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手書生浩歎一聲道:“你們若再延遲片刻,將要被卷入無窮殺劫漩渦之中。古女俠既然病己痊愈,你等就盡速離開此地吧!”

以缺手書生沉重語音聽來,此地將會發生一件重大爭端。

姚秋寒等人雖然不願多管閑事,但他們又不願這樣離去。

古蘭香恭聲說道:“老前輩,小女蒙受再造之恩,沒齒難忘,時時牽掛在心,思以報答。

眼下不知老前輩有什麽艱難事情,請坦白相告,我等力能所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企望能略盡綿帛之勞。”

缺手書生此刻臉上露出一絲痛苦難言神色,沉吟了良久,方才歎道:

“你們現在眼見我滿身沾著血跡,可知道……”說到這崖,他倏地停頓一下。

古蘭香知他心中有著難言之隱痛,不禁趕快接下說道:“老前輩身上血跡,絕非老前輩身上所有。”

缺手書生突然仰首淒厲長笑一聲,道:“古女俠為何不問在下是不是殺了人?”

古蘭香正色道:“老前輩為人公正,肝膽照人,義薄雲天。縱然是殺了人,亦是魅魑屑小之輩,殺戮之,心安理得,有何不可?”

缺手書生突然眼蘊淚水,悲痛的說道:“你們三人先進去看看所所殺戮的人,然後再稟告真相。”

古蘭香和姚秋寒、嶽雲鳳三人對望了一眼,舉步向那間房室走去。原來這間木屋,乃是一個地下道入口,一道一道石級直向地底通去,下麵微微露出一片燈光,顯得迷蒙昏暗,冷風陣陣,使人覺得有點陰森、恐怖的氣息。

嶽雲鳳低聲問道:“蘭香姊姊,咱們要下去嗎?”

古蘭香點首道:“咱們就下去看看。”

姚秋寒接聲道:“以我猜忖,缺手書生所殺的人,可能是他親信部屬,不然不會那般激動、傷心,可能那些人背叛了他。”

說話間,三人已經沿梯到達盡端,眾人眼前頓時一寬,地下室竟是一座廣大的廳堂,大約十數丈見方。四周牆壁掛著幾盞點燃的萬年燈,昏黃燈光,仍可照射到偌大廳堂每一角落。

蒲團,桌椅,家具齊全。廳堂盡端,是一座平台,這時布幔垂遮,掩去了裏麵的一切。三人眼見廳堂寂然無聲,不見另外人物動靜,不禁雙眉輕皺。

古蘭香輕輕歎息了一聲,道:“自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就看這間廳堂,已可猜想到缺手書生,乃是位頂天立地英雄豪傑,他隱居在這深山僻野,定是在從事武林大業。”

姚秋寒接聲說道:“在我初會他時,便覺得此人與眾不同。眼下看來,缺手書生果真是一位蟄伏神龍。不過,他今日……”

說到這裏,三人緩步走過廳堂中央,突然地發現地板上印著鮮紅刺目的血跡,一直延伸至布幔平台。

古蘭香等三人已經心裏明白,那布幔之後平台之上,藏著一件血淋淋的殘酷景象。缺手書生到底殺了誰?這是三人急欲知道的事情。所以,雖然他們很不願目睹血腥影象,但仍然舉步走去。

掀開一角布幔,順著地上血跡看去,場麵好不淒慘,好不觸日驚心。那是一座四丈見方的神壇平台,上麵橫七豎八躺滿三四具屍體,腹裂腸流,肝腦塗地,斷臂殘肢,血腥刺鼻,充滿每一寸空氣。

由這些死者身上看來,這場屠殺,可謂太慘酷,太淒慘了。尤其神壇方桌上躺著一個白衣書生,死狀更加慘酷,整個軀體無一完膚,四肢被截,就是由頭心至下陰,像是被人一刀泰山壓頂,劈裂開來。

這時神壇上香煙嫋嫋。半截蠟燭,搖曳發出枯黃光線,映射到正中一塊枯黃色的綢布,書寫著四個金漆大字:

“反清複明。”

神壇除了供奉著這塊枯黃綢布之外,另外四支大柱,龍飛蛇舞,鐵鉤銀筆,書寫著兩幅對聯:

“揭地掀天為事業,翻江倒海作文章,藏龍九重驚滅子,辭天一劍複江山。”

這四句對聯,看得古蘭香、嶽雲鳳、姚秋寒三人不禁駭然一驚,心道:“這人口氣好大啊!他是誰?會是缺手書生嗎?那麽他是明末……”

想到這裏,古蘭香倏地輕啊了一聲,脫口說道:“翻天一劍複江山,這句聯子,好象隱藏著一個名字,‘翻天一劍’這個外號,我好象聽聞過。”

嶽雲鳳接聲說道:“這四句對聯,充滿造反的意旨,這樣看來,缺手書生真是明朝遺臣,而正在積極做反清複明的大事業。”

姚秋寒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道:“清人入主中原時日已久,根基已固。‘反清複明’,談何容易。不過,缺手書生若真是明朝遺臣誌士,他那種忠心耿耿的精神,實在令人可敬可佩。”

原來這時候清兵入關,侵占中原,已有四十七年。康熙帝在位,國泰民安,根深蒂固,顯然大勢已定,所以姚秋寒未免有種失望的感歎。

古蘭香本來正自垂首沉思,聞言抬眼看了姚秋寒一眼,輕然說道:“我想起來了,在江湖武林中,的確有過一位翻天一劍”。

嶽雲鳳問道:“姊姊,那麽缺手書生會不會是翻天一劍?”

古蘭香點頭道:“不錯,他便是翻天一劍武林前輩……”

她微然頓了一頓,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在我童年的時候某一天,家父修練上乘劍法完畢後,我向家父說:天下武林中,還有誰的劍術,能夠比擬爹。家父笑了一笑答道:天下武林劍術名家,雖然多若晨星,但為父的,還可自傲,排列名第二名。”

古蘭香說到這裏,輕輕嬌笑一聲,接道:“當時我父親正值壯年,手中劍所向無敵,養成一種孤傲自大心理。但是我聽父親說他劍術屈居第二名,不禁感到驚異,追問誰的劍術天下第一。”

嶽雲風急急問道:“古伯伯說出誰是武林第一劍呢?”

古蘭香笑道:“鳳妹,你急什麽呢?其實武林第一劍這個尊號,在沒有正式比較之後,誰敢自稱第一劍。當時天下武林,精於劍術者,推稱:中原七劍,以及令尊和家父,可是他們也不能說:第一劍。”

姚秋寒皺著眉問道:“此話怎麽解釋?”

古蘭香道:“據武林間傳說:騰波斬蛟姚嵐也是劍術名手,南宮玉-、楊妃姬亦皆是精通劍法,試想那武林第一劍尊號,屬準?”

嶽雲鳳道:“姊姊,聽你說來,古伯伯所說的第一劍,大概是姚嵐大俠了吧?”

古蘭香搖頭道;“不是。”

姚秋寒冷冷道:“不是姚嵐,天下間還有何人堪稱第一劍?”

古蘭香道:“家父心目中的第一劍,即是翻天一劍……”

姚秋寒和嶽雲鳳聽得心中駭然,雖然他們皆知道缺手書生是位武林隱俠高人,卻沒有想像到他的武功,會高過於古蘭香的父親滄海魔簫古虛飄。

古蘭香長長的浩歎了一聲,繼續說道:“於是家父便對我敘述翻天一劍的來曆,以及他被家父公認第一劍的經過……。那是二十年前一個夜晚,家父受聘於康熙皇帝侍衛長,率領內宮三十六衛士,正做巡回時候,突然皇宮禁城,出現了一位蒙麵劍客,單人獨劍,殺傷外宮三十六衛土,直衝內宮……。”

嶽雲鳳問道:“那蒙麵劍客,大概就是翻天一劍吧?”

