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裝病

因為今日下午,姨娘就會與她悄悄地去外間屏風後偷探鄭路平。天籟小說Ww』W. ⒉她記得,前世晌午過後,姨娘一臉驚喜地告訴她,木老爺為她說了一門好親,今兒男方上門來了,木老爺疼她,讓她偷偷去瞧一眼,看看可滿意。

她當時心內砰砰亂跳,帶了丫鬟紅杏和姨娘躲在屏風後,紅著臉從縫隙裏瞧過去:但見一白衣書生,麵皮白皙,濃眉,鼻子高挺,正坐著與木老爺說話。似乎感覺到這邊有人看他,竟然朝著屏風微微一笑,木秋當即紅了臉,哪敢再多瞧,匆忙間竟從前頭跑了出去,那人站了起來,她愈不敢回頭,一路低頭跑到了屋裏。

姨娘追問她,她心如鹿撞,哪有不肯的,姨娘忙跑去與木老爺說,生怕晚了就落不著了。因為木老爺可說了木夏可還沒有定親,既然木秋瞧中了,就給木夏另找人家。

姨娘回來與木秋說了,她很是歡喜。姨娘頓了頓又說,木老爺還說了,鄭家原是官宦人家,隻是沒落了,家景差了點,不過嫁過去就是正頭娘子。且鄭路平有秀才在身,過兩年努力一回,說不定就能中了舉人,如再爭氣點,再往上也是可能的,到時,木秋的好日子可就來了。

好日子,是嗬,是好日子呢!不知不覺,木秋,不,木瑾咬緊了牙,雙目微紅。

一旁的知棋嚇了一跳,訥訥地看向知書,知書大著膽子,輕聲說:“快帶她走罷。”手指了指廊下的金嬤嬤,知棋忙點頭應是,退到外麵,幾句與金嬤嬤說了。

金嬤嬤著急:“等劉媽媽回來,那得到什麽時候?小姐的病萬一耽擱了,可怎麽是好?”可知棋如此說,她也沒法子,隻得滿心不願,一步一回頭地挨出門去。好不容易到了門口,想想木秋的狀況,終究不甘心,一狠心,又回轉來,撲通跪在階下,大聲說:“大小姐,四小姐委實病得重,怕等不得夫人那邊的對牌,求小姐幫幫忙,老奴給您磕頭了。”

知棋不妨她這一著,嚇得急忙從石階上蹦下,去拉金嬤嬤,卻拉不動,正急得要哭。

木瑾從迷茫中回過神來,卻見金嬤嬤正跪在廊下磕頭,已經是磕紅了額頭。心中一跳,忙出聲阻止:“嬤嬤不可。知書快扶起來。”

知書得令,忙跑出屋去,與知棋一起拉起金嬤嬤,卻見她的額頭已然紅腫。木瑾也走出屋子,立在廊下看著金嬤嬤,眼神複雜:金嬤嬤前世疼自己入骨,隨自己去了鄭家,後鄭家把陪嫁去的下人賣得賣,送的送,隻留一個金嬤嬤。

金嬤嬤雖為下人,卻個性爽利,想說就說,鄭路平老娘幾番挑釁滋事,都金嬤嬤在前護著木秋。鄭路平好幾次咬牙想提腳賣了她,奈何木秋瞧著不對,一早把賣身契還了她,並托人消了奴籍。鄭路平奈何她不得,且金嬤嬤雖不服管教,卻肯做活,家裏又請不起下人,才留了下來。金嬤嬤可憐木秋,老家侄子幾次來接她,都不走。

看著這個身形高大,個性爽朗的老人,木秋心內一股酸楚湧上來,在她心中,金嬤嬤甚至比陶姨娘還親。如今,她為了木秋,肯這樣下跪求情,心內又是酸楚又是溫暖。她溫聲吩咐知書去安嬤嬤那兒取對牌,一邊叫知棋去擰了毛巾來給金嬤嬤擦拭,又叫敷上藥酒。

金嬤嬤唬了一跳,連道不敢,知棋因為剛才自覺沒辦好,如今木瑾吩咐了,哪肯再容金嬤嬤推辭?隻揪著金嬤嬤不放,又叫進來一個小丫頭子,按著金嬤嬤在門口長凳上,擦了藥酒,本想用紗布紮了,想想不妥,才放了金嬤嬤。

這邊知書已經拿了對牌,金嬤嬤忙忙慌慌地向木瑾施了一禮,滿臉感激跟著知書往二門去了。

木瑾看著金嬤嬤離去的背影,咬一咬牙,對知書說:“收拾一下,我們去四妹妹那兒瞧瞧去。”

知書一楞,忙點頭,給木瑾披了一件石青色的刻絲披風,又拎了一匣子剛做的枇杷膏來,跟著去了。

兩人到了南跨院,老遠就見紅杏在門口翹張望,見了木瑾兩人,忙屈身行禮。木瑾望著紅杏,見她雖與自己行禮,卻臉露焦急,不免心內感慨:紅杏原是葉氏給予自己的丫頭,做事忠心,穩重,隻後來這樣一個丫頭,卻被鄭路平給送了人。

想到當初紅杏走時,望著自己的眼神是那麽的失望,不由心內不自在,竟不敢與紅杏對視,往裏間望去:“四小姐怎樣?好好兒的怎會昏厥?”

裏間門簾一聲響,陶姨娘走了出來,眼眶潮濕,顯是剛哭過。見了木瑾,哽著聲道:“大小姐來了!秋兒她……”說著用帕子堵了嘴,嗚咽。

木瑾眼光一閃,往裏屋看去,裏麵靜寂無聲,但隔著一道牆,木瑾卻覺得裏麵的木秋肯定沒睡。她說不上來什麽感覺,隱隱覺得現在的木秋好似知道一切,甚至,比她還知道得多。

想到這裏,她後背寒,如果真是前世的木瑾回來了,那她該怎麽辦?她才是真正的木瑾,重來一遍,她還有活路嗎?難道又要落得跟前世一樣的下場?

她掐緊了手指,不,一個激靈,她才是木瑾,就算她是木瑾又怎樣?還魂?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誰肯相信?隻要她咬死了自己是木瑾,如今的木秋又奈她何?

現在關鍵是,木秋她想做什麽?看這情形,是想逃過今天的相看。可是,不相看又怎樣?她能逃得過嗎?

她忽然心中激起了鬥誌,且看你怎麽化解今天的危機。她忽然不想進去了,況且對著自己前世的一張臉蛋,她總覺得不自在。

她努力調整麵部表情,微笑著,做在椅上好整以暇地抬眼打量四下,自己在這屋子裏麵住了十六年,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深深映在腦海之中,倒是鄭家那三年,房子裏的擺設已經模糊了,也難怪,每隔一個月就有家具被搬出去典賣,她哪還記得房子裏原先是怎樣?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金嬤嬤領著老大夫進來了,木瑾忙避到一旁,抬眼一瞧,好似上次給自己看診的那個大夫.

老大夫進了裏屋,一搭脈:脈絡平穩有力,並無不妥,又見**的人雙目緊閉,麵色潮紅,身上蓋著厚厚的兩床被子,屋子裏窗戶禁閉。

正待出言提醒,卻見**女孩睫毛微扇,顯是巳醒了來,一時心下了然,到嘴的話在舌尖打了一個轉:“小姐身體虛弱,需要臥床靜養方好。老夫這裏且開一個方子,調養幾天看看。”

屋外木瑾聽得這話,對知書說:“我們回吧!”

她還有重要事去葉氏那兒,得趕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