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這一大片建築便是唐門,一個屹立江湖百年的龐大家族。

刑無蹤躍下馬來一步步向它走近,他要看清楚這個自己生長的地方。回憶正點點滴滴匯向他的腦海裏。唐門造就了他的一切,卻帶走了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情愛。

了絕見他此時連行動說不盡的蕭索之感,問道:“小賊,你怎麽了?從長沙起,你便這樣,象換了個人似的。”

刑無蹤看著前方,笑道:“我在想一些事情,你們想聽一個關於唐門的故事嗎?”

了絕奇道:“關於唐門的故事?你幹嘛突然想說這個?你就講吧,我們聽著呢。”

熊歆自幼隨他長大,已知其所講的乃他自己的故事,果然聽他說道:“這是個很老套,也很俗氣的故事。從前,唐門有一個少年,他的武功和人緣還算不錯,被指定為唐門下一代家主的繼承人…。”他說著說著,眼前的景象亦轉回到了十幾年前:

唐門練武廳內。這裏有各式各樣的暗器,小到“梅花針”,大到“鐵膽”應有盡有。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手持數隻奇形飛鏢猛然出手,打向他十步開外的銅人。那些飛鏢從不同方向,不同的速度擊中深入了銅人全身上下的穴位。

“宗兒你的暗器功夫快趕超為父了,隻是這種飛鏢為父頭回得見,難不成是宗兒你自創的暗器?”旁觀的一五十上下的老者說道。

原來,老者乃唐門當代家主…唐白,而此少年乃他的繼承者…唐宗。

“是的,正是宗兒自創的暗器,名為‘斷情’。”唐宗答道。

“‘斷情’?好憂傷的名字。你能告訴為父它為什麽叫‘斷情’嗎?”唐白弄不明白自己兒子年紀輕輕為何替自己的暗器起如此悲觀的名字。

“世間唯有‘情’一字最難忘卻,有些情注定是不屬於我的。該斷的總會斷的,所以我叫它‘斷情’!”唐宗解釋道。

唐白慈祥的看著這個另自己引以為傲的長子,嚴肅的說道:“宗兒,你要記住,你是我唐門下一任的核心。江湖中沒有男女老幼之分,隻有強者與肉者的區別。你的心思隻許與家族的榮辱有關,男兒誌在四方,整個唐門等著你發揚光大呢。你尚年少怎可婆婆媽媽為‘情’字所擾,你以後還是多花些時間在唐門的政事上吧!”他說完,歎了口氣,背負著手走了出去。

唐宗看著父親日漸蒼老的背影,心下直感一陣愧疚,他的確為‘情’一字深深的困擾著。由於,他愛上了一個絕對不能愛的人,她是父親的妻子,自己的繼母…穀旖柔。

穀旖柔正直雙十之年時便嫁入唐家,成為了唐白的妻子,而當時的唐白便已年近半百,喪妻多年。這是一場完完全全與利益掛鉤的婚姻,她的身份乃是蜀中一個小幫派…百草幫幫主的義女,小小的百草幫在強者林立的江湖中不能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依仗,而唐門的毒藥製造也需要大量的貨源。就這樣穀旖柔同年齡足可做其父親的唐白走到了一起。那年唐宗十四歲。

她就如同一個姐姐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唐宗的起居,唐白看在眼裏直感覺相當的欣慰,由於他仿佛又找回了一家人安諧的生活。可是,他卻不夠細心!一個情竇處開的少年與一個從未真正經曆過愛情的女子是很容易擦出情愫的火花的。

唐宗就與穀旖柔保持著極端曖昧的聯係,直到一個月前,他們在一個寂寞的夜裏,終於做出了錯事。第二天,唐宗告訴她,自己已經對她不能自拔了,他象所有的衝動少年一樣,要她同自己一道遠走高飛。隻是穀旖柔畢竟較他成熟了不少,出於理智,她委婉拒絕了唐宗。從那以後,唐宗便隻得以武抒情,情為媒,武為介,親自設計出了獨門暗器“斷情鏢。”

那晚,他醉倒在了自己房裏,口中不斷叫著:“我不要唐門的山河,我隻要你…柔姐…。”

“阿宗,你尚且年少何苦如此執著呢。明日我便讓你爹為你物色一個佳媳…。”穀旖柔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他的麵前。

唐猛地抬起頭來,他熾熱的眼神燃燒著穀旖柔的心,不由分說的把穀旖柔一把強摟入懷中。亢聲道:“你等著,我這就去對我爹說出我兩的事。我要你知道,我為了你什麽事都可以放棄!”

