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不甘

京城,寧國公府。

“怎麽,莫不是妍兒生產不順利?”寧國公看母親拿著書信先是喜上眉梢,隨後又臉色沉下來。

一喜一怒,寧國公第一反應就是外甥女康妍生產不順。

按照時間來算,這幾日就是康妍的產期,福韻大長公主這幾日每天都要念叨兩遍。

今天早上收到皇陵來的傳書,寧國公便知應該是康妍那邊有了消息。

福韻大長公主將書信遞給寧國公,“妍兒已經順利誕下麟兒!”

寧國公快速的將書信看了一遍。

書信寫的很簡單,短短一頁紙,是齊宸靖的筆跡。

“總算母子平安,”寧國公挑了挑眉,看到徐醫婆在康妍的助產藥中下了寄魂的事,臉色也沉下來,“這些人是我們精心挑選的,沒想到竟然還是被他們混進去了。”

他在心裏將當初選人時的情景過了一遍,琢磨著那個環節可能出了紕漏。

“如果不是精心埋伏下的暗線,就是我們挑了人之後被人動了手腳。”福韻大長公主蹙眉想了想。

事後動手腳?寧國公扼腕歎息,“是我們疏忽了。”

當時隻想著人身家清白,不是別人的暗樁,卻忽略了要是有心人以身家性命要挾,或者重金相惑,那些人還能不能保持初心。

福韻大長公主搖頭,“以有心算無心,雖然手段不高明,但卻狠辣有效,我們隻是錯在心地不夠狠辣。”

說到無心,寧國公也有些不解。

“雖說安王認祖歸宗,可到底也是在民間長大,皇上為何就那麽著急的相逼呢?處處提防也就算了,為何連這樣陰損的手段也………”

給即將臨盆的產婦下那樣的藥,一屍兩命,何止是陰損,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寧國公心底覺得納悶。

當今皇上登基六年多,雖說性格有些自大,不愛聽忠言,可也偶有德政,即使是慣於雞蛋裏挑骨頭的言官,或者筆風銳利的史官,也不能把皇上歸於昏君之列。

盡管因為鷹衛的關係,皇上一直都忌諱著他們陳家,但公正的說,從為君之道來說,寧國公覺得皇上做的並不算太差。

安王雖認祖歸宗,可到底不是在宮裏長大的皇子,大臣們雖然知道了先皇有兩位皇子,當今皇上不再是先皇唯一的血脈,但這也僅限於認知而已,動其他心思的並不多。

畢竟皇上也算是明君,除非是他不修德政,造就天怒人怨的大事,否則,安王對於他的威脅並不算大。

可偏偏自從安王冊封後,宮裏和安王府就發生了一係列的事。

各種暗算,陷害,很多事擺明了是衝著安王來的。

到底是為什麽皇上對齊宸靖會那麽忌諱?

若說隻是為了不再是唯一的血脈,一旦他有失君道,大臣們有了其他選擇,這也太小心眼了吧?

這是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殺在搖籃裏?

安王夫婦都已經退避皇陵了,都不肯放過,這也太過於狠毒了些。

福韻大長公主苦笑,又有些心酸,“自古天家無親情,這話雖然心酸,卻是道出了實情。”

其實說起來,皇上,齊宸靖,陳家這些人,都是她的子侄後輩,骨肉至親,卻是****算計,現在看來竟然還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說起來還不如平頭百姓家過的和和樂樂的好。

歎了口氣,福韻大長公主將心思打住,說起先前的話題,“或許不止是皇上盯的緊。”

不止是皇上?“母親的意思是太後?還是皇後?”寧國公搖頭,隨即否定了皇後,“不能是皇後,她現在即將臨盆,心思應該大多在龍胎身上,那麽就是太後。”

“太後難道也是怕安王會威脅到皇上?又或者怕皇上膝下無子,安王的子嗣會…………”寧國公推斷。

前朝曾發生過這樣的事,皇帝膝下無子,隻能過繼其弟弟的子嗣承繼大統,結果過繼的子嗣在皇帝駕崩後封其生父為太上皇,引起當時朝野一片非議。

“出於什麽目的試探一番就知道了。”福韻大長公主冷笑。

“母親是說?”

