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離開

廉親王回去了,因為又過去了近兩個月,卻依然沒有尋到紅袖;而島上的事情還有很多,他不得不回去。

沈妙歌卻執意不回去,他現在是一臉的大胡子,在這兩個月中他們是在野外度過的:封川郡他們沒有進去;並不是怕官兵,隻是他們認為紅袖主仆二人不可能進得了城。

近兩個月來,他們把封川郡周圍的村莊、鎮子、大山與森林都尋了一個遍,還是沒有找到紅袖的一點影子。

如果能抓到暗衛們也能問出一言片語來,但是暗衛們卻在封川郡附近一個也沒有;這也讓沈妙歌十二分的惱火:在需要這些暗衛的時候,他們卻偏偏不在自己周圍出沒了。

近兩個月的餐風宿『露』,又是在一年最冷的兩個月裏,沈妙歌的相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一臉的大胡子不說,臉上與脖子上、胳膊上都是深深淺淺的傷痕——野獸們留下來的。

雖然紅袖沒有尋到,但是沈妙歌不再買醉,隻是把一腔的焦慮所化的惱怒,都發泄到了野獸的身上:不管他在搜尋中遇到什麽樣的野獸,遇上了多少隻野獸,他都不管不顧的衝上去。

如果不是有廉親王等人在,沈妙歌怕是早已經重傷而亡了。

現在的沈妙歌整天整天的不開口,一個字也不說;吃飯也不用叫,吃得也不少,隻是兩隻眼睛裏寒光讓人十分的擔心。

廉親王想勸,可是開口說了兩句話便說不下去了:看著不言不動,看也不看他的沈妙歌,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勸說。紅袖已經死了,現在一切的語言都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就算沈妙歌一句話不說,但是廉親王和鄭大將軍自他如同尋死一般和野獸的廝殺中,猜想到了他的心思:他這是在苦練功夫,殺人的功夫。

他不需要技巧,什麽也不需要,他隻是想殺人,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萬民之主的皇帝!

此事廉親王並不反對,隻是認為應該從長計議:要殺皇帝豈是那麽容易的?而鄭大將軍雖然有喪女之痛,不過在時間的流逝中也明白廉親王所說的有道理。

隻有沈妙歌,你說什麽他也不反對、不讚成,隻是默默的看著天空發呆;然後遇上了野獸時一樣衝上去。不是在尋死,因為他在拚殺中一直都很注意保護自己的要害。

正是因為沈妙歌現在這種樣子,廉親王知道不可能帶走他:孩子、父母都提到了,但是沈妙歌還是不語;再加上鄭大將軍也不想回去,雖然他也掛念著妻兒,但是在眼下他已經相信紅袖不在人世的同時,總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他的小袖兒就在他的不遠處,等著他去接她回家。

沈妙歌和鄭大將軍留了下來,廉親王安排了妥當了一切,留下了幾十個人之後,這才啟程回去了;而沈妙歌和鄭大將軍,他們又回到了原本仔細搜尋過的大山——他們要翻過山去,仔細搜尋那一個方向。

因為沈妙歌想,可能紅袖主仆逃出了這座大山,所以暗衛們才沒有捉到她們;雖然這種希望很渺茫,但是沈妙歌還是要去搜尋。

山中無歲月,時間在不停的搜尋中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在廉親王離開之前,和沈妙歌發狂一樣尋找紅袖的這些時日裏,紅袖主仆在封山郡的過得並不是平平靜靜的。

哪一座城中,總是會有一些紈絝子弟,總是會有幾個惡霸之類的人;這些人和城中的官府多少有些關係,再加上家中有些錢,在當地可以說是橫行無忌。

紅袖和映舒並不是惹事生非的人,她們在無事的時候並不外出,和四鄰的交往也不多:她們是欽犯啊,並不想連累到人家。

但是她們如此的深居簡出,自然也更加讓人們相信他們是一對私奔的小夫妻;隻看到映舒的時候,人們的話題並不多。

可是紅袖和四鄰見過麵兒之後,這謠言便多了起來。也不是紅袖願意招搖,隻是不得不和四鄰打個照麵兒:時值年節,四鄰雖然對紅袖主仆有諸多的猜測,不過還是寬厚的『性』子占上風的人家多,所以不免要到紅袖主仆的小院子拜年。

紅袖也就不得不出來還禮,接了四鄰的女眷到屋裏坐一坐,說笑幾句;雖然後來的回拜隻是映舒去的,紅袖隻是送了四鄰一些針錢活計之類的平常東西,但是眾人還是把她誇成了一朵花兒。

尋常的百姓家,見到個齊整的女孩兒就要讚一聲美了,更何況是紅袖這樣白淨秀氣的『婦』人了:雖然紅袖的相貌也隻是中等,但是氣質卻是掩不住的,平白的添了三分麗『色』,便成了百姓口中的佳人兒。