他全然不顧穀旖柔的阻攔,衝向了唐白的書房。

“宗兒,這麽晚了,找為父有什麽事嗎?”唐白見他酒氣熏天,急匆匆的趕來,不解的問道。

唐宗突然跪倒在他麵前,一字一句說道:“爹,孩兒要旖柔。孩兒已經愛上了她!”

此言一出,唐白臉色大變,氣的渾身顫抖,喝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愛上了旖柔,我要她!”唐宗仍然堅持的說道。

“哈哈,好,好,好。不愧是我唐白的好兒子,連爹的女人也敢搶!此事傳出去我唐白的威名何在,唐門的臉麵何在。”唐白一拍書桌,怒極反笑道。

唐宗正色道:“孩兒不能沒有她,請您成全!”

唐白死瞪著他,就象看著自己的敵人一般,他叫道:“逆子,你給我下去反省反省!來人,將少爺押下去嚴加看管…。”

半個月後。

“你想通了嗎?你是要家族之長,還是一個女人?”唐白看著日漸憔悴的兒子問道。

“我想通了,我要闖七十二道機關!”唐宗緩緩道。

“啪!”唐白未想到他如此執迷不悟,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恨聲道:“好,我從今後就當沒有生過你這個逆子,你去,死活不管我的事!”

七十二道機關乃唐門最恐怖的武器,它是對抗外敵的屏障,也是處置叛徒的最佳場所。任何唐門弟子欲脫離家族,均必須要經過它。卻從未有人能安然從那裏麵走出,唐白已氣的糊塗了,那句話導致了唐宗命運的徹底改變。

翌日一大早,唐門所有嫡姓的家人,唐白,唐博,唐婕…,還有許多外姓子弟也到了。眾人紛紛以吃驚,憤怒,憐憫,興奮等不同的目光看著唐宗如何闖過布滿機關的陣道。

唐婕關切的叫道:“大哥,你不要去,那沒有回頭之路呀!”

唐宗淒然一笑,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妹,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我如果沒有走出來。那麽,以後侍奉老父,照顧你穀姨的責任就落在你肩上了…。”

“等等,阿宗。帶上你的‘斷情鏢’!”唐宗回過頭,隻見穀旖柔滿臉淚痕,紅著雙眼奔到了他麵前,雙手遞過一把“斷情鏢”說道。他點點頭,抑製住胸中湧動的狂潮,最後望了一眼這個自己深愛著的女子,慢慢踏了進去。

太陽的餘輝照著機關道的出口,幾片落葉飄在那裏。唐宗已進去一整日了。

眾人雖明知其此行凶多吉少,恐怕早已屍無存。但還是默默的等著,不知他們中間多少人是發自內心真正的關切,又有多少人抱著看笑話的心思。

忽然,出口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所有人的目光頓射了過去,隻見滿身血汙的唐宗走了出來。數百年來無人得以生還的機關,今日終於有人將它戰勝了。

唐婕等這才舒了一口氣,可是唐宗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輕鬆的神情。隻聽他頭一句話便問道:“旖柔呢,我要見她?”

唐白的白發似乎更多了,他不願任何人看到他此時沒落的表情,於是轉過了身一罷手道:“她在你的房間等著你,你去吧。”

唐宗帶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回房衝去,他想告訴心愛的人,自己終於可以帶著她行遍海角天涯了。他感到自己“砰砰”加快的心跳,他不斷幻想著他們以後的幸福生活,他…。

“柔姐,我回來了。多謝你給我送來‘斷情’,沒有它我不可能回來!”他在剛到門口便說道。

哪知房中場景讓自己一切的一切的幻想均變作了空白,穀旖柔平靜的躺在那裏,原本雪白的肌膚透著詭異的黑色。

他沒法思考發生了什麽事,他隻是靜靜的看醒熟睡中的愛人,不忍去打擾她的和諧安詳。

“哥,這是怎麽了?柔姨她服毒…。”唐婕忽然衝了進來說道。

“嗬嗬,她隻是睡著了,你不要吵醒她。”唐宗已處在崩潰的邊緣,麻木的笑道。

他走了過去,一把將穀旖柔抱起,發了狂似的奪門而出。沒人敢阻攔這個可怕的少年,畢竟能闖過七十二道機關的猛虎不是他們能擋住的。

唐白撫摸著兒子的獨門暗器“斷情”,多年的父子之情真的斷了,斷在了一個已死去的女子身上。他這時才發覺自己以是個無助的老人了。不想未出一年,他便憂鬱成疾過了逝。

從此,江湖中便多了一個怪盜。隻要是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就會不擇手段去偷去搶。他從未失手,沒有人能阻止他。他就是刑無蹤!