“她們害妍兒不成,肯定還有後手,那個徐醫婆你接著查下去,看看跟他接頭的人到底是皇上的還是太後的。”

目前看來,皇上和太後,應該是各自出手的。

隻是目的各有不同,但他們的目標卻是相同的,就是齊宸靖和康妍。

查清楚他們各自的目的,她們才能猜測他們的後手。

福韻大長公主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思索著接下來的行動,“還有,你這樣…………”

到底是曾經赤血沙場的福韻大長公主,一係列的指令瞬間就下達出去。

“既然他們那麽怕安王威脅到他們,那麽我們就讓阿靖真的威脅到他們。”福韻大長公主眉眼間盡是冷意,隱約可見當年帶領鷹衛叱詫風雲的風采。

寧國公點頭,盡快下去安排一重事宜。

留福韻大長公主自己在廳中坐了一會兒,知道貼身伺候的媽媽提醒她該擺飯了,她才醒過神來。

“到底是老了,稍一用心神,就覺得累了,老了,不行嘍!”捶了捶有些發僵的肩膀,福韻大長公主感慨。

“哎呦,您啊,就是操心的性子,不說這府裏的許多事情還等著您操心,就是蘭心郡主和安王爺哪兒,正是需要您給撐著的時候,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貼身伺候的媽媽是福韻大長公主的心腹,知道怎麽說話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提起康妍剛誕下的孩子,福韻大長公主頓時眉開眼笑,剛才產生的感慨和頹廢頓時消散的一幹二淨。

“說有六斤呢,是個大胖小子,也不知道長的像誰?”福韻大長公主在貼身媽媽的攙扶下往外走,邊走邊絮叨著。

“哎呦,我得去翻翻書,阿靖說讓我給起名字呢,你說,叫什麽好呢?可好些年沒給孩子起名字了…………”

………

不同於寧國公府的和諧氣氛,宮裏的氣氛也是十分的肅殺沉悶。

廊下伺候的宮女們都眼觀鼻,鼻觀心的肅立著,恨不得縮成一團,把耳朵關起來,這樣就聽不到裏麵劈裏啪啦的摔砸東西的聲音。

手裏終於沒有東西可摔了,太後才氣呼呼的坐下。

伺候的宮女上前悄悄的將打碎的器件收拾幹淨,退了出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一群廢物!這麽點事兒都辦不好!”

旁邊坐著的皇帝自太後開始摔砸東西時,就一直不耐煩的在隱忍著,此刻見太後終於平靜下來,才勉強壓住火氣,道:“母後,你這次出手實在太冒然了,安王以後想必會增強防備,再想出手就困難了。”

若不能一擊必中,那就幹脆不要出手,真是一群廢物,他在心裏暗罵!

太後重重哼了一聲,“我出手冒然?哀家是為了誰?哀家還不是為了你?”

顯然是心裏的餘怒未消。

皇上眼底的不耐煩更勝。

為我好,就不要破壞我的計劃!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皇上耐著性子和太後解釋,“兒臣知道您是為了兒臣,可這件事,兒臣已經在暗中布局,兒臣不明白,您為什麽會對安王妃出手,就算是她生下長子,對兒臣也沒有什麽影響,反而是您這一出手,讓兒臣的計劃不好實施了。”

太後在派去伺候安王妃生產的人中埋下了眼線,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起初並沒有太過在意。

雖然他並不認為安王妃誕下長子,會對他有什麽威脅,一個小奶娃,他還不放在眼裏。

他看重的是齊宸靖這個人!

他背後有福韻大長公主領著的陳家,雖然這些年陳家不掌軍權,但陳家在軍中的勢力並不能小覷。

況且齊宸靖的外祖父顏和卿門生不少,朝野中也有一定的勢力,可以說如果有一天齊宸靖要造反的話,未必沒有和他一戰的資本!

更讓他警惕的是齊宸靖本人,從上次大皇子出事一事上可以看出,齊宸靖的心機,謀略,隱忍的功夫都不容小覷。

齊宸靖才是對他最大的威脅,他不能容忍這樣的威脅存在!

