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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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幾口稀飯,蘇宸靖感覺到身上有了些許體力,問長更:“長友還沒回來嗎?”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麵一陣噪雜的聲音和紛亂的腳步聲。

“小二,先去整治些簡單的飯菜,要快點,送到二樓的乙字號房。”

“好的,客官您稍等。”伴隨著店小二清脆拉長的聲音,想起了一陣踢踢踏踏上樓梯的聲音。

長更臉上一片驚喜,“是長友的聲音,他將老太太和太太接回來了。”

話剛說完,門咿呀一聲被人從我外麵推開了,呼啦湧進來一群人,瞬間將房間擠的滿滿當當的。

十幾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是都衣衫襤褸,麵容憔悴,眼中還泛著劫後餘生的驚喜。

兩個中年男子扶著一個頭發花白,脊背卻挺的筆直,五十多歲的老太太坐了下來,蘇宸靖知道這是他的祖母許氏。

還沒等蘇宸靖起身,另一道人影卻撲在了床前,“靖兒,你怎麽樣?剛才聽長友說你受傷了,傷在哪兒了,讓娘娘看看。”

麵前的中年婦人發髻有些散亂,蘇宸靖記得她原本有些豐滿的雙頰此刻已經有些凹陷,雙眼通紅。

他的心裏有些難受,這應該是原來的蘇宸靖的情緒,不是淩靖的,現在兩個魂魄應該還沒有完全的融合到一處。

蘇宸靖拉住她的手道:“娘,我沒事,您不用擔心,這些日子受苦了,快坐下歇歇。”

丁氏心疼的摸了摸蘇宸靖消瘦的臉頰,“娘不苦,倒是你,從小就沒有受過苦,娘這些日子擔驚受怕的,就害怕你在外麵急壞了。做出什麽魯莽的事情,你膽子也太大了,那天牢是.........”

“好了,老大媳婦,靖兒沒事就好了,你先坐下歇歇。”蘇老太太許氏出言打斷了丁氏的話。

丁氏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不妥,她隻是在路上聽長友說蘇宸靖擅闖了天牢,又受了重傷,擔憂之下說話便忘了分寸,皇上隻下旨赦免了他們。卻並沒有提到靖兒闖天牢的事情。她怎麽能在眾人麵前提起這件事。即便是靖兒真的闖了天牢,他們也不能掛在嘴上直說。

蘇宸靖有些吃力的坐了起來,“祖母,您還好吧?”

印象中祖母許氏是個十分要強的人。對家裏人要求也嚴格,唯獨對自己十分寵愛寬容。

許氏打量了蘇宸靖片刻,見他雖瘦了很多,精神卻還好,心下鬆了口氣,這可是自己唯一的嫡親孫子,兒子眼下在天牢生死未卜,孫子要再出了事情,她怎麽對得起地下的老侯爺。“你放心,祖母這把老骨頭還撐得住,就是擔心你爹他........”

聽到許氏說起平北侯蘇晉,丁氏的眼圈又紅了,“也不知道侯爺此刻怎麽樣了?有沒有被用刑?”

“可惜我們雖然都在男監。卻和大哥被分開了,大哥被單獨關在離我們很遠的牢房裏,出來的時候也不允許我們探望,咱們身上又身無分文,無法向牢頭們打聽,不過在牢裏時,曾見過太後身邊的紅人孫忠去過天牢兩次,看方向應該是關押大哥的地方,既然太後的心腹去了,想必是問話,應該不會動刑,娘,您別太擔憂了。”

說話的是蘇二老爺,國字臉,身材中等,留著短須,他是老平北侯的妾室所生。

老平北侯與許氏成親多年,許氏一直無所出,無奈之下將貼身丫鬟開了臉放在了房中,丫鬟沒多久就懷了身孕,誰知這個時候,多年不孕的許氏居然也被診出了喜脈,本來是許氏懷孕在後,可生的時候,許氏卻比預產期提前了十幾日,所以現在的蘇晉就是名副其實的嫡長子,丫鬟所出的蘇二老爺就成了庶次子。

因為這些事,許氏的心裏一直認為蘇二老爺是個福星,所以二老爺的生母去世後,將二老爺養在了身邊,視若親生,蘇二老爺和蘇晉的關係也一直不錯。

聽到蘇二老爺安慰許氏,站在許氏另一邊的蘇三老爺也跟著安慰許氏,“是啊,二哥說的有道理,母親不用太過擔憂。”

不同於蘇二老爺的中等身材,蘇三老爺身材瘦長,下巴略尖,眼神也有些遊移不定。

他是老平北侯在外麵帶回來的妾室所生,比蘇晉和蘇二老爺小了兩歲,他自幼跟著他的生母長大,雖也按照規矩叫許氏一聲娘,但他們之間的母子情分相比蘇二老爺來說淡了幾分,比如蘇二老爺叫許氏娘,他卻稱呼母親。

雖然明知道他們說的是安慰之語,許氏的臉色還是緩和了幾分,對蘇宸靖道:“當務之急,還是先想想有沒有辦法救你父親出來,再來說咱們家如何安頓的問題,你現在身體弱,不能出去走動,有什麽事就先讓你兩個叔叔幫忙。”

“娘,您說哪裏話,咱們是一家人,這個時候自當同心協力才是。”蘇二老爺真誠的對許氏說道。

蘇三老爺抿了抿嘴,也附和著說了句:“二哥說的是。”說完了,嘴唇囁嚅著,片刻才看著許氏,有些支支吾吾的道:“母親,我想........”

