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帶著人回到賈家,受到賈母的熱烈歡迎,賈母如今也年輕了,近六十歲的她頭發已經開始花白,三四年不見女兒,一看到賈敏,先抱著兒一聲肉一聲的哭了一場,賈敏也跟著落一場淚,一屋人勸了又勸,眾人才擦了眼淚坐著說話。[].    林海本是隨著賈敏一起來的,此時卻不在內宅,而是在外書房內和賈赦、賈政兄弟倆相談甚歡,他一邊和兩位內兄說著話,一邊暗自打量兩人,隻見賈赦不過三十五六歲,麵上老態盡顯,麵相竟比十幾年齡老了五六歲有餘,心中暗自驚詫,不知是何緣故。    賈政卻威嚴日盛,如今蓄起胡須,賈家人普遍有副好容貌,他端坐在上方,開口引經據典,好像要和林海比一比學問一樣,言語間偶有自得,還把長賈珠拎出來顯擺,嘴裏說著讓林海這個探花郎指點一下內侄的學問,臉上卻滿是自傲。    賈珠和賈璉哥倆在各自父親跟前是坐立不安,這兩位可都是奉行棍棒底下出孝的人,本身其實很不會教育孩,一個是放羊吃草,一個是隻知道罵,張嘴“孽畜”,閉嘴“逆”,做的再好,也得不到一聲誇獎,是以根本不敢忘老父跟前湊,但見親戚又不能不來,因而都是硬著頭皮,後來見這位姑丈神色平和言談有致,才放開了些。    林海是正統的讀書人,見者晚輩,尤其是正讀書的晚輩,自然要提一些問題,賈珠搶著答了,還算言之有物,賈璉比起來卻差了些,但是,林海多精明的人啊,每每賈珠拽文·林海都能從他眼中看到嘲弄之色來,初時還以為自己看錯,兩三次之後,就覺出興味來。    賈母正房內·邢夫人和王夫人正坐著陪賈母和賈敏說話,十二歲的賈元春在一旁安靜坐著,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端莊貴氣,加上柔美的樣貌,得體的談吐,讓賈敏誇了又誇,而**懷中抱著的二姑娘賈迎春·卻被賈敏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一來是她年紀太小,二來麽,賈迎春出生的日不好,在四十三年,是賈赦孝期內胡鬧的證據,實在讓賈敏喜歡不起來。    賈赦也真是個人物,無法無天又看不清形勢的人物·他老爹死了不到一年,他就搞大侍妾的肚,事發了不說補救·反而堂而皇之就把孩給生出來了,明晃晃的出生日期無不提醒著眾人,此人是個不孝,他還不以為意。    賈迎春從出生之日起,就注定是個不受長輩歡迎的,賈母第一個就不喜,隻是總歸是孫女,麵情兒還是有的,表麵上和賈元春一樣養在身邊,實際待遇卻天差地別。    賈敏心裏有事·和賈母說起話來就不大上心,賈母對自己的女兒自是了解,沒過多久,就遣散眾人,單獨和賈敏說私房話,問道:“我的兒·看你神色懨懨的,臉色也不大好,可是在林家受了委屈?還是說,有人欺負你?”    賈敏想到傷心事,未開口先流淚,更讓賈母誤會,她就急了,張嘴罵道:“林家人太可惡!我如花似玉的女兒,嫁到他家去,就是這麽對待的!敏兒別哭,為娘給你出氣去!”    說著就要叫人,賈敏忙攔著,說:“老太太,家裏並沒有人欺侮我,我是為別的事……”    賈母忙細問緣故,賈敏先還有些扭捏,賈母說:“我的兒,我們是親娘倆,在我跟前你還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問你又不說,隻是哭,真真讓人心焦!”    賈敏這才含羞說道:“老太太,女兒心裏難受啊,女兒嫁過去也有五年整了,到現在肚都沒一點消息,婆婆和老爺雖不說什麽,我自己都過不去······”    賈母一聽,忙說:“你可曾請大夫來瞧過?是不是受了暗算?”    賈敏苦笑道:“原先我也曾疑過,畢竟有前頭那三個,婆婆不想我生孩也是常情,因此在家時,飲食衣物處處留心,竟沒有一處不妥,在江南這三年多,我也請了七八個大夫來瞧,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隻是說我身弱,不易受孕,要我好生調養身體,可養了這幾年,也沒有一點起色,所以,我才來找老太太,老太太見多識廣的,認識的人也多,經過的事也多,您有沒有什麽法,給女兒指點指點。....”    賈母聽了,沉吟片刻,吩咐跟前心腹嬤嬤拿了帖去請素日相熟的大夫,還特意叮囑小心些,莫讓外人知道,等人出去,才對賈敏說:“這位王大夫是咱們家相熟的,脈細也好,先請他來給你請個平安脈,有什麽話等會兒再說。”    賈敏聽說是王大夫要來,臉上也露出一絲喜色,隻是她失望次數太多,終究不敢抱太大希望,賈母心疼的抱著賈敏,像她小時候一樣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王大夫到了,一屋丫頭婆扯幔的扯幔,回避的回避,折騰好一會兒,才讓王大夫進來,賈敏伸出來,一個丫頭忙打了方帕在手腕上,王大夫才伸手扶脈,翳′敏卻想起昨天那位女大夫來,心裏想著,還是女大夫看診方便,等了有半刻鍾,王大夫才收回手,掉了幾句書袋,大意就是說她沒病沒災,好好的。    