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沈妙歌的心

士兵們抬起沈妙歌飛快向紅袖一行人追了過去;紅袖已經在韻香等人的攙扶下:其實是夾扶下快走到軍營大門了。

紅袖現在已經沒有一分力氣走路,她還是什麽也看不到:隻是這些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麽,她的腦子裏隻有剛剛看到的帳中情景。

那情景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腦海中閃現,她的心便一點一點的碎掉,痛得麻木。

她又想起自己在山上的每個夜晚:那每個思念沈妙歌的夜晚,她的嘴邊忍不住浮現了幾分笑意:慘笑。

然後,她心口巨痛湧上來,一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就此昏『迷』過去人事不省。

沈妙歌這時趕到了軍營門口,正正好看到紅袖噴出的鮮血:那豔紅豔紅的顏『色』,在他多年之後回想時,還一樣讓他痛不可當。

他慘呼一聲:“袖兒!”終於也不支的昏『迷』軟倒。他從來沒有想到要傷害紅袖,心中也從來沒有過其它女子;但是袖兒的受傷,讓他自責不已。

其實在紅袖趕過來的時間裏,沈妙歌是很緊張的:有焦急的盼望、有兩年多的思念……;他早已經打發江彩雲出去,不要守在他身邊。

在隻有他和江彩雲兩個人的時候,他也不要江彩雲守在他身旁;他有什麽事情寧可自己做:這也是他重傷好得極慢的原因,因為常常都會讓傷口再次裂開。

可是江彩雲偏偏在那個時候取湯『藥』進來,他看到江彩雲進來立時就讓她把『藥』放下出去:他會自己吃。其實他哪裏還有心吃『藥』,他隻想著紅袖什麽時候能來。

但是江彩雲就如沒有聽到一樣:其實也是沈妙歌心中隻記掛著紅袖了——尤其是天『色』已經黑下來,他算計著紅袖也應該快到了;如果再不到,路上不會出什麽事情了吧?紅袖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他一顆心裏全是紅袖,根本沒有注意到江彩雲的裝扮:他平時也沒有注意過江彩雲的裝扮——沒有盯著人家女子衣著的『毛』病兒。

所以,他根本就沒有留心:她剛剛可不是現在這樣的裝扮,一身的『婦』人裝束。

江彩雲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沈妙歌並不好意思大聲喝斥她出去:她照顧自己近四個月也很辛苦的;隻是隨著時間的過去,他越來越不耐煩,感覺江彩雲實在是不識趣的。

而他和江彩雲說話時,就被紅袖走到帳外聽到了:有女子的聲氣!紅袖的身子才會一霎間僵硬。

她想過無數個和沈妙歌見麵的情形,但就是沒有想到他們夫妻劫後重逢時,他會有了一個女人!

軍營外的十二等人看到紅袖吐血都飛快的趕了過來、包括那些沈家的侍衛們;可是韻香等人看到沈家的侍衛都喝道:“滾,你們給我們滾的遠遠的!”隨著話聲眼淚噴湧而出。

她們恨啊,可是她們隻是丫頭,不能為她們的姑娘出那口氣;但,她們再也不想看到沈家的人。不是沈家的人,她們好好的姑娘怎麽會變得半死不活。

沈家的侍衛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被韻香等人罵得不知所措也有些惱意;這時軍中奔出來幾位將軍:有去看沈妙歌的,也有向紅袖奔過來的。

一位將軍過來抱拳道:“弟妹現在……”

韻香已經開口尖叫道:“我們姑娘姓鄭,我們姑娘同你們沈家再沒有半分關係!”她替姑娘不值啊——自沈妙歌出事之後,姑娘日日夜夜是怎麽過來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將軍聽到韻香的話有些尷尬,卻沒有生氣:他是沈家的子侄、沈二爺;這一次被沈侯爺留在軍中曆練並沒有隨同一起回京。

他再次開口,小心避開了稱呼:“你們姑娘身子已經很虛弱,現在還暈『迷』了,不如先到軍安置好好調養如何?”

這一次不止是韻香,就連茶香、點嬌、靈禾等人都尖叫起來:“不用!我們姑娘不用你們沈家假好心!我們姑娘、我們姑娘……”

這幾個丫頭都知道,現在的紅袖寧可死,也不要死在有沈家人的地方,更不想死在沈家人的地盤上。

十二有些不明所以:他們一直等在外麵不知道紅袖進去之後的情形;但是現在姑娘昏『迷』,到軍中安置調養是好辦法——最近的城鎮距這裏也有多半日的路程。

“韻香姑娘,我們姑娘的身子要緊……”十二開口想勸一勸不知道因何悲憤異常的韻香等人。

韻香回身流著淚道:“不,我們姑娘不會想回軍營的,我們不能違了姑娘的心意。你知道嗎,十二大哥,五爺活得很好,他身邊還帶著一個女子!”

十二一下子愣住了,然後這漢子眼角都裂開流出了血絲:“沈家小子,你給我們姑娘賠命來!”說完十二和十幾個軍漢就對著沈妙歌衝了過去。他們陪在紅袖身邊四個多月,現在聽到沈妙歌如此待紅袖,這個血『性』漢子再也忍不得、顧不得尊卑上下,要為紅袖討一個公道。

嚇得那邊的將士們拔出刀劍來喝道:“你們要造反嗎?!”

