麽多的rmb----人民的那個幣,還是讓他們之前絕對沒有想到的!

太多了,兩千多萬啊!

這些錢,如果說在懸圃縣官場,能一下買到多少官帽?在市裏呢?一個鄉長30萬元,副鄉長20萬元,鄉黨委書記40萬元,副書記30萬元;縣裏一個一級局的局長一把手,40萬元,副局長25萬元,二級局的一把手大局長(兼任黨委書記),30萬元,副局長20萬元;三級局,小局,行政權、執法權都不大的局,一把手大局長20萬元,副局長15萬元。還有好的局科長15萬元、副科長10萬元,不太好的局科長8萬元,副科長5萬元……

這是官價,一口價,不講價。還有一些職位,有職無權,但享受局級待遇的,可以講價,還可以討價還價。再往上,到了市裏,更高了,一下子就上升幅度幾位甚至於數倍,不過比較隱蔽了,一般來說有價無市,需要量更多更好,價格上漲也更加厲害,價碼也更大。不過是一般人----尤其是鄉上這些小領導不太可能知道罷了。

然而就是按照天朝在他們這一地區的慣例,按照他們已經知道並自身已經實施過的價格換算的話,那麽這兩千多萬至少,他馬的也能夠一下子買下差不多近七八十個一把手,一百多個二把手了……

震不震人?

反正當時鄉上的那幾個領導一聽說這個數目,心裏是真實地震動了一下。不過他們也知道,那裏頭也有他們奉獻的二十萬元。不看僧麵看佛麵,他們也主要是看肖子鑫廳長的麵子啊!否則,光一個肖老蔫,一個屁老頭子,他馬的他算個屁啊?一個鄉中學教師死了也就死了,一家人哭訴這個那個神馬神馬,最後不也是一分錢沒得到,乖乖地埋人了事嗎?

剛才肖老蔫說的那個不想再說的事,其實他們這幾個人心裏透明白,說的就是那個被縣領導發話“必須勞教五年!”、被縣公安局暴打之後經肖子鑫廳長迅速幹預又不得不立馬放人,然後趕緊送縣醫院搶救----盡管人後來搶救過來了,然而,可惜的是那個代課老師心已經死了。徒剩下一具皮囊。

最後的事實表明,那個有骨氣的小夥子,從縣裏回到家之後沒幾天,就自殺身亡了……

“我看不到任何溫暖和希望!”

這是那個剛剛畢業不久的年輕大學生----代課老師留給他老父母遺書上的唯一一句話,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卻又是人人看了流淚,心裏更是非常非常明白的一句話!

“我去了,媽,別難過!”

“爸爸,您也別難過----我唯一遺憾的是,就是讓你們累死累活供養了這麽多年,卻一分錢也沒有能夠孝敬到你們,就……兒不孝!”

看到的人,無不噓唏。卻也無奈,每個人不是都在如此艱難困苦地生存著呢嗎?誰能救誰?在這個社會上,能夠堅持活下去,已經是天朝盛世的一大風景和亮點了。而整整在這個邪惡的社會上走過了七八十年、經曆過幾個朝代的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風風雨雨,經曆看到的事情更多,在鄉上的這幾個領導麵前,尤其是關於那個死去的大學畢業代課老師,他能夠說些什麽呢?

也沒用,還得罪人!他想到自己的兒子,想到他也在官場上混呢,就想說也不說了,欲言又止!

他歎息一聲,隻說道:

“這個錢,實在有點兒太多了,多得讓人想不到,而且害怕啊!”

“我老伴兒,她一個隻會生孩子的農村婦女,幹了一輩子農活,遭了一輩子罪,死了,她何德何能,憑什麽就能讓這麽多的省市和縣上、鄉上的領導來看她,來給她一撒手就撂下這些多的錢啊?我當初讓親友收錢,是打算多收點的,能收多少算多少,能多收一分錢也是好的,目的就是想給咱們的鄉學校弄點維修錢,要能收多了,重新蓋個新學校,那就更好了!可我知道不容易,不容易啊……”

“誒!”