這樣的名聲兒,倒不是四鄰有意要抵毀紅袖,大家隻是看到這樣一個文文靜靜的漂亮人兒,又趕上年節不忙坐下來閑話時不免就要閑話幾句。

於是紅袖的美貌便傳了出去,而紅袖和映舒卻一點也不知情。

四鄰們經過接觸發現紅袖和映舒的『性』子都極隨和,人品也是不錯的,關於私奔的話當然不再提及:不過這樣的話也早已經傳了出去。

年節過完之後,紅袖的身子已經顯了形,原本和映舒商量著要買馬車離開封川郡的,請了大夫來診脈,讓他多開幾副安胎的『藥』。

大夫聽說她們要走遠路連連搖搖頭,說還是再養一個月之後再上路比較好,眼下胎兒剛剛養好,不要一下子又傷到了胎氣。

映舒自然是求穩為上,在封川郡也沒有發生什麽事兒,便點頭同意了;紅袖也沒有反對,她的孩兒她自然是十分的上心,不想它在肚子裏有個三長兩短的。

主仆二人又住了下來,此時已經是春暖花開,而沈妙歌和鄭大將軍也已經到了大山的另一邊了。

紅袖小院中的一棵杏樹開了花,豔豔的引得人心情極好。紅袖便和映舒整治了三四樣小菜,趁著中午陽光正好時,在廊下擺好桌子賞花。

紅袖斜倚在一張小小的軟榻上,看著滿樹的杏花兒有些愣愣的:孩子、父母、沈妙歌等等,都還好吧?不知道那海島之上,是不是也有繁花似錦的景致。

映舒看她的樣子,便知道她又想起了大姐兒等人,便故意用他言來『亂』她的注意力:“姑娘,連著幾日天氣都很好,我們雇輛車出去走走?”

紅袖聞言看了一眼映舒:“你就故意勾我吧,明兒我真動了心思,看你勸得住嗎?”她現在帶著身子,映舒是萬不敢讓她出去的。

映舒笑了起來:“總是要出去的不是?再過上些日子,我們就買馬車走了——那個時候,姑娘怕要膩了外麵的景兒。”

紅袖微笑著剛想答話,便看到牆外邊飛進來一個小包袱;她看了一眼映舒,然後道:“過去瞧瞧是什麽東西,不是什麽幹淨的東西,便挖坑埋了吧。”

映舒的臉已經氣得紅了,點點頭便過去用腳把小包袱踢開看了一眼裏麵的東西:倒不像前幾次一樣,不是什麽女人的貼身衣物或是春宮圖之類的,而是幾盒胭脂與兩身不錯的衣料。

映舒看清楚之後隻是冷冷一笑:真當我們主仆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居然拿這種東西來現眼——這種樣兒的胭脂與衣料,就算是府中的大丫頭看到都不會多看兩眼。

她彎下腰把東西係了起來,回來說給紅袖聽。

紅袖想了想道:“不要理會他們,眼下隻有我們主仆二人,還是少惹是非的好;”她看了一眼那小包袱:“扔到了後麵小院子裏去吧,我們走了,那些人自然能尋到。”

映舒原本是打算給扔出去的,聽到紅袖的話想想也對:對方可是當地的惡霸,自己和姑娘雖然動起手並不怕他們,但是一來行藏就『露』了,二來紅袖帶著身子,也不適合和人動手。

她也就沒有言語,拎著東西到小後院去了;剛把包袱扔下,便聽到前麵有巨響傳來,好像是大門被打破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轉身便跑回去了:院子裏站著的兩個人,正是這城中的兩個惡霸;他們身後還立著四個膀大腰圓的家丁。

紅袖在軟榻上已經坐了起來,臉上並沒有驚『色』,隻是淡笑道:“稀客,未曾遠迎倒真是失禮了。”

兩個惡霸看到紅袖的笑容,身子早已經酥了半邊:“哪裏、哪裏,隻是小娘子太難請,今兒得罪了。”

紅袖看了一眼破掉的大門:“兩位公子言重了。兩位公子能來我們這小院子做客,是我們夫妻的榮幸;隻是敞著大門兒,實在是有些失禮。”

“而且兩位公子依表堂堂,到府上來做客,這見麵禮送得還真是天下獨一份兒。”紅袖說完輕笑了幾聲,並不見有什麽惱『色』。

這一來把兩個惡霸『迷』得早已經不知道爹姓什麽、娘是誰;不過美人的話,他們還是聽得懂,立時回身給了四個家丁五六個大嘴巴:“讓你們把門打開,看你們這些粗貨都做了些什麽!還不快把門修好?!”

家丁們被打了也隻能躬身稱是,有兩個人自出去尋木匠來裝門。

映舒已經走到了紅袖的身後,主仆二人隻是對視了一眼不需要多說,便已經有了決定:今天,她們就要離開封川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