韻香等人急得直跳腳:“姑娘的身子要緊啊!她在山上已經要油盡燈枯了,現在又吐血暈倒,姑娘、姑娘……”她沒有想到十二這些人在這個時候不能出主意也就算了,還隻管添『亂』。

十二等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又趕緊跑回來,幾個人把沈二爺推到一旁去:“快,快,我們去城中!這裏沒有『藥』材啊。”

沈二爺急得跳著喊:“軍中有『藥』,軍中有『藥』!救醒了你們姑娘再……”可是沒有人理會他。

韻香立時明白過來,翻身上馬後接過紅袖抱在懷中,一夾馬肚便向遠處衝去;靈禾、十二等人也急急上馬追了上去。

沈家的侍衛們也明白韻香等人為什麽會喝斥自己這些人了,他們互相看了看,忽然都蹲在地上抱著頭不言不語:少『奶』『奶』連『性』命也不顧,到頭來就換這麽一個結果嗎?

沈家,如何能對得起紅袖!

他們是沈家的人,不能對主子指手劃腳,可是他們也為紅袖感到不值:老天爺保佑,一定要保佑少『奶』『奶』無事啊;一定要讓好人有好報啊。

軍營前一下子冷清了下來,將士們收起刀劍來相對苦笑,並沒有想把此事鬧大:沈少夫人這一次『性』命能不能無礙都難說呢,而且沈小將軍身邊的那個女子,唉——!

眾人搖著頭把沈妙歌送回了營帳中,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轉身出去了。

“麻煩你們了,我們爺還是由我來照顧吧。”江彩雲輕輕一福,把兩個士兵打發出去了。

兩個士兵剛出去,軍醫便趕到了。江彩雲對於軍營中的所有男人從來也不避讓:江湖兒女從來不拘小節的。

在軍醫的救治下,沈妙歌醒過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袖兒呢?”

無人作答。

沈妙歌掙紮起來,不顧身上的傷口大力的掙紮著:“袖兒呢?她在哪裏,現在如何了?”

沈二爺上前輕輕按住他:“弟妹、弟妹被她的幾個丫頭帶走了。”

沈妙歌大急,用力的掙紮著還要開口時,沈二爺輕輕一歎:“那幾個丫頭說什麽也不肯到軍中來,我也勸過了,隻是、隻是……”

沈妙歌知道幾個丫頭的『性』子,她們這樣做一定是因為紅袖的心意;他沒有想到紅袖絕決如此,心下一急喉頭一甜又吐出一口鮮血來,直挺挺的躺倒在**再也不動了。

他不知道紅袖那個樣子趕到城中是不是還有救,想到紅袖可能會有個萬一,他哪裏還能挺得住?

他的傷口全部再一次裂開,再加上心神受了重創,當夜便開始發起高熱,隻是不停的囈語著:“袖兒,袖兒……”

江彩雲衣不解帶的伺候在沈妙歌身旁,直到此時她才後悔了:是她做得太過了,居然把沈五爺害成眼下這副樣子;要知道,她寧可自己受些苦,也不願意沈五爺像現在一樣生死難料。

她在照顧沈妙歌的四個月裏,知道沈妙歌的心根本不在她心上:雖然她自救了沈妙歌便不避男女之嫌,但是發現想以此讓沈妙歌娶她根本不可能。

因為沈妙歌對她可是嚴守著禮教大防:甚至於不惜身體再受傷,隻要清醒著也不讓她近身伺候;所以在她不得不把沈妙歌送回軍營時,她便想到要『逼』沈妙歌承認她的身份,讓紅袖默認她的存在。

她以為這很正常沒有什麽:她救了沈妙歌,而且背著他逃命又不避嫌的給他清洗過傷口敷『藥』——有過這樣的肌膚之親,沈妙歌不應該對她負責的嗎?而且豪門大族,哪一個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但是沒有想到,沈妙歌會因她的一時任『性』弄得現在瀕死;她坐在床邊癡癡的看著沈妙歌,家仇已經離她太遠了,她現在隻想能守著這個男人好好的過一輩子,老天爺連一點也不許她嗎?

淚水一顆一顆的掉了下來,她深知如果沈妙歌就此一命嗚呼,沈家根本不會對她負責:但她已經不想過那種江湖生活,她想平平穩穩的、富富貴貴的過日子。

她抬頭看了一眼帳外,自懷中取出那個竹筒樣的東西來看了又看;然後把那竹筒放回懷中,再次取出一個小瓶子,裏麵是一顆血紅的丸『藥』,散發著一種異香。

她再看一眼**的沈妙歌,伏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一滴淚水落在了他的臉上;而她卻極是利落的起身出去了,沒有回頭看沈妙歌一眼,甚至沒有為他更換頭上的濕『毛』巾。

直到天『色』快要亮時她才回到沈妙歌的床前,而她坐好後一會兒,外麵便傳來了『操』演的軍號聲。

沈妙歌依然是高熱不退,而且因為江彩雲不在帳中,又沒有叫士兵前來,沒有人為他換額頭上的『毛』巾、和擦拭他的身子,他的高熱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