古蘭香傲然點點頭沒有答話,嶽雲鳳又問道:“那麽令尊就這樣遇上他了吧?”

古蘭香歎聲說道:“當經過一番殘殺、搏鬥,家父手下內宮三十六衛士,竟然也全部喪命蒙麵劍客手下……。可是,蒙麵劍客也受了致命創傷多處,左手也被砍斷,精疲力倦……”

嶽雲鳳很快的問道:“古伯伯當時有沒有再跟他動手?”

古蘭香搖頭說道:“沒有……那時蒙麵劍客對家父,已知難再支持下去了,他竟然拋棄手中劍,厲聲長笑數聲,叫我家父下手臂死他。”

嶽雲鳳道:“古伯伯絕對不會砍殺手無寸鐵的人。”

古蘭香道:“不錯,家父並沒有殺他,反而幫助他脫逃。”

那始終沉默不語的姚秋寒,突然出聲讚道:“令尊作得很對,這種行徑,才算是武林英雄豪傑。”

古蘭香深深歎息一聲,道:“家父放走了蒙麵客,卻害死了我母親。”嶽雲鳳道:“此話怎說?”

古蘭香道:“康熙帝得知家父背叛,如何肯放過咱們?

……”

“唉!”驀聽姚秋寒長長歎息一聲,道:“蘭香姊姊,這事情不可怪那蒙麵刺客。”

古蘭香搖頭笑道:“不會的,家母之死,完全怪家父做了清廷的鷹犬。蒙麵刺客乃是一位忠心耿耿的明朝誌士,其行為令人可敬可佩,隻是妾女心中,乃為家父之投效皇宮事情,感到慚愧。”

嶽雲鳳問道:“姊姊,那你怎麽知道蒙麵刺客即是翻天一劍呢?”

古蘭香道:“蒙麵刺客當夜,雖然未能達到刺殺康熙的願望,但他劈殺皇宮內外七十二位武林高手,卻聲震江湖,域懾朝廷。也使康熙帝龍心大怒,派出偵騎,擒捉翻天一劍,以及我們父女……”

古蘭香說到這裏,倏地外麵劃過一聲尖厲的怪嘯聲,打斷了她下麵語音。

姚秋寒臉色一變,說道:“缺手書生曾經說過這地方將要發生一場殺劫,難道他的敵人,就是清廷的鷹犬爪牙?”

語畢,外麵疾傳而過數聲的慘叫,午夜驚心。

古蘭香道:“缺手書生已經和敵人動起手了。”

嶽雲鳳道:“咱們是不是要幫助他。”

姚秋寒道:“缺手書牛既然是忠臣之後,咱們身為草莽武夫,也該辨清忠義,協助忠良……”

說列這裏,外麵又搖曳起幾聲怪笑:

“站住,擅入者死!”

外麵傳出缺手書生一陣叱喝,緊接著,三聲狼嗥厲叫。

很明顯的,外麵三人已經全部被缺手書生殺死。

姚秋寒和古蘭香、嶽雲鳳不敢怠慢,很快的向外麵奔出。淡淡星月光下,隻見缺手書生獨臂握著一柄精光躍目的短劍,滿麵殺機凜凜,回頭一見姚秋寒等三人,苦笑一聲說道:

“你等三人,大概已知我來曆,地下廳堂中死者,皆是我的親信衛土。那穿白衣的,是我的徒弟,他們追隨我數十年,專事幹著反清複明大基業,這次因為背叛了我泄漏出各基地秘密,逼使我展開屠殺!因為我若不將他們全部殺戮,將會枉害到成千成萬的反清複明誌士生命……。”

缺手書生這番活,雖然未盡詳細,但姚秋寒等三人已經知道缺手書生殺戮那些親信,乃是害怕他們泄露出全國各地,從事反清複明的根據地。雖然那些親信之中,並非全部背叛者,但為顧全大局,不得不忍心殺之滅口。所以當缺手書生殺了他們之後,心中非常激動、悲痛。

這時又聽到缺手書生急急說道:“今天清廷鷹犬,高手輩出,欲擒我而後快。你等三人從速離開,免得被卷入這場是非漩渦中。”

姚秋寒突然仰首一聲豪壯長笑,道:“老前輩,我等乃是黃帝子孫,今日大明江山淪落,豈能不知……”

說到這裏,隻聽得一陣怪笑,緊接傳來。這笑聲初起時,似在幾間屋外,倏忽便到了麵前,端的是聲到人到,快速無比。場中眾人不由得心中一凜。隻見那黑影一溜煙的停在三丈外,怪聲長笑道:“好一個‘翻天一劍’,啊,竟將我的手下殺得一個不剩,無怪康熙皇上重金聘我,非殺死你不可。”

淡月疏星之下,隱約看到那黑影是個瘦長的漢子,麵頰深陷,雙睛如火,頭發似一蓬亂革,猙獰怕人。

缺手書生此時臉上神情肅穆,沉聲說道:“師叔,徒侄早知康熙皇帝會請你老人家出山,今夜師叔果然駕臨,徒侄隻有不自量力迎戰了。”

那怪客倏地將手掌舉起,在缺手書生麵前一晃,隻見紅光閃動,他的手掌鮮紅如血。然後怪客低沉的幹笑二聲,道:

“你看師叔練成了什麽武功?”

這句話,聽得使缺手書生臉色驟變,蒼白無有血色。過了良久,才聽他長聲歎道:“萬沒想到師叔已練成世間無匹的歹毒陰功,‘霹靂紅’。”

缺手書生語音之中,鬥誌懊喪,那似乎說:他已經敗在怪客的手下,沒有半點勁力再掙紮。怪客已自居勝利者,得意的長笑數聲後,說道:

“龍重九,你既然深知‘霹靂紅’的厲害,就該乖乖放下武器,跟我去向康熙皇帝請罪……”

缺手書生似乎沒有聽聞到他的語音,雙眼無神,仰首望著蒼雲天空愕著,臉上也一片木然。嶽雲鳳突然低聲對古蘭香說道:“姊姊,那霹靂紅真的很厲害嗎?”

古蘭香道:“我不明了這武功的霸道威力,但單看龍老前輩凝重的神情,那武功定然犀利無比了。”

驀地聽到姚秋寒以傳音入密語音,說道:“在下認識那種武功,乃是武學陰功中,一種最具淩厲、歹毒的絕技淬煉成功的‘霹靂紅’,一掌劈掃出去,滿天紅霞,風聲如雷,勁力擊處,能使生物草木變成焦土,端的厲害無比。”

古蘭香和嶽雲鳳聽到姚秋寒簡述‘霹靂紅’武功,心中驚駭不已,嶽雲鳳睜著雙眼,脫口問道:“真有那般厲害嗎?”

古蘭香卻問道:“你由何處得知的?”

姚秋寒仍然以傳音入密聲音,說道:“是一部絕古奇書上記載的,絕對不會假,你等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怪客似乎為缺手書生沉默的舉止,等得不耐煩了。輕吼一聲喝道:“龍重九,你還不速作決定嗎?”

