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在狼狽的時候,是解語陪在她的身邊;在雍太後欲置她於死地的時候,是解語拚了命的去保護她。解語對她這個所謂的皇後娘娘,殷國公主,不是都已經掏心掏肺了,連性命都願意給她了麽?她怎麽能無緣無故的懷疑解語,覺得解語很淡漠呢!薄唇,因抿緊而沒有一點血色,淺漓看了看隔著床幔,那一片搖擺不定的暖光。

“呃……”再一次捂緊了自己的嘴,淺漓感覺到,她的胃又開始鬧騰起來!不行,不能讓解語再擔心自己。“解語,你回偏殿就寢吧。今日,你也累了……”

照現在這樣看來,今夜她肯定是被折騰的睡不著了,既是如此,她何苦弄的解語也疲憊不堪?一個人的苦和累,何以要兩個人來承擔。

顯然是有些詫異淺漓會說出這話,輕柔關上窗戶的手,微微一顫,解語道:“奴婢放心不下娘娘……”字裏行間多了些許困惑,解語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她和淺漓的關係,將會從這個岑冷了燭光的夜裏,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一次,她對淺漓掏出了真心;第一次,她輕愁浮腮,想不通淺漓為何讓她離去。

仿佛是好受了一點,拂了拂悶的厲害的胸口,淺漓輕歎了一口氣。現在,解語一定是想不明白吧自己為什麽要讓她退下吧?其實她隻是她不想再讓人擔心。讓人擔心,像是成為他人累贅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本宮沒事,如今這鳳藻宮裏有那麽多侍衛守著,沒有人敢突然闖進來,對本宮不利的……”雍太後,是在離她床榻五步之遙的地方,倒下去的吧?那樣濃烈的血腥味,此刻在冷冽的空氣裏竟再嗅不到一絲一毫!是軒轅羽命人徹底的把寢殿清洗了一次麽?好像是的,應該是的……

見淺漓這麽說,解語就沒有理由硬是留在寢殿,隻得再往燭台上添了些燭,使得寢殿裏亮如白晝。“那奴婢就退下了,娘娘若是有哪裏不舒服,大聲喚奴婢便是。”

“嗯。”白皙的指,輕柔撩起床幔,淺漓晶瑩的指甲,在柔和的光影中,泛著淡淡的光澤,奇妙而又摻夾著難以言喻的聖潔。蒼白的麵龐因了唇角甜蜜的笑,而靈動了幾分。“若是覺得有哪裏哪裏不舒服,本宮再喚你。”

解語,原諒我無法讓你再看到我痛苦,狼狽的樣子。我是不是想你擔心,才這樣的,真的……

輕輕點了點頭,解語不再澄澈的目光,定格在淺漓有些牽強的笑意裏。任跳躍的燭光斑駁了滿室光影,低眉斂目,解語緩緩離去。

翻來覆去,雖然已經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可淺漓終究還是睡不著,索性環抱雙膝,靠著床角而坐。這樣寒森到了骨子裏去的夜,注定是要睡不著的吧?絲被能夠溫暖了她的身軀,可,她的心呢?她那顆比夜還要冷的心呢……

迷迷糊糊快要入睡之際,波浪般襲來的惡心感再一次折磨得淺漓赤足下地,伏在窗台邊幹嘔起來。冷風吹得淺漓的一頭長發縱橫交錯,怔怔任寒意從腳踝一點一點蔓延到心頭,有些狂亂的後退了幾步,淺漓無力跌坐在透著寒意的地麵上。

孩子,她好像是懷了軒轅羽的孩子!就她已經決定善待自己的時候,上天竟讓她懷了軒轅羽的孩子?好可笑,好可悲,好可惡!

朕希望你不要再為難莞妃,畢竟她已經懷有朕的骨肉。那夜,軒轅羽好像是這麽跟她說的吧?那個曾經信誓旦旦說許她一個家的男人,好像是這樣說的吧?結果呢,全部是空話,廢話!

赤足走出寢殿,隻穿了件單衣的淺漓,在漫無邊際的漆黑中,顯得分外落寞。

“皇後娘娘這是要去哪裏?”見淺漓失魂落魄的往鳳藻宮外走,侍衛小心翼翼問道。

狠狠推開侍衛,淺漓低沉喝出一個字:“滾!”她知道她是懷孕了,她確定自己是懷孕了!隻是,這個孩子她要不起,要不起的!

如果兩個人之間,隻存在著恨,那麽這個帶著強烈恨意降世的孩子,該有多可悲啊!

想攔卻又不敢攔淺漓,侍衛們隻能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深夜,風吹的狂,碧色的台階似罩了一層薄冰,每赤足前行一步,就會冰凍了一寸肌膚。突然奪過侍衛手中的劍,淺漓冷然道:“你們若是敢驚動解語,本宮就殺了你們!”語氣,從來沒有過這樣冰冷,不知是不是因了這夜深露重的緣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她手無縛雞之力,也同樣可以殺了他們!這就是權力,這就是可以決定了他人生死的權力!