“我更沒想到的是,會一下子收了這麽多的錢啊!”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眼睛突然充滿了亮光,肖子鑫看見父親又習慣成自然地歎息一聲,順手甩把鼻涕。

“有了這些錢,我這心裏就有底了,不管咋樣吧,好歹我老伴兒這事讓我能夠實現一下自己的心願,也算是給那個死去的年輕人一個交待吧。有錢了,兩千多萬,我也問過了,對多少錢能建個學校的事情,我也不懂,不過有人給我說了,人家說,老爺子啊!你就放心吧!這些錢,在咱們鄉新建兩個中小學,那是妥妥滴,肯定夠了,花不了呢!富富有餘啊!”

“是不是啊?我也不懂。我肖老蔫這輩子,就是對種地、跑山這些事情懂門,但是對修學校的事情,不懂。可有人既然那麽說了,在市裏、縣裏,咱不敢說,可要在咱們鄉上修學校,我琢磨著也夠了!”

“夠!夠!”有人忍不住插嘴:“肯定夠了,您老就放心吧!”

“所以呀,”肖老蔫臉上忽然露出了笑模樣,笑逐顏開,馬上又灰了下去,自己點燃了一根大中華,心滿意足地抽了一口。

“所以,我今晚上,把家人、我兒子和你們這些領導都請來,就是要正式地當麵鑼鼓,把這錢跟大家有個交待----這兩個大存折,還有這個提包,交給你們!”

他把手邊的那個提包、還有手上的兩個存折,鄭重其事地交給了他對麵的中小學領導。

人家還沒等鞠躬,他倒是先給對方兩個校長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拜托了,這算是我肖老蔫這輩子唯一拜托的事情,請你們收好!”

“噯噯噯!”對方兩個學校的校長年齡也都不小了,但是在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麵前,畢竟隻是五十多歲的人而已,因此,這種情況下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八十一歲的老人----咱們就不說他是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吧,隻說憑他的年齡就已經算是他們的父輩了,老爺子一下子捐獻了這麽多的錢,本身就讓他們吃驚不小,一時半會都不知道如何回應了!卻又見到老人家給他們鞠躬行大禮,這可真是讓人……

“肖大爺!肖大爺!哎喲您老快請平身,絕對別這樣,絕對別這樣啊!我們……”

兩個校長趕緊一邊一個將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扶起來,老人家早已是再次淚流滿麵、噓唏有聲,在場的人包括鄉上的幾個領導都有點兒激動人心的意思了。

他們沒敢接,錢太多,鄉領導沒見過這麽多人民的那個幣,他們更沒見過,四隻手隻是扶著肖老蔫。

“別怕,先收下,然後呢,咱們當著鄉領導、村領導還有我兒子的麵,我和你們兩下校長都簽個字,寫個文書,就像古時候、舊社會一樣,簽字畫押麽!對不對爺們?”

“這錢是怎麽回事?一共有多少?它是怎麽來的?我今晚捐給你們是想幹什麽?達到一個神馬目的,上麵都要有個說法,大家夥兒也都要簽個字,畫個押,按個手印才成,對不對?”

“一旦哪天上邊查下來了,說你老肖頭借你老伴兒去世----借你兒子當廳長收的那些錢,都幹什麽了,哪去了?這也有個說法,對不對?”

“你們不易啊!當個校長,也就管幾百個學生,要是學校再不修,哪天死了人,吃官司倒黴的還是你們這些沒權沒錢的人……”

“理解,理解,我理解啊,我去你們學校偷偷看過好幾次了……”

“那叫神馬學校啊?”

“誒!!”

這件事,自始至終,肖子鑫廳長都不好說什麽,他隻是心裏非常理解自己的老父親這一番話的心願和想法。他能說神馬呢?作為一個d的省公安廳長,高官厚祿之人,既理解自己老父親的一片熱心腸和大義凜然,又覺得自己不便在這種情況下多說什麽,他始終關注的倒是自己小時候到大念書的那兩個鄉中小學,此次有了這筆錢之後,或許再也用不了多久,學生們就會有一個安全的新環境學習了。

而那個曾經“為民----不,其實不然,是為自己的學生生命請命”的代課老師,如果在天真的有靈,今晚他也應該閉上眼睛了……

那個小夥子從縣裏放回來不久自殺的事情,後來肖子鑫廳長也在電話中聽老父親和老母親親自跟他說過。

他難過!