倏地,急聞缺手書生仰首一聲龍吟長笑,笑聲悲壯激昂,音震九霄,顯示功力極端深厚。

這驚人的長笑,使群豪為之心震,皆知他的功力,絲豪不弱於自己。怪客臉上一變,尖聲喝道:“龍重九,你不要賣弄獅子吼,那種雕蟲小技豈能嚇著我,眼下限你半刻考慮,否則格殺勿淪。”

缺手書生在怪客尖喝聲中,已經停住笑聲,他淡淡的說道:“師叔,你今日駕臨,並非奉命殺我,而是前來追我。”

怪客聞言倏地發出一聲奸笑道:“不錯,老朽如何能忍心傷害侄兒,其實康熙皇帝也沒下令,非置你於死地不行,隻要龍徒侄能夠解散叛逆組織,跟師叔上京,康熙皇帝定然派你出任一職大官,享受皇廷薪祿,極盡一世榮華富貴。”

缺手書生見他滔滔不絕的說著,心中絲毫無動於衷,冷冷說道:“龍重九在世一天,誓非恢複大明江山不可。明朝誌士,頭可拋,血可流,絕不貪生怕死。師叔乃是大明之後,今日不知亡國之痛,而且更加為虎作倀,屠殺忠良,龍重九已和你誓不兩言……”

怪客氣得尖聲怪笑,道:“好啊!你這小於,竟然膽敢教訓起我來了,哼哼……好小子,我告訴你,當今滿清進局中原,已經數十年之久,禍亂已平,烽火早熄,國基安定。

試想你一個龍重九還有多大作為興風作浪。”

缺手書生沉聲說道:“我之力量,雖然未能恢複大明江山,但有生之日,卻能促使你們食不能安,睡不能寧。”

怪客大怒道:“孽徒,你真是尋死!”

倏地,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向缺手書生摟頭一抓。缺手書生早有防備,那己斷的左手長袖,虛飄飄一揮,向怪客的手掌一卷,立即避開。這一手是‘流雲飛袖’的絕招,暗藏內功,俊巧非常。

隻聽怪客冷笑道:“好呀!就憑胡老頭傳你這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就居然敢與我動手動腳了?”

說話中,怪客手掌一翻,從雙袖翻卷之中騰了出來。缺手書生的身法已快,但怪客的身法更快,竟如閃電般的一閃即到,在相距丈許之處出掌,招數剛展,掌鋒便拍到缺手書生胸前。缺手書生此刻雖然右手握劍,卻一直不用一招半式,騰挪閃避,不敢被他的掌鋒沾上,好不容易閃避了六七招。

驀地,突見缺手書生跣出圈外,右手橫劍說道:“翻天一劍,劍出見血,師侄奉勸師叔趕緊安身以退。”

缺手書生說這句話,滿麵殺氣,威風凜凜,高傲孤冷,一派懾人的氣魄。在場的姚秋寒、古蘭香和嶽雲鳳,亦都為他氣派所懾。

怪客似乎也被這氣焰懾住了,他怔愕了一下,突然厲聲一笑,罵道:“好小子,你這種貌相能嚇著別人,難道我哭天愁還怕你嗎?”

“哭天愁”三字出口,姚秋寒和古蘭香同時大吃一驚,他們曾經聽人談過四五十年前的江湖武林裏,盛傳一句話“鬼哭神驚”,其實這句話之中,是代表了四位絕世奇人名號。

“鬼”字,即是孤星會上代會主鬼穀子。亦是姚嵐和南宮玉-的師父。“哭”字,沒想到竟是這位相貌不揚的怪客哭天愁。聽說哭天愁一位同門師兄,也排列到“鬼哭神驚”,四大奇人之一,這樣說來,缺手書生也許就是“神先敬”的傳徒了。

缺手書生麵罩寒霜,冷冷道:“師叔雖然練成‘霹靂紅’神功,不見得能敵得住我手上這柄劍,我勸師叔再作深思考慮。”

哭天愁大怒道:“本座當今被封清朝大國師,武林蓋天下,豈容你小子這般輕視,不要走,看掌!”

一聲大喝,忽見眼前紅影閃動,哭天愁通紅如血的手掌已拍到眼前,出招如電,掌勢飄忽。這也還罷了,最駭人的是,他掌挾勁風,熱氣呼呼的,竟似鼓風爐中噴出的一股熱風,熱氣遠迫三丈開外。

猛地,突見姚秋寒伸手由肩後撤出那柄無名飛龍劍,轉頭對古蘭香、嶽雲鳳說道:

“‘霹靂紅神功掌’已經發動,你們兩位快退出勁風圖外,我過去助龍老前輩一臂之力。”

在這刹那的頃刻,哭天愁已連續攻出三掌,奇怪的,缺手書生短劍在手,卻沒出半招,腳施‘風點落花’身法,連閃三招。

他眼見姚秋寒拔劍過來,不禁急得連聲大叫道:“姚壯士,施不得,快快退後,敵人不是普通武林高手……”

哭天愁不容他有說話的空隙,掌式又如電拍到。

姚秋寒提劍疾走過來,朗聲說道:“老前輩,我知他乃是‘鬼哭神驚’四大奇人之一。

你放心,我能夠接下他二三十招……。”

哭天愁似乎對姚秋寒說出能接他三十怊,感到非常盛怒。尖聲怪笑一聲,喝道:“老朽數十年不出山,黃精都變成了妖怪。好小子,你先接我一招到鬼門關向閩羅王去報到。”

一道紅光挾帶著一股熱焰,疾向姚秋寒劈去。

姚秋寒喝聲道:“不見得。”

他身子詭異的連閃二下,哭天愁一招落空。隻見姚秋寒一個翻身,手中無名飛龍劍一指,一道寒光,挾著刺骨的寒氣,登時射到哭天愁的麵門。這時,姚秋寒手中那柄無名飛龍劍,當今發揮了神妙無比功效,它在哭天愁火熱掌風中,特別產生一種冷氣,好像劍身中就潛藏著一股寒泉冷氣,無窮無盡,克製哭天愁焚熱的掌風。

哭天愁嚇了一跳,雙掌齊出,叫道:“小子,你將劍借我看看!”

缺手書生眼見姚秋寒加入戰圈,急得跳腳道:“姚壯士快退出,我正在運聚功力,欲作孤注一擲,接他霹靂紅神功掌,你這樣陡害我不能施展,移時咱們都要傷在他手下。”

姚秋寒乃是初生之犢不怕虎,寶劍揮動,絕招突出,劍光打閃,有攻有守,倏忽之間,鬥了十餘招。哭天愁熱風,姚秋寒冷氣。熱風冷氣互相抵消,雙方各自無事。

姚秋寒一麵接招,一麵朗聲說道:“龍老前輩絕世劍學,雖然能夠傷他,但老前輩亦要受創他霹靂紅神功掌下而兩敗俱傷。今日我跟老前輩聯手抗敵,則能安然無恙,老前輩不要顧忌了,快作準備雷霆萬鈞一擊。”

談話聲中,姚秋寒如生龍活虎一般,又跟哭天愁鬥了十餘招。哭天愁似乎沒有料想到姚秋寒功力那般深厚,他像似初逢勁敵,精神陡振,哈哈怪笑道:

“妙極了,妙極了!我正熱得難受,難為你那柄劍替我解涼。”

自從姚秋寒和哭天愁交上乎,缺手書生就佇立原地不動,但他手中短劍,和那雙眼睛,始終跟著兩人移動,顯然他已運出全身功力,正要作淩厲的一擊,挽救姚秋寒敗下來。

姚秋寒由鼻孔中輕哼一聲,道:“你不要說風涼話,先接我玄天七劍試試!”