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女人,有如此淩厲的目光,那寒光四溢的目光,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有仿佛是因絕望而凝竣成的!

快步走出鳳藻宮,把手中的劍握得更緊,淺漓卻不知道現在的她,到底想要幹什麽!是的,她心亂如麻了,她神誌不清了,她幾近崩潰了!也許,她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腹中這個還沒有成型的小生命就會悄然離去,她不會痛苦,她的孩子,也不會痛苦!

“皇後娘娘這是幹什麽?!”蜿蜒宮牆一側,剛剛自宮外回來的蕭清楓,看見淺漓這般落魄模樣,不免吃了一驚,困惑問道。

像是不曾聽聞蕭清楓這話一般,淺漓木訥的移動腳步,任冰涼的淚水在蒼茫夜色中滂沱。

這淺漓是怎麽了?宮中不是傳得紛紛揚揚,她又重獲帝寵了麽?!遲疑片刻,蕭清楓利索解下自己的披風,遞給淺漓,緩緩道:“披上。”這個女人想死是麽?縱然她貴為皇後,這宮裏的規矩,可不能說犯就犯啊!

依然是沒有理會蕭清楓,淺漓自嘲般淡淡一笑。她的命運,總是那麽的曲折,每每她決定要重新開始的時候,隨之而來的,總會是一次更甚於一次的打擊!

她累了,倦了,煩了,她想大聲的對命運宣戰,她想讓這個突然降臨的孩子,悄然消失!是她的心,變狠了麽?她居然想剝奪自己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力!

沉著臉擋在淺漓的前麵,蕭清楓一字一頓道:“走,回鳳藻宮!”強行拖著淺漓已然沒有半點溫度的手,蕭清楓感覺到,這一刻的淺漓已經崩潰了!

一直握在手裏的劍,冷然揮向蕭清楓,泛著寒光的劍刃,劃破冷清的空氣,眼看著就要狠狠落在蕭清楓的手臂上!

沒有想到淺漓會突然襲擊他,深瞳裏閃過一絲詫異,靈敏閃身,蕭清楓利落奪過淺漓手中的劍。“你是想被凍病還是被凍死?裕王爺根本不應該為你和皇上拳腳相向,解語也不應該為了你而被雍太後所傷!”冷冷把劍扔下,蕭清楓轉身離去。

在他的印象中,淺漓不是個脆弱的女人,有些心結誰也幫了她打開。所以,他言盡於此,淡然離開。他的這些話,相信淺漓是聽了進去的,如此善良的一個女人,怎麽能狠心讓解語擔心?!

頹然裹緊了自己冷的瑟瑟發抖的身子,淺漓問道:“軒轅宸和軒轅羽,何時拳腳相向?!”

漸漸遠去的身影,頓了頓,蕭清楓悠悠拋下一句話:“娘娘若是想知道,就回去問解語……”

這究竟還發生了什麽?軒轅宸到底還為她做了什麽?!胡亂抹去臉上早已冰涼透徹的淚水,淺漓倉惶向鳳藻宮跑去。

解語,軒轅宸,你們都毫無保留的為我付出,今夜我卻這般傷害自己。對不起,是驚慌失措的我,愧對你們的好。可,你們知道這個孩子,來得多麽突然麽,突然到讓我沒有辦法接受……

鳳藻宮裏值夜的侍衛,見淺漓出去了那麽久還沒有回來,不禁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在偏殿裏的解語。

如今軒轅羽對淺漓,可是一再縱容,如果淺漓出了什麽事情,他們如何擔待得起?!相視了一眼,侍衛正欲走進偏殿。

“皇後娘娘回來了……”一名侍衛眼尖,長長舒了一口氣,輕聲對其他侍衛說出這話。

見淺漓神情黯然的走回寢殿,幾名侍衛雖有滿心的不解,卻也沒有資格多問,隻好徐徐退到一旁,斂下目光,不敢再窺那璀璨了黑夜的絕世容顏。

她不能叫解語看見她這副模樣,不然解語必定會心痛死的!三步並作兩步走近床邊,倒了一杯熱茶暖手,淺漓蜷縮回**,想要讓自己的身軀,盡快溫暖起來。

軒轅羽,你如此恨我,若是得知我懷了你的孩子,該作何反應呢?是逼著我打掉孩子,還是裝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讓我再次相信你永遠不可能兌現的諾言?!

不知道就這樣蜷縮在被窩裏多久,淺漓隻清楚手中握著的茶杯,已不再溫熱。穿上黃緞綴紅寶石鞋,輕輕拍了拍自己依然蒼白的臉頰,淺漓緩緩向偏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