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皇上究竟是在同文宰相賭哪門於幼稚的氣,明明都在上書房裏議事,明明每回也知道她一定會多備一份,可偏偏麵於上還是很愛這般斤斤計較。

阮阿童親自洗手做羮湯,熬了香稠滑口的小米粥,蒸好了鮮素包子,放在托盤裏小心捧著往上書房方向走去。

可當她在門口報了名兒,一蹐進上書房後,卻發現裏頭空空如也。

人呢?

她有一絲迷惘忐忑,先將托盤放在花幾上,輕輕揚聲問:「皇上?」輯大上書房隔著的書架屏風後頭,依然毫無動靜悄無聲息。

這是怎麽回事?

她有些驚疑不定,忍不住繞過了商聳的書架及屏風後頭到內室尋人,下一瞬間,被一隻結實有力的長臂抓進了熟悉堅實的懷抱裏!

「呀!」她嚇了一大跳。

「別怕,是朕。」那溫熱好聞的氣息再度繚繞在她耳畔,大手牢牢攬著她的細腰,彷佛抓住了就永不放手似的。「皇上,別鬧了。」她這才籲了口氣,稍稍定下心,隨即又有些別扭害羞地掙紮了起來。「這是上書房,您是皇上,這樣成何體統?」

「朕想這樣抱你已經想了整整一個上午了。」玄清鳳幽怨地歎了氣,孩於氣地故意圈得更緊。「阿童真可惡,昨晚回宮後一躺上榻便睡得人事不知,害朕想要跟你夜訴衷情都沒辦法,隻能守著你的睡容看了一整夜,一大早又得上朝去。說,怎麽賠償朕的精神損失?」

阮阿童尷尬地吞吞吐吐道:「對、對不起,奴婢……哭得太累,就、就這樣睡著了。請皇上責罰。」

這還是十二年來從未有過的事,她居然起得比皇上還晚,連他幾時梳洗更衣換好了龍袍離開寢殿都不知道,懊惱的是居然也沒有人叫她,任她這樣睡到日上三竿,簡直把宮規全壞光了。

「罰了你,心疼的是朕,這筆帳可不劃算哪!」他素性將她換了個方向抱,迎視向自己微布血絲、哀怨十分的鳳眼。「說,怎麽賠償朕才好?」

她那張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僵坐在他大腿上一動也不敢動,「皇上先讓奴婢起來。」

「不要。」他輕哼。

「可是這樣乾耗在這兒也無濟於事,不如我們先起身,有話好好說?」她陪著笑臉,悄悄挪動屁股,想逃出這熾熱得令人心慌意亂的懷抱。

「別動!」他的語氣有些急促,環住她的臂彎僵住。

她迷惑地望著他,突然感到臀部底下有個硬硬的東西越頂越賬越大,尺寸龐然驚人。

什麽呀?

腦海裏方冒出個茫然的疑問,下一刻她靈光一閃,小臉紅豔滾燙得像熟透的果子。老、老天啊!她坐到的難道是、是他的——

「啊啊啊——」她驚叫著就要跳起來,卻沒想到一個磨蹭得越發厲害,刹那間擦槍走火了!

玄清鳳呻吟悶哼了一聲,再克製不住地反身將她壓在身下,低下頭搜住了她紅潤的櫻唇。

「皇……唔……」

阮阿童原該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如同過去那數次欲火焚燒的失控時分,她總能緊勒住最後一寸理智和警戒。

可經過昨日種種,親眼見到他待她的款款情深,這一刻,又教她如何舍得、忍心將他推拒於千裏之外?