話聲中,姚秋寒劍勢有如驚濤骸浪,連番猛卷,指東劃西,指南打北,奇詭無比,奧妙絕倫。這七劍,雖然不能構成對哭天愁傷害,確也夠他閃避移讓。古蘭香和嶽雲鳳。此時也各自凝神提氣,一瞬不眨,注定戰場。她們雖然都知姚秋寒功力極高,但因哭天愁的來頭太大,心中未免暗暗擔心。

姚秋寒七劍快攻過後,厲嘯一聲,劍勢又變,一劍快過一劍,似乎較先前更淩厲無比。

哭天愁被他一陣強攻,也暗自將掌力熱風逐漸加強,兩支腳好像釘牢在地上一般。姚秋寒的劍法,雖然絕世無匹,也難傷到哭天愁一根毫發,更無法逼退他半步。

激戰中,突聽哭天愁叫道:“小娃兒,你能接到我五十招以上,後輩之中,算你第一人了。你是何人?師傅是誰?”

姚秋寒冷冷一笑道:“看你修煉到今日,亦非容易,我勸你還是快快滾開,休再介入江湖是非之中,不然將會落得身敗名裂。”哭天愁喝道:“臭小於不知好壞,祖師爺有意饒你性命,你卻敢與我頂撞,這注定該你要死在我掌下。”

倏地,他招式一變,掌勢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轉守為攻。

姚秋寒感到他掌力越來越為沉重,雖然還能應付,額頭卻已微微沁出汗水。

嶽雲鳳看到這種情形,擔心的說道:“蘭香姊姊,姚相公似乎已處於下風,咱們趕快準備接援他。”

說罷,嶽雲鳳以劍作勢,欲要加入戰圈,猛聽缺手書生喝道:

“這魔頭的掌力,觸人立死,兩位切勿犯險,我自有方法應付他……”

語音剛落,突聽姚秋寒仰首一聲龍吟長嘯,身若懸空遊龍躍起,禦劍疾射哭天愁。這招劍式,正是飛龍劍術中的第二式“龍蟠入雲”,哭天愁看到劍式一出,似乎已知厲害,但見光芒四射,鋒利的劍尖,快若飄風,已射到眼前數寸,他鎮靜不亂,猛地雙指一彈,對準長劍彈去。這一招實是使得險到極點,要是哭天愁出指一彈,若有毫厘之差,手指就要被劍鋒削去。其實,哪裏知道哭天愁就是這一招,方才能夠破解姚秋寒這式‘龍蟠入雲’劍式,不然普天之下,任何一招武功,都難敵得住。但聽“嗡!”的一聲清吟虎嘯,姚秋寒手中無名飛龍劍被彈個正著。

就在此時,哭天愁也施出了致命的招式,反手一掌擊出了他性命交修的“霹靂紅神功掌”,隻見紅光一閃,雷聲響動,大地變成一片紅霞烈焰,聲勢驚人,如同天地將要淪陷一般。

古蘭香和嶽雲鳳,事先都聽到姚秋寒簡述過“霹靂紅神功掌”的霸道威力,二人驚急大叫一聲:

“相公,寒弟……”

雙雙駕劍躍了出去!可是,一道極沉的勁力,帶著一股奇熱無比裂焰,阻凝住了二女前衝之勢,接著聽到缺手書生喝聲道:

“速退!人多不能挽救大局……”

顯然那道無形勁力,乃是缺手書生引發,那股熱流,卻是“霹靂紅神功掌”奇異的火力,二女遭受這種阻力,無法擅越雷池一步。

驀在此時,缺手書生身劍合一,矯若遊龍射了出去。接著,聽到姚秋寒的驚叫,“老前輩!”

以及響起複雜混亂的悶哼聲,劍嘯聲,雷鳴聲。

這些動作音響,幾乎同是在一瞬間發生,令人無法分出先後-切變化過後,紅霞烈焰消逝,劍虹突斂,場中一下變為寂靜,蒙蒙星月光下,站著三個人,他們是采取著三角形。

姚秋寒雙手捧劍,抱守中元,雙目平視,麵目沒有一絲憂慮、歡樂、哀傷……等七情六欲色彩。

缺手書生佇立在西北方角,獨臂抓劍如弓,狀似欲刺,滿麵肅穆,一派莊嚴神色。

哭天愁則遠立在東南角,毛發蓬亂,雙睛血絲滿布暴出凶惡,殘戾之光。

三個人由外表看去,他們剛才一陣電光石火的動亂接觸,顯然都沒有受到創傷。

古蘭香和嶽雲鳳心中稍安,但心中感到一絲疑慮,為何三個人剛才都沒有損傷,因那種氣勢,可以說會造成兩敗俱傷的境界,怎麽大家會安然無恙呢?驚險萬端的一瞬,已經過去了。但這次三人造成的緊張情勢,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二女都知道眼下三人,正各自運凝功力,欲作最後一次交接,這次接觸將是三人生滅存亡的關鍵。於是,二女在這種情況下,不禁各自握緊了手中長劍,一步一步移抄向哭天愁後方,準備策應缺手書生和姚秋寒合擊哭天愁。

場麵隨著時間長久,愈來愈緊迫、恐怖!驀地兩女發現四周傳來一陣步履聲,二女芳心各自一震,暗忖:

“糟了!敵人援軍己到!”

果然在前北方花園中,出現了七八條人影,接著四麵八方湧來六七十人影,團團包抄住了這片空廣的院落。奇怪的這些人出現之後,就停身在十餘丈開外,似乎在袖手旁觀,沒有產生任何動靜。這情況,使兩女難以分辯敵友。要知道這些人有可能是哭天愁的爪牙,亦有可能是缺手書生的部下。古蘭香和嶽雲鳳,本來是包抄哭天愁的後方,這時不得不改為護守在姚秋寒和缺手書生的後方。

可是,過了不久時間,外麵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這次人數之多,幾乎超過了先前的二倍,隻見人影幢幢,響起有節奏的步履,卻不聞一絲人語聲。最後,第二批過來的人,停住在第一批來人的七丈外圈。而第一批過來的人,本是麵對場中,這時卻各自轉身麵對第二批來人。

由這些情形看來,二批人,乃是站在敵對身份,不是同一道上的人。姚秋寒、哭天愁、缺手書生三個人,對於四麵八方一舉一動,都知道得非常清楚。可是眼前大敵,卻不能使他們鬆馳一下,隻有保持原狀。

就在這時候,遙遠遙遠的地方,傳來一縷尾音奇長的喊聲,道:

“摩勒親王駕到……”

一字一句,聲音尖銳奇長,在這寂靜的夜空,音傳老遠,悠悠不絕,使人微生出一絲毛骨悚然之感。“摩勒親王”,四字在古蘭香和嶽雲鳳、姚秋寒三個人聽來,感到新奇、莫名。

但缺手書生卻臉上一陣變化、激動。

哭天愁就不同了,他那凶暴神色,略微露出一絲歡愉之色。倏地,他猛然向後疾退了四步。哭天愁一退,姚秋寒和缺手書生也沒作進擊,仍然保持原狀。

哭天愁退下之後嘿嘿幹笑二聲,說道:“摩勒親王一到,千軍萬馬隨時而至。龍重九,目前你等已被重重包圍了,我看你還有什麽作為。”

三人僵持的困境,已在一方自動退卻而解除了。缺手書生臉上很快露出一絲憂愁神色。

驀地,場中響起一陣雄壯的呼喝,道:“壯士熱血流不盡,英勇壯烈把頭拋……殺!”

第一個“殺”字剛出口。猛地聽到缺手書生一聲大喝,道:

“且慢!”

