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殘色悄然褪去,鳳藻宮的清晨,薄霧輕浮,依然蔥綠的草尖,在狂妄的冷風中顫抖,抖落在晨光照耀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露珠。“解語,你看著清晨的景色,多美啊。”愜意的伸了伸懶腰,淺漓仿佛已把所有痛苦的往昔,忘的一幹二淨。

是啊,就這樣裝作忘記了一切,多好!雖然明知這是在自欺欺人,但起碼這一秒她唇角凝著的笑容,是真實的。

“娘娘的笑容,真美……”定定注視著淺漓柔美的側臉,解語知道,昨夜軒轅羽到綺羅宮一事,已經在這蕭瑟的後宮裏,傳的沸沸揚揚。這後宮裏素來就沒有什麽秘密,何況是和軒轅羽有關的事情呢。

看了看解語明亮的眼眸,俯下身子聞了聞開得正豔的牡丹花,淺漓輕聲道:“這花,可比本宮的笑容美多了……”這些花,是軒轅羽命人連夜移到鳳藻宮來的吧?這世上,沒有女人會不喜歡花的,軒轅羽一定也往其他宮裏移過花,軒轅羽以為她不知道麽?!

聽聞,軒轅羽昨夜去了顏妃宮裏,還聽聞,軒轅羽命內務府為顏妃設宴慶生。隻是,軒轅羽又可曾知道,三日後不僅僅是顏妃的生辰,也同樣是她的生辰啊!隻不過,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個一心憧憬著未來美好生活的安曉了,對,她是淺漓,不是安曉……

“漓兒……”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紅木匣子,軒轅羽溫和笑著走入鳳藻宮。他想念淺漓,昨夜冷然離開了鳳藻宮後,他就已經後悔了。所以,萬分惆悵的他,才會去了顏妃宮裏。

軒轅羽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當然是心情不錯的,昨夜美人在抱,軒轅羽今日又怎麽會不神清氣爽?沒有要理會軒轅羽的意思,淺漓自顧自的采下一朵牡丹花。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句話,她很讚同。

緩緩打開手中花紋淡雅的盒子,軒轅羽輕聲道:“這是朕送給漓兒的禮物,漓兒喜歡麽?”是的,這是他挑了一個早上,才選定的禮物。有些忐忑的斂回目光,軒轅羽俊逸的臉,在柔和的晨光中,竟紅了幾分。

一個鐲子,一個玉白中略透緋紅的鐲子。她素來對珠寶首飾沒有興趣,軒轅羽為何要送鐲子予她?凝視著軒轅羽有些不自在的臉,淺漓突然懷疑眼前這個眉眼之間帶著幾分羞澀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軒轅羽。

她見過軒轅羽勃然大怒的樣子,她也見過軒轅羽冷冽寒森的樣子,此刻她居然還把軒轅羽羞澀的樣子盡收眼底,真是太意外,太匪夷所思了!“我向來不喜歡這些,皇上還是拿去送給顏妃吧。”話語緩緩而出,淺漓絲毫不曾察覺到,她這話的字裏行間,多了些許酸味。

其實,這鐲子真的很好看。在心裏嘀咕一聲,淺漓覺得自己真的很沒有骨氣。不過話說回來,軒轅羽也真是太陰險了,居然拿這麽好看的鐲子來誘惑她!

像是沒有聽見淺漓這話一般,利落拿出鐲子,把木盒遞給解語,軒轅羽輕柔執起淺漓的手,溫和把鐲子戴在淺漓手上。“知道麽,這鐲子名‘胭脂扣’普天之下僅有一個,漓兒,朕想讓你知道,於朕而言,你就是朕的獨一無二。”

願得一心人,白頭莫相離。他是真的愛淺漓,想和淺漓白頭偕老,淺漓到底明不明白?縱然後宮有粉黛三千,可,他的心裏,就隻有一個淺漓啊!

這話,說的真好聽,真煽情!漫不經心的捋了捋手腕上泛著淡雅光澤的鐲子,淺漓笑著問道:“所以呢?”軒轅羽做了那麽多事情,隻為讓自己相信他愛她,軒轅羽有必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嗎?有必要嗎!