上次大皇子出事,他以鷹衛的訓練方法為交換放齊宸靖去了皇陵,這半年來,他一直在秘密訓練自己的暗衛,很快就會用得用的人手!

要消滅齊宸靖,不一定非得現在就殺了他。

可以先占據道德製高點,讓齊宸靖背負上十惡不赦的罪名,隻要在世人眼裏,齊宸靖失去了可以問鼎大統的資格,那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拾他。

所以他一直在暗中謀劃!

得知太後派人在安王妃生產時動手腳,他當時覺得,雖然不能除去齊宸靖,可若是安王妃一屍兩命,想必對齊宸靖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可惜這幫廢物竟然失敗了!

現在想想真是後悔,當時真應該派人攔住太後的人!

“安王妃是福韻大長公主放在心坎上的人,此次失手,不僅打草驚蛇,隻怕陳家那邊也會有所動作!”

真是越想麻煩越多,皇上越想肝火越旺,也沒了再和太後說話的耐性,“安王的事情母後以後就不要費心了!”

說罷,拂袖而去。

太後氣了個倒仰,伸手就想抓個茶盞摔出去,卻發現手邊已經沒有可砸的東西,頓時覺得火氣更勝,一腔怒火堵在胸口無處發泄。

“我不費心,孫忠,你看看,皇上他說的是什麽話,簡直句句在戳哀家的心啊,哀家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他,若是沒有哀家,哪裏有他如今這樣的地位......”

“太後娘娘慎言!”一直隱在暗處的孫忠出言打斷太後。

太後臉色一頓,意識到自己今日剛才因為太過氣憤而失言,不由緊緊抿了抿唇角。

想想到底仍然心氣不順,恨恨的捶了捶桌案,“怎麽就失手了呢?那可是“寄魂”啊?”

寄魂雖然不是十分狠辣的藥,但是少量足以讓人渾身癱軟,四肢無力,神智不清,若是用量大些,讓人喪命都有可能。

寄魂難道就沒失過手嗎?

若是沒失手,當年的莊妃又是如何誕下安王的?

孫忠眼眉低垂,這個時候他自然不會上前提醒太後,免得太後更加怒火高漲。

“不是說一切都安排好了嗎?你派去的人可去查清楚了?到底是誰救了她?”太後也沒奢望得到孫忠的回答,繼續問起自己關心的話題。

她目前得到的消息隻是徐醫婆失手了,康妍順利誕下長子。

孫忠搖頭,“已經派人在打探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過來,太後先別急。”

“不急,哀家怎麽可能不急,”太後顯然沒有被安慰到,反而被這句話挑的更加的生氣,“哀家到現在都還沒抱上孫子,倒是讓那個賤人的孫子先出生了。”

她不是沒有孫子,隻是她的孫子,大皇子已經死了。

太後嘴裏的賤人自然指的是先皇的莊妃,她當年和莊妃鬥的最是厲害,直到莊妃死後,太後心裏仍然恨她恨的咬牙切齒。

思緒轉到莊妃身上,太後卻突然想起一件被她一直忽略的事情。

當年她明明讓人給莊妃下了寄魂,按理莊妃已經沒有力氣生下孩子,可最後莊妃還是生下了齊宸靖。

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莊妃在青蓮殿失火之前已經生下了齊宸靖,有人給她解了毒。

當年莊妃所居的青蓮殿大火,伺候莊妃的太監,宮女幾乎全部死於那場大火,事後,她的關注力都在莊妃已死,再沒有人能威脅她的竊喜裏,況且她當時還有自己這邊的一切事要善後,也就沒有再多關注青蓮殿的事宜。

反正人已經死了。

及至後來,齊宸靖的身份暴露,她當時第一反應是可能當時吩咐的人陽奉陰違,可能根本就沒有給莊妃下毒,卻忽略了也有可能是下毒了,有人給她解了毒這一點。

如果真的是這樣,當年給莊妃解毒的又是誰?事後人又去了哪裏?是死於那場大火,還是去了別處?

二十年前有人救了莊妃,現在又有人救了康妍,莫非這一切都是天意?

太後攥緊了拳頭,她不甘心!

不甘心!憑什麽她會輸給那個已經死了多年的賤人!

她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