聲音驚天動地,洪亮震耳,壓過那豪壯的呼喝。那在最內圍的七八十條漢子,本來各自欲解腰間佩刀,猛聽到缺手書生喝聲,各人都停止下來。姚秋寒等見到這情形,已知內圈的一批人,乃是反清複明的誌士。

缺手書生喝聲過後,接道:“在我尚未發號施令之前,鬥士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語音剛落,三聲銅鑼大響,一頂官轎由八個軍士抬著,健步如飛,由蒙蒙月色裏現了出來。接著,三十六位身著清朝軍裝,手持長矛的軍土護衛著兩翼,鴉雀無聲的很快走進場中。

官轎剛剛停定,哭天愁已經很快迎接了過去,笑道:“摩勒親王大駕光臨的正是時候,哭天愁未能遠迎,尚請恕罪。”

官轎前轅,珠廉無遮。雖然轎已停在數丈開外,但姚秋寒等人,仍然無法看見轎內的親王。

此時轎中傳出一縷清朗語音,道:“大國師辛苦了,請退下稍休息片刻。”

哭天愁嘿嘿笑道:“對付幾個後輩小子,老朽不必化費多大精力,隻要親王下令,老夫便可即時施下辣手。”

轎中摩勒親王,淡淡的說道:“康熙皇兄已出聖旨,欽犯可捉不可殺,準敢擅自行動,本親王判以藐視軍法處治,先斬後奏。”

哭天愁對於這位親王,似乎有幾分忌憚。喏喏稱是,退出一側。

姚秋寒等人看在眼內,心中莫名其妙。哭天愁這樣一位絕世魔頭,怎麽攝服於他呢?由此可見,這位摩勘親王定然非常厲害,他們轉首側顧缺手書生,隻見他神色凝重,不知在考慮什麽?

這時候,但聽轎中摩勒親王,緩緩說道:“哪位是翻天一劍龍重九壯土,敬請過來一談。”

缺手書生冷哼了一聲,道:“在下便是龍重九,有何見教。”

摩勒親王始終在轎內,說道:“本親王蒙受皇恩浩蕩,被命以德平亂。本親王所到之處,禍亂遏止,烽火平息,到處歸降……”

說到這裏,他突然一頓。

缺手書生冷笑一聲,接道:“閣下這時親身駕臨,敢是要勸在下降服清朝?”

摩勒親王道:“清國進據中原,已經根基深固,萬民降服,到處國泰民安,康樂富強。

龍壯士若再興師作亂,可謂:徒造殺孽,上幹天和,下不盡民意。”

缺手書生冷笑道:“寶馬不尋二主,忠臣不服二君。閣下今夜可謂白來一趟了。”

摩勒親王道:“眼下本親王已將千軍人馬困守住這十裏荒原,隻要一聲令下,便會草木俱焚,試想龍壯士還能保得住欽犯嗎?”

這句話,使龍重九麵如土色,身軀一陣陣激動的顫抖,喃喃自語道:“……如此說來,羅兒,真是叛逆了……那麽他真是死有餘辜了……”

摩勒親王道:“不錯,你的徒兒李羅,乃是本親王手下一名軍官,他早已將一切機秘告知本親王,龍壯士數十年安置立創的基業,本親王一夕之間,便可將它毀為平地。識時務者為俊傑,龍壯士還是趕緊將欽犯交出來吧!”

缺手書生此刻像似遭受到極度的刺激,神情激動,臉色蒼白如紙,雙眼淚光閃閃,手中短劍低垂,神情呆木。

姚秋寒看到這情形,倏地走了過去,一掌按在缺手書生背心,沉聲喝道:“摩勒親王,我知道你是誰了。”

摩勒親王道:“你知道我是誰?已經太遲了。”

這突如其來的兩句話使場中的姚秋寒、古蘭香、嶽雲鳳心中各自一震,六道眼光,齊齊投在官轎之上。

缺手書生倏地哈哈一聲長笑,道:“不錯不錯,已經太遲了……可是,龍重九在生之一日,能夠事先認出你來,並不覺得太遲。”

摩勒親王道:“大勢已去,談此何用,本親王此刻就下令讓你死在萬軍亂蹄之下,殺……”

殺,出口,八位抬轎軍士,倏的將轎抬起……就在這大戰一觸即發的刹那……蒼空中飄來一縷簫音……

摩勒親王霍地喝道:“本親王收回殺令,千軍萬馬,暫且不得輕舉妄動。”

摩勒親王“下鏟”……“簫聲”……“收令”,這些間隔,可說是一瞬間的事情,因此那將要一觸即發的殺劫,根本就沒有一絲**。這情形,看在姚秋寒等三人眼內,真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呆呆望著缺手書生。

簫聲一響之後,隨著摩勒親王收回“殺”令而飄逝!突然聽到摩勒親王在轎中發出一陣震耳長笑,道:“真想不到他還沒喪命,哈哈哈……本親王下令各軍士,退據十裏荒原草野,哭天愁大國師速回京城,麵奏皇上,明懷宗(崇禎)遺孽……姚嵐,還在人世。”

此令一下,八位抬轎軍士,恍似風卷雲湧,抬著那頂大轎在三十六位手持長茅軍士護翼之下,疾退而去,就是包抄住院落外圍的那批人,也一聲不響,悄然引退。這情形,變化詭譎萬端,任何人也無法看出這到底是怎麽一日事。

姚秋寒、古蘭香.嶽雲鳳六道目光投注在缺手書生臉上,一語不發,狀似啞吧吃黃蓮,忘記了阻擋,急追。刹那闖,那批人走得一個不剩,場中隻留著缺手書生手下七十餘個屠刀鬥士,分布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方聽缺手書生一聲長長的浩歎,道:“屠刀鬥上分散各崗位守望,發現敵蹤,立刻傳警,另外派出八個清理‘明義堂’屍首,姚壯士以及兩位女俠,消請在下進入書房一談。”

說罷,缺手書生將手中短劍回入腰間劍鞘,舉步向前院走去。

姚秋寒等三人,此刻心中有許多不明白的事情,要缺手書生加以解釋,他們腦海中各口盤算著怎樣請教。於是各人默默不語,到達前院一所寬大書房。

缺手書生安置眾人落坐之後,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在下滿身血汙,請諸位稍待片刻即來。”

姚秋寒朗聲道:“老前輩請便。”

缺手書生彎腰欠身一禮,退出書房。室中剩下姚秋寒、嶽雲鳳、古蘭香三人,他們心中各有所思,暫時仍然保持一片沉默。

“寒弟,風妹,剛才你們是否聽到摩勒親王最後一句話是說:‘……明懷宗遺孽……姚嵐,還在於世。’。”

姚秋寒沉聲答道:“這句話,著實令人震驚英名,本來我以為聽錯了,這樣看來,那是千真萬確的事。”

嶽雲鳳接聲道:“是的,當時我亦有同感,誤以為聽錯了。”

古蘭香幽幽歎息了一聲,道:“這消息堪稱武林一大機密。而這道機密,可能就是六十年來天下江湖武林動亂的關鍵。”

語音剛落,外麵傳來缺手書生的語音,按道:“古女俠推測的不錯,這六十年來江湖武林恩怨,完全牽帶著國亡之痛。當今武林豪傑,嘔心瀝血,主持武林正義,鋤除奸邪,其實亦可說是在為著大明江山奮鬥……”

說話聲中,缺手書生已經由外麵緩步走進,他換上一身白綢長衫,顯得更加秀逸超群。

任何人也猜不到這個文弱儒士,竟是一位頂天立地,不屈不撓的豪雄翻天一劍龍重九。

姚秋寒等三人目見缺手書生走入,立刻站起躬身作揖,缺手書生微微一笑,道:

