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放歸

在滿是茂盛的野草與鬱鬱蔥蔥的灌木叢中,用碎石鋪設了一條小路,彎彎曲曲一直延伸到墓地內。

木瑾放下手中的籃子,望著地上那用青磚砌得嚴實的墓室,孤零零地立在那兒,四周也用青磚圈了圍牆,場地倒是很大,墓前的祭台也修建得宏偉,寬闊。可上麵寥寥無幾的祭品卻似乎在無情地嘲笑著什麽。

一塊青石碑立在那裏,上書:陶氏秀蘭之墓。再無其它字。

一陣風吹過來,墓前蕭瑟,幹淨得駭人,她冷笑,不是說陶秀蘭是胡貴妃的姐姐麽?怎麽,連戲都懶得做了?連祭品都不送一份麽?她伸出手,摩挲著墓上的字,有淚滴落。

木瑾緩緩跪了下去,伸開雙臂抱住冰涼的墓碑,喃喃地:“姨娘!秋兒來看你了。你可知道?”

墓地外。金嬤嬤被吉祥攔著說話。她擦拭著不斷流出的淚水,漣漣不斷:大小姐有情義,竟然來看姨娘。四小姐都不曾來......

她想不通,陶姨娘死了,作為親女的珍珠公主怎就不回來瞧瞧呢?這娘老子死了,在朝為官的都要回家奔喪啊?怎麽這公主比那當官的還忙啊?姨娘心裏該有多想啊?姨娘死前都攥著那隻小鞋子啊。”

她嗚咽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那隻小鞋子還揣在懷裏呢。原本下葬那日,她想放了進去,被木老爺一瞪眼:“荒唐!公主還在,怎可把她的東西放進去?你活膩了?”

嚇得她一激靈,就給收了起來。今日來,也是想著帶了它來,在姨娘墳前擺上一擺,以慰籍陶姨娘的思女之苦。

她忙慌慌地掏了出來,就往墓地裏麵去:陶姨娘定是等得急了,哎,瞧她這記性。

吉祥忙小跑著跟了上去:“嬤嬤!”

木瑾聞聲,起身,就見金嬤嬤匆匆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就從懷裏麵掏出一雙小鞋子來,小心放在供台上,哽著聲:“姨娘,奴婢帶小姐來看你了......“

木瑾雙眼直,定定地望著那雙小花鞋,目光恍惚:

“姨娘,這是我小時候穿的鞋子嗎?好漂亮!“

“是呢。好看麽,姨娘再給你做。”

“我要一樣的花,就像這上麵一樣的。”

“好!”

可是,後來,再也沒有做得與這雙一樣漂亮了。因為,當年那雙小花鞋的鞋麵,竟然是姨娘用肚兜做的,那是上好的銀絲雪紗料。現在想來,她一個姨娘,哪來的這樣好的料子?是她當年從王府帶出來的罷。也是她當時渾身上下唯一剩下的好東西了。

她的鼻子酸了一下,姨娘還留著它,竟放得這般好。隻不知前世自己沒了,姨娘是如何的傷心?

她禁不住伸出手去,雙手托起,陽光下,鞋麵在熠熠光,她仿佛看見陶姨娘欣喜地一針一線地縫製著,時而歪頭巧笑一下。

金嬤嬤還在絮絮叨叨地念叨:“姨娘放心,小姐肯定會來看你的。小姐最是孝順了,小時候......“

木瑾望著這個健談的老人,忽然現她的頭上竟然生出了白,金嬤嬤才四十出頭呀。

“嬤嬤!”她叫。

三日後,鄒氏虎著臉,坐在廳堂:“不行!”

她瞪著站在麵前的木瑾,雙目鼓起,:“金嬤嬤是賣了死契的,陶秀蘭死了,到大廚房去幫忙就是,哪有放了家去的道理?”

木瑾笑微微地望著她,她就知道,鄒氏沒有那麽好說話。

她脆生生說:“夫人說得是呢,所以,我出五十兩銀子,夫人快把身契給我罷。”

鄒氏一楞,狐疑地望了一眼木瑾:想不通,她花五十兩銀子,買一個半老仆人。這是為哪般?她心下嘀咕,看著木瑾,想從她的臉上看出端倪,可除了微笑再無其它。

看著木瑾翩然遠去的身影,她朝身邊的媽媽一努嘴,悄悄跟了出去。

金嬤嬤捏著手中的賣身契,淚眼朦朧:“小姐!”

說著趴下去磕頭,額頭都磕得紅了。木瑾由著她,叫杜鵑拉起了她,問了,知道她侄子已經在府門外等著,吩咐吉祥送了她出去。

自己低著頭,回到了碧芸居。

金嬤嬤叫侄子先與管家拿了身契去衙門消了奴籍,自己回到房中拎了昨晚就收好的小包袱,走出門來。給門口的管事媽媽一樣樣看過,又重新紮了起來。

出得角門,見吉祥等在門外,見她出來,甜笑著上前幫她提了包袱,悄悄兒地塞了一卷東西在她袖子裏麵。她一楞,吉祥悄聲說::拿好了,小姐給的。”

說完,飛快轉身跑了。守門婆子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金嬤嬤回過神,爬上了馬車,放下棉布簾子,這才掏出東西,眼淚又流了出來:整整3oo兩銀票。

她怔怔地呆了一會,忽然爬了起來,雙手撐著車廂板,向木瑾的院子叩頭......

屋子內,鄒氏皺著眉頭,不相信地:“果真放了出去?她圖什麽?”

身邊媽媽使勁點頭:“是的,沒錯,奴婢看得真真的。管家都去消籍了,人也已經出了府門了。估計這會子都已經在路上了。”

又湊上前:“夫人,你說大小姐是不是在耍什麽花招?要不,奴婢再去打探?”

鄒氏不耐地揮手:“人都放出去了,還能耍啥花招?也虧你想得出。”

忽然眼睛一亮,看著身邊媽媽:“她有沒有帶了什麽東西出去?比如,箱子之類的。”

媽媽忙擺手:“夫人放心,管事媽媽查過的,隻一個小包袱,不可能。”

見鄒氏盯著她,晃過神來,上前一步,低聲說:“奴婢都看著哪,她們自回來,庫房都沒有進過,放心,奴婢派人日夜盯著哪。”

鄒氏這才籲了一口氣,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皺著眉頭說;“這哥兒很快就要出生了,總不能委屈了他。這手頭還真沒有幾個餘錢。老爺又是個慣常隻會伸手的,你說,這府裏當初給這位大小姐辦嫁妝,到底砸下了多少銀子,這不是浪費麽?橫豎我們在這苦哈哈地窮捱著,她那裏大堆的死物放在那兒,將來也不知便宜了誰家......”

媽媽忙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