許氏的臉色略微沉了沉,打斷了他的話,“老三,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帶上三郎去吧,到底是你的生母,你掛念他是應當的,不過是現在情形你也知道,低調的去找找,若是尋到人,立刻回來,不可再外麵多逗留。”

三郎是蘇三老爺的長子。

蘇三老爺臉上露出幾分感激,跪下向許氏磕頭,“謝謝母親的大義,她到底是兒子的生母,兒子若是不管不問,心裏總是........”

“宋氏生養了你,也是為我們蘇家延續了香火,若是就這麽丟下了她,也對不起老侯爺,你們去吧。”許氏擺擺手。淡淡的道。

宋氏便是老平北侯從外麵帶回來的妾室,蘇三老爺的生母。

當時皇上下旨抓人抄家時,事發突然,家裏的下人們嚇的四處亂竄,不知道宋氏躲到了哪裏,竟然沒有被抓到,蘇家的來抓人的衙差想上麵的旨意主要是抓蘇家正經的主子,姨娘哪裏算是正經的主子,不止宋氏,蘇晉、蘇二老爺、蘇三老爺還有蘇宸靖的那些妾侍們都沒往牢裏抓。

按照慣例。一般獲罪的官員家眷及下人們都要被沒入教坊。或重新發賣。但蘇家這次不同,皇上下旨抓了蘇家人後,卻遲遲沒定罪,平北侯府也隻是被查封了。家裏的姨娘、下人們卻並未抓捕處理,也不知道人都流落到了哪兒?

現在他們被釋放出來,蘇三老爺自然就想去找尋他的生母宋氏,但現在蘇晉還被關在牢中,蘇宸靖又臥床不起,家裏正是用人的時候,他也知道這個時候提出去找他姨娘自然會惹嫡母不高興,但他自幼跟著他姨娘長大,想想現在她不知道在哪裏受苦。他就心如刀割,作為人子,他怎麽能不管。

見許氏雖臉色不好看,卻並未發怒,而且準了他的請求。蘇三老爺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正要叫兒子一起出去,屋裏卻響起了孩童的哭聲。

“哇,爹,我也要我姨娘,我要姨娘。”一個五六歲才留頭的小丫頭,哭的鼻涕橫流,跑上來拉著蘇三老爺身上本就發皺的衣袍。

她是蘇三老爺的大女兒芳姐兒,蘇三老爺最鍾愛的妾室所生。

見平日裏最喜愛的女兒此刻哭的十分悲傷,蘇三老爺的神情十分複雜,他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歎了口氣,卻不敢承諾女兒,“芳姐兒,你乖,跟著你母親。”說罷,示意自己的妻子楊氏拉開芳姐兒。

“不,爹,我要我姨娘。”芳姐兒的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楊氏上前拉起芳姐兒嗬斥:“不許再哭,再哭就把你丟下,家裏現在的情形哪裏還能養的活這麽多人,咱們自己的吃穿都成問題了,哪裏能養的起閑人?”

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現在看不到那個讓她嗝應的賤人了,這個小丫頭片子竟然還苦求著老爺去找她,要她說死在外麵才好呢。

楊氏神情嚴厲,一番嗬斥不但沒嚇住芳姐兒,反而讓她哭的更凶了,“爹,我要我姨娘,我要姨娘。”

蘇三老爺咬牙,雖然心疼女兒,卻也知道妻子楊氏說的是實情,仗著平北侯兒子的身份,他年輕的時候總是眠花宿柳,醉心風月,不喜讀書練武,文不成武不就的,靠著父親的關係在武選司弄了個六品的閑職掛著,及至老平北侯去世後,許氏對他雖然不親,卻也不曾苛待他,他的日子過的還是很舒心的。

但他卻並不傻,知道自己以前的舒服是仗著他爹的身份,後來是仗著他大哥的身份,現在大哥進了天牢,一家人的差事丟了不說,家產也全被抄沒,一家人的生計都成了問題,哪裏能養的了這麽多人。

所以,他即使不舍得曾經寵愛的妾室,卻也不敢擅自開口承諾女兒去找人,因為這屋裏的庶子庶女可不止芳姐兒一個。

蘇三老爺想到這裏,臉色微微一變,想嗬斥芳姐兒卻已經晚了。

小孩子們本來被關了這麽久,一直處於驚恐的狀態,現在被放出來了,自然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找娘親,之前受氣氛壓抑著,沒人敢開口,現在芳姐兒一哭著要娘,其他幾個庶出的孩子頓時忍不住了。

“嗚嗚,我也要我姨娘,爹,我要去找姨娘。”

“哇,姨娘,你在哪裏?陽兒想你,你在哪裏?”

孩子的哭聲此起彼伏,整個房間裏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