“各位不要多劄,書生來遲,非常抱歉……”

說著他獨臂一擺道:“請坐請坐,今日三生有幸,能有從容時間徹夜長談,書生感激不盡。”

各人重新落坐之後,書房門口走進兩位青衣丫環端著茶幾,替四人倒上茶後立刻退出。

所以三人沒有詳細看到她的麵容。這兩個青衣丫環的出現,亦使姚秋寒等人驚異,要知這個地方。就除了那位虎娘之外,沒有看見第二個女性,何時多出來二位丫環。

缺手書生像看出各人心思,微微一笑道:“這兩位丫環,乃是書生遠在十幾年前,遇到一位身受重傷婦人,臨終遺托書生收留下來的。她們雖然遵從母命,要終身服侍書生,但我卻將二女視作自己妹妹。”

缺手書生簡單的將二女身世述過,姚秋寒等三人很快的感到二女身世淒涼。

姚秋寒輕輕歎息了一聲,道:“天地間,盡都是淒涼淪落人,在下活至今日,仍然還不知我親生父母是誰?唉……”

一聲沉重的歎息,吐出了姚秋寒滿懷感傷。

缺手書生突然哈哈一聲清笑道:“書生真是沒禮,此時此刻又引起壯土傷愁。現在言歸正題,首先書生自我介紹……”

他一頓之後,又接道:“其實不用介紹,你等已經在哭天愁談話中得知了。”

嶽雲鳳道:“老前輩真的是翻天一劍龍重九嗎?”

缺手書生微然點頭道:“不錯,在下姓龍,雙名重九。”

姚秋寒這時候打開話題,問道:“老前輩,在下想請敦身世來曆。因咱們在江湖武林中,對於老前輩之名,顯得非常陌生。”

翻天一劍龍重九微笑道:“諸位有話,盡管請問。今日我要答複你們所要知道的一切謎疑……”

他輕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接道:“姚壯士問得很對,在當今武林中,能知老朽之名的,可謂少之極少,但我卻盡知天下每一位江湖武林人物身份來曆,以及他的動向等等事項。”

這番話,若在幾日前,姚秋寒等可不會相信他有這種能力,此時此刻,情況不同,他們已知龍重九是位身懷大誌,武功蓋世,人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奇人物。聞言,眾人沉默點首不語。

翻天一劍龍重九,繼續說道:“……因為老朽一生之中,花費在江湖武林人物研究上,可謂窮畢生精力,其實這也是另有所圖使然。”

嶽雲鳳問道:“老前輩有什麽意圖?”

龍重九莊嚴說道:“擁護明皇懷宗遺孤反清複明,恢複神州江山。”

古蘭香突然問道:“龍老前輩,明懷宗真的留有子嗣嗎?”

翻天一劍龍重九,道:“清兵入關前,懷宗在闖賊攻入京城之先,親揮寶劍劈死唯一女兒,然後以身殉國……這段事,是眾所共知之事。”

嶽雲鳳道:“是呀!龍老前輩,明懷宗據說獨生一女,怎麽會有兒子呢?”

翻天一劍龍重九,苦笑一聲道:“侍罪之臣,不敢宮談皇上私事。老朽這邊留有,懷宗一紙筆墨。姚壯士、古女俠、嶽女俠請過目便知。”

說罷,隻見龍重九由懷中取出一個寶光四射,金碧輝煌的小盒。姚秋寒等人眼睛,被那股光刺得一閉,再睜開來的時候,但見龍重九恭恭敬敬的將一個三寸長的玉盒,安放在桌上。

這個小盒,本身是塊千年漢玉砌成,盒身四麵外壁嵌著十餘顆碧綠小石,閃動著輝煌的彩光。不用問,那數十顆小石,乃是價值連城的鑽石、瑪瑙。其實最寶貴之處,還是盒蓋上,砍浮著一條栩栩如生,金光萬道的小金龍,龍睛是兩顆特別光亮的珍珠。玉盒左上方,雕刻著四字策書:

“明朝禦盒。”

翻天一劍龍重九,緩緩說道:“這個玉盒,乃是明太祖朱元璋開創國基所製的禦盒。此盒價值連城,貴重異常。因玉盒是塊千年玉砌成,能避寒暑邪氣,加之嵌鑲著數顆珍珠鑽石,金母雕製浮龍,巧奪天工。據傳說大明曆代皇上,身藏此盒,能避除萬邪奇毒,端的是個寶盒。”

姚秋寒等人點頭讚道:“皇上禦物,果是價值非凡。”

翻天一劍龍重九突然伸出食指,輕輕一按金龍雙睛,但聽“錚”的一聲脆響,盒蓋自動彈出,隻見玉盒之中一紙摺好的黃色絹布。龍重九恭恭敬敬的取出黃色絹布張了開來,上麵龍飛鳳祥的書寫著密密筆墨。

龍重九輕聲歎道:“這是崇禎皇帝筆跡,三人請過目吧。”

姚秋寒、古蘭香、嶽雲鳳六道眸光齊齊投注在那密密的字跡上。果然這是明懷宗的遺墨,意思是說,懷宗曾和宮女姚明麗生有一子,因恐事露,懷宗將宮女姚明麗禁閉深宮後院……”

等等。

姚秋寒等人將那黃絹布上字跡,全部看完後,古蘭香幽幽歎了一聲道:“若非老前輩出示懷宗遺墨,咱們真難相信懷宗遺有孤子,但不知今日明太子流落何方?”

翻天一劍重九輕歎道:“你們暫且不要追問太子流落何處,今日老朽就將一切經過,全盤敘述出來,其中包括許多江湖武林不解的恩怨……”

龍重九說到這裏一頓,沉吟半頃,方才接聲說道:

“明懷宗跟姚明麗一段私情……乃是懷宗上吊自盡之前,修書重托家父的……當時我的父親龍茂城,是明懷宗侍衛長,本來家父是要追隨懷宗切腹殉國,但因懷宗說出遺孤秘密,重托家父護衛太子平安逃離京城,於是家父謹尊皇命,隻身深入深宮後院……”

嶽雲鳳突然插嘴間道:“龍老前輩,令尊是否見著了姚明麗宮女?”

龍重九長歎一聲道:“沒有。當時家父龍茂城單人獨劍,禦陣殺敵,深入深宮後院。皇宮別院煙火蔓延,宮女、太監,自殺被殺,隻見屍體橫陣,寂無人影。最後在‘翠幽宮’遇著懷宗老太監陳述姚明麗宮女已帶太子逃難……家父得了這消息,冒著戰禍,在京城七日七夜搜尋太子和姚明麗不著,終於帶著我跟家母離開京城,走遍天涯海角,繼續探聽太子和姚朋麗宮女的下落……可是經曆七年漫長歲月,人海茫茫,如何去尋,這時我母親也因終日奔波勞積過度,先一步逝離人世。”

姚秋寒問道:“後來龍老前輩怎麽尋著了太子?”

龍重九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數年的搜尋沒有下落,家父終日悶悶不樂,自忖難對得住九泉之下的皇恩,積年勞慮,家父竟然也染上重疾呻吟病榻五年,終是一命嗚呼……”

龍重九說到這裏,悲愴的長歎一聲。停了半響,方才接下說道:“家父逝離人世之時,我已是二十餘歲之年,他老人家臨死前,曾經老淚縱橫,對我說他生前未能完成懷宗重托,待罪之身,死不能瞑目……願我繼承他的願望,繼續尋找太子的下落,直到死後為止。他老人家最後吩咐說:‘萬一太子已不在人世,囑以一個大明遺臣身份,期能驅逐偽滿,恢複大明江山……”

古蘭香道:“於是,龍老前輩就承繼下令尊遺誌是吧!”