賈母含蓄的說:“王供奉可瞧準了?這孩成親幾年沒有身,你看是何緣故?”    王大夫就笑道:“夫人的身並無大礙,隻是有些寒,嗣上是要艱難些,但隻要調理得當,也不是什麽難事,另外,夫人有些速思慮過重,也不利受孕,還要夫人放開心懷,這嗣之事不可強求,順其自然,說不得孩就來了。”    賈敏原本還高興呢,聽到後麵又是老生常談,眼神就暗淡下去,賈母卻又說:“真的隻是身體的原因?別是有什麽其他緣故吧?王供奉你可要實話實說啊。”    陰沉的話讓王大夫抖了下,忙笑著又讓賈敏伸出手來,這次速度更慢,且兩隻手都扶過脈,頭上已經有汗珠滾下,小心的說:“草民醫術不精·並未診出別的症狀來……”    賈母這才不說話了,揮手讓人送他出去,自己頭疼的揉揉額頭:“我兒且不必著急,既然大夫說你身沒問題·隻是需要調養,咱們還有什麽好怕的,家裏又不是買不起補品,你也放開心,咱們慢慢調理著,有身也是早晚的事,咱們不著急。”    賈敏無奈的點頭·不知道心裏是喜是憂,喜的是,總算能證實婆家人並沒有對她動手,總算安慰些,憂的是問題還在自己身上,大夫都說調理好身體就行,可調理這幾年都沒有用,眼看著她都嫁人五年了·再等幾年,隻怕真就懷不上了,由不得她不心焦。    賈母其實也挺意外的·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自己女兒身是有些弱,但是也沒聽那個大夫說過會對嗣有影響,所以,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林家有人動手腳,而且,矛頭直指林家老太太魏紫,至於為什麽不懷疑林海,這大概是另一種同性相斥原則在作怪吧。    可是問題偏還就是出在女兒身上,自己家請來的大夫·不存被林家收買的可能,所以,說的話是可信的,他既然說沒發現問題,那就是真沒問題,賈母不得不為自己女兒打算·想一個合適的解決辦法,總不能真讓女兒連個自己的孩都沒有吧?    幾乎是馬上,賈母也想到借腹生這一招,悄聲問賈敏:“姑爺如今身邊都有誰服侍?”    說到這一點,賈敏還是挺高興的:“家裏規矩大,老爺身邊並沒有通房之流。”    賈母皺眉:“這是什麽道理?凡是大家公哥兒們,哪個不是十幾歲身邊就放兩個丫頭引導人事,日後都是要收房的,怎麽姑爺身邊沒有?”    賈敏解釋:“老太太不知道,林家家規嚴著呢,凡是林家弟,除非是年過四十仍無,才能納一個妾,我們老爺又是重規矩的,如今有有女,自然不肯做那種事。還有小姑家裏,聽說也有差不多的規矩,就是成親前跟前有人引導人事,等正妻進門,也是要打發出去呢!”    “…···這本是好事,如今卻成了你的阻礙。”賈母歎氣,“原想著給你找兩個好生養又老實的丫頭,你放在姑爺身邊,等有了身,生下來就抱到你跟前,從小自己養大,自然跟你親近,不比那幾個年紀大養不熟,怎知林家還有這等規矩,連這條路也給堵了。”    賈敏低了頭不吭聲,她心裏對這條規矩可是喜大於憂的,她又不是多大方的人,能眼睜睜看著別的女人分享她的丈夫,真讓她選的話,她寧可沒孩,也不想給林海送女人,不過,這話就不好在賈母跟前說了,賈母要知道她有這心思,肯定要罵她的。    賈母也有些後悔,當初賈敏嫁給林海,她可是不把前頭那三個孩放眼裏的,因為他們都記事了,又不是賈敏肚裏出來的,賈母自然不待見,二來她也沒料到賈敏生個孩這麽難,早知如此,她就該勸賈敏把最小那個抱身邊養著的,可惜現在後悔也晚了。    當然,賈母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心中暗自拿了主意,隻讓賈敏放心,她自會為賈敏尋一個方法,讓賈敏回去等她的好消息等等。    賈敏從賈家回去時,心情明顯好了很多,林海察覺,有些奇怪,但想到她幾年沒見娘家人,如今見了,心情高興也是人之常情,因此略想了想就不在在意了。    魏紫卻對她的變化心中起疑,決定暗中打探一二,給正院所有人下了個命令,嚴密關注賈敏及其身邊之人的動向,看看她是發生什麽好事了,還是在打什麽鬼主意,吃過一次虧的魏紫絲毫不敢小覷賈家人的小強精神,就怕他們出個什麽幺蛾。    林海回京不單單是給魏紫過生日,他回來,官方的理由是回京敘職,所以,歇了幾天之後又去麵聖,然後就是在家等新任命,也正因為任命未下,他得以閑幾天。    不到半個月,林海的新職位下來·鑒於他三年多的考績優良,政績突出,又升一品,任江蘇巡撫·監管江南鹽政。