他是這般愛極了她,眷戀歡喜得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裏,如若至今她還當作無動於衷,那便是自欺欺人了。

「唉。」她情不自禁放鬆了身於,雙臂悄悄環上他的頸項。

玄清鳳敏感察覺到她的軟化,登時狂喜難抑,憐愛無比地吻得更深、更深了。

好不容易身下人兒不再抵死抗拒,任由他的熱吻翻弄起了串串嬌吟,轉眼間,衣衫褪露,點點桃紅吻痕浮現,那抹欺霜蠢雪肌膚眩花灼熱了男人熾烈狂陣。

所有理智盡焚於烈火之中,他低吼了一聲,褪下她的褻褲,分開雪白,就要將那碩大推進之際,突地,一切動作硬生生地僵止住。

「不,不行……」他額除汗水謫落在她粉嫩酥胸前,痛苦地咬牙道:「朕要給你名分,要你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成為朕的——」

那才是真正愛她,尊重她,而不是眼下如斯的無媒苟合。

「皇、皇上?」她眸底春情迷亂地傻傻望著他,喘息細碎,渾身無力。

「朕的小阿童,怎可受委屈?」他指尖輕顫地描繪過她紅暈如石榴花的臉頰,用盡了所有自製力方撐起身子,理好衣衫,胸口仍因未舒而劇烈起伏,可扶起她的動作卻溫柔若水,好似生怕碰碎了她。「對不起,是朕孟浪了。」

她半裸輕顫著偎在他懷裏,心髒還是跳得好急好快,一時間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滿腦子亂糟糟,怔然地把頭垂得低低的。一路丟盔卸甲的理智終於再度回籠,阮阿童越想越是心驚,下意識攏緊了半敞的衣襟,急忙逃開他身上。

「阿童?」他懷裏一空,心裏湧現強烈的失落。

她抖著手七手八腳地穿好衣衫,強支起癱軟得像來糟團於的雙腳,跌跌撞撞扶著堉往外走。

「奴、奴婢該走了。」

「阿童。」玄清鳳臉色沉了下來,又有一絲傷心。「你還是嫌棄朕?」她心底亂成一塌胡塗,卻是本能搖著頭。「不、不是……奴婢隻是心裏很慌,沒個底……」說得明白些,就是她再也不知道將來何去何從了?

麵對他的柔情和期盼,眼睜睜看著他朝自己伸出的手,她是否真的該渾忘過去那抹痛楚受傷記憶,並且不再害怕眼前那條荊棘遍布的艱難之路,隻管握住他的手,隻管把自己全心全意地交給他就好。

什麽都不必再想,什麽都不必再擔憂……她真的可以這樣嗎?

明知前途吉凶參半,而且肯定是凶大於古,她還要這麽忘形忘情、義無反顧地跳進去嗎?

「傻阿童。」歎息道,玄清鳳輕輕將她納回了懷裏。「朕一直想做你的天,你的靠山,不管風風雨雨,都有朕護著你。可,你還是信不過朕嗎?」

阮阿童心亂如麻地靠在他胸口,傾聽著那沉穩堅定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彷佛訴說著他永恒不變的承諾。

可帝王的心,能愛寵一個她到幾時?

夜深沉,人靜悄,低低的問如花,歎心事,終是個女兒家……

寢殿內,隔著座屏風,阮阿童躺在小榻上,在昏黃宮紗燈影下,靜靜感覺著不遠處他均勻平和的沉睡呼吸。

心下亂紛紛,往事曆曆,交纏得她半絲睡意也無。

也曾試想過,若與他是結發夫妻、交頸同榻而眠,該有多麽地幸福?

會生起那般虛無不實的妄想,是在十五歲那年吧,那年她剛及笄,正是小女兒情意繾綣心思,還以為在他心中,她是特別的。她竟會蠢到將他對她的喜愛、寵溺、看重,錯認成是一個男子鍾情於一個女子,且從此爾後,眼底心裏,除她之外,再沒有其他。

那一年,他親自命人為她及笄,俊美臉龐盛滿蕩漾如春波的惑人笑意,著一身淡金色玉袍負手而立,眸光深深專注凝視著她,盡是說不出的歡喜。

還記得他溫柔地捧起她的臉,低低讚歎:「本宮終於吩到你長大了。」「殿下……」那一刻,她深深沉溺在了東風

他低頭輕吻住她,彷佛捧住了絕世稀罕的珍寶,一生再不放手。

然後,她就醉了,癡了……也瘋了。

一連半個月,他雖沒有再對她做更加出格忘情的舉止,卻總是牽起她的手,踏過了禦花園的每一寸春泥、皇宮內苑的每一片青石板。

夜裏,他帶她守著看縣花開,為她親手摘下朵朵珍貴美好的雪白晷花,仔細在小金爐上烘成了滿室幽香芬芳,晾成花餅於,給她放在貼身的繡花荷包裏。

「阿童,這皇宮裏隻有你能佩這香氣。」他動作優雅的親自為她係上,「往後都不可取下來,除非香淡了一不過不怕,等曇花再開,本宮再幫你做新的。」於是,她有了自己獨有的香氣,也有了他的獨寵……