龍重九道:“家父在生蒙受懷宗皇恩浩翰,我這為人之子者,隻有永繼下這件使命。在下自從家父死後三年,便淪落江湖武林,四處打聽太子的消息……竟然在一個巧合裏,遭到兩個清兵武官,談論著他們奉命擒捉明室遺漏欽犯之事。

想不到他們要捉的人,竟是宮女姚明麗。”

嶽雲鳳插聲問道:“老前輩,你說清廷也知道宮女姚明麗跟懷宗……之事?”

龍重九搖頭長歎一聲道:“不!清廷根本不知姚明麗跟懷宗生育一太子之事,原來清廷在攻進京城後,清理受降以及被擒的官宦,發覺皇室中走失了宮女姚明麗和家父等。清廷為要長久統治中原,當然要調查清楚明室遺臣下落。”

古蘭香點頭道:“不錯,清廷這對於這點,真是做到斬盡殺絕地步。”

龍重九道:“在我得到這消息後。立刻尾隨跟蹤那兩位武官……最後得知宮女姚明麗逃到家鄉一年後逝離人世,白骨已枯十多年。”

姚秋寒道:“那太子呢?”

龍重九微微一笑道:“清庭那兩位武官證明了姚明麗宮女已死之事後,就回去報告消案。

但我卻由這一道消息,探聽到姚明麗生前有一個叔父叫姚老七,投身在‘孤裏會’會主鬼穀子家中當家仆……”

姚秋寒和嶽雲鳳聽到達裏,心中同時一震。他們想起柯星元曾經對冥陰秀才和伏獸王,敘述姚嵐身世那一段話,他說,姚嵐身世如謎,據說是一個棄嬰,乃是被上代孤星會主家仆姚老七拾得……。如此說來,騰波斬絞姚嵐大俠,乃是明朝末年皇帝懷宗之子了……

想到這裏,姚秋寒輕輕歎息一聲道:“龍大俠,這樣聽來,太子真是名震天下的姚嵐大俠了?”

翻天一劍龍重九,點頭道:“不錯,姚嵐大俠便是明皇太子。唉……”說到此處,他似乎想到什麽悲傷情事,長長的浩歎了一聲。

嶽雲鳳突然問道:“龍老前輩,姚嵐大俠是否知道他的身世?”

翻天一劍龍重九,搖搖頭道:“我的主人從來也不承認自己是懷宗之後。唉!其實在當年我若不跟他力爭此事,也不會枉害到主人悲慘的命運。”

姚秋寒問道:“龍大俠的話,怎麽解釋呢?”

龍重九道:“當時我察探到姚明麗宮女有一叔叔事後,老朽立刻前去拜訪姚嵐,那時候姚嵐已經被鬼穀子收錄門下,年齡不過隻有十四歲”……

姚秋寒道:“龍大俠可是在那時候告知了姚嵐大俠身世?”

龍重九點頭道:“不錯,我就是這樣告知他,但因事極不密,這情形被鬼穀子和凡塵仙子、南宮玉-三人知道了。”

姚秋寒道:“這樣看來,姚嵐被迫流落異疆,乃是跟他身世有關了?”

龍重九道:“不隻有關,而且是關係重大。”

要知當年的孤星會,乃是江湖武林一個權威組織。自從清兵入關之後,孤星會創立的宗旨,也因時代變遷。奸人挑撥離奸,人心分裂,團而使孤星會麵臨到今日的流離失散。”

姚秋寒道:“龍大俠,在下曾聽到柯星元簡述過姚嵐大俠的身世,以及孤星會自鬼穀子會主死後,各門人爭鬥權利而至孤星會解散之經過。但在下不太相信柯星元的話,是否屬實,想請教老前輩一下。”

龍重九道:“今日你等有什麽不明了的事情,不妨直道出來。”

姚秋寒道:“龍老前輩,若要從頭至尾詳述一些武林恩怨經過,就是三日三夜也說不完,何況老前輩當今日理萬機,咱們不能這樣浪費老前輩的時間,何況晚輩等人對於江湖大事,也已經一知半解了。”

龍重九點頭道:“不惜,你等都是當今武林後起之秀,對於天下武林重要事故,大部份都耳聽目睹……”

古蘭香接聲道:“……但我們卻無法聽到確實的傳說,因而請教老前輩。”

龍重九道:“好!你等三人輪流發問吧!”

姚秋寒點頭道:“晚輩首先請教一事,根據柯星元的談話。他說姚嵐大俠在孤星會中,被迫遠走異地,乃是牽著情愛糾紛。這句話,是不是真的?”

龍重九道:“這事可以說是有牽連,但最主要原因,乃是姚嵐身世外露,奸人從中破壞所致。要知南宮玉-乃是姚嵐的師兄,雖然他妒恨姚嵐的才華,但若要逼害他,可以說力不從心。”

古蘭香道:“此話怎麽解釋?”

龍重九道:“因為當時的孤星會會主鬼穀子死後,會中有四大君主十二星神三十九煞,一半是效忠於孤星會,不參與什麽另外勢力。何況當時凡塵仙子是擁護姚嵐的。”

嶽雲鳳突然問道:“龍大俠,我聽人說:凡塵仙子是個壞女人,那是真的?”

龍重九道:“不知嶽盟主要指說凡塵仙子那一點壞?”

嶽雲鳳聞言,倏地麵孔上一紅,因為她聽柯星元說:凡塵仙子乃是一個水性揚花的**,此刻所問,即是這點。

龍重九似乎猜出嶽雲鳳語中含意,他輕輕歎息一聲,道:“外間傳言,凡塵仙子乃是一個豔名傳播天下的**娃**,其實她乃是一個可憐的弱女子。唉她本來乃是南宮玉-的情侶,但因南宮玉塹不仁,為著自己利害得失,葬送了凡塵仙子青春,割愛紿鬼穀子。試想凡塵仙子當時如何會去愛一個老頭兒,她完全是一個被害者,被南宮玉-壓迫、威脅,始亂終棄。凡塵仙子當時恨極了南宮玉-,恨不得啃食他的血肉,於是她為著生存,隻有轉嫁於鬼穀子。”

姚秋寒進一步的問道:“人說,凡塵仙子真心相愛的情郎乃是姚嵐,是否真實?”

龍重九道:“一點不錯,她愛極了嬈嵐,而是至誠至極,不惜自己性命安危,但是天下間的每一位男性,也愛極了凡塵仙子,都願意冒著身敗名裂去追求她、愛她,可是隻有姚嵐得到她芳心。”

姚秋寒問道:“當時姚嵐大俠跟她是不是年齡懸殊?”

龍重九道:“不錯,相差十五歲。”

嶽雲鳳突然問道:“姚大俠是否也愛她呢?”

龍重九輕聲歎道:“他尊敬她,感激她,卻不生出邪念之想。”

姚秋寒又問道:“聽說凡塵仙子還遺留人間,不知可信否?”

龍重九道:“那是真的,她還長存人間。不過,那隻是沒有靈魂的軀體。”

嶽雲鳳道:“為什麽沒有靈魂?”

龍重九道:“因她已經瘋了。”

姚秋寒道:“當今凡塵仙子在那裏?”