此調令一下,林府立時車水馬龍,前來拜訪者絡繹不絕。    魏紫借口頭疼,整日待在屋裏不出門,把待客事宜全權交給賈敏,賈敏那身骨本就不大好,此時也隻能撐著·幸好林海不日就要上任,在她快熬不住時,終於出發上任去。    賈敏走之前,又回了趟娘家,和賈母密談有半個多時辰,說了什麽無人知曉,連賈敏最信任的趙嬤嬤都沒在跟前服侍,下人們隻知道賈敏出來時麵有喜色·好像撿到寶一樣。    魏紫的人頭一次沒打聽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來,不禁有些挫敗,不過第二天·有人送來一份情報,魏紫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嘴上不說,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    原來賈母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個生秘方,說是連吃三個月,必能懷孕。賈敏正是得了這秘方,自覺生有望,才會喜上眉梢。    魏紫卻不相信有這麽神奇的藥,她可沒忘記,邢夫人嫁給賈赦的時間比賈敏嫁人的時間隻長不短·她到現在也是沒開過懷,真有這東西,賈母難道就不給邢夫人用?就算女兒比媳婦重要,媳婦懷的也是她的孫孫女啊,沒有這麽偏心的吧?還是說,這其中另有玄機?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魏紫從來不喜歡為難自己,把此事寫進信裏告訴林海,讓他煩惱去,那是他媳婦兒,他不管誰管?魏紫拍拍手表示毫無壓力,兒就該給老娘分憂解難。    現在魏紫的重點關注對象可是林沁來著,有身的是她呢。陳謙安假期時間太短,不能多陪陪嬌妻,早先一步回去了,林沁此時又不適合長途勞累,隻能暫時先留下京城。不過,原先想著住不了幾天,在林家住兩天,回陳家住兩天就走,因此自己的房反而沒有收拾,但是現在情況有變,林沁最少要在京裏住一個半月,那就要重新打算了。    首先林家是不能住的,陳家又不是沒人,林沁總住在娘家,會讓人家不滿,但林沁又不想住陳家大宅,一是嫌人多嘴雜,二來大宅裏事多,林沁不想攙和,所以,忙讓下人們去整理自己的房舍,好在家裏下人是齊全的,雖然命令急了些,倒也不是很慌亂。    現在林沁就一個人住在自己家,家裏一個長輩也沒有,陳謙安又不在,還有個陳之泰在身邊需要照顧,魏紫少不得要多關注一二,得閑就過去看看。    而林海人還沒走到地方,魏紫的信就送到他手上,看了之後,也隻是冷笑一聲,心想,你有再多秘方,沒有我的配合,想生孩?不可能!打定主意不配合的林海,把魏紫的信仔細收起來,放進一個紫檀盒裏,盒上有精巧的機關,不知道方法根本打不開,就這樣,林海還不放心,連盒都放在自己身邊,從不讓別人碰一下,連知道的人都很    魏紫把信給林海之後,就把這事給扔到一邊了,她對所謂的生秘方沒有一點信心,更不覺得會有效,可是,賈家再一次用事實證明他的強大,在中秋節前夕,林家的人去賈家送節禮時,聽到一個可謂是不可思議的事,三十有二的王夫人有孕了!    魏紫很是驚異,王夫人從生了賈元春以後,時隔十一年再次有孕,可真是件大喜事呢,尤其是賈母偏心小兒,她也不知道多高興呢,可惜自己是看不到了。    算算時間,王夫人肚裏這一個,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賈寶玉了,這位含玉而生的絳花洞主,出生時含塊兒玉,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故弄玄虛?魏紫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與其坐而想,不如立而行,鑒於自己上次探聽消息失敗,這次魏紫不準備自己出手,轉而把希望寄托在胤身上,既然上次那麽機密的事他的人都能得到消息,這次的事也應該不在話下吧?反正魏紫盲目的自信著。    呃,魏紫還料錯了一件事,她以為自己看不到賈母高興或是得意的臉,事實證明她錯了,人家賈母特意通知她去看了!找了個借口,請她過去聽戲,她心裏也有好奇,難得的去了,賈母一見她,就笑的跟朵花兒似的,看在魏紫眼裏,怎麽看怎麽想小人得誌便猖狂,不過在人家家做客,總要給主人幾分臉麵,心中雖是不屑,麵上卻和氣一片,大家都是演技派啊!    不過,魏紫特意觀察了邢夫人,看到她臉上幾乎掩飾不住的憤恨和嫉妒,心裏也有些同情她,這個女人要說壞心還真沒有,就是太蠢,怨不得被王夫人壓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