他本身在官場仕途走過了這麽多年的曲折人生之路,無論是升官、還是為百姓辦事,何嚐是那麽容易的呢?而他每天所接觸到的那些罪惡昭彰之事,其中不僅僅是那些心狠手辣的重大犯罪嫌疑人所給予他的刺痛,也包括官場上那些無法無天、橫行霸道的人……

無奈,他雖然是貴為一個省的公安廳長,權大勢沉,然而,他在一個沉重複雜的機器麵前,同樣地非常渺小!

他根本無力改變什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的能力、權力和勢力範圍之內,盡最大可能地每天多為一些受害者、老百姓多辦一點事情,讓自己的良心安寧。

他還能怎麽樣呢??

作為一個人,都是在一片天底下生存,活著朝氣蓬勃,死了鴉雀無聲!千歲沒有,萬歲更是扯犢子!他隻想在有生之年,不在一個邪惡的社會上再利用自己手上的權力之便或工作之便、“合理合法”地再作惡了……作人真的很難,作一個邪惡官場上的人,尤其是難!

上次他雖然非常氣憤地親自打電話,及時製止了懸圃縣公安局對於那個小學代課老師的殘害,然而過後冷靜下來想想,自己還是不“成熟”啊!

在人性已經完全喪失的今天,他能夠為家鄉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平頭青年作主,製止後麵更加險惡的事情發生,本身就非常危險!

所以,他今晚參加了老父親主持的這個“家庭捐贈會議”,老父親的一舉一動盡管有點兒可笑,但還是讓他感到震撼!

父親啊……

根據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的提議,最後,那兩個鄉中小學的校長還是恭恭敬敬地從他手上接過了存折和提包。然後,他們分別鄭重其事地給老人家行了個大禮……

“謝謝肖大爺!”

“我們代表全校的師生謝謝您了!”

肖老蔫淚流滿麵,匆忙擦拭了一把,笑逐顏開----實則是強做歡顏:“都是我老伴兒的功勞啊,她要不去世,我上哪去收這麽多的錢啊?也是我兒子的功勞,他要不當大官,不當這個廳長,那些領導那麽多人會來給我一個農村老頭子送錢嗎?誒!別說了……難過啊……”

辦完了這一切,肖老蔫又讓人當場寫了一個捐贈字據(一式三份),然後讓兒子肖子鑫廳長給好好的、逐字逐段地再給他看了一遍,念給他聽!

他本身沒神馬文化,也不識多少字,但心裏的話,他卻是極其有譜,也靠譜。

他不想讓這份娘娘寨有史以來唯一的一筆個人大宗捐款文書成為他肖老蔫或肖家個人的榮譽。他也更不想讓他的名字像電視節目上那些人一樣,被命名為鄉上中小學的校名。他隻想----唯一想的就是要讓他借自己老伴兒去世收的這些錢,能夠真正花在即將要新建的鄉中小學上,一分一厘也不能再糟蹋。

為了這一目的實現,他當然絕不能再把它們當場捐給鄉領導、村領導。他隻想讓他們這些鄉領導、村領導當個見證人!

然後,捐贈之後,讓兒子派警察直接護送把錢送到鄉上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它們----

從此以後既不歸那兩個中小學的校長直接管,更不歸鄉上的這些吃喝玩樂的忘八蛋管。而是由校長監管、鄉領導負責、加上他這個直接捐贈人的授權書。成立新校舍建設管委會之後用一分,劃一分,專款專用,專人負責。

“來吧,我看這樣就行了,鄉書記,你帶個頭,先在這上麵簽個字吧!這裏數你官最大,你不簽字,鄉長也不敢簽哪!”