不知道該怎麽掩去突然在心裏橫生的痛,沉默片刻,軒轅羽輕聲道:“朕還有奏折要批閱,就先回禦勤殿了……”不想走,其實他真的很想在鳳藻宮裏多待一會,和淺漓多待一會。可是,他不能,因為他不想因自己的到來,而讓淺漓變得不快樂……

嗬,軒轅羽這麽快就離開了?口口聲聲說心裏隻有她,卻留下一個破鐲子,這麽快就離開了?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淺漓隻是淡漠的把目光移到別處。

“娘娘,這鐲子有一段典故,不知娘娘聽說過沒有……”凝視著軒轅羽漸漸走遠的身影,解語緩緩道。

額,她根本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怎麽會知道這個時空裏的典故呢?“解語,你說給本宮聽聽……”看了看解語手中那個雕刻精致的盒子,淺漓不清楚她的心,怎麽會驀然生痛。

“據說,錦國有個富家公子,愛上了一位風塵女子。為得到心愛之人,公子不惜變賣全部家產。可,那女子卻心係他人。為婉拒公子,女子便言她隻要公子尋的白的晶瑩如血,又緋紅似血的鐲子,她便嫁予他……”輕輕搖了搖頭,解語知道,這不僅僅是典故。

心愛之人,卻鍾情於他人,既然明知道不能去愛,為何這俗世間,還有那麽多的癡心人,不舍得放手?“那後來呢?”微微把頭上揚,淺漓認定是這狂妄的風,吹濕了她的眼。

“後來,那公子踏遍了萬裏山河,散盡萬貫家財,終究是落寞而歸。歸來那日,公子得知女子已嫁作他人婦,一怒之下,便跑到懸崖邊。女子苦勸無果,隻得緊緊扯住公子的衣襟。公子揮劍砍斷衣襟,劍鋒劃落懸崖邊的礫石,一塊玉白中透出緋紅的石塊,在公子掉落懸崖的一瞬,出現在女子麵前。那女子名胭脂,公子名扣,於是這鐲子取名為‘胭脂扣’……”

聽到這裏,淺漓已然是潸然淚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淺漓幽幽道:“這都是假的,世上怎麽可能有如此深情的男人……”她不相信這個典故,從她被軒轅羽傷得透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不再相信愛情!

“那名叫胭脂的女子,後來被丈夫無情拋棄,輾轉來到殷國,在殷國誕下娘娘的生母……”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了淺漓,從不相信宿命的解語,此時此刻覺得今日種種,皆是宿命使然。

什麽?解語究竟在說著些什麽啊!那害得癡情公子墜崖而忘的人,竟然是淺漓的外婆,是她這具軀體主人的外婆?而今日,這用那塊石塊雕琢而成的鐲子,又輾轉戴在了自己的手上?不,這隻是一個故事而已,故事而已!

知道淺漓無法相信自己說的這些,輕柔握住淺漓的手,解語柔聲道:“也許是因為娘娘生母流著錦國人的血,所以這些年來,晏王才一直對娘娘冷若冰霜的吧……”都說虎毒不食子,若不是因為這一層緣故,晏王又怎麽會親手把淺漓往死路上推呢?!

冰涼的淚水,早已是倉惶掉落,淺漓像瘋了一般想把鐲子脫下來!嬌嫩的肌膚,瞬間因淺漓粗魯的動作而微微泛紅,直至淤青。“淺漓,不要再這樣了,鎮定一些。”心底,突然掠過似曾相識的聲音,淺漓頹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那些話,是這具軀體的主人對她說的吧?那個不知因何被害的殷國六公主,是否早已知曉了這一切,所以才在殷國皇宮裏,戰戰兢兢,忍氣吞聲的活著?

“那個人,明明知道胭脂的女兒是錦國人,卻還是要寵幸她,不是該千刀萬剮麽?!”恨恨說出這些話來,淺漓盛滿淚水的眸子裏,盡是鮮明的恨意!

如果不是殷國國王寵幸胭脂的女兒,那麽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一個叫淺漓的替嫁公主!沒有淺漓,她就不會遇到軒轅羽,就不會承受那麽多的傷害與心痛!可,若是沒有這世上淺漓,被江明皓害得死於非命的她,魂魄又將飄蕩去哪裏呢?!萬般皆是命,她除了認命,還能夠怎麽樣?

“娘娘不可能這樣說晏王。”語氣瞬間變得冰冷起來,解語不允許任何人辱罵她心中高高在上的神,就算這個人是淺漓,也絕對不允許!!

晏王是個無情的人,她一直都清楚。或許就是因為晏王嗜血的無情,自己才會死心塌地的愛了他那麽多年吧。眼角悄然湧出淚來,解語驚恐的發現,她已經不記得那張長年冷冰冰的臉,是什麽樣子的了……

“解語,你喜歡他,你愛他,是麽?”一字一頓的問出這些話,淺漓清晰的感覺到,她的心因劇烈的疼痛,而在無助的顫抖著。她一直沒有想到解語愛的那個人,會是那個了無生氣的殷國國王,可,在解語說出那句冰冷話語的一瞬,她明白了,什麽都明白了。

本來就惆悵萬分的心,因了淺漓這話,而緊緊揪作一團。“是的,我愛他,縱然他已經不記得世上還有一個解語,可我還是愛他……”第一次把壓抑在心裏多年的情感說了出來,解語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終於,她不必再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的感情了,終於,她能夠放下這份一廂情願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