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鵝卵石小道上,細細密密的血珠顯得格外猙獰,再次往寢殿裏看了一眼,軒轅羽淡淡道:“朕沒事……”

與他心中無限擴大的痛相比較起來,現在流的這些血,又算得了什麽呢?!深邃的眸子裏布滿感傷,軒轅羽突然看清,他一直都死心塌地的愛著淺漓。

冷風,吹得樹影婆娑,吹亂了軒轅羽的發,也吹亂了軒轅羽的心。淺漓,我已經為你做到了如此,我的心,你還不懂麽?也許,你是懂的,隻是你不稀罕我的這顆心罷了……

“皇上還是回寢殿裏去吧,太醫很快便來了。”洪亮的嗓音裏,蘊滿了擔憂,攙扶著軒轅羽的弓箭手,急切道。

回寢殿去?不,他不想再驚擾了淺漓,他也不想讓自己的心,再平添上許多難以言喻的傷。

這份糾纏於仇恨之中的感情,誰傷得誰至重?若一見麵,有的隻剩下了橫生疏離的淡漠,那麽他隻有沉默離開,給自己喘息的時間,也讓這個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的女人,如釋重負……

“娘娘的心,是在為皇上而痛麽?”用力撐起身子,解語蒼白的麵龐,隱約可見絲絲縷縷的冷意。

聽聞解語這話,微微怔了怔,淺漓決絕搖了搖頭。“解語,本宮沒有,沒有……”她不可能再因軒轅羽而心痛了,這個男人的一切,都和她無關!心,若是冷了,還可以再溫暖起來,但,一顆死了的心,又有什麽法子重生?!

臉上的冷意褪去了幾分,解語終於苦澀笑了笑。愛情,她和淺漓都要不起的,這一切,從一開始不是已經注定了麽?

月影稀疏,天幕下的一景一物莫不罩上一層淡淡的暗影。佇立在太後寢宮外的軒轅宸,看著緩緩朝他這邊走來的侍衛,禁不住淚流滿麵。

那躺在擔架上的人,那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的人,可是他的母後?可是和他爭過也吵過的母後?!胡亂抹去瞬間冰涼的淚,軒轅宸漫步走進太後寢宮。

華麗的大殿,沒有了平日裏逼人的銳氣,隻有不知疲倦的窗紗,隨風飄起,似在訴說著無人知曉的蒼涼。細細撫摸著寢宮一側朱紅色的大梁,那日與雍太後激烈的爭吵,浮光倒影般,一一在軒轅宸腦海裏掠過。

“母後,你恨兒臣,想殺了兒臣,兒臣卻沒有辦法恨你……”凝視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大殿,軒轅宸覺得,是他逼死了自己自己的母後!

沒有錯,他是憎恨雍太後的所作所為,可是,那個帶著強烈恨意離去的人,畢竟是十月懷胎誕下他的母後啊!漫無邊際的悲傷,洶湧而來,軒轅宸像個無比脆弱的孩子一樣,茫然坐在冰冷的地麵上。

小心翼翼的把雍太後抬進房間,而後走出房間,回到大殿裏。見軒轅宸頹然沉默著,侍衛細聲道:“為太後娘娘整理妝容的宮女很快就到了,王爺請節哀……”以為軒轅宸是因為雍太後慘不忍睹的死狀而潸然淚下,侍衛有些尷尬的看了看這分外蒼涼的大殿。

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軒轅宸隻是煩亂的擺了擺手,示意侍衛離開。

他想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就待一會。軒轅景,母後,都離開了,他不明白自己還有什麽理由留在這殺戮不段的深宮裏。有些感情,明明清楚應該放下的,但,已然揉碎了肝腸,終究還是放不下。這到底是天意,還是宿命……

禦勤殿裏,宮女,太監們無不一臉擔憂之色,想起方才軒轅羽在踏進大殿的一瞬猝然倒下的畫麵,宮女,太監們無一不覺得這樣漫長的夜,格外森冷。

“皇上呢?皇上怎麽了?!”聽聞雍太後已死,軒轅羽為護住淺漓而受了傷,匆匆趕到禦勤殿的莞妃急促問道。

這樣的莞妃好可怕,莞妃這近乎癲狂的樣子,真的很可怕!“皇上在寢殿裏,太醫也在寢殿裏……”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宮女們細聲說出這話。

匆匆走進寢殿,莞妃顯然是被眼前的這一暮驚呆了,上齒咬緊下唇,莞妃哽咽道:“皇上……”

燭光之下,軒轅羽的額頭上已然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太醫正手持尖刀,一根一根把殘留在軒轅羽手臂裏的發絲剔出來。一邊的托盤裏,放在已經剔出來的發絲,白發紅血,奪目的戳痛人心!

口裏含著參片,已經醒來了的軒轅羽倦倦睜開眼,看了看滿臉是淚的莞妃。

為什麽這個驚慌失措的女人,不是淺漓?他多少希望,淺漓會突然出現在禦勤殿裏,靜靜的看著他,凝著淚的眼睛裏,隻有他一個人!

可,他知道不可能失魂落魄的跑來禦勤殿的,因為淺漓不愛他,一直都不愛……

尖刀深深剜進肌肉裏,旋即連同發絲一道利落而出,軒轅羽抿緊了薄唇,想盡最大的努力去忽略這錐心的劇痛!

“不……不要這樣……”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唇,莞妃終於還是隱忍不住,痛哭失聲。

是淺漓,因為淺漓這個該死的女人,軒轅羽才不得不承受這樣的痛苦!雍太後都死了,為什麽淺漓還是沒有死?!

鼻子,在聽聞莞妃這聲嘶力竭話語的霎那,很是酸澀,牽強扯出一絲笑意,軒轅羽緩緩道:“朕沒事,莞妃你……回去吧。”清楚自己這樣冷冷把莞妃的心痛推開,於莞妃而言無比殘忍,劍眉微皺,軒轅羽明白,他再做不到違心的去疼愛莞妃。

似乎不相信軒轅羽會對她說這話,快步走到軒轅羽身邊,莞妃困惑道:“皇上要趕臣妾走?皇上竟為那個心裏沒有皇上的女人,而棄臣妾的真心於不顧,趕臣妾走?”這是怎麽了,軒轅羽怎麽一點都不恨淺漓了?!

心中刻意忽略的傷,被莞妃這話狠狠撕裂,很痛很痛!“莞妃,夠了,回去吧!”緩緩閉上眼睛,軒轅羽知道今夜他手臂上的傷,就是他愛淺漓的證據。不管淺漓心中愛的人是誰,他仍是迷失自我的愛著淺漓,縱然愛的痛徹心扉,心力交瘁……

深深吸了一口氣,莞妃哭著跑出了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