龍重九道:“你等大概已經見過她了,現在她居無定所,眼下在何方,我也無從知道,唉”

龍重九長籲了口氣,接道:“凡塵仙子乃是一個曆盡滄海桑田,受過風霜苦楚的女人。

年幼之時,受盡苦痛,當今又為著姚嵐變成瘋狂,自古紅顏真是多薄命。”

姚秋寒、古蘭香,嶽雲鳳等人,本來對於凡塵仙子人格,感到有一種可恥之想,此刻聽到龍重九敘述她的遭遇,心中未免生出一絲憐憫同情之心。

古蘭香幽幽歎一聲,道:“龍大俠,凡塵仙子到底是怎樣發瘋的?難道不能療治嗎?”

龍重九道:“治療瘋病,最主要是尋出病因,到底是遭受什麽刺激而發瘋。若是屬於此病態的,就是不用藥物,也能療治它。凡塵仙子的瘋病,就是屬於這類型,她發瘋的原因,乃是遭受非常嚴重精神刺激所致……”

龍重九似乎有什麽顧忌,說到這裏,住口不語。停頓了良久,方才長長悲歎一聲。

話到此處,外麵突傳來一聲嬌叱,道:“站住!”

突如其來的叱喝,使姚秋寒等三人臉色驟變,站起身來,要準備行動,卻聽龍重九說道:

“室外已有我的兩個丫環把守,足可擋拒任何強敵……”

話音未落,一聲悶哼緊接著傳出,帶著一聲厲呼道:

“妹妹,你怎麽啦?”

龍重九這時臉上色變,倏地站起身來,步若行雲流水,很快向室外走去,一麵回頭說道:

“姚壯士等,暫時坐一下,我過去看看就來。”

話聲中,室外再度傳出一聲厲叫,門口閃起一道劍光,一個青衣婢女,手持一把短劍,搖搖晃晃走了進來。她一見龍重九急急說道:

“……敵人武功高強……妹妹已經受傷……”

說列這裏,這個青衣婢女櫻唇一啟,“哇”的一聲,狂噴出一口鮮血,玲瓏巧小身軀一晃,傾跌了下去。

嶽雲鳳在後麵閃身疾搶過來,玉手一伸,恰好扶住那倒下的身軀。

就在這一怔神的工夫一陣輕微冷風吹來,人影閃動,書房門口已經恍似幽靈魔魅般,屹立著一個長發女人。

乍見長發女人,書房中眾人,禁不住驚咦了一聲,大家作夢也不會想到敵人是她。姚秋寒和嶽雲鳳,已跟她見過幾次麵,也聽到柯星元說道,這長發女人就是凡塵仙子。在沒有確實證明她是凡塵仙子之前,二人同時將眼光投注在龍重九身上。

此刻龍重九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以及一片凝重的憂鬱。

他沉聲說道:“眼前長發女人即是凡塵仙子,姚壯士等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她靈魂已經喪失,不知善惡,不辨是非,加以功力非凡,舉手間能製人於死地。現在讓我來應付這個場麵。室外還有我一個婢女受刨,是否能騰出一個人過去看看。”

其實,不用龍重九吩咐,古蘭香早已由西側一個窗口閃躍了出去,又飛躍了進來,懷裏多了一個青衣婢女。這時候,嶽雲鳳和古蘭香急著搶救那二位青衣婢女,場中就隻有龍重九和姚秋寒對著長發女人。他們三個人六道眼光,像是數道電光,互相交觸打閃,卻是一語不發。但龍重九和姚秋寒的心情,極是沉重。姚秋寒曾經目睹過凡塵仙子,舉手間重創了冥陰秀才和伏獸王,知她靜如處女,動似脫兔,一擊使人難以擋得住。緊張恐怖的氣氛中,沉默了半盞熱茶工夫,龍重九方才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說道:

“李仙子別後二十餘載,未知仙子還能記得愚弟龍重九嗎?”

龍重九語音平和,不徐不緩的道出。哪知長發女人似乎不認識龍重九,也似聽不懂他的話,絲乎毫不起反應。她的臉容全被散垂長發遮住,使人無法看出她臉上神色表情,不過由那長發之內的那雙深藍雙眼裏,可以看出她雙眸中已消失了那股殺氣。

龍重九見她不答話,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問道:“這二十餘年來,李仙子是否還在尋你的愛子和姚嵐。”

這句話,似乎有著無窮的力量,長發女人像似見了親人一般,快逾雷奔電閃對龍重九麵前欺來,口裏問道:“我的寒兒在那裏?我的寒兒在那裏?……”

她連續不斷的問著,語音充滿關切,抵犢深情,聲音悲切、淒涼,聞之使人心中自起酸憐。數人之中,最震驚的,莫過於古蘭香和嶽雲鳳與姚秋寒,他們聽到“寒兒”二字,心中所起的激蕩,可謂極大。但回頭一想,姚秋寒立刻暗自啞然一笑,忖道:想不到她的兒子名字尾字,跟自己相同。

龍重九似乎早就知道她會詢問此話,即時答道:“李仙子,你的寒兒剛剛離開這裏……”

長發女人不待龍重九說完,急急問道:“他去哪裏?他去哪裏?快告訴我。”

龍重九道:“去很遠的地方尋找他的父親。”

長發女人聽了這句話,突然幽幽的長歎一聲,自言自語說道:“……可憐的寒兒,我知你會去尋找他的……但你怎能找得著他啊!為母已經尋找過數十年了……”

邊番言語,聞之令人回腸寸斷,淒然落淚。她語意中,不知含著多少辛酸隱情……

驀地,忽見長發女人轉身而去,寧靜的夜色裏,傳來她那淒涼的語音,道:

“寒兒年紀還小,怎能讓他獨走千山萬水……寒兒,你在那裏呀?媽媽找得你好苦啊……

你快回來,媽帶你去尋你父親……你快回來呀。”

極盡哀涼悲切的語聲,呼喚聲,搖曳在夜風裏。雖然聲音已隨她遠離而消失,但那淒楚動人的悄景,仍然感染人們的心靈。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光,方聽姚秋寒感慨的說道:“但願上帝幫助她此行,能夠尋著她親人。”

“唉!”龍重九長歎一聲,道:“她的兒子已經死去多時了……”

姚秋寒心頭一震,道:“怎麽?她的兒子已死了?”

龍重九點頭道:“就在華山鬆鶴岩一役喪生的。”

姚秋寒問道:“那麽他父親呢?”

龍重九歎聲道:“姚壯士,可是詢問我的主人姚嵐?”

姚秋寒點頭道:“不錯,唉!是在很對不起,雖然晚輩在這一夜談話裏,已知姚嵐大俠的身世和經曆,但事實傳聞,他喪生在華山鬆鶴岩……”

龍重九道:“這些經過,言來話長,老朽也準備將全盤機密告知你等三人。待明日午時,天下群雄豪傑,聚集此莊之時,再一次向群豪介紹你等三人身世。”

這句話,使桃秋寒一震,問道:“龍大快,你說明日午時,天下群雄要聚集此莊?”

龍重九點點頭道:“群雄之中,皆是反清複明之士,有的人乃是武林盟的人……”

姚秋寒更加驚異道:“武林盟的人,那麽嶽盟主……”

龍重九道:“嶽女俠還不知此事,隻有古女俠稍為知曉武林盟乃是眾星會的一個分舵組織。……”

古蘭香聽到這裏,突然整裝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對龍重九拜了下去,說道:“弟子古蘭香罪該萬死,顯然在幾日前,弟子已稍為知曉大俠身份,但因顧忌甚多,不敢擅自尋問。

直到現在,弟子方才知道眾星會會主就是龍大俠。現在弟子蘭香拜見會主金安!”

說著話,連續對龍重九拜了三拜。

這情形,看在姚秋寒和嶽雲鳳眼內,一時間,真的莫名其妙,不知頭緒,不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