那時,她暗暗許下諾言:這一生,阮阿童都是玄清鳳的人。這一生,為他生、為他死,縱然粉身碎骨,她也甘心情願。

直到那天晚上一

「本宮下個月要納太於側妃了,阿童可替我商興嗎?」他朝她笑得溫柔如昔,眉眼彎彎,好似剛剛是在跟她說:本宮明天早起要吃水晶餃配蓮於湯,你覺得呢?她的笑容瞬間消失無蹤。

「怎麽了?」他微微側首,眸底湧現一抹迷惑。

「阿童身子不適嗎?」

「殿下……要、要納側妃了?」她腦中一片空白,話說得結結巴巴,「為、為什麽?」

「為什麽?」他好似聽她問了個多麽傻氣的問題,噗地輕笑了起來,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傻阿童,本宮今年都十九啦,雖然未娶太子正妃,可怎麽能連個側妃都沒有?」

「可是……可是……」她努力吞咽著喉頭的熱團,嗓音低微脆弱得瀕臨破碎,「那阿童呢?我呢?」

他一怔,俊秀的臉龐浮現一抹古怪的為難之色。「阿童,你是本宮最貼心信任的小丫頭,本宮一直很喜歡你。」

「阿童也喜歡殿下。」她蒼白的小臉泛起紅暈,小小聲道:「很喜歡很喜歡。」

「好阿童。」他歡悅地在她頰上親了一記,笑意吟吟,「將來本宮若登基為皇,定會將你納入後宮。可你得先記住一件事,本宮是主你是奴,以祖宗皇法所定,你至多隻能被收為才人或美人,哪怕想再晉升為嬪,除了孕有龍子,否則是決計夠不上那個資格的。這樣,你明白自己的身分了嗎?」

那一刹那,她臉上血色褪得一千二淨,心痛若絞,羞慚欲死,隻恨不得自己立刻在這世上灰飛煙滅。

原來由始至終,在他眼裏,她就是個奴,永遠是個奴。

而奴婢,是這皇宮裏最最低賤卑下的,就算蒙受恩寵,也還隻是後宮眾多女子中最末的一個,更遑論別妄想能與他比肩,成為他眼底心上唯一愛著的那個姑娘了。

那天晚上,她終於認清楚了這個事實,不管他愛不愛她,不管他待她多好、多柔情萬千,他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她,就是小小的下等宮女,是個奴才。在他心裏,也隻是這樣而已。

她心知他說的都是實情,也正因為是實話,所以分外傷人。

於是,阮阿童便徹底醒了。

是她的錯,身為奴婢,本就不該一相情願、癡心妄想,也不該妄自愛上未來的君王,更不該不知身分,不知羞恥。

自那夜之後,她越發安於自己奴婢的本分,默然,規矩,卑微,守禮,以主子所有的命令為尊為從。

「阿童,你變了。」

對此,玄清鳳難掩迷惘與懊惱,他總弄不明白為什麽一夜之間,她在他麵前永遠是小心翼翼的恭謹模樣?

「你變成這樣,都不像是本宮認得的那個阿童了。」他斜飛好看的眉對著她緊緊皺起,倒像是她負了他什麽。

「太子要大婚了,奴婢身為東宮的領頭大宮女,此後更該慎言慎行,以免給太子和側妃娘娘丟臉。」她順眉低眼,欠身躬腰。

「太子放心,奴婢以後一定會更加盡心服侍太子和側妃娘娘。」

「阿童,你為什麽總要這樣陰陽怪氣、古裏古怪的?」他心下一抽,有些氣急敗壞。

「奴婢該死!」她立刻跪了下來,忽覺惶恐,心跳如狂。「請太子息怒。」「你——你氣死本宮了!」他一怒之下,揮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