在聽了肖子鑫廳長念了那個文書之後,又修改了個別的地方,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覺得不差什麽了,就跟鄉黨委書記說,讓他先簽下自己的大名。

這種情況下,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儼然一個蒼老的鄉村首領,他讓誰簽名,誰就乖乖地簽名。

本身就是一件好事,何況還有肖子鑫廳長在場?

然後是鄉長簽名、村書記、村長簽名,校長簽名……就連肖子鑫廳長都按照老父親的要求,工工整整地在上麵簽下了自己的大名:肖子鑫。

嗬嗬,最後,肖老蔫環視一周,大家麵麵相覷,覺得差不多了,他要過筆,自己也一筆一劃,很吃力地簽下了他今生今世為數不多的一次大名:肖國權。

整個儀式,弄得比他老伴兒去世本身的喪禮還嚴肅,隻不過,老伴兒的喪禮上參加的都是大幹部,眾多有錢人,而此時此刻參加他這個家庭會議的最大的也不過是個鄉黨委書記。意義、氣氛卻毫不遜色!

之後,肖老蔫的心事似了未了,他又舀出一個紅紙包,那是肖子鑫廳長某次從省城回來,走時落下的一個公用事業用袋,淡紅色,非常小巧精致,如今正好被他老父親利用上了,也隻有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自己心裏明白,裏麵裝的仍然是錢,而且這錢,也是要了卻他最後一點小小心願的。

“這點錢,是我養老送終的錢,不多,你也看到了,我老伴兒這一死,不管我願不願意走,這次我也得跟著我兒子去省城養老了,這錢用不上了……”

他把紙包遞給鄉黨委書記手上,感歎說。

“你是咱們全鄉最大的領導,當家人,這是十萬元,幹淨錢,既不是這次收的,也不是以前收的,它絕對是我種地、跑山賺的錢。今晚呢,我同樣當著大家的麵,把它交給你,那個自殺的小老師我到現在也不認識,更沒見過麵,可我見過他的父母。不容易啊,可憐哪!辛辛苦苦一輩子,就跟我當年和老伴兒一樣,千方百計賺點錢養活兒子、供兒子讀書……結果呢?”

實話說,這要在平時,在鄉上的黨委辦公室或鄉政府辦公室,如果有一個平平常常的鄉下老頭子找到他,跟他這麽沒大沒小地說話,黨委書記早他馬的火人了!

你誰呀?

你這幹啥呢?

你這老頭子是不是罵人啊?想找死麽?

天陰下雨你他馬的不知道,輩大輩小你活這麽大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麽?怎麽舀一個d的書記這麽不當幹糧哈?啊,你想怎麽著就怎麽著,你想當我的麵說什麽就隨便說什麽?你想把錢給一個人,還他馬的跑來托付給黨委書記來了!換個人,這麽跟他隨便說話早他馬的給你打出狗屎了!

盡管這位隻有三十多歲的書記心裏是這麽想,卻不敢說。或許他心裏根本就沒這麽想,隻是覺得麵子上有點掛不住,不爽而已!畢竟,平時在鄉上,他也是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土地神啊!鄉街上東頭一走,西邊亂顫的主角人物,他馬的哪個敢不恭恭敬敬對他說話?

但是眼下,現在,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肖老蔫跟他說話,跟他托付一點事情,鄉黨委書記隻能微笑點頭,老人家說什麽,他就點頭哈腰應承什麽。

畢竟,他是肖子鑫廳長的老父親啊……

“兒子死了,為了學校、為了那些學生。如今學校的事情有點眉目了,我個人這點養老錢,就托付你回到鄉上,親自去蘀我給那父母吧----他們也五十多歲的人了,一身病,兒子又沒了,算我一點心意吧!”

雖說表麵是在托付錢的事,可是不知怎麽,此時此刻在他身邊的兒子肖子鑫廳長聽來,卻突然心裏感覺到非常難受,好像老人家在交待後事一樣!

就連鄉黨委書記和鄉長都忽然覺得心裏非常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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